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哪儿特殊的，上头这么重视他！
“明明一次任务也没完成过！”
“谁知道，说不定是看他长的好看呢？哈哈哈哈……”
万叶听着身边的同事说自己。
恶心。
这是他听了一路得出的结果。
此时的万叶手被反捆在背后，眼睛也被黑色的布条蒙上，只能被他们押着走。
他还以为能在这个组织混到生命尽头呢。
说是杀手，其实万叶并没有杀过那些毫无罪恶的人，因为任务的特殊性，真正让他动手使刀尖染上鲜血的，只有那些反社会的亡命之徒和出卖国家机密的叛国者。
当然，组织任务的来源、组织里的同事们，也大多是和他们差不多的。
毕竟不是什么正规组织。
这一点也让万叶很不爽。
既然不能手刃了他们，那就换着法子让他们也不爽。
他也没少被组织批评，但自己在高层的位置，也从来没被动摇过。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不过现在也好，他早就想离开这个让他反胃的地方了。
鬼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加入。
“现在组织终于想通要开掉他了，舒服！”
“就算我离开，你也还是爬不上我的位置。”沉默了一路的万叶突然吱了声。
说话的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都快死了还那么嚣张！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去西天！”说着手揪住了万叶的头发。
快死了？也对，这样的组织就算离开，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喂！你冷静点，想想私自动手的后果！这可是散兵大人点名带来的人！”
散兵？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吗？
“你们两个安静点！”
吵闹了一路的两个人都噤了声，万叶听到刚刚开口的人有了动静：“散兵大人，我们把人带来了。”
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万叶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被人按着肩逼着跪下。
万叶下意识想反抗，却被人用东西打了膝弯：“老实点！”
膝盖摔到地上的声音闷闷的，却很响亮，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这声响，似乎想将这疼痛的感觉传达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谁允许你动手了？”
话语里带着笑意，却冰冷至极。
万叶听到铁器落到地上的声音，接着是那人苍白无力，也毫无条理的说辞：“不……不是的散兵大人，我只是看他太不服管，想挫一挫他的傲气……”
“闭嘴。”
扑通。
那人再也站不住双腿，闭了嘴，跪了下去。
剩下的两人看到这种状况，不敢轻举妄动，也一直没有吭声。
房间里只剩下谁人慌张的呼吸声。
耳边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过。
扑哧。
温热的液体溅上了万叶的半边脸。
“啧，这人怎么这么吵。”散兵甩了甩手腕，“你们两个走吧，没你们的事了。”
两个杀手后退了几步，转身走了。
万叶从脚步声里，听出了些慌乱的意味。
“没用的东西。”
耳畔的声音与自己内心的声音重合。
万叶下意识睁眼看，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还被蒙着，心中一阵无语。
“枫原万叶。”
万叶猛然抬头。
“男，代号【红枫】，稻妻人，嗯……”散兵顿了顿，“还是当年枫原家的小少爷。
“真想知道枫原老爷看到自家少爷成了这番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万叶心里一阵刺痛。明明说话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传达的意思里带着好奇，可听上去却是那样冷冰冰的，像是冰锥一下一下刺着人最疼痛的地方。
明明感觉很疼，可反应过来时，冰尖已经融化成水滴，也只是像羽毛一样轻轻滑过，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种痒丝丝的痛感。
“我要退出组织。”万叶这么说。
散兵似是很惊讶：“退出？为什么啊？”
不等万叶组织说辞，散兵又带着那种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张口：“不过现在你没有权利说这句话哦，组织已经决定要开除你了。
“你知道的，在这里，这个组织，开除等于死亡。他们不会容忍叛徒的存在，也不会容忍隐患的存在。”
万叶感觉半边脸凉飕飕的，是血，在他脸上风干。
他没有再说话。
空气里满是沉默。
直到万叶感觉眼前有些光亮，散兵才再次开口：“不如你留在我身边做事？他们这么抹杀人才，我实在不同意。
“一块原胚，与其当成利人害己的废铁扔掉，倒不如好好打磨锻造，让它成为利剑为己所用。更何况……”散兵顿了顿，又带上了那种讨人厌的笑意，“你也不想死吧？”
•
万叶蹲在楼顶观察对面楼第九层的阳台。
两个女人正在那里喝下午茶。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
以正常人的听力，按理说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的，但奈何听力过人的【红枫】是个被清风眷顾的孩子呢？
万叶在楼顶听着风带来的声音。
“凝光，这又是你在哪淘来的新奇玩意儿啊？还挺好看的。”
“是从一位云游商人那里收的。据他说，这曾是岩王帝君使用过的扳指。”
