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过,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救他,我们没有相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一)
我是一名阴阳师,没有雄厚的世家作为后盾,也没有强大的天赋作为傲视群雄的资本,只是一直游历在外面,帮助那些被妖物困扰着而需要我的村民百姓们。
简单概括下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
阴阳师都是需要式神的,作为助力,作为帮手,他们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可惜的是,我没有式神。
或者说,原先没有。
我看着面前那背对着我手握着刀刃的身影,盯着那无风自动的长发发起了呆,直到对方收刀入鞘回过身看着我,我才如梦初醒一般快步跑上前,将那些被他砍碎的妖邪尸体收到了随身携带的布包里。
“……为什么?”
仿佛很是不理解我的动作,对方轻轻皱起了眉开口问道,听到这话,我笑呵呵地回复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这些妖邪的尸体带回去淬炼一下可以提炼出相关的解药,对于那些受伤的村民们有很大的帮助哦,难道你的主人不会这样做吗,鬼切?”
听到我的话,那叫做鬼切的青年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
“源赖光大人从不会这样,他的力量很强大,无需做这种事情。”
啊啊,好吧,我知道我很弱……
心下暗暗腹诽了一句,产生了一丝嘀咕,我抬起头,却见鬼切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腰腹,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变成了苍白,我心下一惊,赶忙将剩下的尸体塞到包里,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鬼切面前搀扶着他的身体,语带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是伤口又疼了吗,我带你去休息!”
鬼切很不习惯我的触碰,他下意识想要和我保持距离,却被我强硬地抓握着手臂不让他退缩,随后蛮横地将他架在了我的肩膀上,见实在拗不过我,鬼切便无奈地随我去了,他低声道了一声谢,便跟着我的动作一步一步往村里走去,远远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在一个娇小的女人身上晃晃悠悠地走着,看起来还有几分好笑。
“都说了,你伤口没好,不能逞能,你看,现在脸色都变了吧?”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那半躺在床上的鬼切,从布包中拿出一些尸体捣碎,随后结印,将灵力灌入进去,让它变成粘稠的糊。鬼切靠在床头,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黑发散落在他的脸庞,再加上那稍显病态的脸色,在此时此刻竟有一些柔弱的美感,让我心跳都跳漏了几拍,我有些慌乱地想掩盖自己升腾起的一些旖旎心思,端着碗来到了鬼切身边,解开他的羽织将粘稠的药涂抹在他渗血的伤口处,也许是因为我动作急躁了一些,鬼切浑身僵硬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回道:
“我只是,想快点恢复,回去而已。”
回去…吗…
我给他涂抹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抹匀那些药糊,像是医生面对不听话的病人一般狠狠瞪了鬼切一眼,语气凶巴巴地道:
“你是我救回来的,等于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这么折腾自己!”
像是没有想到我会变了态度,鬼切愣了片刻,垂下了眼眸。
“是。”
“好了,药也上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近似胡乱地将整晚药抹在鬼切伤口上,我一下站起身,没有看他一眼就背着布包快速走了出去,当重重关上门后,我靠在门上,颤了颤眼睑,过了许久才迈步离去。
(二)
我是一名阴阳师,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在我落脚在这个妖邪四溢的村落的时候,我就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于是,我在这里扎了根。
这是个很朴素的村庄,邻里之间很是和睦,村民们都如同家人一般,但是这处村庄一直受魇妖的侵扰,村落四周遍布着迷雾,一旦在里面迷失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村中人如同魇妖的储备粮一般,惶惶度日,唯恐哪一日就会死于妖异的腹中。
我,是个很弱小的阴阳师,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来的是晴明,是源赖光,甚至不用这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出马,光是三大家族培养的精英后辈,就能将大家从水深火热中一起解救出来吧。但很可惜,意外来到这里的,是我。
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可以拯救所有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那薄弱的力量去往迷雾中将还未被抓走的人救回,这些灵力少的可怜,甚至连支撑着我独自离开去寻求支援都不行,但尽管是这样的我,依旧成为了村里人的希望,因此,我留在了村里。
我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而现在,鬼切,就是我的希望。
他是我从迷雾中救回来的第一个外来者,身上契约的痕迹以及强大的力量都在提醒着我,他是别人的式神,那时的他浑身染血,想必在迷雾中受到了魇妖的大肆攻击,伤口处更是带着那猛烈的毒素和深深的诅咒,是那些妖异一贯的伎俩了。
我小心地放平他的身体,抹去他脸上的血迹,在看到他的容貌的时候,我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艳,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此时他安静地躺在那,黑色的羽织散落在他身旁,点缀着点点血迹,看起来就像一件珍宝一般。
我这么想着,又有些好笑,谁又会去用珍宝形容一个人呢?
