2022年的第一个周日，几乎美利坚土地上的每个人都坐在电视机前，屏息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杰西·麦克雷，拥有着火辣的外形、热情洋溢的肢体语言与幽默风趣但绝并不冒犯的南方腔调——天知道这在他这种类型的南部白佬里有多罕见——自从七年前在节目中第一次亮相起，他就一直蝉联美国老牌黄金档节目《金牌调解》中的“年度最受欢迎调解员”桂冠。每个月给他的情书都如雪花般向位于纽约的节目制作组飞来，当然受限于本节目的主流观众群体，其中绝大多数是寂寞孀居的中老年女性或者对他偶尔在清凉的夏日特辑中露出的下体轮廓颇感兴趣的富婆——噢，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当然无损于麦克雷的魅力。

不过，虽然介绍了这么多，但本期节目中受到万众瞩目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可爱的小杰西（引用自上期在节目热线里对着调解员激情表白的艾玛莉太太，鉴于她已经芳龄六十岁了，三十多岁的老麦克雷在她眼里自然称得上是“小杰西”），而是……嘘！节目开始了！

伴随着一堆浮夸但给人深刻印象的美式开场音乐，穿着明黄色条纹西装的麦克雷出现在了电视面前。这是他的代表性装束，观众们亲切地称呼他这套衣服为“香蕉皮”。首先，麦克雷还是如往常一般绅士地挥了挥自己的牛仔帽：“欢迎来到我们的节目！金牌调解，你永远的和平守卫者（peacekeeper）。今天是我们2022年的第一期节目，感谢如下赞助商的亲切支持……”他飞速背完了一堆长得拗口的赞助品牌，台下有耳尖的听众在某个名词响起时响起了一些骚动，于是麦克雷适时地停下来对窃窃私语的人群点了点头：“没错，没错，看来我们的观众朋友都是福尔摩斯——本期节目多了一位重要的赞助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本期节目的特别嘉宾。让我们一起走进VCR，了解他们的故事。”

舞台的灯光逐渐暗了下去，大屏幕上显示出了被人精心剪裁的两道黑色剪影。背景音响起：“这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家族……他们的种族在聚光灯下闪耀，而他们，却深居在与世隔绝的城堡之中，世世代代地守护着身为魅魔应有的家风传统。然而，分歧也在此展开……”

VCR的画面一阵波动，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绿色短发的青年，他的脸颊饱满圆润，似乎婴儿肥尚未褪去。他一边嚼着薄荷色的泡泡糖，一边不满地冲着摄像头皱了皱鼻头，含含糊糊地评论道：“我那个老哥，就是个老古董！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信奉以前那一套！什么恪尽职守、什么家族荣耀，都是幌子，我看他明明就是单纯的热爱乱交而已！”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观众的一阵抽气声，声音大得连电视机前的人们都听的清清楚楚。有些瘫在沙发上的御宅族已经坐起了身，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很显然，大家如此期待这一期节目，原因只有一个——虽然在现代社会，这些奇妙种族已经完全不罕见了，各种恶魔、魅魔乃至于哥布林都已经作为合法公民融入到了世界的日常生活运作之中，然而，岛田家族作为远东魅魔中最正宗、最著名也最古老的一支，依旧保持着它应有的神秘感。但就是这么一支家族，当代家主和家主弟弟，居然会跑到这么个家长里短的大众节目上撕逼！而且，魅魔的家族撕逼……嘿嘿……此时此刻，许多人都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脸上浮现出了会心且期待的微笑。

与此同时，画面另一边又颇具冲击力地插入了另一个青年的拍摄画面。不，应该已经不算是青年，他看起来显然比刚刚的绿发男性要成熟一些，鬓角甚至微微有些银丝。他的表情不苟言笑，语气则是沉稳中略带一丝嘲弄：“我已经不指望你们的节目能对我的情况有多大帮助，但我想应该让全世界看看我这离经叛道的弟弟。从小到大，这家伙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外面的男人或者女人发生过关系，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如果能有哪怕一个人想不开看上了他——当然，希望渺茫——我很乐意立刻把他打包送走，岛田家族不是收养废物的地方。”

VCR到此结束，此时此刻两位嘉宾都已经坐在台上，却因为刚才的视频内容而对彼此怒目而视——主要是弟弟在怒视着哥哥，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地岔开坐着，双手撑在腿间，细细长长的魅魔尾巴正不爽地在地板上反复击打着，像极了一只炸毛小狗。而哥哥则翘着优雅的二郎腿看向别处，甚至游刃有余地对台下观众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身后的魅魔尾巴舒展开来，宛如一只伸懒腰的黑猫。

