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说，hyunwoo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胆子的？”
hyuna步履匆匆地跟着大步向前、怀里抱着写满黑字白布和毛笔等道具的hyunwoo：“怎么会想到要跑去那种地方玩笔仙？”
十六岁高中生的个子像竹笋一样蹿长，如今已经比hyuna还要高上半个头了，此时正头也不回地抬抬下巴，遥指向不远处破败荒落，笼罩着阴森森氛围的屋子：“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想问。”
hyuna看着他难得认真的侧脸有点好笑：“多重要？连姐姐也不能告诉？”
话说出口她才恍然般问道：“是不是在学校有喜欢的女……”
“不是啦！姐你别乱猜啊！”
暮色中，hyunwoo脚下一个踉跄，颇感无语地加速向前跑去：“反正姐都和我一起来了！你马上不就能知道了嘛！”
hyuna眨眨眼，尽管夕阳西下，四野逐渐暗沉，她却似乎看到弟弟麦色的皮肤上攀上一点若有似无的红。
果然和女孩子有关吧。
明明怕鬼怕得不得了，却还要来问笔仙这种事情，想必对方应该对hyunwoo来说相当重要。
不知该感慨弟弟长大了，还是对他的隐瞒感到些许惆怅，hyuna想了想，看着远去的少年背影，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1.
实际站在废宅那结满蜘蛛网，门框摇摇欲坠的窄门前时，hyunwoo肉眼可见地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怎么？又不进去了？”
晚几步而来的hyuna将弟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毫不意外地在他的动作神情中看到了怯意，拍着他肩膀，调笑般说道。
hyunwoo将牙关咬得吱吱响，拉着一张铁青的脸：“当然要进去的……只是这里……总给我一种真的会危害生命安全的感觉…”
“得了吧，”hyuna抱着手等他选择后悔离开，不以为意地回忆起来：“从小到大，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哪次经受过生命危险？除了十岁那年的瘟疫、院长的打手和学自行车时摔了屁股，你不是几乎连打都没挨过吗？”
“哎呀姐！……我是说真的！我能肯定这真的有鬼！”hyunwoo又窘又急，把怀里的道具抱得更紧，声音慢慢变小：“每次只是看到这里都会觉得很不祥……”
“那走吧？”hyuna不知什么时候嚼起了口香糖，施施然吹起巨大的浅黄色泡泡，含糊不清道：“乖乖回去，姐给你买打糕吃。”
“你总这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是咸派！不爱吃那么甜的……”hyunwoo急得跺脚，思考片刻还是趁着傍晚的光亮冲进了宅中，脚步似乎都带着怒气般变重，压得荒废的老木制楼梯吱呀作响。
hyuna耸耸肩，无奈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上了二楼。

2.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紧挨着二楼地板塌陷露出的幽深豁口，姐弟两人相对着坐在小矮桌两侧，桌上盖着中央画了圆弧，周围写满漆黑字符的白布。
交握在半空中，共同捏着同一只毛笔的手，静静等待着什么。
待弟弟念完了前一句台词，hyuna凝视着眼前幽幽的烛火：“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冷风从破洞的窗里席卷而过，带得火光微微摇动。
“姐！你看！”hyunwoo咬着下唇，颤巍巍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火星。
“是风，风。”hyuna单手挠挠下巴，看着这个胆小的便宜弟弟，向着蜡烛轻轻一吹，引得火苗剧烈颤动起来：“不信你看，不就是这样？”
“姐！”hyunwoo的声音带着埋怨和讶异。
“好好，不逗你玩了，等你问完问题我们就回去，虽然我不觉得能问出…”
“不是啊姐！你看啊！”
在少年极力喊叫和手忙脚乱的示意中，hyuna凝神看向纸面，只见那颤巍巍的毛笔尖，正缓缓带着她们二人的手，在布面上落下一个浑然的圆。
“这点技俩可吓不到你姐，”hyuna干脆用手托着脸，感受手被带动时的微微抗力：“中学时我就这样吓过dewey了。”
“不是啊！真不是我！”
hyunwoo担惊受怕，被怀疑着又有些气急败坏，一时间竟然直接松开了握在hyuna手上的手，仍那只笔带着她继续运动：“姐你看啊！就是它自己在动！”
hyuna微微挑眉，却见那只笔已然不再动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对面羞恼异常的hyunwoo。
“肯定是因为第一个要求已经结束了！姐你继续拿着，我来问问题……”
即便在晦暗的烛光中hyunwoo的脸也是肉眼可见的涨红了，hyuna决意不再逗他：“你问吧。”
“笔仙笔仙……”
耳边隐约响起高中同学谈论前途时所说的一句句“分道扬镳”“各奔东西”，hyunwoo咬咬牙，紧闭着眼，不再犹豫：
“请告诉我，未来我和姐姐hyuna会不会分开！”
啊？
hyuna愣愣地看着他。
她的升学考试在即，原来这小子想问的就是这个。
好笑又有些许感动，烛光中，hyuna的目光柔和下来，向着窘迫的少年温声说：“不需要问笔仙我也能回答你——我们是姐弟，就算为了升学短暂地分居两地，也当然不会真的分开…”
然而下一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彻底将烛火舔灭。
暖光中的温馨氛围荡然无存。
hyuna低头看着仅有自己握着的笔，被不可抗力如紧握般牵扯着，缓缓在布面上游移——

