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搞不懂这小孩，我把什么都教给他了，哪怕他更乐意去打ADC或者打野去烧自己的职业生涯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虽然这个版本目前还是中单的版本——这不重要！但是他居然跟我说他要去打辅助！他打什么不好非要去打辅助！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辜负我！”五条悟一拍桌子，情绪激动地叫起来。还好这里是私密性良好的包间，不过也仍然是不雅的举动。
　　“悟，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家入硝子夹了一块寿司。尽管这里只有她的密友她还是保持了风度，“你这样并不像伏黑君的监护人，更像一个在抱怨丈夫又跑出去喝酒的怨妇。”
　　五条悟确实少见地完全失态了，不过仅是在自己的挚友们面前的话也算不上是第一次，原因也几乎大同小异。
　　夏油杰听了五条悟的抱怨，抿了一口已经没有冒着热气的大麦茶，“悟，我记得当年也是你自己说的，要尊重伏黑君，只教他技术，不干涉他选择。现在是后悔了吗？这可不像你啊。”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脱力般坐回到位置上按着额头，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情绪，一脸的委屈。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干脆陪他一起沉默，反正这顿饭难得归给五条悟请客，少说话多吃点高级日料总归不会亏，填饱了肚子，还省得掺和进五条悟愁人的感情问题，血赚。
　　五条悟的怨气来源说来话长：这位曾经带领队伍创造世界赛三连冠和连续两年个人大满贯的传奇中单选手在五年前拿到第三个世界冠军时就突然退役不知所踪，没有去做主播也没有再和圈子里的朋友联络，哪怕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同期上单选手夏油杰和辅助选手家入硝子也对外声称联系不上这个留给整个电竞圈子无数惊喜意外和谜团的男人。五条悟退役时还正值巅峰期，第三个世界冠军和第二轮大满贯刚拿到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操作和职业状态也未见下滑，反而在中路的统治力还在增强，夸一句世一中毫不为过。但他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没有出现在夺冠后的群访上。
　　当时确实没人联系的上他。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曾经通过各种方式想要联系五条悟，整个俱乐部都急疯了，可他的电话变成了空号，LINE和推特以及各种社交软件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注销，他们甚至跟着当时的教练夜蛾去五条悟给出来的俱乐部外住址去找过，但也是人去楼空，干净的连块糖都没留下。
　　一个成年人近乎人间蒸发。这不得不让所有人联想起传说中五条悟背后的那个实力强大的家族。三连冠中单的冠军粉一夜之间全部倒下，风评极差，留下不负责任的骂名。也有粉丝极力维护，不过收效甚微。最终五条家才发下声明，确认五条悟退役。
　　直到两年后夏油和家入才又一次见到了五条，来自未知号码、署名五条悟的信息发到他俩手机上，见面地点定在少有人知晓的私人小店，两人按时到达才知道对方也要赴约，气势汹汹想要拿五条悟开罪却发现这无耻之徒居然还带着个十二三岁样子的小孩。
　　一时间无数言情小说常见套路在家入脑中呼啸而过，五条悟看着他俩扭曲的表情笑眯眯地道，“想什么呢，我收养的。来，惠，问叔叔阿姨好。”
　　“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悟。”家入硝子拉开椅子坐下。有小孩在这里他们不方便跟五条悟发火，只好发问。
　　欠揍的白发男夸张地笑着，“什么解释？我不是说过了嘛，惠是我收养的。来，认识一下，这是伏黑惠，目前是我的被监护人和学生，才是个国中生已经上大师了哦，一定是将来的世界冠军呢，是不是，小惠？”
　　还是个小孩的伏黑惠表情淡淡的，和旁边大笑着的五条悟对比起来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气场，仿佛伏黑惠才是这段监护关系里更加年长的那一个。“家入小姐，夏油先生，晚上好，我是伏黑惠。还请不要和悟先生计较，他就是这样的人，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没想到五条悟养出来的小孩竟然是这样冷静又有礼貌的性格，一时竟然语塞，没办法再向五条追究过去的事情，也就失去了问罪的最好机会。