我将他救了回来,用那薄弱的灵力驱除着他身上的诅咒,治疗着他的伤口,使出浑身解数才将他身上的血止住,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慢慢醒了过来。
刚刚苏醒的他本能地戒备着周遭,甚至差一点将我一刀砍了,或许是因为比起袭击他的魇妖的强大,我太过弱小让他觉得怎么都对不上,所以这刀只是堪堪停在我脑门处,就没有再动作了。说实话,我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好色的人,但是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说,这点爱好还是要往后稍稍的,于是很奇妙的,我和鬼切开展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拷问模式,包括但不限于他问我答,为了活命,我算是把自己知道的和自己的老底交了个干净。
“所以,现在,我是出不去的是吗?”
听完我的话,鬼切沉默了片刻,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我无辜地举起双手道: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至少在你恢复前,你是没机会离开这里的。”
“若是我恢复后呢?”
“那大概有个五六成可能吧。”
听我说着,鬼切的脸色愈发凝重了起来,他看着我,金色的眸子里一片深沉。
“你是阴阳师,可以去迷雾里,若是你帮助我回去的话,有几成的可能?”
“七八成吧。”
我坦然道,在接受到鬼切疑惑的目光的时候继续解释道:
“我没有式神,在这里生存需要消耗很多灵力,我很弱,没有什么多余的力量帮助你回去。”
也许是鬼切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将我很弱说的这么堂而皇之,仿佛以此为荣一般将摆烂刻在自己的脸上,于是他很少见的沉默了,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对我无话可说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
“那我就暂时做你的式神吧。”
“诶?”
“不要误会,这只是为了离开罢了,在我恢复的期间,我会作为你的式神协助你除秽,保证你的生存,但希望你能够在我恢复后助我一臂之力。”
鬼切这么说着,片刻后顿了顿,继续道:
“若我离开这里,定会告知源赖光大人,前来救你。”
唔……听着真是一个好的交易。
我捻着发尾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想着,他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但直直望向我的金眸中充斥着隐隐的期待,看得我心下一软不自主地点了点头,见到我答应了,鬼切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了下来,稍显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配上他苍白的脸色颇有几分病美人的风姿,蛊得我大脑当机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既然你是我的式神了,那……叫一声主人听听?”
铮——
刀刃出鞘的声音传来,我看着那横在我脖子上的刀芒,再度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三)
鬼切是不会叫我主人的,毕竟作为式神只能拥有一个主人,尤其是作为强大的阴阳师的式神,骨子里都有着一股高傲,又怎么会去称呼一个弱的连式神都没有的阴阳师为主人呢?
我撑着头,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些能召唤出式神的同门,那几乎都是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可是尽管如此,我心情还是要比之前高兴很多,毕竟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来动手,鬼切就能将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比如除秽,比如制药,当然更主要的是,我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他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调度我的情绪,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
“今天要去村长家送药,鬼切,你跟我一起去。”
“是。”
在村中呆了近一个月,鬼切已经大致知晓了我每天的日程安排,这种小事几乎只要开口说一声,就能很快速地行动起来,他熟练地提着几个药包,恭敬又疏离地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扮演着式神的角色。
来到村长家,我敲了敲门,但很奇妙的,以往早就打开的大门现在却完全没有动静。
“奇怪…不在家吗?”