——落在那个深黑、巨大的“是”字之上。

3.
“信你姐还是信孤魂野鬼？”
告谢过笔仙，收拾好一切后，hyuna一边拍着吓得不轻的弟弟，一边揽着他往两人学校边的出租屋走去。
“当然是姐！但是…”
hyunwoo有些失魂落魄，黯然地想着。
鬼神应当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她们所说的，通常都是命定的吧？
“哪有什么但是！”hyuna狠狠搓乱弟弟的头发：“既然信我的话，我就一定不会让我们分开！即便鬼魂要杀你，我都会拦住他，将他狠揍一顿——！”
“那万一他要杀你呢？”hyunwoo幽怨地看着莫名充满信心的姐姐，心脏却像掉进了棉花丛中，被温柔地支撑着：“……那样的话，我也会反过来保护你…什么都在所不惜！”
“就是这样嘛！”hyuna大笑起来，拉着hyunwoo朝着明亮的路灯下跑去，棕色长发在风中高高扬起。
“再说，我们又不是深夜来的，白天不是营业时间所以笔仙肯定是消极怠工乱说的！”
“啊啊啊啊啊姐！不要用你的兼职思维去揣测鬼啊啊啊！”
两人笑闹着远去，只剩余音在空地上回荡。
远到几乎看不见那栋废弃房屋，hyunwoo也已经恢复正常，小学生一样喋喋不休地和她说着学校见闻时，hyuna才神色不明地回头看向那幢破屋，再不动声色地看向隐约留下微凉触感的手背。
当时……真的有鬼拉住了她的手吧…？
hyunwoo的预感似乎不全是假的。
hyuna体会着与笔仙手掌交握那瞬心中骤生的茫然，慢慢抿起唇角。
不是，很有意思吗？

4.
“我要问的是，我能看到笔仙吗？”
烛光沿着面部起伏在脸上留下淡淡阴影，hyuna握笔，静候着他的再一次显灵。
“如果不看到，只是握手的话，我还是不相信有鬼存在。”
她饶有兴趣地挑衅道，甚至也是为此故意挑了一个天还没黑透的无风时候，只是想看看他是否存在。
没有动静。
hyuna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下，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落日消失不见，室内陷入黑暗，那只毛笔却仍毫无动静。
没意思。
她收回伸的发酸的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摁着小臂，站起来就要向楼梯口走去。
踩在第一级台阶时，天色彻底黑沉下来，老朽的木板发出“嘎吱”一声。
背后隐隐传来轻笑。
hyuna身形一僵，缓缓侧头向后看去。
满头满脸都是血色的鲜红，模糊得看不清脸的金发少年，穿着被染成红黑的白衣，面容近得几乎贴上hyuna的鼻尖。
他阴森地笑着，贴得更近，血气的腥膻味扑面而来。
hyuna半茫然地一动不动，反复打量着他。
一人一鬼一凑得越来越近，一时间却没人出声。
良久，直到冰凉潮湿的触感轻点hyuna的鼻头，悠悠悬浮起的毛笔开始在纸上移动，她们才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开口”：
【吓、傻、了、吗？】
“……切，搞了半天，原来是小孩子啊。”