　　“小惠好过分，怎么可以这么说悟先生！”
　　“明明看起来就是您先惹别人生气了吧？”伏黑惠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请不要闹脾气，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还是您教给我的不是吗？”
　　五条悟气鼓鼓的，但也没有去反驳伏黑惠，只是委委屈屈地按照伏黑惠的要求说了一句漫不经心的对不起，马上给伏黑惠夹了一筷子什么吃的，嘟囔着吃饭还堵不住惠的嘴吗。
　　夏油杰已经从居然真的有人治得住五条悟这个混世大魔王的震惊中冷静下来，撑着脸看五条悟和养子的互动仿佛看戏，还要火上浇油，“悟，难不成你退役真的就是为了养小孩么？”
　　“才不是。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惠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就是啦”五条悟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耸耸肩，“烂橘子们直接把我抓回去继承家业，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之后我被关在主宅根本来不及澄清。不过我都被说成那个样子了也没什么必要了吧，反正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想到关于五条家的一切神乎其神的传闻，只觉得五条悟似乎在过去的五年里称得上举步维艰，时至今日他们能再见到挚友或许已经非常不易，也没什么好追究。意外的是伏黑惠竟然在听这些时始终保持平静的脸色，这倒是让几位大人感到惊讶。
　　“不过呢，现在我是五条家的家主啦，已经完全自由了！所以把咱们的俱乐部买下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哦。是不是很惊讶？无敌的五条悟大人就算不能上场了也可以支援你们哦。”
　　家入硝子喝茶的动作顿住，“悟，你是不是脑子闲出毛病了？”
　　夏油杰道，“我和硝子都已经退役了啊。”
　　“诶？硝子不是还要打到三十岁吗？”
　　“那种天台喝啤酒说出来的豪言壮语你也能信的吗？”
　　伏黑惠同情地看着五条悟，“悟先生，您的脑子里是寿司吗？”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无情地爆发出嘲讽大笑。
　　
　　这也只是前情提要，类似于童话故事的一个小小开端，不过后续完全是泡沫破裂。五条悟偷偷和他们恢复联系这几年，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被迫听完了一整本电子竞技版育儿经，三人小群里永远不缺损友可以侃的关于伏黑惠的各种话题，打字不够快就直接发语音废话连篇，哔哔叭叭仿佛回到了当年被五条悟占领的队内语音。倾诉内容上到五条悟正在烦恼的伏黑惠竟然不想继承法王衣钵打中单，下到伏黑惠今天居然挑食不吃五条悟买的饭团小孩子怎么可以挑食呢，虽然这件事最后以伏黑惠亲自下厨给五条悟做晚餐安抚闹腾的成年人作结，还是让五条悟当作把柄念叨了很久。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养小孩的五条悟好烦人。
　　五条悟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碗碟都震得抖三抖，明明只喝了两口清酒现在却活像个醉鬼。家入硝子看他一脸悲痛，出言嫌弃道，“伏黑君只是去打辅助了又不是直接放弃电子竞技，你怎么这幅表情。”
　　“你不明白，硝子。你不会明白的。”
　　“硝子，别管他了。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夏油杰夹起一块鱼子酱寿司，悠悠道，“悟也只是发泄，他不会拦着惠君的。”
　　“别叫他惠。”五条悟嗓音嘶哑，神情也凶悍，却是一种不甘的语调。
　　夏油杰放下筷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五条悟，家入硝子也觉察不对，“悟，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外面露出来这种表情。很容易被别人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这算什么。”