我嘀咕着,正准备再度敲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年迈的老妇人看到我孱弱地点了点头问了个好,随后让开了一步好让我进入屋内。
“村长,我来给您送药了,这是你上次跟我要的两包。”
看着坐在屋中的老者,我笑着点了点头,刚想让鬼切将药送上,却听到对方道:
“谢谢你啊丫头,但是我现在用不到这药了,不好意思啊让你白跑了一趟……”
老人说着,抬头跟我露出一个微笑,他身体佝偻瑟缩着,双手藏在了宽大的袖袍中。
“诶?”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老人,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起来还是那样和蔼,见我因为这话愣住,更加抱歉了几分似的继续道:
“真是对不住,这样吧,这是我的一些心意,就当做是给你们的补偿。”
他这么说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老妇人,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端起了一个盒子,一步一步从我边上走过往鬼切那走去,我的目光跟着她往后移去,在落到她的脖颈处的时候,眼神微微一暗。
“不用了!”
我笑着几步走到鬼切面前,在他要接过那盒子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看着面前的老人微笑着说:
“只是两包药而已,左右也不亏待我什么,村长不必这么客气,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着,我强硬地拉着鬼切走出了村长家的大门。
“为什么不要?”
鬼切抽出被我握着的手,沉声问道,感受到手心热源的消失,我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鬼切手里的两包药。
“算啦算啦,大家也不容易,本来也都不富裕,少两包药又没什么。”
“可是,这是你熬了几个晚上做的。”
鬼切皱着眉说,这么久以来他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明明是一个弱的离谱的阴阳师,却为了这些陌生人这么拼命,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怎么,你心疼我啊?”
听到这话,我万分厚脸皮地扭头看着他,笑嘻嘻地小跳几步站在他面前。听到我这么说,鬼切下意识撇过眼睛,嘴唇动了动,随后说道:
“没有……”
“诶唷害羞了吗,你就承认又不会怎样哈哈哈,当然,如果你叫一声主人的话我会更……诶诶诶,有话好好说,把刀收起来!”
(四)
少了一个供应大头,我的生活节奏要慢下来很多,晚上不需要再花很多时间在制药上,可以静下心来去读一些我曾经完全没有兴趣去阅读的古籍,去寻找如何破除魇妖迷雾的方法。
毕竟,鬼切他是想要回去的,我也答应了的。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贪念了……我捻了捻书页的一脚,神游了几分,那些发黄的书页上的文字逐渐模糊了起来,倒是脑海中鬼切的身影更加清晰了几分。
我想,大抵,我是喜欢鬼切的,从救下他的那一刻开始。
只是,这也就是少女的小小旖思罢了,像是捡到了落入手心的星辰一般,呵护着放入心底,唯恐给人看了去。
在那无往不利的刀刃撕碎妖邪的时候,斩裂的风声从我身侧吹拂,牵动着我的心跳。
是风动,亦是心动。
“水。”
茶杯放置在桌上传来一声轻响让我回过了神,鬼切微微低着头看着我,忽明忽暗的灯火照耀着他一向冷硬的面庞都柔和了几分,他安静地看着我,似乎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就分了神,我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简单扫了一眼手上的书籍,随后和尚放到了一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就示意他坐下,鬼切犹豫了一会,最终站着没动,只是半跪下身子低下头问道:
“有什么吩咐?”
看他这样,我眼神微微暗了暗,最后也没有说他什么,这份疏离感,于我来说都或多或少有些习惯了,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想要将我心底的一丝失落掩盖掉,随后随意挑起了一个话题问道:
“鬼切,你在迷雾中和魇妖战斗过,你有见过他们的样子吗?”
鬼切疑惑地抬头,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但相处了这么久了,对于我跳脱的思维也就习惯了。
“有。”
“长得怎么样?我听说那些强大的妖异各个都会幻化成好看的样子,是不是他们也……”
“丑陋。”
我有些兴奋地倾身问道,却在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被鬼切打断,他没有夹带着任何个人情绪,只是非常客观地描述了他心里的想法罢了,我有些尴尬地捻了捻手指,下意识地将手缩到了袖子里,随后找补一般继续说道:
“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因为你不喜欢才会觉得丑呢?”
“喜欢?”
听到我的话,鬼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他垂下眼眸,似乎在斟酌这个词语的意思,过了片刻,他抬眸望向我,认真地问道:
“什么是喜欢?”