“嗯哼，看来我们的嘉宾真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对不对？”调解员麦克雷很有眼力见地蹭到两人中间坐下，拿着话筒对两边各自点了点头：“但不管怎么说，感谢岛田家族对我们本期节目的赞助。就算是为了这笔丰厚的赞助费，我也一定帮你们解决家庭难题。”接着，他面向镜头，露出了发光似的标志性的闪亮笑容：“让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嘉宾，相信在场的许多观众都在油管上刷到过‘武神’的游戏实况和生活vlog，没错，身穿机械铠甲的武神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现实身份！他的真身，正是坐在我左手边的——岛田源氏！著名的现象级youtuber，同时也是岛田家族的核心成员。哇哦，真酷，不是吗？”麦克雷吹了个口哨，但两边的嘉宾都对此毫无反应，源氏的哥哥嗤笑了一声，而源氏则因为这声嗤笑差点扑上去把他哥的嘴给缝起来。麦克雷只好一边抓住源氏的胳膊安抚嘉宾的情绪，一边赶紧转移话题：“最近武神正因为另一桩事件上过好几次twitter热搜，和好莱坞女明星安吉拉一起逛街？我记得那天狗仔队的街拍就像杂志写真一样梦幻。”

他冲源氏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能对此说点什么劲爆内容，但首先插嘴的却是另一个嘉宾：“事实上，两个魅魔不可能在一起。”源氏的哥哥用冷酷的语调说：“他的齐格勒的绯闻只是无稽之谈。”

“你看，我就说他是老古董！”源氏指着他的哥哥，冲镜头大叫道：“现代社会跨种族恋爱自由！同种族的人当然也可以了——不过至少有一点他说得对，我和安吉拉确实没有什么，我们只是很合得来的朋友而已，况且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噢，我是不是不该说？”听到台下观众如钠被投掷到水面中的沸腾声，源氏猛地捂住了嘴，后知后觉地瞟了镜头一眼，笑容有点小心翼翼：“我，呃，刚刚这段能删掉吗？摄影师？”

“我们是直播。”麦克雷贴心地说，现场的收音设备很周到地把旁边源氏哥哥的那句“蠢货”也给录了下来。这时候再不介绍哥哥就不合适了，毕竟此人刚才实在表现活跃。于是麦克雷示意镜头转过来，不去管反复在背景音里向安吉拉滑跪道歉的嘴瓢源氏，而是把灯光专门打在了源氏哥哥那张和源氏有七八分相像的俊脸上：“而我们的另一位嘉宾——岛田家族的现任家主，世界上最神秘的魅魔之一，岛田半藏。虽然半藏先生几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但他高贵的血统和其名下天文数字的财富让他像一条守卫财宝的巨龙般常年盘踞在全球富豪榜前列。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完美的总裁级人物也会有自己的家庭难题呢？”麦克雷自以为幽默地说着，而半藏很不客气地在旁边冷冰冰地道：“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什么家庭难题。我只是有一个需要好好管教的弟弟，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嘿！”源氏跳出来，强行挤到镜头前面：“我只是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我想认真对待一段感情，而不是像个游妓一样随便和陌生人上床！”

镜头适时地切到台下观众脸上，有些年轻女孩在为源氏鼓掌。麦克雷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头：“自由恋爱，自由婚姻，源氏想要的确实是很合理的诉求。”

但半藏脸色毫无波澜：“那就当着全世界的面宣布你所谓的‘认真对待’的感情是对着动漫人物意淫。”他掏出手机给摄像师展示：“我的弟弟在他三十五岁的生日聚会上居然能做出这种事，真是……毫无荣誉可言！”

手机上是一个单膝跪地的醉醺醺的源氏，他正口齿不清地叫道：“嫁给我好吗！做我的妻子！我会成为一个称职的丈夫的——”手机拍摄的视角顺着源氏的手势向上转：他正在努力地往绫波丽抱枕的一角上套戒指。

半藏把手机收了回来，麦克雷望向源氏的表情里有一瞬间没有成功掩饰的嫌弃，现充惯了的老麦克雷满脸写着“死宅真恶心”——但在注意到镜头的下一秒，他又立刻转化成灿烂的笑容：“啊，太过沉迷于虚拟世界，确实会引起家人担心。半藏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而且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和任何活人发生过关系，从来没有。”半藏补充道：“我们的父亲生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他成长为强大的魅魔，但他几乎连一丝魔力也没有。真是个废物。”