5.
【我可是严格按照hyuna所谓的营业时间，等到天黑了才出来的】
已经变得十分干净，除了漂浮在半空中，显得与寻常少年无异的Luka慢悠悠地回答着hyuna对他的质问，毛笔笔尖在布面上翻飞不停。
不仅爱偷听人说话，而且很小孩子气。
hyuna在心中又下一条判决，轻摸泛着凉意的鼻尖：
“所以是因为我提出了请求，才开始能看到你的？”
毛笔缓缓停下：【是】
“能碰到你吗？”
【hyuna想的话就可以】
“……以及刚才就想说了，就算你是无所不知的笔仙，也未免太过自来熟了吧？”
金发白衣的鬼眨眨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因为我和hyuna真的很熟啊】
hyuna轻轻蹙眉。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死人？
半晌她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随着少年动作飘忽的火光：
“你也是福利院的孩子……？”
【以前是】
hyuna沉默下来，安静地注视着眼前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
自从上了高中带着弟弟离开福利院以来，她就没听说过福利院有这么大岁数孩子死掉的事情。
即便时间再往前推，就她所知，夭折的孩子也多半在三岁以下，这个岁数的孩子如果出事一定会闹得很大，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加上这个自称Luka的少年笔仙还说“与她很熟”，她却毫无印象。
一个隐约的揣测在心中成型。
如果，她们过去真的熟识彼此呢？
hyuna沉沉地看向那张近在咫尺、虽然陌生却足够漂亮的面容。
“是因为八年前的镇子上那场瘟疫……”
【不可以问笔仙的死哦】
Luka竖起食指抵在唇角，轻轻歪头笑着对hyuna这样写道。
【如果对忘掉我感到遗憾的话，就多来陪我玩玩吧】
【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事情】

6.
“你今年多大？”
【死掉的时候13岁】
【就被困在这里了】
Luka似乎要给她展示一般，摇身一变就突然成了和她身材相仿的高中生模样。
【因为是笔仙了所以现在想变成什么样都行】
【hyuna更喜欢这样吗】
Luka变得成熟却仍带着充沛稚气的脸精致异常，双臂支撑在她身体两侧，凑近时尽管没有呼吸，却让hyuna有了被鼻息温热的感觉。
hyuna尴尬地手脚并用连退数步，直到背部撞上冰凉突兀的废弃钢筋时才勉强停下。
“倒也……不用离得这样近。”她轻轻地吞咽唾沫。
不知为何，与这只笔仙临近或是接触时，不管是心脏亦或是身体，都无法平静。
就像是某种本能的欲望，擅自对他的存在表达着接纳。
可她甚至不记得他。
握着身后展露在外，向上倾斜的铁锈色钢筋，hyuna平复着呼吸站起身来，第一次对着这只鬼怪产生一种想要逃离的心情，却并非源于害怕，而是由于悸动不平的内心。
“……如果问笔仙的死法，会怎么样呢？”
【会感到怨恨】
【有人会因此而死】
毫无分寸感的，Luka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略带警告般地沉沉看进她的眼中。
不知为何，hyuna头脑与心脏的深处，少见地产生了些许怯懦无力之感。
就像当初疫病刚刚开始流行时，她半托半抱着昏迷不醒的弟弟越过黑暗的空地，跋涉着回到福利院后就失去了所有意识与记忆那般。
无能为力，几近想要落下泪来。

7.
像是达成了奇怪的协议，hyuna开始对这只笔仙的存在和生前经历产生了兴趣。
回到福利院向院长打听时，对方看着她愈发成熟、脱去稚气的脸，沉默片刻才承认说，当年确实有个孩子死在了疫乱中，也确实和她们姐弟走得很近，但担心这样的消息会对重病未愈的她们产生不良影响，大家就一致决定从此绝口不提。
“Luka，这应该是那孩子的名字没错，”院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微微泪光，带着某种复杂莫名到让她读不懂的情绪：“没想到hyuna还能记起来，真是……太好了。”
“但是请别对其他孩子说起那次瘟疫吧，毕竟对当时的大家来说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呢。”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孩子们不用活在伤痛之中。”
hyuna答应着道谢之后就骑着自行车离开。
等镇上唯一一个红灯时，她卷起自己的右手衣袖，漠然地打量着皮肉上狰狞扭曲的疤痕。
这也是瘟疫那年留下的。
院长告诉她说，安置好弟弟后突然发病高烧不退的她，晕倒在外时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皮肉，神智再度清醒过来时，手上就多了这条伤疤。
那时的她以为这就是染病的所有代价。
收起心思，看着红灯转绿，hyuna加速向立着空屋的那块空地骑去。
原来不是，不仅仅是。
原来她还彻底遗忘了一个，仅是认真注视着就会心中微觉哀恸的人。