“……”
我有些哑然,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因为他的问题和眼神加快了许多,我有些庆幸现在是晚上,昏暗的灯光无法照见我逐渐发红的脸颊,我紧紧撰着手心,任由里面泛出了汗渍,磕磕巴巴地说道:
“喜…喜欢就是,如果看不到他…会很想他,会…想跟他一直在一起,和他相处会很舒服,并且…并且想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听到我这么说,鬼切陷入了深思,我有些忐忑地盯着他的脸庞,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过了许久,就见鬼切抬头问我:
“那你为这些村民做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喜欢吗?”
诶…?
没想到会收到这么一个回答,我有些懵不知道回复什么,只是愣愣看着鬼切,随后回道:
“是啊,就像我也喜欢你一样。”
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鬼切静静地看着我,任由我的脸在他的注视中越烧越红,狂跳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我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期待地看着鬼切的脸,脑中杂乱一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样我们对视了许久,却见鬼切再度颔首垂眸,恭敬又疏离地道:
“鬼切身份低微,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我的脸色白了一瞬,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似的疼痛万分,我有些慌乱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却因为太过急躁呛住而咳个不停,鬼切眉头一皱就要上来帮我顺气,却被我急忙伸手拦住,在手心触碰到他的手臂的时候,我仿佛触电一般一下抽回手,又将它缩回了袖子里。
“啊哈哈哈,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是在开玩笑啦,不要想太多。”
我挤出一个笑容,像是真的被他猜中了一样笑着,止不住的呛咳声和笑声让我此刻的表情万分狼狈,我扭过头用衣袖掩盖自己的脸庞,一边咳嗽一边对鬼切下了逐客令。
“不逗你了,你回去吧,我要继续看书了。”
鬼切静默了一会,低声说了一声是,随后站起身,在我的咳嗽声中转身离去,我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呛得太厉害了,将我的泪水呛出了眼眶,我喘气着伏在案几上,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
“如果,是真的呢?”
(五)
随着鬼切伤势逐渐恢复,我清楚的意识到,距离我们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自从哪一天晚上的不愉快后,我就收起了那些胡思乱想,专心在古籍上寻找着破除迷雾的方法,但这些小心思真的收起来了吗?
或许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还是找到了突破的方式,原本以为一切都即将柳暗花明,可是在这个时候,鬼切病倒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式神也是会生病的,应该是未全部消除的诅咒还残留在鬼切身体里,他又是要强的性子,就算是难受了也不吱一声,更何况自那夜之后,他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我,因此当我知道他病倒了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他脸色苍白昏迷在床上发着高烧的样子。
“鬼切!”
我心疼地扑在鬼切身边,伸手抚摸上他的额头,却被烫的一阵瑟缩,此时的鬼切仿佛被魇着了一般急促喘息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将他身下的床单浸湿。我焦急地伸出手覆盖在鬼切身上,试图用灵力来减缓他的痛苦,可是就在我触碰上的时候,我被推开了。
猛然跌坐在地上,我有些愣神,鬼切双眸紧闭,双手在不断乱挥,隐约从口中传来“走开”的话语,臀部传来的疼痛感连带着我心里的隐痛刺激的我眼眶发红,我咬牙站起身,努力往鬼切那靠去,轻着声音说道:
“别怕,鬼切,是我……”
我想将双手覆盖上他的身体,却被他紧紧捏着手腕,带来一阵刺疼。
“鬼切,没事了,我在这……”
手腕处传来咔咔的声响,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一般,我死死咬着唇,氤氲的水雾在我眼中轮转,最后掉落在地上,我努力往他身边贴去,轻轻开口哼唱着小时候母亲给我唱的摇篮曲。