　　“我更愿意相信你对伏黑君没有那种多余的感情。”家入硝子冷笑，“你难不成真觉得你自己是个合格的监护人？”
　　“在我们面前就不必装了。”
　　五条悟就干脆不说话，把酒杯掼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醉意在他脸上渲染浓重的红晕，快三十的男人只是微醺却露出来副摇摇欲坠的醉鬼样子，整个人的气场都是肉眼可见的低落，恍若一个暗色调的漩涡，睫毛垂下去扫出一大片阴影，蓝眼睛露出来可怖的泫然欲泣般的水光。
　　“真的喝醉了？”夏油杰惊讶，“他之前酒量有这么差吗？”
　　家入硝子抽了抽嘴角，“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原因，也没有外人，不需要给这醉鬼找台阶下。”
　　夏油杰干笑两声，“硝子，联系的上惠君吗？”
　　
　　尽管五条悟闹着不要伏黑惠来接，不过醉鬼没有发言权也没有人权，更兼伏黑惠放心不下五条悟，还是来了。他匆匆赶到日料店的前台，替已经喝趴下了的监护人拿信用卡结了账，又拜托夏油先生和家入小姐帮他把五条悟塞进出租车。
　　家入硝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眯起眼睛看着伏黑惠。伏黑惠今年17岁，刚刚好能上场的年纪，穿着一身黑的的衣服仿佛要融入夜色，皮肤却是晃眼的白。五条悟靠在伏黑惠肩头，眼睫微微颤动。
　　她隐晦地提点，“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我知道。”伏黑惠叹气，“五条先生是跟我吵了一架之后才出门的。”
　　家入硝子惊讶，“他因为这个居然跟你吵架？”
　　“但我理解五条先生。他希望我成为更成功的选手，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和他谈谈的。”
　　五条悟的脾气是自负到刀枪不入，伏黑惠这一点倒是随了他监护人，冷淡成熟到油盐不进，还都护短护的紧。家入硝子保持微笑跟他道别，出租车一开走就从香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咬在齿间点燃。
　　“五条悟跟他家小孩怎么都这么不好对付。”
　　夏油杰走过来拿掉她的烟，“少抽点。”
　　硝子翻了个白眼，“你也一样。”
　　
　　伏黑惠冷静地把大人扶下车，冷静地搭乘电梯、开门，又把门反锁好，这才对倚在玄关装睡的五条悟露出来一点点冷淡保护色之下的躁动，“五条先生，您在外面发脾气之前为什么不先跟我谈谈？”
　　“谈什么，小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五条悟别着头不看伏黑惠，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生生要把自己的身体扭成一根打了死结的可笑麻花。
　　伏黑惠觉得无奈又好笑，但他笑出来就会被五条悟抓住把柄，于是他还是副冷淡脸，“您是觉得没什么跟我好说的吗？”
　　五条悟不说话。没有人会无限容忍闹幼稚脾气的人，所以伏黑惠也有一点生气。他自顾自说下去，语气里眼神里都透着一点倔，“那好吧，悟先生。忘记告诉您，我已经报好了青训，十天之后就走。”
　　“你报了哪的青训？”五条悟突然滑坐到地上，手还不忘把伏黑惠衣袖拽住。清瘦的男孩禁不住他用力，摇摇晃晃的仿佛马上就要歪倒，但奇迹般地稳住了，安全落地，跪坐在五条悟面前。伏黑惠抬头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仍然是他熟悉的那种漂亮又泛着波澜的蓝色，但是有着一种骇人的神情，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五条悟抓住他的手。大人的手湿黏又滚烫，不知是热的还是醉的，或是两者兼有也可能，捏住伏黑惠小了一圈的手掌，用力不算很大，但仿佛无形的枷锁，让伏黑惠浑身无法动弹。
　　他报了个俱乐部的名字，声音有点抖，不过答案不意外，是五条悟曾经效力的那家战队。
　　五条悟心满意足放松了捏着伏黑惠手掌的力道，转而虚虚握住伏黑惠的手指，拉到自己面前细细端详。伏黑惠的手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手指骨细长，比例好看，像是那种小说电视剧里面会出现的弹钢琴或者画画的手。他捏了捏伏黑惠的手指，把他的手整个儿拢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晃了晃伏黑惠的胳膊。
