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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盗墓笔记 吴邪,张起灵,王胖子
标签 邪瓶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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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5
25
2021-3-31 16:05
- 导读
- *新年贺文,雨村铁三角去雪乡过年的小故事,流水账,OOC,大家看过图一乐就行啦
【邪瓶/铁三角】雪乡过年记
*新年贺文,雨村铁三角去雪乡过年的小故事,流水账,OOC,大家看过图一乐就行啦
今年冬天比较特别,我们仨没有在雨村过年。原因都在胖子身上。别人老了就爱清静,他老了是爱折腾。去年一整年因为疫情,我们都没怎么出门,我和闷油瓶觉得还好,反正我打小就是病歪歪的样子,本来就不爱动。闷油瓶更不用说了,十年禁闭都能受得了的人,根本不在乎一年不出门。但是胖子不行,胖子爱热闹,因为疫情,他去找村口超市大姐聊天人家都嫌弃他,让他买了东西赶紧走,禁止聚集。
胖子每日郁郁寡欢,终于在年底的时候憋不住了,跟我说要带小哥回家乡过年,以解他的思乡之情。我白他一眼,“小哥家乡在哪自己都不知道,思个屁的乡。再说都嫁人的人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老公过年吧!”
胖子眼睛一瞪,“这我要批评你了小天真。你这是封建糟粕思想,现在提倡男女平等,怎么嫁了人就必须得跟着老公过年了?”
我转向旁边发呆的闷油瓶,“小哥,他说你是女人。”
闷油瓶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习惯了。我们俩常因为小哥不爱说话就在言辞上欺负他,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看起来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实际上是懒得理我们两个神经病。
胖子哀叹道,“南方的冬天太潮了。我和小哥都是北方人,受不了这个,我需要设会主义暖炕来治愈我的老寒腿。”
这倒是实话,胖子年纪大了。早年东奔西跑到处冒险的后果都显现了出来,尤其是胖人,膝盖很容易受寒受损,落下毛病。
我思索了一下,问道,“小哥也想去吗?”
没等闷油瓶有什么反应,胖子就抢先道,“他想去!”
我狐疑地看了闷油瓶一眼,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我有些惊讶,闷油瓶甚少发表意见,这回是怎么回事,肯定有鬼。夜里我趁他睡着,摸了摸他的衣服兜,果然有胖子偷摸塞给他的糖。
闷油瓶爱吃糖,最近有些嗜甜过度,我怕他得上张海洋那种糖尿病,就义正言辞地宣布削减他的糖果供应。他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拿漆黑的眼珠默默看了我一会,见我没有被美色打动的意思,就抿抿嘴点头应下了。
胖子这个二五仔,竟敢偷摸给他塞糖。我脑补了一下胖子用糖贿赂闷油瓶的样子,竟然有点被他们俩萌到。
我躺在床上叹口气,我明明是三个人里最小的,怎么活得像个老父亲似的,一个个儿子都不省心。
可能因为过上了养老的生活,我开始爱睡懒觉,天天要睡到日晒三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我迷迷瞪瞪地起来,屋子里还有些凉,我在被窝里把衣服穿上,又做了一会心理建设,终于把自己从床上拽了出来。我出屋的时候,看见他们俩已经穿得整整齐齐,把行李箱都打包好了。我瞪眼道,“干嘛呢你俩?背着我私奔?”
胖子道,“你再不起来我俩真私奔了。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吗,要回小哥家乡啊!”
我呆了一瞬,“这么快?”
胖子摩拳擦掌,“快点吧,趁这会疫情还没那么严重,过几天不一定啥地方又开始了,到时候走都走不了了。”
我无奈,只好回房间去收拾东西,等我收拾完拿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胖子和闷油瓶已经坐在我的小金杯后座了。
我斜了眼胖子,“怎么又是我开车?”
胖子装傻道,“小哥没驾照。”
“你怎么不开?”
胖子抱紧怀里的包,“腿疼,踩不动油门。”
好家伙。真是爸爸的好大儿。我把行李箱丢后备箱,认命地坐上驾驶座。我想起了一件事回头道,“小哥,你怎么不坐副驾?”
闷油瓶瞅了瞅胖子,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胖子把包里的平板掏了出来。
“快小哥,这关我过不去了,你帮帮我。”
我有些受不了地转了过去,发动了车子,“又是节奏大师,你能玩点智商高的吗?”
胖子不理我,我从后视镜看到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闷油瓶打游戏,闷油瓶这手速不去打电竞真是浪费了。
他们俩在后面玩得热火朝天,我一个人苦逼地当司机。我开了一阵,感觉胖子那边音乐声停了,就道,“胖子,你来开会儿,让我也去后面玩会。”
胖子不理我,“你才开多会儿啊,年轻人要多历练。”
我气结,“你又要干嘛?”
胖子道,“看剧。你不是双十一刚买了好几个平台的年度会员,不看多浪费,不能这么败家。”
我有些无语,那是怕闷油瓶无聊,我趁打折买的,闷油瓶非常好养活,你给他看电视购物广告他也不嫌弃。但我总觉得这样有点欺负孩子,遂给他买了各大视频网站的会员,但最后还是落入了胖子的手中。
胖子看剧的口味非常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老男人的特征,这个年纪的男人都爱看抗战片枪战片和武打片,但他不一样,他就爱看肥皂剧言情剧。我非常鄙视他这种行为并在言辞上表达了我的鄙视,他不服气道,“胖爷我还用得着看那些武打片吗?我自己打得比那些玩意真实多了。看腻了,太没生活。我要是当导演准拍的比他们好,我就找小哥当主角,拍个张起灵大战海猴子,肯定票房大卖。”
这会又在后座看言情片了,也亏得闷油瓶能陪他看得进去。我趁在他们看剧的间隙说道,“一会要先去社区登个记,现在出行都要登记的,然后去县里医院做个核酸,免得落地了人家要核酸报告我们没有。”
胖子和闷油瓶一人一只耳机看着平板,胖子眼睛都没抬,摆摆手道,“交给你了吴老板。”
吗的。
开到社区门口,我去里面做了登记。回来看见闷油瓶自己坐在车里,我问他胖子去哪了,他说去超市了,要买些路上吃的东西。
我心里有疑虑,自从有疫情,我就没少在家里屯东西,刚刚基本都搬车上了,这会他去买啥呢?