幽幽的歌声在空中回荡,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鬼切的挣扎逐渐减弱了下来,握着我的手臂一松,垂落在身体的两侧,我赶忙举起早已一圈青紫的手,将灵力小心地渡了进去,随着我的歌声一起安抚着鬼切的情绪,过了许久,他终于平稳了呼吸,沉沉睡了过去。
“呼…呼…”
我蜷缩着身体捂着手腕上的伤大口喘息,疼痛带来的冷汗遍布着我的额头,手腕好似要断裂一般让我想尖叫,可我又怕吵醒鬼切一样只是张开口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唔……”
梦呓一般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微微昂起头,却见一道泪水似乎划过了鬼切的脸颊,埋入了枕巾里。
“主人……”
啪嗒——
一滴水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声轻响。
(六)
“哎呀我都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我看着那皱着眉给我包扎手腕的男人,乐呵呵地笑着,有些想收回手,但却被死死拉住最后引得我一声痛呼。自从鬼切清醒过来后,在看到我手上的伤口的时候他的眉头就没有松下过,现在更是强硬地要给我包扎,完全不让我拒绝。
“……对不起……”
看着我那青紫红肿的手腕,鬼切眼里满是自责,他修长的指尖小心又笨拙地帮我包扎着,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欢喜,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鬼切认真的样子,努力克制着我上扬的嘴角,假装不在意地道:
“没事啦,我都说了没事了,别这么自责,你那时候状态不对嘛,不关你的事。”
鬼切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的一只手包扎好后又小心地拿起了另一边,破天荒的,我这次乖巧的紧,没有再拒绝。当两只手都包扎完了,我轻轻拉了拉鬼切的衣袖,示意他坐在我身边,和上次一样,他犹豫了许久,或许是我眼中的期待太过明显,又或许是他有着那么或多或少的愧疚心,他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鬼切,我找到可以破除迷雾让你出去的方法了,明天,我就结印帮你破开迷障。”
我得寸进尺一般靠在鬼切肩膀上,只觉得他浑身一僵,可到底还是没有推开我的。
“鬼切…并不是很急,若是你不适可以缓几日。”
“呀,你在心疼我吗?那你叫我一声主人,我就不疼了。”
鬼切一字一顿说着,听得我心里一阵酸软,我抿唇笑了起来,像是一直以来的那样逗他,话音刚落,他又沉默了,我垂下眼帘盖住我眼中的失落,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了几分。
“逗你的,放心,这点小伤,我明天就能恢复。”
我直起身子看着他,很是自信一般地说道,却见鬼切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仿佛有些失望,但这情绪稍纵即逝,我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就当……我看错了吧。
“对了,鬼切,跟我做个约定吧。”
我抬起缠满绷带的手伸出了小拇指,说实话,鬼切包扎的技术不是很好,此刻我的手腕像两颗大球,又怪又丑。
“什么?”
“答应我,回去之后,再也不要回来,好吗?”
我微笑着,看着鬼切脸上逐渐出现惊讶和错愕,他双唇微颤,过了好久才嗫嚅着问道:
“为什么?”
“因为……”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皮地眨了眨眼道:
“没有为什么,我只想你答应我,你愿意吗?”
“可是当初我答应了要带你出去……”
“人心是会变的,鬼切,这就是我们人类的特权,你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暂时当我的式神,难道,你要违背我的命令么?”
我很少这么强势,这是第一次拿身份来压他,我看着鬼切浑身一震的模样,抬着手伸出小拇指往他那更近了几分,继续道:
“你愿意吗?”
鬼切死死咬着牙,似乎在挣扎一般,过了许久,他闭上了眼,伸小拇指勾上了我的。
“是。”
我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
(七)
破除迷雾的咒法比我想象中要轻松许多,我站在村门口,看着那逐渐分到两边形成一条通路的雾气,看着鬼切握着刀一步又一步往前方走去,无所遁形的魇妖都在他的利刃下化成烟灰,我紧紧凝视着他的背影,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丑陋。”
不知怎么,我耳旁突然浮现了这句话,抓挠脸颊的手一顿,手指微微瑟缩了一下,又小心地缩回袖中,随着鬼切的离去,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消失,那些被我拨开的浓雾又缓缓聚集,将道路淹没。
啊,真好啊…
我看着那什么都看不见的雾气,笑得很开心。
……
“回来了?这次是遇到什么困难么?”