　　“抱歉，惠。”五条悟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伏黑惠的手掌，“原谅悟先生吧。”
　　这是他们之间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至少比伏黑惠每天训练几个小时要被默认的多。在马上要吵架的时候引发冲突的一方要先道歉，才可以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否则可以不原谅，比如伏黑惠可以没收五条悟一整个星期的甜食，不过小孩从没有这么做过。
　　他用湿润的眼神黏着伏黑惠。伏黑惠长大了，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伏黑惠的时候他才小学刚毕业，现在都要休学走自己的老路打职业了。
　　“我会原谅悟先生。”伏黑惠动了动手指，但没有抽离，只是给手腕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可是为什么您会这么生气？”
　　酒精迟钝了五条悟的思绪，他把心里话脱口而出：“我不想让惠去玩辅助，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生气吗？”
　　“为什么？您明明说过尊重我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选手，但我也更希望别人看得到你的成就。”五条悟叹气，空闲的那只手搭在伏黑惠膝盖上，“惠，你自己偷偷拿小号辅助排位我是知道的。”
　　五条悟说得对。伏黑惠恍惚了一瞬，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多方参考，独独漏了两点。辅助确实是一个并不太容易被看到的职业分路，不像主C那样疯狂洽瑞，也不像打野那样树大招风容易背锅，更不容易拿到MVP。辅助位是一个不可或缺但也不那么显眼的位置，或许看得懂游戏的人能解读出他哪波团开得好，但看热闹的人只会关注辅助位的死亡数，尽管那个数字有时候根本无法完全代表一名辅助选手的职业水准。好吧，S赛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哪一年FMVP颁给辅助的。
　　他也没找五条悟要参考意见，这才是他执行过程中最大的程序疏漏。他独立惯了，一般五条悟也不会管他太多，给了他可以独自做这个重大决定的错觉。
　　他的监护人——一个很会折腾被监护人的三十岁成年人，他忘记参考这位前传奇职业选手的意见，因此招致了这个可能不眠的夜晚。伏黑惠从未觉得夜晚如此难熬，比排位的红地毯还难过。
　　伏黑惠把五条悟汗湿的刘海拨上去，一点点捋好，整理成一个不那么凌乱的发型，露出来饱满光洁的额头。五条悟长得很漂亮，哪怕多年的职业生涯也没能给这张脸留下什么不良痕迹，他永远看起来精致又又活力，哪怕是现在，脸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仍然是亮晶晶的，是一种透着光和热情的、足以点亮伏黑惠的蓝色。
　　“我当然明白。”伏黑惠轻轻地道，仿佛声音要融进夜色。
　　他明白，五条悟说着惠去打职业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其实对他寄予厚望。他是五条悟职业生涯这么多年唯一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从最基础的补刀连招到或许不需要他考虑的bp机制counter，五条悟把所有自己领会到的或是打出来的东西都教给了他，他的操作理解也处处透着五条悟的影子。倒不如说如果他真的出现在职业赛场上打中单，熟悉五条悟风格的人会立刻看出这位是五条的亲传弟子，作为一个电竞选手没有自己的风格，他怎么可能会情愿？
　　这也是伏黑惠要选辅助的一个隐秘的理由。众所周知，爱出风头的五条悟从不玩辅助，甚至中路都不选加里奥或卡尔玛，所以没人知道五条悟的辅助打法。不过这人也确实没有所谓的辅助风格，因此伏黑惠打辅助的手法就几乎完全出自他自己。也就说不准这是出于对隐秘关系的保护，还是出于青春期小孩的不想成为谁的所属物的某种倔强。
　　五条悟的掌心在出汗，搞得伏黑惠的手也黏糊糊的。他想起来五条悟第一次手把手教他对线的时候，他那时候连一米六都没有，坐在五条悟大腿上才能在一个合适的高度操作设备，眼看要对不过五条悟才会握着他的手教他走位，戏耍对面中单一番之后极限拉扯快乐拿头，从每一把的录像里面纠正他的走位失误。那个时候好像五条悟的掌心也像这样潮湿温暖。
　　职业选手大多有出手汗的习惯，不过伏黑惠再紧张手汗也不重，据五条悟说他这样的类型或许之后能打出来神级操作超过五条悟大人也不一定，伏黑惠那时候听一下就过去，倒不甚在意。