我站在车门口等着胖子,闷油瓶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远远就看见胖子一步三颠肉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看见我愣了一瞬,“这么快?”
我点点头,又看向他手里的袋子,“你买什么去了这么久。”
胖子道,“买点零嘴,不能抽烟总得有点嚼头吧。”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给小哥买糖去了?”
胖子竖起眼睛,“你怎么诬赖人呢?我合理怀疑你在报复我们之前不让你抽烟。”
我摆摆手,“算了,上车吧。你去前面开车,我和小哥坐后面。”
胖子瞪我一眼,只好去前面开车,这下轮到我在后排玩平板了。
轮到我玩平板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开始昏昏入睡了,我不想吵他,就把平板放下了,把他揽过来靠我肩上。谁知道他突然睁开眼道,“不舒服,不要。”
……行吧这就是男朋友跟你差不多高的坏处了,想温存一下都没机会。我无奈只好任他仰着脖子靠在后座。
我们去医院做了核酸,需要等半天才能拿到核酸报告。我从前爱抽烟,嗓子不太好,做核酸的时候难受得要命,好几次差点吐出来,最后一次才成功。我做完了去门口找他俩,还被胖子嘲笑了。
“小三爷怎么做个核酸还哭了?你这也不行啊!这么容易哭怎么给我们瓶仔当老公啊?”
我怒道,“你才哭了。”估计是呕的时候眼泪自己流出来了,我拿手机照了一下,好家伙眼眶红红的,像让人欺负了似的。
闷油瓶伸手抹了抹我的眼角,又从兜里拿出一条手帕给我轻轻擦了几下。
我一下子就和核酸检测和解了,恨不得回去多做几次。
闷油瓶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从前我没注意看,后来同居了才发现他喜欢随身带着手帕。他大概不习惯纸巾这类东西,就随身带着一条手帕,当然了,不是那种绣着花的小手绢。说是手绢不如说是一条小毛巾,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兜里。
我们仨在外面闲逛,因为疫情的缘故,街上人不多,我们也不敢去人群聚集的地方,抽空去加油站加了个油,又买了一摞口罩和酒精洗手液。
胖子戴口罩就吵吵憋得慌,两颊的肉都遮不上。闷油瓶还好,戴着口罩乖乖巧巧的,看起来更像个纯情男大学生了。
我们是自驾去东北的,我和胖子轮着开,闷油瓶负责当乘客。其实闷油瓶是会开车的,我俩忽悠他让他开,他本来不想,但遭不住我们俩磨来磨去,于是他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
然后我和胖子就感受了一把速度与激情。闷油瓶停下的时候,我和胖子感觉灵魂都出窍了。
胖子感慨道,“妈的,幸亏这段是小路,不限速。”
从那之后我和胖子就不让闷油瓶开车了,我合理怀疑他是故意的。
说是去小哥的家乡,实际上他的家乡在哪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胖子早就联系好了卖家,这货竟然背着我在黑龙江中俄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买了套平房,带院子那种。
我们到了哪里,现在招待所住了两天,胖子去办了交接手续,然后我们就出发去新家了。
这个边陲小镇近些年经济不太景气,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年长的老头老太太,稀稀拉拉的,住得人不多,我们仨大老爷们倒显得扎眼了,和在雨村一样。
胖子选的地方其实不错,这小村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前院不远处是一片草甸子,草甸子旁边是一条小溪,源头是离我们不远的一个人工水库。农村地区都有院子,这家前后各有个院子,用来种些蔬果,房屋有两进,前屋后屋,前后院还各有个藏房,用来搁置农具。
我拎着箱子进来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他会买这么原始的小院子,我抽了半天嘴角,问他,“不会是旱厕吧。这冬天不得把屁股冻裂了?”
胖子拍拍我,“改装了卫生间的,放心吧。”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跟着他进了屋,闷油瓶气力大一手一个大箱子已经进去了。
房子不是集中供暖的,而是需要自己烧火的火炕。院子里打了口井,需要手动压泵出水,我看了一眼问胖子,“这卫生间的水怎么取的?都没水管子。”
胖子道,“卫生间蓄水箱的水需要自己往里面灌。”
我深吸口气,“胖子,你就挑这么个地方?是我平时给你的零花钱太少了,还是你的私房钱花光了?”
胖子狡辩道,“这不是疫情期间吗?越偏僻越好,你懂不懂啊!”