“不是吧，这种说辞你也会信呐？我可要嘲笑你了。”
“我自然是不会信的，但这羊脂玉的质地和品相着实不错，市面上不太容易见得到，就买下来了。”
……
万叶轻叹了口气。
“北斗前辈……”
再回神，楼顶只剩下一句轻轻的呢喃，声音的主人已经去到了他目光所触及的地方。
47分钟前。
“怎么样，考虑一下？”
万叶没有回答。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煎熬。
散兵说的对，他不想死，也不想继续在组织留着，可是他现在并没有发言的权利。
死，或者，与散兵共事。
问题已经给出，选项已经明了。
“好。”
空气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流动。
带着散兵的笑声流过万叶的耳朵：“我还以为你会再挣扎一下，结果这么爽快吗？”
时间才过去了几秒。
我已经挣扎过了。万叶在心里回答。
“那第一个任务……诶，忘记让他们摘掉蒙眼布了。
还得我亲自动手啊，好麻烦。不过顺便也帮你松个绑吧。”
万叶听到一串脚步声。
悠闲，高傲，似乎还有点……轻快？
他很高兴？
万叶听到了布料摩挲的声音。
一双手臂环绕过他的头，伸向他脑后布条打成的结。不知为何，耳边竟然有谁呼出的热气打在耳朵上，很轻，很痒。
因为万叶还在跪着，散兵不得不弯下些身子去拽那个结。这个结解得有些费力，因为那个已经死翘翘的傻*手下似乎把它系成了死结……
万叶的耳朵被散兵呼出的气体挠的发烫，正要开口让散兵滚蛋，就听见刀片弹出袖子的声音。
嚓。
黑布掉落，万叶的眼前重见光明——即使这光有些刺眼。
万叶半眯着眼睛，逐渐适应了现在的光线，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青年带笑的脸庞。
尽管那只是一个假笑。
万叶的呼吸停了一瞬。
“好慢。”
散兵没回答什么，只是看着他笑。
万叶被看的有些发毛。
散兵给他松绑以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照片。
万叶瞳孔一缩：“这是……”
“第一次的任务对象哦。”
万叶站起来夺过照片塞进衣兜之后，便没了多余的动作。
“知道你不乐意干这事儿，但是谁让她背叛组织了呢。”散兵无奈地笑笑。
“去吧，你知道她在哪儿的。”
万叶黑着脸走出了大门。
散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托着下巴笑了。
“看来【红枫】的小脾气，还挺暴躁的呢。”
•
“哎凝光，去年我带回来的船体模型呢？”
“怎么突然提起那个模型？”
“你还没拼起来吧？以你的性格，拼好以后肯定要放在你那个展示架上的吧。不如趁着今天我们俩都有时间，一起把它拼好？”
“你倒是了解我。我应该放到储物间里了，稍等，我去找找。”
凝光转身离开阳台，朝着储物间的方向走去。
她拿了钥匙打开门，开始回忆自己把那个没有拆封的模型放在哪里。在一个抽屉里找到模型时，在阳台上的某些违和点闪过凝光的脑海。
“怪不得你会突然提起一年前的东西……那就给你们两个一点时间吧。有些事，还是清算干净了比较好。”
阳台。
“别藏了，出来吧。”北斗捏着手中奶白透明的扳指，话语中带了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北斗前辈。”万叶出现在阳台的栏杆边上。
“你这小子长进不少啊？凝光那家伙都没察觉到你的气息。”
“还是前辈指导有方。”
北斗放下手中有些温热的扳指，爽朗道：“咱们俩谁跟谁啊——是组织让你来的吧？”
“……嗯。”
北斗嗤笑：“果然那些家伙不会放过我。他们让你杀了我？”
万叶沉默。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万叶？”
“北斗前辈……我不会动手。”万叶跳下栏杆，站在北斗面前，“他们不会动我。”
北斗脸上的笑意更盛：“你就这么肯定？”
“并没有。但他们既然能容忍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应该料到了这次任务的结果，我并不担心。”
“你啊……”
两人无端笑了起来。
“北斗前辈，保重。”
“你也是。”
北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看着万叶纵身翻出阳台，脚步稳稳落在楼下的阳台顶上，堵在喉咙的话终究是咽回了心里。
“这孩子，还是那么不会撒谎啊。”
北斗看向手里拿着「南十字」模型站在阳台门口的凝光，耸肩笑了笑：“是啊。总是说些没由来的话，还以为我们听不出来。”
“但他也成长了不少——倒是我们的北斗大人，什么时候学会不动声色把我支开了呢？”
北斗干笑了两下，目光从凝光脸上转移到她手中的模型：“既然你把模型找来了，我们就开始拼吧？”
凝光看着自己爱人慌张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可你的语气就像是要当场了结了我一样。”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么？”
“怎么可能——你快坐下，模型拿那么久手肯定酸了吧？递给我好了……”
凝光被北斗按到椅子上，看着北斗开始给模型拆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当然是笑你……怎么那么可爱。凝光想。
中心广场。
“您的饮料。”
“谢谢。”
万叶接过饮品店员递过来的饮料，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休息。
没完成任务乖乖回去领罚？他才不要。
路过的一阵风带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叶，万叶抬手抓住一片如火焰般明艳的枫叶，捏住叶柄来回地翻转。
“已经……入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