“对不起，请问魅魔的魔力是指？”麦克雷插话道。据他所知，经过了近两三百年的重塑，现代社会的特殊种族们几乎都不再把“魔力”挂在嘴边，大家也并不在意魔力的多少——事实上，绝大部分种族都已经失去了魔力，毕竟用进废退，而魔力对于高度工业化的社会而言毫无用处。

“就像这样。”半藏盯着麦克雷的双眼，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二次元游戏里夸张的紫光或者别的什么特效，身为观众的第三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却见一向在节目上进退有度的人气之王麦克雷先生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他的神色变得暧昧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半藏那边贴近，一双刚硬有力的大手几乎就要搂上半藏的肩膀了——却被源氏冲出来截停：“嘿！别动我——”源氏的大叫戛然而止，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出什么，连忙把那声“哥哥”给咽了下去，而是一边屹立在两人中间，死死撑住麦克雷那倾斜过来的结实胸膛（说实在话，摸起来手感很不错），一边扭过头去对他的亲生哥哥破口大骂：“岛田半藏！我答应你来节目不是为了看你和主持人调情的！！我他妈上街买包烟都能看到十个被你睡过的男人！！”

“这就是魅魔的使命，不是吗？”尽管弟弟愤怒的脸庞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两人的鼻尖甚至都要贴在一起了，但半藏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宽阔的手掌毫不在意地握住源氏的腰肢（原本版型宽松的套头衫因此被他按出腰线，观众们这才知道这位魅魔弟弟的身材有多纤细），接着往上，隔着衣服熟稔地抚摩源氏的胸腔，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瞧瞧你，身为魅魔，胸部甚至不如旁边的人类大。”

这句“人类”指的是麦克雷。后者这才如梦初醒，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张脸难得地红了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地有些窘迫地瞥了镜头一眼，又连忙甩了甩脑袋，企图换个话题：“那个、咳，使命——胸部？”一向伶牙俐齿的金牌调解员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傻不愣登地重复着刚刚半藏说的几个关键词。其实，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怜的人类，他现在满脑子还是刚才半藏施展魔力时的那副傲慢而又有着该死的吸引力的神情。明明是个强壮的中年男性，却有着一种摄魂夺魄的古怪魅力，难道这就是魅魔的超能力吗？

麦克雷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之中，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小声嘀咕被夹在领口的麦克风传遍了全场。半藏微微有些自得地笑了笑，又很快假正经地收敛笑意，做出一副高冷的、毫不在乎的姿态，仿佛在说“这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源氏最受不了他哥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便拍了拍麦克雷的脸皮让他快点醒过来，对着镜头正色科普道：“魅魔的魔力就是用来摄取他人的精力乃至于魂魄的，当然现代社会的魅魔几乎不怎么使用魔力了，偶尔施展也只是像刚才一样，迅速地钓取他人的注意力罢了。古代魅魔通常靠性行为来吸取其他族群的精气，古书上把这称为‘进食’，但事实上这种进食并不是必要的，只是更加美味，并且能够为我们补充魔力而已。我们也能通过人类食物来维持生命体征。我就是魅魔中的素食主义者。”

“噢、噢……但我记得你在录制一期vlog的时候吃了烤肉？”麦克雷好不容易跟上了谈话的最新进程，却被源氏无语地飞来一个白眼：“我是说我并不吸取他人的精气，麦克雷，这是一个比喻。”

“好吧，好吧！”麦克雷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又摇头晃脑地追问：“那刚刚半藏说的胸部是什么意思？”

“魅魔把吸取的精气储存在自己的胸部。”半藏加入话题，解释道：“越是强大的魅魔，胸围就越大。而他，”他指了指源氏肉眼可见十分贫瘠的男性胸脯，又意有所指地点了点麦克雷健硕的胸肌：“连你的都不如，而你甚至只是个人类。”

镜头在三人的胸部上晃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半藏自己的胸部上。半藏说得没错，源氏的胸部是三人里最平的一个，而半藏的则大得惊人，几乎要把身上的白衬衫的扣子给撑爆了。他完全足以去做一个色情明星。“魅魔的使命就是要吸取他人的精气，为自己所用，这是我们岛田家族世世代代的祖训。源氏，你觉得父亲要是看到了你现在这副样子，会怎么想？”

“他会尊重我的做法。”源氏说：“现代社会魔力根本没有用！”