8.
起初是对鬼怪的好奇和质疑，途中转变为发现遗忘了对方的歉疚和内心的不安，最后在相处中产生出一种怡然和适应。
对hyuna来说，和Luka在一起厮混消磨时光，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自从上次问过笔仙后，hyunwoo开始奋发图强，夜夜在学校挑灯夜读，似乎无论如何都想提高成绩，和姐姐进入同一所高校，从而避免分别。
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比他回来得更早的hyuna每天夜里都会去找那只笔仙。
“不能告诉hyunwoo吗？”
【是不想】
特制了一张更大、写着更多字符的白布，hyuna将它送给了Luka，以便她们沟通。
此时少年正挨着她坐着，一边仔仔细细审视着布面上新增的字样，一边顺手操纵着毛笔与她聊天。
“不喜欢他？以前和他不熟？”
【差不多吧】
【我只要有hyuna就够了】
凝望着身侧楼板的巨大豁口，hyuna隐隐不安地向Luka那侧偏了偏，就感受到一只冷意直刺骨髓的手抚摸上了她的侧脸。
“别动手动脚。”她黑着张脸，伸手去拨Luka并不安分的手。
下一刻，少年突然变回了十二三岁的样子，主动把没有温度却异常柔软顺滑的侧脸塞进hyuna手里，拉起她的手架到肩膀上：
【以前你就这样摸我的脸】
【还说我可爱呢】
总说些她毫无印象的事情来博取同情。
hyuna眯眯眼，本着送到手的软肉不摸白不摸的心态懊恼地揉了两把。
再抬头时发现Luka正稳稳地盯着她，无生机的脸似乎有些泛红，毛笔悬停在白布的一个新词上方。
那是【打糕】。
“你想吃这个？”
【嗯】
“下次给你带来尝尝。”hyuna又捏了捏他的脸。

9.
“笔仙能去投胎吗？”
问这话时hyuna正在被行为越来越过线的Luka从背后抱着，感受着接触的地方传来冰凉的感触，与她温热皮肤相贴时几乎有种“身体的一部分要化作水蒸气游离出去”的感觉，忍不住出言嘲讽道。
因为死的很早，Luka似乎还只是小孩心态，和她相处一多就越来越喜欢黏她。
虽然可以理解，可hyuna毕竟不再是当时的少年，被这样的“同龄人”抱着总会有些别扭。
“既然是因为那件事死掉的，为什么不去投胎呢？毕竟是很难避免的意外吧。”
稍微有些认真起来，hyuna回忆着Luka和她说的，他身前身体就比较弱之类的事情，忍不住感到有些唏嘘。
【通常来说笔仙是因为化为怨恨的执念才留下来的】
良久，少年才斟酌着回应道。
“所以你有什么未完成心愿吗？变成了执念？”
hyuna一根根掰开Luka交叠在她小腹处的手指，好容易挣开一只鬼手，就见动作间撞到了桌角，整张老旧的破矮几侧翻出去，连带着桌布和毛笔掉落在地。
她想要去捡，却一不留神又被Luka紧紧抱住，向后陷进他的怀中，一时难以动弹。
“可恶啊给我差不多得了！”
感受着搭在颈窝的冰凉下颌，hyuna寒毛炸起，更加用力地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并暗自决定接下来要冷落这个毫无分寸和长进的家伙数天，算作惩罚。
毛笔悬浮而起时与桌角磕绊发出脆响。
她一时间似乎听到了笔仙并不存在的、幽幽的叹息。
又或者只是夜晚的风灌进无遮挡的窗框时的呼呼声。
似乎有人在说“我在等你”。
而毛笔轻而慢的移动着，回答着她先前的问题。
【现在已经没有了】