　　想到这里伏黑惠笑了出来，引发五条悟的不满，“惠，我可是在很认真地跟你讨论未来的事情诶，怎么可以笑出来？”
　　“抱歉，想到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伏黑惠绿莹莹的眼睛溢出来的愉悦让五条悟的情绪更加接近爆发。
　　五条悟阴恻恻开口，“我都这么严肃了，小惠还能分心。果然是大了就不在乎悟先生了是吗？”
　　伏黑惠认真反驳，“并没有，正是因为重视您的想法才和您坐在这里聊天的。”
　　“我已经表态了哦，我不支持小惠去玩辅助。这简直就是在浪费你自己的职业天赋，拜托对自己负责一点啊惠。”
　　“悟先生，我对自己很负责，这个选择我有自己的考量。别的不说，家入小姐也是一位很优秀的辅助选手不是吗。您根本没有理由轻视辅助选手。”
　　“这又关硝子什么事？我们现在讲的是你的事情。小惠，不要试图把我的注意力转移走，悟先生真的在生气！今天那家日料店是东京最好吃的，因为今天悟先生因为小惠这件事很生气光顾着喝酒了，完全没怎么吃好吃的料理。”
　　五条悟掐着伏黑惠的腰把他抱到自己大腿上，头埋在伏黑惠肩窝里面，发丝若有若无地蹭着伏黑惠一截白皙细长的脖子，蹭的他痒，但又逃不出大人的怀抱，只好上手拨开五条悟烦人的头发，偶然发现：嘴硬的大人头发是软的。而五条悟也偶然发现伏黑惠的腰这样细，他两手一掐几乎能合拢。
　　伏黑惠今年十七岁，五条悟三十岁，他每每以为自己的体型在这个国家仍算不差的时候就会想起五条悟。他的监护人身高突破了一米九，明明应该是个肥宅偏偏拥有一副极健美的身材，宽肩窄腰，腹肌八块，腿长的可以走红毯。对比之下身高一米七五的伏黑惠瘦的像根杆子，摸他胸口都仿佛能摸到肋骨，缩在电竞椅里从后面只能看到个头顶，手腕也比五条悟细一截。五条悟很轻易就能让伏黑惠这样坐在他腿上，把十七岁的少年囫囵搂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心仪的玩偶。
　　伏黑惠把手放在五条悟后颈，也不再去争辩，沉默地被五条悟紧紧抱着。他明白五条悟最终都会允许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的监护人本质上是宠他的，哪怕伏黑惠捅出来天大的篓子五条悟都心甘情愿去给他摆平。而他心安理得享受神的教导与偏爱多年，一朝惊觉自己被宠坏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选择离巢。
　　而五条悟最终也会放他走。
　　“好吧。”五条悟最终对伏黑惠妥协，“不过我不同意也没用，是吗？你一定交过报名表了吧。”
　　“您高估我了。”伏黑惠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从皮肤传导到五条悟的皮肤，“还没有交，等您签字呢，悟先生。”
　　
　　翌日中午伏黑惠是被闷醒的，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五条悟在玄关坐了小半宿，最终才安抚好了不满的大人，然后他就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思绪回笼，他被闷得受不了，动了动肩膀才反应过来自己整张脸都被闷在五条悟的胸肌里面，而裸睡的大人毫无防备地睡得正香，口水都有点要流出来的趋势，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人一副傻了吧唧的睡相，在外面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伏黑惠无法挣脱，只好把胳膊抽出来捏住五条悟的鼻子，在心里倒数十下，不出意外五条悟果然醒了。
　　“小惠好坏，再让我多睡一会嘛。”五条悟眼睛都不愿意睁开，脑袋蹭上伏黑惠的肩膀，拿他胸口当枕头，活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猫。
　　“悟先生，我记得两年之前您已经同意分床睡了。”
　　“昨晚小惠洗着澡就睡着了嘛，悟先生帮你收拾好累的。”眼见着五条悟就要反咬一口，伏黑惠下意识捂住五条悟的嘴，“您还是别说了。”
　　大猫露出来心满意足的笑容，把怀里的小孩抱的更紧了点。伏黑惠瘦得过分，骨头有些硌手，但抱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伏黑惠低声道，“悟先生，您压着我的手了。”
　　感觉到五条悟立即松了手，伏黑惠以gank下路的反应速度从大人的怀抱里钻出来，猫似的窜到床尾。五条悟不满地坐起来，“怎么还学会骗人了？真是不学好。”
