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这世界上有只能使用一次的时光机的话，你会拿它做什么呢？
是回到某一时刻去拯救已经死亡的某一人，抑或是直接从头开始来一场人生重启，又或是另辟蹊径地把时光机砸了断绝罪恶的源头。
反正，当从浴室出来的碇真嗣看到窝在自家沙发上熟睡的渚薰时，他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只能使用一次的时光机的话，他现在绝对会用时光机让自己回到渚薰进浴室之前。
明明刚才想要推动进度，说“等会儿再好好告诉我”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现在让事情陷入停滞状态的人也会是你啊？而且说好的看星星呢？不看了吗？！
碇真嗣有些怨念地盯着那已经睡到半张脸陷入沙发之中的人，但在他走近沙发，蹲下身来的时候，他又很快就消气了——仅仅因为他看到了渚薰的睡脸。
说实话，碇真嗣其实并没有怎么见过熟睡中的渚薰。在他的印象里，他见的更多的，都是坐在钢琴椅上的渚薰，朝他微笑着的渚薰。
纵使他们曾经相拥入眠过，现在回想起来，最先醒来并柔声呼唤对方，或是悄然离开房间的人，也总是渚薰。所以与其说自己没怎么见过渚薰的睡脸，不如说自己这边的睡脸等各种状态估计早就被渚薰见识光了。
因此，如今意识到能反过来好好见识各种状态下的渚薰的碇真嗣，在边新奇地打量着渚薰熟睡的面庞的时候，边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知道以前面对熟睡着的我的时候，薰君会不会做出和现在的我一样的动作呢？
真嗣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渚薰未陷入沙发的那一半脸颊。熟睡着的人依旧维持着均匀的呼吸，甚至连眉头和睫毛也没动一下，除了睡眠带来的起伏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这看来最近是相当累吧……
碇真嗣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渚薰的工作安排。他虽不是很了解对方具体的工作，但由于接近年末的原因，乐团那边估计会接演奏邀请接到手软。而且，从今明两天是他两难得重合的休息日来看，渚薰的工作压力估计也没比他这个社畜好到哪去。
所以今天才马不停蹄地又是茶餐厅，又是来他家进行一些……教学活动吗？
真嗣将玩弄着渚薰脸颊的手移到了对方浅灰色的发顶，以不会弄醒他的力道揉了揉那手感颇好的头发。
“薰君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安心睡吧。”
他轻声说道，随即，轻轻撩起前额的刘海，在额头上悄悄印上一吻。
他也不是十五六岁容易气血上头的毛头小子了，还不至于对累到在沙发上熟睡的恋人下手。
碇真嗣横抱起渚薰，有些艰难地将对方往自己的床上运去。毕竟是比自己稍高点的成年男性，尽管渚薰看着纤细，但重量还是摆在那里的。
看来以后真的要和绫波去健身房了。
看着一旁没有因为自己过于颠簸的路程而转醒，依旧在沉睡着的渚薰的侧脸，同样倒在床上与对方面对面的碇真嗣忍不住庆幸地这么想。

02
当渚薰大早上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碇真嗣那放大的睡脸。他先拍了拍脑袋，以为这又是一场关于eva世界记忆的梦。
他直起身子，就在他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瞬间，关于昨晚的记忆也一并如汹涌的潮水般扑进了他的脑子。
好吧，他并没有在做梦。
明明都和真嗣君说好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过去……
渚薰坐在床上，脑中不断回放着昨晚睡前与真嗣的那段对话，结合他现在所看到的自己与真嗣共同睡在一张床上的状况，两件事实联合起来，不断敲击着他过多的良心。
他好像不仅在画饼后放了碇真嗣的鸽子，还给碇真嗣增加了一些不必要的体力劳动。
已经完美还原出了昨晚自己睡着后发生的所有剧情的渚薰，有些懊恼地伸出一只手扶上了前额。所以现在他该做些什么来弥补一下这些仅在自己眼中构成过失的事情呢？
渚薰将目光移向一旁还在熟睡的碇真嗣，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在看到真嗣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之后，渚薰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笑容。
虽然自己并不是很会烧饭，但煮个粥给碇真嗣准备一下早饭什么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渚薰轻松地想着，便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碇真嗣早上是被一阵奇异的味道叫醒的，不如说，他是被一阵奇怪的味道吓醒的。
他本来在梦里很享受地复盘着昨晚的记忆，甚至都快与渚薰进行到昨晚现实中并没有进行的那一步时，梦中的渚薰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了两碗颜色怪异的粘稠状物体，还笑眯眯地和他说“快点和我一起喝下去然后签订契约解锁下一步吧”。之后，随着诡异的料理离他越来越近，混沌的颜色与味道也越发熏得他头晕眼花，于是，他就这样醒了。
但令碇真嗣没想到的是，梦中闻到的那股诡异味道竟然被延续到了现实。
“真嗣君，真嗣君！你刚才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不过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渚薰的脸倒是挺不错的。