10.
“说起来，你不是碰不到其她实体吗？”
从街头打着招牌“三十年”老店的店主奶奶那里买来裹着黄豆粉，配上红糖浆的打糕时，hyuna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倒挂在天花板上的鬼怪。
被她丢起的毛笔轻而易举的穿过鬼影的身体。
【是呢】
“那你是怎么写字的？念力？”
hyuna眼前闪过宝x梦游戏里的对战界面，一阵激烈的音乐过后，金发少年在“就决定是你了！笔仙”的喊声中蹦出，然后使用技能“念力”————
眼见着hyuna不知走神到哪去了，连他的解释也不看，luka幽怨地倒悬到她眼前，不怀好意地在她的眼睑上轻轻落下一吻。
“好凉———！”
hyuna龇牙咧嘴地揉着眼睛，没好气地一拳揍在降落在她身边少年的肚子上：“耍我玩呢？吃不了你要我买什么？”
【hyuna代我吃就是了】
金发笔仙可怜巴巴地扯着她揍他的手，将其摁在他的小腹上，硬是不让hyuna收回，为这个没轻没重的互动平添了两分暧昧。
“本来也买了我的份啊，只是这样不就买多了…”hyuna一边皱着眉头用力抽那只被他握到血液冰凉的手，一边单手打开装了温热打糕的小袋，倒上些许红糖浆，一口咬下去，口齿不清道：
“下次不给你买吃的了，吃不了好浪费…”
【多了的可以带给hyunwoo吃】
“这时候你倒是想起他了？明明平时提都不提。”
hyuna无言地白他一眼，看着luka脸上恃宠而骄的得逞神色，似乎是在说着“我吃不了就大发慈悲施舍给他了他应该感恩才对”，顿觉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咽下一口粘腻糯米制品，hyuna几乎快要习以为常地仍由luka拉着，皱眉看向那块长相明明和记忆中相差无几的甜食。
奇怪，以前这东西有这么甜吗？
“说起来，这东西比我在福利院时吃的甜多了，”hyuna翻来覆去地看着并没有沾上多少糖浆的淡黄色打糕：“明明还是一家店买的啊？是现在口味变化的问题还是……”
然而下一刻她就彻底说不出话了。
冰冷的异物轻轻贴上她的唇瓣，缓慢地用舌尖启开牙关，温柔细腻地扫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处软肉，卷走淡淡的黄豆粉和红糖甜味。
手被摁在少年微硬却寒凉的腹部，此刻指尖却像被点起一簇无名的火，顺着手臂皮肤刹那间就烧到她的脸侧，整个人都愣怔着，被强烈的既视感直冲天灵盖，动弹不得。
在被luka温柔地垫着后脑放倒下去、加深这个吻之前，hyuna骤然被猛烈冲撞胸膛的心脏吵醒，用力推开面前只有她能看能碰触到的笔仙。
大概是她用力过猛，luka的身影足足被推着穿过矮桌，才勉强在墙边停下来，向她投来稍显委屈的目光。
不对的，这件事。
就像不是第一次发生。
被身体本能的反应掌控着，hyuna彻彻底底，撬开了脑中失去的回忆的一角，就像拆下一片遮挡视线的拼图，然后顺着扭曲的缝隙看过去——
眼泪缓慢又沉重地从眼眶中坠下，砸在垫了布料的桌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钝响。
luka不知何时飘回hyuna身边，环着她的肩膀，一点点为她舔掉将落未落的泪珠。
窗外的风停了，夜晚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无法出声安慰她，不存在的心脏都为此揪紧。
luka只能俯着身，缓慢地，稚拙地，重复那个将她的泪水含入口中的动作，连先前品尝到的些许甜味也被冲散，只余咸苦酸涩。
遏制住莫名的流泪冲动，hyuna擦干眼泪和脸上的湿润，看向眼前已经死去多时，又被她彻底遗忘的人。
不堪完整的回忆，仍然让她连想起他都做不到。
相对无言。
良久，毛笔移动的婆娑声才再度响起。
【还是和以前一样很甜】
luka认真地看着hyuna，就像捧着带夜露的叶片。
【下次也买给我吃】
【好不好】

11.
那天夜里hyuna久违地做了和过去相关的梦。
福利院花园内的大树下，被月光照亮着，金发少年压在她身上，轻轻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
梦里的他有声音，所以他对着hyuna说：“你的人生是我的。”
然后在推搡之间，他骤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徒留神色恍惚的hyuna坐在树下，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湿润温热的双手。

醒来后压抑着胸口难以忍受的剧痛，hyuna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品味着，他对她所说的那句话。
这就是他无法离开的执念吗？
还是……不仅仅如此呢？

12.
“所以你的执念就只是我。”
“你一直在等我。”
第二天傍晚，甚至没走上二楼，脚步只虚虚停在转角的第一级楼梯上。
hyuna抬头看着楼梯尽头坐着的、不断凭空使多面魔方转动的金发少年，平静地问。
他没办法说话，当然也就无法像梦境中那样，理直气壮地说，她的人生是他的。
luka只是用蓄着一池死水的眼睛看向她。
hyuna不知道自己眼中有没有悲伤，或是那哀恸是从他眼中倒映而来的。
她没有在等一个回答。
她只是在陈述，没有向笔仙发问，自然也就不会招来惩罚——
不愧是hyuna，真聪明。
luka这样想着，向她张开手臂，走到她身前，与她拥抱。
被他拥抱，整个人如坠冰窖般的hyuna微微颤抖着，回抱过去，将嘴边的那句“为什么”咽进腹中。
问了就会招致怨恨，导致死亡。
可是如果他确实是死于瘟疫，为什么不在福利院里，不在医院，而是被困在这处废弃屋宅中呢？
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