“你可以问问麦克雷我的魔力有没有用。”半藏朝麦克雷意味深长地投来一个斜睨，麦克雷的心脏又怦怦直跳起来。

“你只是为了勾引那些肤浅的男男女女！”源氏大叫，原本面红耳赤的麦克雷一下子觉得自己被泼了一头冷水，感到膝盖中了一箭。

“而你连最肤浅的那一些都勾引不到。”半藏对麦克雷勾了勾手指，在后者不明所以地凑近过来之后，便无比自然地半仰起头靠在他耳边耳语道：“今晚我弟弟和我都有空，中央公园那边的penthouse，你想选我们中的哪一个？”

该死，这个角度甚至能很轻易地看到他胸前的沟壑。镜头拉近，能看到半藏柔软的波涛汹涌，也能看到麦克雷犹豫不决时喉结的吞咽。在长达十余秒的犹豫、决心、再犹豫、再决心之后，麦克雷终于心一横，大义凛然地问：“我能两个都要吗？”

在观众们的哄堂大笑与半藏脸上闪过的轻蔑之中，麦克雷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你弟弟也很有魅力的，真的，不需要魔力也会有许多人想同他共度春宵。你看，源氏长得很可爱，性格也很活泼，容易相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只喜欢胸部，何况男人有没有胸部有什么关系？我看他的屁股就长得很漂亮嘛……”镜头随着麦克雷的话语不停切换，还给源氏那个隐藏在长款套头衫下面的穿着牛仔裤的小屁股来了个特写，天知道麦克雷是怎么注意到这里的。

但半藏完全不听他的这堆解释，只是抛下他转过头去跟源氏说道：“好吧，我收回前言，你至少勾引到了一个傻瓜。”

“嘿！”源氏不满地澄清道：“我才没有勾引过他！”

半藏对此置若罔闻，又转头对麦克雷正色道：“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解决我弟弟的问题。不管你是说服、劝诱还是干脆用另一种更身体力行的方式……”说到这里，他低沉的嗓音富含深意地顿了顿，目光在麦克雷的身体上下逡巡了一圈，又接着倚靠着麦克雷的肩膀道：“无论如何，让我的弟弟和任何一个人发生性关系，这就是我的核心诉求。”

“不——！”源氏大声地叫道，也从另一边拽着麦克雷的肩膀，由于他身材相对娇小，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极了抱着高大男友撒娇的女高中生：“我的诉求就是麻烦你说服我这个顽固的哥哥，让这个老古董发自内心地明白，我有充分的不与他人发生性关系的自由，也有和同种族的人在一起的正当理由！我才不要像他一样任由路人爬上自己的床！麦克雷，你不是最厉害的金牌调解员吗？想想办法！”

麦克雷现在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就在两人争夺的正中心，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左拥右抱的花花公子——如果忽略掉他额头上忍不住流下的冷汗的话。他觉得自己有点难办，不，应该说是非常难办。他做这档金牌调解节目七年了，见过许多针尖对麦芒的争吵，其中有不少嘉宾毒舌到在YouTube上面拥有千万点击量的搞笑视频集锦。但是从来没有——好吧曾经有过中年中产夫妻闹离婚闹到一半女方突然看上了麦克雷，还邀请他共进晚餐，但那种示爱至少含蓄、隐晦且充满礼节——从来没有一组嘉宾像今天这样，如此大胆甚至是饥渴地把麦克雷推到话题的最中心，对他展开毫不客气的肢体接触，而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甚至有些享受。

好吧，是时候承认了，尽管麦克雷很受女性尤其是中年女性的欢迎，但他本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ay。他唯一和女性的交往经验是在探索性取向的混乱青春期里，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兼校花艾什短暂地有过一段puppy love，故事的结局以某次泳池派对上艾什要求他把目光从自己的男仆身上移开而结束。“杰西，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充分尊重你的性取向。”艾什当时这么说：“如果你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为什么不试试鲍勃呢？”

鲍勃在一旁配合地点头。而小杰西则尴尬得瞬间夺门而出。

——不过，这倒能解释为什么他对着绝对称得上美人的艾什亲不下去了。尽管没过多久，他听说艾什向家里人出柜了，对象是一个法国的芭蕾舞者。杰西记得那个女人也参加了那次派对，就站在鲍勃的后面，她把自己的皮肤涂成了奇怪的蓝色，非常显眼。杰西有段时间怀疑艾什当初那番话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移情别恋而倒打一耙。

更让当时的小杰西闷闷不乐的是，据说艾什的家人对独生女的性取向问题相当满意，他们的共同好友把艾什母亲的原话给杰西复述了一遍：“谢天谢地，艾米丽看起来比你身边那个混小子看起来有教养多了，据说她父亲在法国还有个世袭爵位……亲爱的，你不知道我们前段时间有多担心你和那个麦克雷搅和在一起！”