顺着渚薰的呼唤醒来的真嗣忍不住这么想。看到现实中的渚薰双手空无一物，只是面带忧色地靠近了自己时，碇真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赶忙从床上坐起身来，猛吸了一口空气再次确认了一下后，才向一旁的渚薰询问道：
“薰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什么样的？”
难道我不是噩梦进入现实，而是得了幻想症吗？
碇真嗣再度吸了吸鼻子，向渚薰复述道：
“有点甜，但还有种酒精棉花和臭鸡蛋混合的怪味，而且还有种……什么东西变质的味道混在了里面。”
“啊，你说那个啊。那个是我不小心煮坏了的粥。”
听完这句话，真嗣看向渚薰的眼神里带上了恐惧。渚薰察觉到了这个异样，但只是好像觉得有趣一般笑了笑，并接着对那份不见踪影的，散逸着黑暗气味的粥做出解释：
“真嗣君不用担心，我早就把煮坏的粥倒进楼下的垃圾桶了，只是味道还没完全散去而已。抱歉，有时候我太兴奋就会一不注意做出一些我也不太清楚的东西。”
你到底是有多兴奋才会做出那种气味的粥啊！！！
碇真嗣在心底强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还好，看来他并不需要像梦中一样喝掉一碗黑暗不明物。
“没关系，我也没想到我会睡到那么晚，明明在我家的话应该是我来招待薰君才是。”
真嗣这么说着，掀开了被子穿上拖鞋。在他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时，还坐在床边的渚薰却打出了会心一击。
“真嗣君其实昨晚已经……有好好招待我了，所以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与此同时，走到房间门口的真嗣不由得动作一顿。如果他转头的话，就会发现渚薰似乎也意外得和他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耳尖的红晕和犹豫了一下的语句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且我已经把白粥煮好了，放心吧，这次煮得很正常……我会在餐桌那里等着真嗣君的。”
“那…那我就先去卫生间了。”
谜一般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碇真嗣都没去想看看身后的渚薰有什么反应，只是像个机器人般机械且僵硬地朝着卫生间迅速走去。
“哈啊……”
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仿佛这样就能将刚才的尴尬隔绝在外一样，背靠着门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昨晚过后迟来的贤者时间吗？拜托啊，昨晚都没到真枪实弹的阶段今早说起来就这么尴尬了，他还怎么去提本垒打的事情啊。
碇真嗣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将冷水扑到了自己的脸上。本来只是想好好冷静一下，但在他抬起头后，比镜中的自己更先映入眼帘的渚薰自己带过来的一套洗漱套装让他又不冷静了。
对哦，薰君昨晚和我说准备在我这里过夜的，那这算不算是某种程度的许可呢？比如对于更进一步的……
真嗣一边刷着牙，一边想入非非了起来。说来惭愧，自从真希波点过他之后，他其实早早就在床头柜里准备好了所有的床上用品，但直到昨天渚薰自己送上门来前，他都没有为发挥这些床上用品的价值做出任何实际贡献，不如说现在做出最多贡献的人反而是床事小白的渚薰。
诶等下，那我这难道不是…完全不行吗！！！
这么想着，“碇真嗣不行”五个大字映入了他的脑中。碇真嗣飞快地漱了口，一顿噼里啪啦地放好洗漱用品，然后撑着桌面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一幅要把镜中的自己盯出几个洞的架势。
男人不能说不行，是真男人就要直面自己的欲望！所以上吧，去打开那道门吧，和他说你今晚就想做！薰君一定能理解你的！！
睡得乱翘的头发还没有理，但决心要当真男人的碇真嗣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门，朝客厅走去。他碇真嗣不仅要教渚薰照顾自己，他今天还要带渚薰走上大人的台阶！！！
“薰君！你……”
“真嗣君，怎么了？”
穿着围裙的渚薰转过身来，手里还在盛着粥。
“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住？”
面对眼前的景象，真男人碇真嗣选择喊出了即刻的欲望，而不是埋藏在心底的。



03
“所以他同意了吗？”
“呃……同意是同意了，但他说他家更大，让我考虑要不要搬过去一起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机里传来一串豪放的笑声，碇真嗣很识趣地将耳朵移开了点距离。
“总而言之，我打电话给你只是为了和你说一下我也要搬走了，所以你这边过两天可以发布新的招租广告了。”
“这么确定吗？你们两工资我记得差的也不多啊？”
“那个……他上午带我去看过了，是单栋别墅……”
“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哈哈哈哈……”
电话中的女声笑得更加猖狂，甚至有些上接不接下气了起来。
“毕竟薰君他比我早工作了好几年啊，我虽然也有些积蓄，但还没到能全部砸去买别墅的地步。”
碇真嗣有些懊恼地和电话对面的真希波解释道，说实话，在他发现渚薰指的“更大”是指全方位秒杀公寓的别墅后，他的内心已经直接跪下投降了。
“那你答应了不就等于被薰君全包了嘛！结果小狗君只是在一切的开端帅气了一下，之后的帅气份量还是全被薰君给拿过去了啊……”
真希波发出了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感叹，直刺早上还在卫生间做心理准备的真嗣的自尊心。
“该平摊的事情我还是会付给薰君的，包括房子的价格也是，我的积蓄还是够的啦。”
“不是讲排面和钱的问题啦，真嗣同学。”电话里，真希波调侃的语气中带上了几丝认真，“我是在说把真心都展现给对方的勇气上。”