13.
某天晚上hyunwoo回来的比往常都早，太阳刚刚落山，他就到了家。
月考成绩单发下来了，他比平时高了十几名，急不可待地想向姐姐展示自己的努力成果。
但回来时，hyuna却并不在家中。
狭小的出租屋空空荡荡，连张便签纸也没有留。
大概是屋子太黑，屋内没有半盏灯点着，唯一的光源只有从窗子透入的别户的灯光。
hyunwoo突然就想起和hyuna去玩笔仙的那天晚上，毛笔尖缓缓停在那个落墨浓重的“是”字上。
因为恐惧和不安而显得太过鲜明的记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未来我和姐姐hyuna会不会分开？”
——【是】
将手中的报告单彻底揉皱了，hyunwoo决定不再多想，干脆在家等着hyuna回来。
虽然她最近很忙，见面不多，但想必也只是找了新的兼职，在为工作而忙……
今晚回来问清楚就是。
几乎有些懊恼自己不够关心姐姐，才会此时连她可能去了哪里都想不到，只能想着那笔仙的游戏自己吓自己，hyunwoo伸手摁向房间灯管的开关。
“咔哒”
但是下一刻，室内仍是一片漆黑。
甚至因为那脆响，更显出深入死地一般的寂静。
不会吧，大概只是电闸跳了，只要去打开就……
“砰”
一阵阴冷湿黏的怪风猛地撞开窗户，将窗边书桌上的相框狠狠刮到地上。
放着姐弟二人合照的相框玻璃应声而碎，在呜咽般的风声中清脆异常，令人心头立刻泛上毛骨悚然的不详。
hyunwoo伫在原地。
窗外的光亮照着满地的玻璃残渣，映照出冷色的惨光。
是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
hyunwoo缓慢吞咽着，走过去捡起那张相框。
照片大概就在刚刚那阵异动中被撕裂了，边缘凌乱，却恰恰将姐弟俩完整的人像分离开来。
玻璃碎片刺伤手心，看着姐姐笑得肆意开怀的那半张相片仍被困在玻璃相框中，hyunwoo恐惧地想将姐姐也拉扯出来，可是……
——做不到。
就像被封死在了相框之中。
hyuna的那半张照片卡在玻璃夹层中，怎么也取不出来。
手心的伤口渗出血珠，滴滴点点地落在照片上hyuna的脸上。
连呼吸都忘了，hyunwoo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诡异的一切，和那间破屋中笔仙给他的感受一模一样。
可是他没再去过那里。
那hyuna呢？
他看向浓黑深邃的出口，几乎心跳骤停。
hyuna在哪里？

14.
一小时前。
在夕阳光辉中顺畅地蹬着自行车，hyuna向着那片有这废宅的空地骑去。
路过打糕店时，店长奶奶正站在门外叫卖。“新鲜出炉的打糕哟～”的吆喝，伴着刚出炉打糕馨甜的香味，成功让hyuna停了下来。
虽说有被占便宜的嫌疑，但再给那家伙买一次打糕吧，毕竟死了那么久了。
hyuna这样想着，因为快速骑行而微微发汗，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向店铺走去。
“是小hyuna呀！”小时候在福利院时有了钱就会经常来买，一来二去店长奶奶也认识hyuna：“今天还是要黄豆粉配红糖浆吗？也有豆沙馅的哟？”
在花色各异却看起来都很美味的甜点里挑了一会，hyuna琢磨着hyunwoo的月考也该结束了，正好多买些，晚上早些回去同他一起吃：“都少拿一点好了，一份不要糖浆”
店长眯着笑得开怀，抽了袋子就开始为她分装：“好好，我和你说啊，这个桂花馅的也可好吃……啊呀，hyuna手上怎么添了疤？”
hyuna揉揉鼻子，指着小臂上的蜿蜒伤疤：“这个吗？”
“对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看就伤得深哦……”奶奶皱纹深深，真的有在关心她。
“就是，八年前镇上不是有过一次瘟疫嘛，就那个时候患病高烧，在外面摔倒时候划伤了……”
然而hyuna的话没能说完。
原本和蔼看着她的奶奶脸上突然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眉心皱起，嘴角却还扬着微笑，看着她的眼神和其中原有的笑意，似乎也变得幽深勉强起来。
像霎时间心上坠下一块重石，在沉重到几乎难以呼吸的氛围中，hyuna终于等到了店长的回答。
“小hyuna真爱开玩笑！我们这小镇子什么时候有过瘟疫啊？我在这儿卖了三十多年的打糕了，从没听说过这事，怕不是你发烧烧糊涂记错喽？”奶奶将装好的、被热气熏白的袋子避之不及般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进了后厨。
被炸雷击中一般，hyuna缓缓走向停在一边的自行车。
不对劲的地方像是顺着渔线被扯上来的尸骸，终于在此刻浮上水面，膨胀肿大，光是知道其存在就令人作呕。
她慢慢地在脑中重复着那句“什么时候有过瘟疫”，脚下动作却一刻不停，几乎靠着本能一路疾驰，连车都无心去停，直接甩在那幢废宅楼下。
八年前莫须有的瘟疫。
八年前luka的死亡。
先后重伤高烧乃至失去了那段记忆的姐弟。
院长口中需要隐瞒的消息。
打糕店店长从未听说过的疫病。
不合时宜的亲吻。
那句“你的人生是我的”。
——梦中，她沾满鲜血的双手。