　　伏黑惠眨眨眼，没反驳，回自己的房间找衣服去了。五条悟花了三分钟时间才让自己从头发涨发疼的状态回过神来，按理说他昨晚并没有喝多少，不应该变成这样，罪过只好都归给昨晚发的酒疯。不过他跟惠到底说没说开来着？他记不太清，只记得是个和平结局，应该是又同意了伏黑惠的请求吧。最好是和平交流出来的结果，否则错过撒娇的伏黑惠五条悟恐怕是要后悔到伏黑惠退役。
　　五条家吃早饭大多已经到了午间，今天也不例外。五条悟坐在沙发上点外卖咖喱饭，电视里放着最近电竞界的新闻，夏季赛冠军已经决出，世界赛还没开始，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一些和转会有关的小道消息和八卦，转会窗还要几个月才能开，也不知道现在在八卦什么，他也不关心，新生代他自信没有超过他的小孩的。伏黑惠在自己的房间打游戏，他刚刚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似乎玩的是猫咪，八成是娱乐局维持手感。他还在跟自己怄气，所以并不去看伏黑惠这一把操作意识有没有什么漏洞，假装对他的rank毫不在意，其实还是有在注意听击杀语音。
　　五条悟把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咬着，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摸到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等到伏黑惠一把结束出来才放下手机，其实他在手机上也没能接收到什么信息：“惠，下午跟我去定制一套新的外设吧？”
　　“我现在用的这套手感挺好的，没必要。”伏黑惠在摆弄咖啡机，头也不抬，“请您不要乱花钱。”
　　“才没有乱花，小惠要打次级联赛的话这套外设怎么够看啊？至少要跟我当年夺冠用的那套外设同一个级别吧？”
　　“现在只是去打青训。而且次级联赛谁会用那么夸张的外设啊。”伏黑惠想起五条悟第一次夺冠时给自己定制的那套蓝白相间花纹的夸张顶级外设，不禁无力吐槽监护人偏爱华丽的审美
　　“惠的话肯定能进的啦，我一点也不担心。倒不如说如果不选你才是他们眼光太差。”五条悟撇撇嘴，咯嘣咯嘣把嘴里的糖咬碎，不死心地追问，“至少要再买一套和现在用的一样的带走吧，这样你回家的时候也不用费心再把外设拿回来。”
　　得到伏黑惠勉强点头，五条悟心满意足地去联系他认识的经销商，手上按键盘按出来一阵噼里啪啦。他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伏黑惠，不过偶尔也要考虑青春期小孩的接受程度。这样的结果双方都各退一步。“惠，麻烦帮我也倒杯咖啡，要加五颗糖。”
　　“不可以。”伏黑惠把加了两颗方糖和全脂牛奶的咖啡放在五条悟面前，“您需要控糖，上次私人医生才建议过的。”
　　“我明明就没有长胖也很健康！”五条悟不满，不过哄好自己也很快，“不过看在这是惠亲手泡的咖啡的份上，悟先生就勉强不浪费了吧。”
　　伏黑惠在五条悟身边坐下，重新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无聊的综艺节目，觉察到五条悟好像打算发语音就把电视声音又关小些。一种粘稠的默契和归属感在两个人中间流淌，把他们的身体拥抱起来，仿佛陷进棉花去，感受到一种软乎乎暖洋洋的安定。
　　五条悟听到伏黑惠小声叫他，“怎么了？小惠。已经说好了哦，我们三点过去。”
　　“不是这个。”
　　“嗯？”五条悟把手机扔开，扭头看向伏黑惠。。
　　伏黑惠认真地小口啜饮着咖啡，杯子里冒出来浅浅的白雾，模糊一点他的眉眼，莹绿色的眼眸和白皙的皮肤仿佛融进薄薄的水雾里面，眼神闪躲。五条悟玩心大起，捞过来一个抱枕躺到伏黑惠大腿上，拿掉伏黑惠端着的咖啡杯，闪着大眼睛问，“惠想说什么？”
　　伏黑惠低头同他对视。五条悟这张脸和五年前几乎看不出来区别，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他似乎永远年轻，永远拥有伏黑惠最深爱的那双眼睛。五年前他决定跟着五条悟走电竞这条路或许也是受到了这样一双眼睛的蛊惑，稀里糊涂走到今天这一步，马上也就要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有一些多余的东西呼之欲出。
　　他并不是一个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规划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是五条悟的出现让他产生了“梦想”这个概念。可疑的白色头发墨镜男在网吧碰到被同学拉出来打游戏的伏黑惠，一脸讪笑着问他想不想打职业，给年幼的伏黑留下了人贩子一样的第一印象，后来他在网上搜才知道这位是新科三连冠的世界冠军，刚从公众视野里突然消失了的那一位独行侠。他也疑心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好意的事情，可是就这样发生了，他做了五条悟唯一的学生，并陪他走过不能继续打比赛的这些年。