我叹口气,认命了。屋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说是家具,其实都是自家打的木柜子,大屋的火炕挺大,睡四五个大老爷们是足够了,炕对面是被架子,放被子和其他杂物的,旁边是放电视的柜子,左侧是一个小桌子,两边各放了一把木头椅子。门后面有个挂衣服的地方,虽说叫大屋,这屋子也就三十平米的样子。小屋就更小了,火炕倒也有,但两边烧炉子费柴又费事。反正我们仨挤一起也习惯了,便不约而同地把东西搁在大屋了。
胖子自嘲自己是灯泡,但我不觉得,我和闷油瓶虽说是夫妻,但也没像小年轻似的成天腻腻歪歪,夜夜春宵,大多数时候和以前一样,我嘚吧嘚,他不理我。
房主之前是买好了过冬的煤的,费用一并算在房款里了,倒不需要我们再去置办。我开车累得够呛,想往炕上躺一下休息,却被闷油瓶一把扯住,他看着我,“凉。”
草,忘了这事。我直起身,踹了胖子一脚,“去烧火,要不咱们要冻死。”
胖子瞪眼道,“你咋不去?”
我理直气壮,“我开了四五个小时车了,累死了,你快去。”
胖子扭扭捏捏,闷油瓶道,“我去吧。”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闷油瓶在家不怎么干活,主要是我和胖子不舍得他干,他自己也乐得清静,去年主动杀鸡,还把别人家的鸡给杀了,从此我们不敢让他随便干活了。
我忙道,“我去吧小哥,你歇着。”身为中国好男友,我怎么可能让老婆先伸手干活。闷油瓶淡淡看着我,“你会吗?”
“我……”老实讲我还真不会。我从小过得养尊处优的生活,即使后来四处探险,也有无烟炉这种东西,我还真没干过生火这事。
我连忙又道,“那我去劈柴。”闷油瓶又摇摇头,“你们俩歇着吧。开车很累。”
我和胖子感动地涕泗横流,直感慨我们瓶仔会疼人了。我俩坐在椅子上往窗外张望,只见闷油瓶用手卡卡卡几下把手腕粗的柴火掰断,掰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放在一边捆起来,又在装煤的篮子里铲了几撬煤,一手拿一样进了屋。
我俩又像做贼似的从屋里向外屋张望,闷油瓶熟练地开始生火添柴,样子看起来特别靠谱,这样生火肯定要有烟冒出来,他把兜里的口罩拿出来戴上,还好没有熏到他。
我有些心疼,小声嘀咕道,“这要是熏到他怎么办。”
胖子怼我一下,“你就不担心熏到我。”
我斜他一眼,“您老皮糙肉厚的,怕什么。我老婆可是仙女。”
胖子又开始猛男无语。
很快炉子里就升起了火光,闷油瓶把旁边那个水壶装上井水,坐在炉子上。转头看我们,我和胖子忙把头缩回去。
闷油瓶把口罩摘下来,进了屋,看到我和胖子正假装喝水,他道,“我烧水了。”
我现在瓶语十级,已经能从他简短的话语中品出深层次的意思了。他的意思是,“你俩喝凉水是不是有病,刚才不是看见我烧热水了吗?”
其实闷油瓶的小情绪和小动作很多,这需要常年观察他研究他的人才能发现,显然我就是那个人。
我严重怀疑闷油瓶把我和胖子当小猫小狗看。
没过多久火炕就热了起来,胖子终于捞着去炕头治愈他的老寒腿了,我和闷油瓶坐那,背靠着火墙取暖。闷油瓶看看我,好像在暗示什么,我接收到信号,连忙道,“做得好小哥,你辛苦了,你坠棒!”
他不置可否,有些失望地转了过去,一会又转了过来,“老公,糖。”
他这招真的是屡试不爽,我他吗太吃他这套了,制服吴邪只需要张起灵卖个小小的萌。我把旁边烙大饼的胖子翻个面,从他兜里掏出了一个阿尔卑斯递给闷油瓶。
闷油瓶把糖纸剥开,把棒棒糖含了进去,看起来有些心满意足的样子。
合着这么积极主动干活就是为了堵我的嘴,不让我管着他吃糖。
接下来几天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在冰山雪地的小山村里生活,我们的小房子背靠一座山,屋后有个院子,院子后面就是林子,因此常有些小动物从山上下来,被我们撞见。
前几天闷油瓶就在后院的柴火垛里发现一条冬眠的蛇,可怜的蛇兄被闷油瓶当场掐死,蛇胆挖出来给胖子泡酒了。
我看着闷油瓶熟练杀生的样子,忍不住抖了抖。幸亏我没有出轨的意图,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感觉他会面不改色地把我下身那玩意拧下来扔了。
小村子信号不好,手机流量大多数时候是2g,可以说等同于没有。家里又没有办宽带。我们只能靠家里那个小锅盖天线的信号来看电视了,想也知道不是数字电视,就是老式的大脑袋电视。我们来得急,也没有交有线电视费,只能靠着锅盖那点信号看看央视一套了。平板也真成了平板,胖子捶胸顿足没有下他个几十集电视剧,只能翻来覆去看他那几集甄嬛传。
我真是听得脑袋都大了,天天都是熹妃回宫那几集,也不知道有啥可看的。
闷油瓶还是老样子,又开始出去巡山了。但我对他上雪山这事有ptsd,他每次出门我都问清楚什么时候回来,要去哪。这回他会非常耐心地告诉我,说他要去打柴,全烧煤的话不够过冬。我本来想跟着去,但又不想显得太有控制欲,于是忍住了。但我会暗搓搓地让胖子跟着去,胖子躺在炕头,把脚竖起来放在火墙上烙着,手里捧着他的平板。
我蹬他一脚,“胖子,不能老让小哥自己去山上捡柴火,你也跟着去。我去他不乐意,他不愿意总被我看着。”
胖子难得没和我斗嘴,他把平板放一边道,“行,明天开始我跟他一块去,你放心吧,不能给你老婆整丢了。”