15.
hyuna冲上二楼。
昏黄的天色从朽烂的窗框里蔓延进来。
名为luka的金发少年坐在铺了桌布、放着毛笔的矮几边，静静等待着她，看到她的那刻就微笑起来，就像在这等了她很久很久。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从她为了保护弟弟，失手杀死他的那刻起。
“luka，是我杀了你，对不对？”
脑中的记忆愈发鲜明，整副拼图都被拆乱，露出荒凉可悲的内里。
hyuna扫视过二楼的一切：塌陷露出深深豁洞的渊口，不远处斜立的锈红钢筋，自她问话后逐渐崩解露出森然死相、心脏处被全然贯穿的金发少年。
“来吧。”
Luka的脸皮脱落，如同衣服一般松松垮垮的皮肉下，是惨白无光的骨。
hyuna快步上前，俯身紧紧抱住他。
“既然已经知道真相的话，只要怨恨着我就好了。”

16.
八年前。
被hyunwoo拉着的hyuna紧紧拉着Luka，三人像规整的小火车一般越过空地，停在荒废破败的屋子前。
“这种地方一看就有鬼！我们来探险吧！”hyunwoo劲头十足地站在夕阳下宣布。
hyuna无奈地警告他要注意安全。
被她紧牵着的Luka因为小跑而脸色绯红，看着欢欣的hyunwoo，若有所思。
她们走进屋子，用十分钟探遍了整个一楼：弃用、因未处理掉的食物而散发腐臭的厨房，死死卡住怎么也打不开的卫生间，摆着渗出人形油污床垫的两间卧房和餐桌堆满破碎碗碟的客厅。
即将走上二楼楼梯时，hyuna对门廊上的一只魔方产生了兴趣。
那只魔方和Luka福利院里的那只很像，却有着更多的面。
虽然知道不应该乱碰无主的东西，hyuna还是没忍住多摆弄了两下，在另外两人之后才上楼。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前半生最为可怖的一幕。
总是显得温顺无害的金发少年，和毫无防备的hyunwoo一起站在二楼塌陷的地板前。
在她站上二楼地面的那刹那，前者后撤半步，将hyunwoo向前轻轻一推——
头脑心脏脊柱四肢一通发出轰然嗡鸣。
等hyuna冷静下来时，摔到一旁的hyunwoo的手仍在她满是汗水的手中，而被她狠狠撞开的Luka倒在一旁，脸上还带着自以为得逞、没来得及褪去的笑容，就那样看着她。
——婴儿小臂粗细的钢筋穿过他的左胸，将他牢牢钉死在地面上。
那颗本就病弱的心脏，在姐弟二人的注视中，彻底停止跳动。
血流淅淅沥沥从hyunwoo的额头上流下来。
hyuna木然伸手，想要再去拉一把已经不可能生还的Luka。
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微微往前一带——
“你的人生是我的。”
肺部被贯穿，孱弱的气音在嘴角带出一串血沫。
Luka却仍然笑着，无法发声，可那眼神就像在对hyuna说：“我在等你。”
至此，真相被疫病的谎言笼罩，遮掩在几乎致死的高热中，直至被彻底遗忘。

17.
hyunwoo匆匆赶到时，手电筒照亮所的，是坐在一楼楼梯上把玩着多面魔方的hyuna。
他本能地感到某种异样，却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姐，不玩了，笔仙是假的，我们回家好不好？”
死死按捺着充斥身心的不安，hyunwoo强装镇定：“我都听同学说了，这里没有鬼，要玩的话我下次带你去我们学校边上最出名的恐怖地点……现在，我们先回家…………”
“不要，”hyuna微微歪头，用一只食指抵住唇角：“我今天有很想问的事情。”
“hyunwoo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不能陪我玩吗？”
hyunwoo心中警铃大作。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说话任性，动作轻佻的人绝对不会是他的姐姐，可五感又鲜明地宣告着，这张脸，这具身体，一定是姐姐没错……
是鬼。
笔仙在她的身体里。
“你……你到我这来！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你让hyuna离开……”
“不要。”
想通了笔仙可能只是想要一具可以离开此处的人类身体，hyunwoo骤生出勇气，下一刻却被无情地拒绝。
那个“hyuna”只是恶劣地笑着，有些像真正的她平时逗他的样子，眼中却饱含恶意：“不敢玩吗？”
hyunwoo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缓缓走上二楼，坐到那张矮桌前。
“猜猜看吧，接下来我和hyuna会分别对你说同一句话，做出类似的动作。”
Luka用着hyuna的皮囊笑得不怀好意：“如果猜出哪句是她，哪句是我，我就离开hyuna的身体。”
——才怪。
Luka笑着想到。
就算被猜到的话，也还是会把他推下去。
“来吧。”hyunwoo并不多说，平静地看着“hyuna”。
桌上除了特制的白布、两支毛笔、几份已经凉透的打糕以外，就别无他物。
片刻后，“hyuna”开口了：“hyunwoo，要不要吃打糕？”
过分简单日常的一句话，却难猜的要命。
hyunwoo的眉心紧紧拧起，却在看到“hyuna”重复这句话时眼前一亮。
这次的hyuna，轻轻将一份仅仅沾满黄豆粉，并不配有红糖浆的打糕，推到了他的手边。
“第二个！”
hyunwoo不假思索地抢答，就要起身抓住hyuna的手逃离这里，却被骤生的一股横力一推——
如多年前一般，直直向二楼地板的塌陷处倒去。