总而言之，在那之后，杰西没再和女性发生过任何情感意义上的交往，但与外表不相符合的是，他的男性缘也惨淡得可怜。是的，麦克雷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倾慕者；但是不，麦克雷并不是真的“受欢迎”。没人想真的和他在一起，他们只是想睡他，并且为了能够免费睡他而伪装成对他一见钟情。有些有钱人甚至连装也不装一下，直接把支票塞进麦克雷的皮带里，导致后者不得不为此反复澄清自己不是那种会出卖自己身体的脱衣舞男（由于这种情况太常见了，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恼怒变成了现在的淡然处之）。有时候，麦克雷很恨自己有这么一个显眼的鸡巴。没错，他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只是这根可恶的性器官而已。他们对麦克雷的长相与头脑毫无兴趣，也没人真的喜欢他精心准备的那些冷笑话！但艾什宽慰他说：“想开点，至少它还能给你引来点苍蝇——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总而言之，有着上述的情感经历，麦克雷无比理解源氏的烦恼。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兄弟俩的沟里挪开（有半藏作为对比，源氏这边的触感约等于零），感同身受地对半藏说：“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半藏先生，你应该尊重你弟弟的意愿。他已经成年了，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何况，在感情中保持忠诚，是我们现代社会的一项美德，我认为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弟弟值得敬佩。”

“那是因为没人看得上他——你除外。”半藏刻薄地说。

麦克雷对他的讽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大眼睛问：“不可能！难道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追求过源氏吗？”

“确实没有。”半藏点了点头，麦克雷看起来惊讶到变形，而源氏则不情愿地冒出来为自己的个人魅力正名：“那是因为我基本不出门——不过我交了很多网友，他们可喜欢我了！有个韩国小姑娘还成天说爱我呢！”

“我联系过哈娜，她说你给她做了个定制游戏补丁。”半藏不客气地说：“她对你本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是想看她最喜欢的两个游戏人物接吻而已。”

“……”麦克雷又一次露出了不理解死宅的表情，源氏一时气结，无法反驳。过了半晌，才听他又嘟嘟囔囔道：“我又不是没有喜欢的人……”

“绫波丽不算。”半藏凉凉地说。

“我没说绫波丽！”源氏叫道：“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好了，你不必说了。”半藏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知道我不会容许的。”

麦克雷的好奇心熊熊燃烧起来：“所以源氏有一个暗恋多年的人？只是你不允许这段恋情的展开？”说话间，一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画面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我喜欢的就是——呜呜呜——”源氏跳起来大叫，被他哥一把捂住了嘴巴，只能双手挥舞着以示愤怒。

半藏气定神闲地道：“可以肯定地说：根本没有任何恋情，他只是雏鸟情结而已。”

“雏鸟情结？”

“对他的初夜对象产生了依赖，并且误以为是爱情。”半藏摇摇头：“这种只有人类才会出现的问题居然发生到了一个以万人斩为事业目标的魅魔的身上，真是岛田家族的奇耻大辱。”

“呜呜呜——呜！”源氏挣扎着，好不容易摆脱了兄长有力的大手，一边喘息着一边喊道：“呼……哈、嗯——万人斩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你这个变态狂！”

“为家族尽职尽责。”半藏的脸黑了下来，斥责道：“当年父亲的遗愿就是希望下一代能有万人斩的强大魅魔，原本计划是你我一人五千斩，现在你一个都不睡，我还得多帮你完成五千人的指标。你非但没有感激，居然还这副不成器的样子……”

麦克雷心不在焉地听着半藏的数落声，思绪已经伴随着源氏若有若无的喘息而飞到了天边——不愧是魅魔，尽管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他的喘息声依旧色得要命。麦克雷很想把别在源氏领口的收音设备扯下来，免得现场观众产生过多不必要的反应。他不自在地拽了拽自己的西装下摆，希望现在镜头是在给兄弟俩的脸进行特写，而不会把自己已经明显有反应了的下体给拍摄进去。所以说魅魔在床上的时候就是这么叫的吗……真是……

……咦？

突然，神游天外的麦克雷想到了一个问题。

“半藏先生，你不是说源氏从来没有和人上过床吗？”麦克雷打断了兄弟俩的谈话，敏锐地问道：“这个雏鸟情结又是怎么回事？”

半藏一时哑然，而源氏则头一次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中间一定有猫腻，麦克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