闷油瓶非常遵守和我的约定,每次都是按时回来,原来他每次上山都戴着我的手表,掐好时间回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胖子因为有风湿,所以睡在靠火墙的最里面。闷油瓶睡中间。我是个南方人,不习惯睡火炕,实在是太烤太干了,感觉睡半宿要把我风干了,于是我睡最边上。那我半夜还是要起来喝水,嘴唇干得都要起皮了。我通常只把被子盖一半,我看着闷油瓶卷着被子睡觉的样子都替他热。
我起夜怕惊醒闷油瓶,能不起来就不起来。今天晚上暖壶里忘记存热水了,茶缸里只有点凉白开,我打算偷偷起来干了,尽管我动作很轻,闷油瓶还是发现了。他按住我,从被窝里起来,要去外屋给我烧水,我忙轻声道,“别折腾了怪冷的,我喝点凉的就行。实在干得受不了了。”
他看看我,突然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温软的唇就贴了上来。他辗转触碰着我的嘴唇,轻轻吻咬着,将我的干裂的嘴唇润湿了一遍,末了又静默地吻住了我一会。
我心里软成一滩水,轻轻捏了捏他的腰,低声道,“小哥,你非要这时候撩拨我?胖子还在那呢。”
他看我一眼,“我去烧水,你别动。”说完他还是翻身下了地,从门后衣架拿了一件外套套着,去外屋添柴烧水了。
我摸了摸唇,心里都要甜化了。闷油瓶虽然闷,但他有些小动作真的让人招架不来。
总是搞得我心里老鹿乱撞。
临近年节,总是要置办些年货的。这是闷油瓶从门出来的第一个年,必须要弄得像样些。我问他张家人过不过年,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些困惑。后来他才解释说,张家人也过年,但因为他们寿命绵长,所以只过闰年,而且远没有民间那么热闹。
我又开始男友病发作,可怜起我的崽崽了。闷油瓶见惯了我姨夫般慈爱怜悯的目光,连鸡皮疙瘩都不掉了,反倒学会利用我的同情心为自己索取利益了,比如他要求今年要买点大白兔奶糖,那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他。
我们三人去赶集,平时这种场合闷油瓶是不去的,不过架不住我们软磨硬泡,就跟着去了。车肯定是开不进那么拥挤的地方,我们只能把车停在外围,一人一个布兜子进去扫货。布兜子是胖子在网上定制的,我也挺服他,弄了三个Q版人物头像放在上面,别说还挺有我们仨的神韵的。我问他是谁画的,他说是闷油瓶,我打死也不信闷油瓶会画这么可爱的东西。你要说他画点符0纸我是信的,画简笔画那简直是扯淡。后来我亲眼看见闷油瓶画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胖子说这是他教的,因为闷油瓶在家太无聊了,胖子就让他画画打发时间,他又不懂国画那套东西,就买了几个马克笔,简直像对付小孩子。闷油瓶还真卖他面子,没事就画上几笔。
我偷偷问过闷油瓶,“胖子让你画这个你就画,你怎么那么听话?”
闷油瓶淡淡道,“哄他开心。”
我悟了,胖子和闷油瓶的关系,在胖子眼里是亲如父子,在闷油瓶眼里是含饴弄孙,在我眼里是闺蜜情深,反正就是乱七八糟。
我没在北方过过年,不知道这边扫年货是怎么个扫法,就乖乖跟在他们后面掏钱了事。胖子一看就是个靠谱过日子人,花生瓜子糖,猪蹄肘子鱼,什么东西都买得齐齐的,甚至还去一个大爷那里打了十斤酒,这些沉的东西都给闷油瓶拿着了,他倒是无怨无悔。我就在旁边当个无情的扫m机器。
我正感慨胖子的居家贤惠,结果他很快原形毕露了,到卖鞭炮的地方买了一大堆鞭炮,什么挂鞭,二踢脚,大呲花,应有尽有。我忍不住抽眉头,不让他玩炸药,他就要玩鞭炮。我现在怀疑他跑这么偏的地方就是为了自由自在放鞭炮没人管他。
胖子高兴得肉都颤了起来,抱着他的大宝贝们回到了车上。
已经是大年二十八了,胖子开始忙活处理食材,雪乡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冰箱,怕坏的东西放外面就妥了。我后来才知道后院还有个大地窖,胖子在里面放了几百斤大白菜和萝卜,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目瞪口呆,胖子说疫情期间,还是要屯点东西好,减少出门的次数。
到二十九的时候,胖子说要上山砍点柴,我从没去过,便提议要一起去。于是我们仨一人一把柴刀出发了,胖子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全副武装,他年纪大了,早就开始注意养生。闷油瓶本来习惯在冬天就穿一件冲锋衣,但自从他从门里出来,我总觉得他身体不好,需要多穿。于是他被迫穿得像个豆包似的,我甚至给他戴上了厚厚的棉帽子,他被我捂得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闷油瓶手插在兜里,眨眨眼看我,闷闷的声音从围巾后面传出来,“吴邪,这样我没法砍柴。”
“不许脱,到时候再说。”
张豆包迫于我的yin威只好穿着,他看着手上那个连指手套,觉得自己遇上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这到底应该怎么动作?