　　伏黑惠想起曾经看过的饭制五条悟神级操作混剪，在这个游戏的绝对领域里，五条悟的荣光就是超越一切的神一样的存在，这是所有哪怕不喜欢这个行事张扬的男人的人都必须承认的事实。伏黑惠哪怕不去信仰联盟女神，也会成为五条悟的信众。
　　而他所得是一种恩赐还是偏爱？伏黑惠想不明白。
　　而勇敢的战士会想要求证。
　　伏黑惠张了张嘴，他分明已经下了决心，但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五条悟探究的眼神，只好捂住自己的脸，“我喜欢您。”
　　“...啊？”
　　伏黑惠细瘦的手指没办法完全挡住双颊透出来的红晕，落进五条悟眼底恍若一只刚剥开一点外皮的软嫩多汁的水蜜桃，散发清甜的气息，一举一动都是明晃晃的讯号，快下嘴。但他只能浑身僵硬地躺在伏黑惠腿上。伏黑惠今年十七岁，比他晚出生十三年，他真的明白喜欢的深刻含义吗？五条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十分明白喜欢不能当饭吃，至少在他曾经喜欢的领域里做不到，思绪麻乱之下又想到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他后怕伏黑惠的喜欢算不得他要的数，又怕是自己太敏感会错意。哪怕是三十岁的成年人面对初恋也要手忙脚乱、眼红耳热。
　　年纪真麻烦，若这是五条悟十七岁，他一定拎着伏黑惠的领子问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哪里？喜欢我到要死的程度了吗？可他三十岁，三十岁就要稳重地照顾伏黑惠的前程。三十岁的五条悟做不到。
　　“惠，你要不要再想想——”想清楚再告诉我？
　　伏黑惠倒是一脸不满，尽管他脸颊仍然带着红晕，眼中也有波光。“您是在质疑我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既然不是就请正面回答我。”
　　“你真的要知道吗？”
　　“您不是对我知无不言吗？”
　　“好，没问题，我承认我对小惠抱有超越你的老师和监护人这些身份以外的情感。所以我才要小惠好好考虑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五条悟梗着脖子，面带怒意，“够直白了吗，惠。”
　　“我考虑的很清楚。”伏黑惠也以大声讲话回敬，“我对悟先生的感情和您对我的感情一样。您要对待我是学生我就待您是老师，您要是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接受我呢？”
　　好像被盛大登场或者魔典终章开到了一样，五条悟被定死在原地，体会到了一种即将被单杀的预兆。
　　去他的前程。五条悟想。有他在怎么可能会有别的问题？他能给他最爱的孩子幸福。
　　五条悟翻身抱住伏黑惠，把他压进柔软的沙发里，用力大的仿佛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醉鬼。伏黑惠去扒拉他的胳膊未果，只好默默承受着所谓爱情的疼痛。
　　“您是还没醒酒吗？这种时候就不要撒娇……”
　　“惠开窍好晚啊。”五条悟委委屈屈地倒打一耙，“怎么现在才说？这样都没办法好好跟小惠培养感情了，刚在一起就要异地恋我会很——难过的。真是好辛苦啊！不如我们今年不去了吧，直接去打次级联赛好不好？我把我的所有大赛都分析给你看。”
　　伏黑惠试着板起脸，但初恋落地开花的笑意绷不住，“悟先生，要和队友好好相处，这还是您教我的。”
　　“真的不可以再多陪悟先生几天吗？好想带小惠出去玩哦。”
　　“还有十天呢悟先生，请不要着急。”
　　“怎么这个时候说？”五条悟温和地看着伏黑惠，“惠在不安吗？”
　　伏黑惠觉得自己被看穿，轻轻点了点头。他对未知总是没有五条悟那么大的勇气。
　　“放心吧，就算惠不在家我也会乖乖的哦。惠在那边会不会想我？”
　　“我去青训每天都会给您打电话的。”伏黑惠从善如流。
　　“完全没有正面回答啊！禁止避重就轻！”
　　“会想的。”
　　但是这并没有完全安抚他新上任的恋人，五条悟大猫似的挂在他身上撒娇，“但是惠啊，你真的决定了要打辅助吗？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现在可是中单唯一神的男朋友诶，真的不去打野吗？我们可以成为峡谷最强中野啊！”
　　伏黑惠眨了眨眼，“但是我们可以中辅联动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