18.
“作弊。”
Luka被一股斥力弹出hyuna体内之前，充满怨念地对着她说。
“你不也一样，这么多年仍然毫无长进，真是白死了。”
hyuna难得一见地刻薄无比，夺回身体掌控能力的刹那就如当年那般，猛地推开面前身形嶙峋的骨架，扑身去扯住hyunwoo的手。
八年过去，事情仍然如此。
不，也许更好一些。
hyuna仔细检查过hyunwoo身上并无伤势后，才再度俯身看着这个原形毕露的死者。
钢铁斜穿过几根肋骨的缝隙，Luka无力地被钉在钢筋上，难以起身。
hyuna这次倒是颇感轻松地笑了，对着茫然无措的尸骸眨眨眼，在小桌前收拾了片刻，就这样拉着hyunwoo消失在二楼转角，消失在Luka的视野中。

19.
这次连能对着hyuna说话和微笑的声带与肌肉都没有了。
Luka瘫躺着，没劲地想。
虽然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局，但接下来只能这样继续怀揣着执念去投胎了吧？
因为hyuna肯定不会再来了。
他也无法离开。
感到怨恨，没舍得杀掉hyuna，被hyuna护着所以也没杀掉hyunwoo，却再现了自己的死法，这一点也一样无趣。
骨骼慢慢长出皮肉，身体却也在同时变得愈发缥缈，直到再也无法触碰实体。
Luka慢慢地把自己从那根已经碰不到的钢筋上拔下来。
穿过木质楼梯，路过落在地上的多面魔方，途径堆满餐具的长桌。
Luka停在整栋房屋那扇门框摇摇欲坠的大门前。
再往前一步都不可以，在找到能够附身的人之前，他哪都去不了。
只能木然地看着姐弟两欢声笑语地离开，劫后余生的欢乐充斥了整片空地。
他茫然地伸手摸摸胸口，低头看时，那里果然显现出死时被彻底贯穿的模样
心脏果然是不存在了。
那里空无一物。

20.
“配合得相当好嘛！”只是听也知道hyuna在笑。
“那可不！因为我和姐说过好多次我是咸派啊咸派，才不要加了糖浆的呢。”
“等等……真是臭小子！这不是在把你姐我当保姆嘛！”
“明明是在夸姐姐心细认真又美丽大方……”
两人贫嘴的声音，间杂着自行车链条骨碌碌转动的声音，就这样消失在路的尽头了。

21.
如果hyuna没问他的死因，就好了。
Luka怅然地想着，飘回二楼的矮桌前。
桌子上仍然铺着写满黑字的白布，两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毛笔，和一份……打糕？
大概只是忘记带走或者不想要了，反正买多了也吃不了。
明明如果她没问，她们就可以这样继续相伴着生活下去。
“她会来，她不会来，她会来……”
像十三岁少年应该做的那样，Luka轻轻点着手指，默默数起数来，等着hyuna的折返，或是下一个要被附身的倒霉蛋出现。
直到余光略过白布上新增的一串字符。
字迹很新，似乎连墨水都还没干透，洇出一圈模糊的墨渍。
Luka轻轻凑近，半眯着眼去看那句话。
没有玻璃的窗口吹进一阵夜晚的暖风。
那是hyuna的字迹。
“不要再招惹和伤害hyunwoo了，下次我会接着过来陪你玩的。”
看到文字的那刻就像看到她在笑着，在触手可及的距离里，认认真真地对他说话。
“像你所承诺的那样，”
她轻轻伸手捏住他柔软的脸肉，笑容更加张扬：
“等着我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