我本来也没想让他干嘛,他天天忙活,我今天打算多干点,他在边上玩雪就行了。
胖子背了个神秘的大背包,我问他是啥,他还不说,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个贼胖子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东北的林子里是不能随便砍树的,林业局会有人巡逻,大多时候我们只能捡点树枝,走远点可以砍点粗树枝,但是不能伐树。附近的林子已经被胖子和闷油瓶砍差不多了,我们只能往远处走走。每隔几百米胖子会捆个红布条在树上,以免我们走丢了。
老实说,我每次和雪接触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像其他南方人见到雪欢天喜地的,我一见到雪就想起来那扇该死的门。因此从来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过雪。我们分头砍柴,闷油瓶本来想把帽子和手套摘下来,被我威胁性地看了一眼,就停下了动作。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因为我有时候像个重度焦虑症的病人,他做点什么不符合我的意愿,我就焦虑烦躁。
我们仨砍了一会柴,弄得汗流浃背的,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就不该穿这么多,反倒容易出汗着凉。胖子把柴刀往边上一扔,四仰八叉躺在雪地上道,“累死爹了。歇会儿。”他大口喘着气,面前飘舞着一大团哈气。闷油瓶见状也坐了下来,反正穿得多,坐一会也不会凉到,他询问般地看我一眼,我忙点点头。他把围巾扯了下来,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小口喘着气,同样是哈气,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吐的那个像仙气。
我真是病得不轻。
我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闷油瓶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脖子上挂着连指手套。我看他那个有点像豆包的样子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我偷偷在旁边团了一个雪球,趁他低头扔了过去。
可惜闷油瓶反应极快,竟然被他横空一把拦住了那个雪球。他转过来看我,我心道不好,偷袭不成反被草。我赶紧往边上滚了几滚,趁间隙看了他一眼,他只是看着我,没有什么动作。
我趴在地上的样子估计有点好笑,他淡然的眼珠看着我,“再远点。”
……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到底是该滚还是不滚。开始后悔自己手贱,旁边的胖子歇够了来凑热闹,从后面一扑,扑到闷油瓶身上,闷油瓶被他扑了个趔趄。
胖子一边往我这边跑一边吆喝,“快快天真,我跟你一伙,咱俩把小哥放倒让他吃雪!”
我一听有盟友了立刻来了精神,虽然我和胖子也不定够闷油瓶一脚的,但反正也是玩,大不了床上再欺负回来。
胖子和我跑到一侧,我俩开始团雪球。闷油瓶拂了拂身上的雪,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这一看就是给我们俩准备时间呢,放水放成这样,简直就是泄洪。
等闷油瓶的慢动作做完,我俩已经搓了一小堆雪球,胖子回头问我,“天真,咱离他有四十米了没?”
我一愣,“为什么要四十米?”
胖子在头顶比划一下,“你想想琉璃孙?”
卧槽。难怪他让我滚远点,太近了他给我来一下子怕不是当场就要当了寡妇。
我又道,“问题是四十米你能扔得到他吗?”
胖子骂道,“吗的,这么看咱俩一点胜算没有啊?”
确实一点胜算都没有,结果昭然若揭,我和胖子并排躺在地上喘粗气的时候就该知道结果了。闷油瓶在一边好像没事人似的捆柴火,我俩满脸满身是雪地瘫在地上。这一仗堪称惨烈,主要是我和胖子比较惨烈。
胖子喘得像头驴似的,“天真,我真想不通,就你这武力值,你咋在上面的?”
我顺口气,把脸上的雪抹到一边,“你懂个屁。我靠的是技术。”
胖子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真不是小哥可怜你?”
我怒道,“你嘴里能说点人话不?又不是强煎,看什么武力值啊,要看魅力值!”
“再说了,我俩是爱情,爱情你懂不懂?”
胖子哼一声,“我看就是仙女下凡扶贫来了,你还不承认。”
我转头向闷油瓶告状,“小哥,他又说你是女人。”
闷油瓶头都没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
我翻个身滚到他身边,拿根棍子当话筒,冲着闷油瓶道,“瓶先生,我还是想采访一下,你对自己被称为女人这事有什么看法。”
闷油瓶抬起好看的眼睛,终于肯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了,他看着我,“我是不是,你不知道么?”
好家伙,还会说荤话了。
闷油瓶把柴火捆好,分成三堆,他自己那堆最多,简直和他的身量不成正比。我和胖子也歇好了,我打算过去把他那堆往我这分点,转头就看见胖子拿着他的大背包跑到一片田地里去了。
从前这山下还住了不少人,但是大部分人都走了,从前在山坳里开的地就荒了。胖子终于肯把他的大背包打开了,是他那堆鞭炮。
我忍不住扶额,他怎么就对带响儿的玩意这么执着,难不成上辈子是个炮仗精?
我和闷油瓶也走了过去,见胖子把一个二踢脚点燃,往远地方一抛,砰得一声,整个幽静的山谷都是回响,一遍一遍的,恐怕得有四五圈,传得非常远。
我感觉不太好,万一附近有个林业局的人巡逻就不妙了。我刚想制止他,又被闷油瓶拦住。
我明白闷油瓶的意思,胖子高兴得像个二百斤的宝宝,让他开心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二踢脚这玩意就是动静大,隔几秒就bang一声。胖子又放了一串挂鞭,噼里啪啦的,回荡在深山里,连绵不绝的,倒是给静谧的深山填了点热闹的意思。
胖子朝我们招手,我们正打算过去,见他背后的山坡上竟有个黑魆魆的高大影子,露出一半身子在块大石头后面。我一下子噎住,用手示意胖子先安静,胖子见我的手势不对,便立刻静止不动了。
我低声道,“什么东西。”
闷油瓶声音也很轻,“熊。”
草。我早听说东北深山有人熊的传说,其实人熊就是黑熊,被当地人称为熊瞎子。黑熊的视力不好,但嗅觉和听觉极佳,能直立能上树,奔跑速度极快,咬合力很强,舌头上有倒刺,舔一下人就要没半张脸,而且这东西陆地上没有天敌。
老百姓传言说遇到熊瞎子装死可以逃过一劫,但这实际是误传。如果他没有攻击人的意思,人装死或许有用,但如果他有意攻击或捕食,除了和他拼命没有他途。
我曾看过一条新闻,说黑龙江某个农场的老农民上山遇到黑熊,躺地上装死被活生生坐断了四五根肋骨。幸亏熊瞎子那天不饿,玩够了就走了,老人也被出来找他的儿子找到,否则这位老人家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胖子这个倒霉催的,放炮放到人家熊大的老巢了,人家好好的冬眠被毁了,熊瞎子的起床气可不轻,又饿又火大,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闷油瓶悄悄将背上的柴刀掣在手里,身子低伏,我知道这是他准备干架的架势。我用手势示意胖子不要乱动,如果这位熊大脾气好,只是出来张望一下就回去睡回笼觉了,那我们就可以趁机开溜。如果他脾气不好……那肯定免不了是一场恶战。
熊大在那张望了一会,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我冲胖子招招手,示意他往我们这走,胖子捡起地上的包,开始小心翼翼往我这边移动。他没有回头,但我估计他已经猜出来背后是什么了。
胖子在离我们二十米的时候,他刚才放炮的地方突然又砰了一声。我头发一麻,心道完了。
这炮仗怎么还带延迟的?难道一开始哑火了?