展现真心的勇气吗？
碇真嗣透过自家阳台的玻璃窗户，将目光移向了客厅里的渚薰。对方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阅读着手中的书本，他在察觉到真嗣的视线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便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书本上。
冬日正午的阳光温度正好，亮度也不刺眼，照得碇真嗣暖洋洋的。
认真回想一下的话，他们两个之间，渚薰确实是更为真诚的那个，也正因为真诚，所以什么离谱的话都敢和真嗣讲。那碇真嗣自己呢？接纳惯了渚薰的他，是否还对渚薰能否接纳自己存有一丝不自信呢？
“小狗君，你有不再隐藏真心，全都坦坦荡荡和他说出来的勇气吗？”
我想是有的，因为我都准备说了。
最终，他并没有将这样不确定的话语告诉真希波，只是简单地再问候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真是神奇，明明已经相遇了无数次，但依旧还有事情需要去确定。
碇真嗣如此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在看到沙发上的渚薰合上了书本后便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或许有的时候，放下他自恃为大人的隐忍也没什么不好的。


碇真嗣已经进阳台讲了五分钟的电话了。
渚薰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如此计算道。
其实打从碇真嗣拿着手机从他的身边经过前往阳台时，他就一点书也看不进去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渚薰应该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看书。但现在别说是看书了，他现在光是瞥到碇真嗣的身影，都会因为回想起昨晚的一系列场景而抬不起头。甚至连今早进卫生间时，都因为眼前的镜子不时能让自己回忆起昨晚的景象而不敢抬头。
渚薰并不是很能准确地认知这种情绪，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与真嗣昨晚做的似乎是什么很亲密的事情，亲密到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好意思。
这难道就是李林的羞耻心吗？作用也太恐怖了。
在以前只是通过《动物世界》和书本知识接触过“性”的渚薰这样想。本来他是不在意的，但昨晚那场由于自己而不得不戛然而止的性事，又让他忍不住去想后面又会做些什么。
这其中并非只有自责的原因，渚薰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清楚，因而他才能如此断定：他是愿意和真嗣继续下去的。
他想他并不是很讨厌昨晚的那种感觉，甚至还觉得挺舒服的，只是事后会有些不自然，就像他现在这样。
但真嗣君今早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反应在事后可能是双向的吧。
已经有五分多钟没有翻页的渚薰如此思考着。阳台上还在讲电话的人突然将视线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他压下了惊讶的心情，抬起头来，以微笑回应了碇真嗣那道突然的视线。
说句实话，自从与碇真嗣交往后，他越发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做到游刃有余了。
渚薰将视线放回了书页上。增长的相处时间让他看到了更多从未亲眼见过的碇真嗣，也让他渐渐在面对碇真嗣的时候变得无措起来，就像今天上午一样——
“你愿不愿意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住？”
“那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家更大一点，可能更适合两个人住。”
正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所以他在那时就把真心话全都告诉了对方。虽然可能会有点无厘头，但是如果对面是碇真嗣的话，一定可以接受的吧。
渚薰的心底一直坚信着这点，所以他对于全盘接受碇真嗣的全部也相当有信心。
视野内，以余光瞟到的碇真嗣已经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他接下来的行动做着什么心理准备。
在碇真嗣推开阳台的门的时候，渚薰刚好合上了那本压根没有翻页的书。空气中凝结着一丝紧张与郑重其事，两人都没去在意为什么他们谈话的时机如此地顺理成章。
“薰君。”
最先开口的理所当是碇真嗣。
“虽然现在还只是中午，但是昨晚没做完的事情，你还想继续吗？”
“我随时都可以继续，毕竟昨晚不小心睡着的是我。”网上说情侣之间的亲热都是从近距离接触开始的，所以渚薰站起身来，往真嗣的方向走近了一步，“那真嗣君呢？想继续吗？”
他没能马上听到碇真嗣的回答，因为回过神来，他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一片熟悉的温热，比自己灵巧了许多倍的舌头将自己的腔内搅得风起云涌，不会换气带来的氧气缺失让他不自觉地攀上了真嗣的肩膀，抓紧了对方肩部的衣服。
察觉到的碇真嗣停下了这段不算漫长的接吻，他双手握住渚薰的肩膀，迫使因为缺氧还有些浑浊的红色双眼直视自己，简短地说出了心中的诉求。
“我想做。”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回答？不如说心境已经混乱得连话都想不出来了吧？
渚薰在碇真嗣的注视下红着耳尖，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