熊大终于生气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狂奔了过来。胖子也觉察到不对开始快速往我们这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闷油瓶嗖得一下蹿了出去,几秒就跑到胖子旁边,揪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扔,就扔到了我的位置,我一把接住胖子。胖子的柴刀也在我这边,我俩把刀握在手里,暂且躲在柴火垛后面。
铁三角过了这么多年,我和胖子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要随便在张起灵面前装比,否则会给他添麻烦。先管好自己,然后再去帮他。
虽然对闷油瓶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有信心,但我额头还是冒了一圈冷汗。这位熊大脾气太差了,雪地又不好着力,闷油瓶穿的只是普通的棉靴,身上还套着臃肿的棉服,情况对他有些不利。
黑熊直立起来,呲着牙冲闷油瓶就去了,闷油瓶往边上一闪,黑熊一击没中,也不恋战,竟然径直奔着我和胖子来了。
我大惊,一把揪住胖子就要躲,吼道,“快闪!”
胖子也吃了一惊,一骨碌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手里拿着根二踢脚,我知道他职业病犯了,连忙吼道,“先别放!别炸到小哥!”
闷油瓶已经追了上来,熊大察觉到身后的危险急于转身,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被闷油瓶一脚踹到后心处。可能这位冬眠的熊兄太久没吃东西了,加上没大睡醒,竟然被闷油瓶踹得一趔趄扑在地上,闷油瓶趁机跪压上去。熊的力气极大,闷油瓶也有些压不住他,我知道他又想使拧断海猴子那一招,但熊可有爪子,被抓一下也是了不得的事。
果然熊兄开始乱抓起来,我见状一急,持柴刀就往他的手臂处砍去,这玩意皮糙肉厚,加上柴刀这东西本来就钝,这一击竟然没让他见血。但他吃了痛,转头冲我吼叫起来。闷油瓶趁机用刀照他后心狠狠砍了下去。黑熊吃了大痛,狂叫起来,后背处呲呲冒着鲜血。激痛之下黑熊爆发了极大的力气,一下子把闷油瓶掀了下去,闷油瓶借力翻了下来。他看见旁边的胖子已经点燃了二踢脚,便往远撤了几步。我一看也麻溜滚远,胖子玩起炸药来是真的六亲不认,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他手上。
胖子喝道,“孙zei,吃你爷爷一炮!”说着把二踢脚扔到黑熊身上,这回这炮仗挺给力,砰得一声,把黑熊吓了一跳,转头要跑。闷油瓶拦在他的去路上,我知道闷油瓶这是起了杀心,黑熊这玩意报复心强,万一之后我们上山再遇见就麻烦了。
胖子也玩得性起,一手举着刀一手拿着他的炮仗就要追上去。
不知闷油瓶看见了什么,竟突然把刀收了,让开了一条路,由着那头黑熊往远处山坳里逃跑了,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迹。
胖子追出来顿足道,“怎么就让他跑了!胖爷还想泡熊胆酒。”
我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省省吧。”
我转头问闷油瓶,“怎么不杀它?”
闷油瓶往刚才黑熊出现的那个山坡指去,那个石头后面有个稍小的黑影,他淡淡道,“母熊,有孩子。”
我和胖子也看见了,那个小黑影还在那里,等它的妈妈跑过去,它才跟上一起跑了。
胖子感慨一句,“嗨,倒是我不对了。把人家吵醒了,还要拿人家泡酒。”
我心里有些堵。倒不是年纪大了变圣母白莲花了,而是早年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也不太在乎其他人的,就更不用说动物的了。但是闷油瓶出了门后,我时常反思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徒增了多少杀孽。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报应到我头上,我吴邪只有一条命,随便报应。但我怕我造的这许多孽,报应到闷油瓶和胖子身上。
想必闷油瓶也是这么想的。
我问胖子,“为啥这熊就非要追着你不放?难道你看起来比较下饭?”
胖子怒道,“你才下饭。”他思索了一瞬,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为了这个?”
他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塑料袋出来,里面是一只扒鸡。
我无语道,“你上山砍柴还要带这个?”
胖子道,“那干体力活不得补充点营养呀!谁像你似的,天天在家吃软饭。”
我被他怼得语塞,想想也对,我现在可不就是在家吃软饭,老婆天天上山干活,我在家待着。
闷油瓶看看我,竟然开口道,“我让他吃的。”
胖子瞪起眼睛,我看他那副被挤兑的样子就想笑。
胖子把那只扒鸡拿了出来,放在他一开始放鞭炮的地方,冲着两头熊逃跑的方向道,“对不住了熊妈,这只鸡送你们了,新年快乐!”
我把地上的柴火背起来,看看天色,竟然已经擦黑了。有些麻烦,我们走回去就要天黑了,万一再遇见点别的什么就不好办了。
胖子贼眉鼠眼道,“回去来不及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怀疑道,“好地方?大年三十在林子里过?”我看了眼闷油瓶,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知道这地方肯定是他们俩都知道的。
我狐疑地跟着他俩走,林子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往深处看一片黑越越的,我忍不住脑补里面有什么山精树怪,僵尸粽子之类的。我们走了依旧十多分钟,转过一个小山包,胖子往前面一指,得意道,“看吧,好东西。”
避风坡处有个小院子,里面有间小房子,看起来像个加强版的窝棚。我忍不住吐槽,“这有啥好的?不就是个窝棚?”
胖子拍拍我,“确实是个窝棚,以前这里还让打猎,猎户们盖了歇脚的,现在荒废了,被我和小哥发现了。反正回去也来不及了,咱们在这歇歇吧。”
我只好跟上他们俩的脚步进了院子。院子很小,篱笆一看就是用附近砍的树杈子垒的,能防一防小动物,像熊和狼这类的动物肯定是防不住的。我忍不住有了危机感,像我这个体质,搞不好今晚上真要来点什么不速之客。
我们仨把柴火放下,进了屋子。这窝棚比我想像的要结实不少,已经可以算个房子了。东北早年的房子都是当地居民自己买砖和泥盖的,这房子没有刮大白,我摸了摸外墙,上面还有和在泥里的芦苇,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我一进屋子才知道胖子说的好地方是什么意思了。里面地方不大,也就二十平米,竟然还有火炕和炉子,都被他俩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还铺了被褥。炕上铺了个小炕桌。闷油瓶熟练地点火生炉子,我在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胖子早就在这存了不少好吃好喝的。
胖子角落里酒壶拎出来摆上,是一个铁葫芦,这酒我认识,叫闷倒驴,是内蒙那边的烈酒。看样子他最近是二锅头喝腻了。
我帮闷油瓶添柴火,又去门口检查了一下,好在这门还有个老式的铁插销,否则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没多会火都生起来了,屋子里暖和起来,我们仨坐在炕上。老实说我不太擅长盘腿坐,但闷油瓶身娇体软的,怎么坐都ok。胖子就大喇喇地把脚伸直了坐,坐在闷油瓶对面,反正闷油瓶是盘着腿的,胖子腿伸直了也踢不到他,但他的腿显然阻隔了我的伸腿之路。我便不客气地把腿搭在他腿上了,软绵绵的还挺舒服。
不大的小炕桌上摆着他俩之前存在这的吃食,胖子刚把酒烫了一下,拿了三个铁的小酒盅,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桌子上还有切好的红肠,酱猪蹄,酱牛肉,一盘酒鬼花生,还有几个小橘子。闷油瓶面前还摆了几块大白兔奶糖。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俩货之前肯定是趁砍柴上山加餐了,今天也是有预谋地想把我带过来,只不过不巧遇上黑熊母子了,否则那只扒鸡也应该在桌上了。
胖子举起酒盅道,“喝点儿呗,反正咱今晚也回不去了,就跟这提前过年吧,哪天过不是过啊?二十九就当三十过吧!”
闷油瓶平时不喝酒,但这回也听话地拿起了那个简陋的酒盅。
我看着眼前这个渍了油的小炕桌,上面摆的只是几碟不起眼的菜,酒盅里是刚热了的酒。外面刮起了风,风声刮得松针簌簌作响,山谷里一片静谧,雪落无声。
天地苍茫,只有我们三人在一起。
我有些眼热。我突然明白,我这半生所求,不过如此。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拿起酒杯,和他们俩碰了碰,仰头干了。
北方的酒真烈啊。
我们仨喝得醉醺醺的。闷油瓶可能也高兴,跟着喝了不少,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闪着亮光,果然,没有哪个男人是不爱喝酒的,只是情绪没到而已。
胖子不用说了,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最爱追忆往昔,忆苦思甜。他喝得嘴都瓢了,眼睛迷蒙着,打了个酒嗝,指着我和闷油瓶道,“我……嗝……王胖子,活了半辈子,啥,啥都没有。”
“钱,地位,女人,我都没有。我奔,奔波了半辈子,全是为了你们俩臭小子。”
我也喝得上头了,听他这话,心里难受起来,我接话道,“对不……”
闷油瓶也沉默着,握着酒盅不说话,默默看着胖子。
胖子摆了下手,粗暴地打断了我,“但,但是,我不后悔!”
“我认识你们俩,这辈子,值了!”
“值了!”胖子吆喝着,又灌了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人喝醉了控制不好情绪,我竟然酸了眼眶,我给他们俩又倒满酒,我们仨把杯子碰到一起,又干了一轮。闷油瓶这次倒爽快,接满了直接仰脖喝了进去。放下的时候,眼眶也是红红的。
我憋住眼泪,打了个酒嗝,也大声喝道,“值了!”
我们仨吃得杯盘狼藉,胖子早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闷油瓶还算清醒着,他把桌子收了。我还剩点意识,但喝点迷迷瞪瞪的,身上没有力气,起不来身帮他。
我睁着迷蒙的双眼,模糊中看见他去炉子里添了柴火,又把门栓检查了一下,过来给我和胖子盖上被子。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嘴皮子有点不利索,“小,小哥,你后悔认识我吗?我对你不好,我害你去守门,我……”
闷油瓶按住我的唇,顺势躺在我旁边,轻声说,“不后悔。”
“永远都不。”
我眼泪从眼角淌了下来,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他又从衣服兜里掏出那条手帕,给我擦了擦眼角。
“睡吧。”
“嗯。”
我们睡得很香,三个人挤在一起,暖融融的。
半夜的时候,我被胖子的腿压醒。我把他的腿挪开,正看见闷油瓶站在窗户边在看什么。
野外的窝棚为了防动物,都修得比较高,也比较小。我脑袋疼得要命,坐起身来。闷油瓶听见声响转了过来,他转身去木桌上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递给我。
我一摸,还是热的。我心里一暖,小声问,“你怎么醒了?头不疼么?”
闷油瓶摇摇头,淡淡道,“这种酒我喝不醉。”
六十度的烈酒都喝不醉,难道张家人在酒量上也有特殊训练?这也太变态了吧。
我看了看手里的茶,“这茶是给我泡的?”
闷油瓶点头,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静静看着我。
“每到这个时间,你就会醒。”
可能是年纪大了,我有些感性。我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睡不好。很多年了,我始终无法安枕。每每到后半夜三点钟左右,我都会突然惊醒。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是被噩梦惊醒,有时候就是纯粹突然醒了过来。
然后就睁眼到天明,人最不该做的,就是深夜想事情,可不巧,这件事我做的最多。
深夜想事的后果就是越想越不想活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染上了烟瘾。
不抽烟不喝酒的人,一定过得非常快乐。
闷油瓶出来之后,这种情况改善了不少,至少我醒来之后,坐起来默默看他一会,躺下又能睡着了。
原来他都知道。
我捧着茶喝了一口,是参茶,他知道我会醒,知道我会头疼,提前泡好了参茶,放在小炉子上。
我与他相识十多年了,他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从来不敢说自己了解他,但是我现在慢慢开始了解他了。
他知道我半夜总是醒,如果他是女人的话,大概会柔声细语地关怀我一番。但是他没有,他继续装睡,直到我也睡着。
大概因为同为男人,他知道我需要自己疗伤,也没有脆弱到需要人哄。
发愁的男人就像肚子里塞满了饺子的茶壶,你让他说,他是说不出来的,非逼着他说,只能让他更难受。
有些伤只能一个人治愈,有些心结只能一个人想通。闷油瓶洞察世事,知晓人心,活得像个神仙似的,这个道理他比我懂。
我确实不想他看见我太过狼狈和脆弱的样子。
我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
他道,“熊。”
我一惊,“什么?”我连忙下地凑到窗前,掀起床上遮的厚帘子往外看,但什么都没看见,月亮照在雪地上,远处还是黑黢黢的。
我转头问他,“没有啊?”
闷油瓶眨了下眼,我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又在逗我。
我又气又乐,大概表情有些好笑。他竟然轻笑了一下,“我想看熊,但是他们没来。”
行吧,这也可以叫看熊。
这窝棚实在是小,我觉得有点憋得慌,也是烟瘾犯了想找点什么别的转移下注意力,就提议道,“去院子里待会?”
闷油瓶点点头。我俩把棉衣穿上,小声出了门。
小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和闷油瓶站在院子里。我踩了踩脚下的雪,嘎吱嘎吱的,很是绵软。我捡了旁边一个树枝,想在雪地上写点什么。
我脑子里最先出现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但我又想起来,这句话出自白头吟,结局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分开了,显然意头不太好。我还在这想着,闷油瓶那边已经动手了。我忙伸头去看,以为大书法家张瓶之先生会写下什么旷古绝今的美好诗句。
没想到他只是在地上画了个我,简笔画那种。之所以知道这个是我,是因为和我的那个布袋子上的Q版头像一样,圆溜溜的眼睛,还戴着副眼镜。
童心未泯张起灵。
我索性陪他玩起来,建议道,“你再画个自己呗,就在这。”我指了指我的头像旁边不远处。
闷油瓶从善如流,真画了个他自己。其实他画得非常简单,主要是兜帽太传神了,很难不让人觉得这就是他本尊。
他画完了,我在中间补了个颗爱心。
我看着地面上这两个小人,有些开心。我伸手把他的下巴拧过来,贴上去亲了他一口。
我将他扑倒在雪地上,按着他就是一顿乱亲。他被我亲得气息有些乱,面前又开始飘仙气。
我压在他身上瞅他,越看越觉得喜欢。他见我半天不动弹,有些犹疑道,“你想在这里?”
……那不得冻成冰棍了。
我放开他,“回去睡觉吧,怪冷的。”他点点头,我俩就回去了。
我睡得很香。第二天我们仨回去的时候,特意去之前遇到黑熊母子的地方看了一眼,扒鸡已经没有了,想必是被它们拿回去了。
胖子皱眉道,“会不会被别的动物叼走了?”
我解释道,“不会的,一般动物不敢在黑熊的地盘造次,也就是你不长眼。”
胖子忿忿地瞥我一眼,又问闷油瓶,“小哥,你那刀砍得可挺狠,会不会那母熊不治而亡了啊!”
闷油瓶摇头,“柴刀太钝,只能伤及皮肉。”
胖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要是拿着小黑金,小哥全力一刀下去,这母熊的脊柱怕不是要被砍碎。”
后来再去那边砍柴,胖子还会在那放点什么吃的东西,第二天去的时候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它拿走了。黑熊并不是完全冬眠的动物,他们的冬眠更接近于睡眠,多数情况是因为不好找到吃的。
希望熊妈和它的孩子一切都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