源氏家族,高高在上的主位上,一名白发的男子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黑发男人,沉声问道。
“回主人……是遇到了迷障。”
本想说什么,鬼切却顿住了,眼前浮现了那明媚的小脸,嘴巴开合了良久最终还是改了口。
“迷障…吗?”
白发男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自己的武器终究还是不太会说谎,但是他也懒得去计较什么,只是说道:
“回来了就好,去休息一下,三日后,我们要去打一场硬仗。”
不会过问过多是鬼切的习惯,他颔首应下,没有去思考什么就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觉得自己和离开源氏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每天晚上都会想到她。
他记得她曾说过,若是喜欢,就会在见不到她的时候想见她。
他对她,是喜欢吗?
鬼切沉默地坐在桌边,手臂无意识地握在了自己的刀柄上,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将两人的相遇相处放了个清楚,让他都有些压抑,从没有这么清晰地记住每一件事情,还都是与她有关。
其实,他是不懂的,关于喜欢,关于情感,他只知道当她说喜欢自己,认真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是慌乱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她,她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就算是他将她弄伤也从没有过怨言,好似从不会流露出开心以外的情感,他不明白,这难道就是喜欢吗?
他也不知道,她说的喜欢,是真的吗?
每一次在他以为她说的是真的的时候,她又总会像是开玩笑一般将那些说出去的话收回。
回来前的那一晚,其实他是想叫主人的,他努力地开合了很久的唇,就在快要说出的时候,她收回了机会。
她的话,是真的吗?
她的喜欢…是真的吗?
鬼切眼中逐渐充斥着迷茫,他凝视着黝黑的虚空许久,最后像是期盼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轻声问道,像是问对方,又像是问自己:
“这么久以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是可以相信的,对吧?”
(八)
鬼切没有想到,他和她还有再见的一面,当跟随着源赖光的指示砍下一只妖异的头颅时,那熟悉又陌生的村庄暴露在他的面前让他一阵恍惚,原本宁静的村落满是尸体与血腥的气息,顺着风声传到他的鼻腔里让他心底涌起一阵恐惧。
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她呢,她又在哪里?
“当心点,鬼切,这里还有一个大家伙呢。”
源赖光的声音让鬼切从胡思乱想中挣脱,他紧紧握着身边的刀刃警惕地守护在源赖光身侧,紧绷着身体环视着四周,而随着一阵脚步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你……”
“鬼切…?”
他们怔愣地看着对方,鬼切下意识就想上前,他有太多话想问她,也有太多话想告诉她,他想说,这么久他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愿意相信她的话,就算是被骗了也好,就算是恶作剧也好。
他,也是喜欢她的。
“站住,那是魇妖。”
源赖光伸出刀鞘挡住了鬼切的步子,却让鬼切犹如当头喝棒一般站在了原地。
“什么……”
源赖光看着心神不定的鬼切一眼,拍出去一道符,强烈的光芒照射下,眼前那娇柔的少女脖颈处伸出了万千触手,就连手指都扭曲成了特殊的形状,但是,她的脸依旧如同和他初见时一样干净纯洁。
“看起来是个阴阳师,可惜了,应该是灵力耗空后被魇妖吞噬了,但因为本身是阴阳师,没有变化的太彻底。”
“不!不要看我!”
仿佛意识到什么,少女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她扭曲的手指紧紧捂着自己的脸,身体瑟缩又无助地仿佛蜷缩着一般。
“不,不要看我,我现在很丑……你,你会不喜欢的…”
如同利刃砍入了心脏,痛的鬼切浑身颤栗,他想到了那一晚她问过自己的话。
魇妖好看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丑陋……
仿佛支撑不住一般摇晃了一下身子,鬼切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死死盯着那蜷缩着想要将自己藏在触手下的少女,抖着唇却发不出一句声音。
为什么,当初要说出这种话呢?
“鬼切,坚持你的刃心和信念,她现在是妖,送她解脱。”
源赖光的命令恰到好处的响起,让鬼切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爆出了条条青筋,胸口痛的他仿佛要窒息,红色的血丝遍布他金色的眸子,让他相比较于她来说更像一只厉鬼。
“你在犹豫什么,动手!”
终于意识到鬼切似乎对这名女子过于上心,源赖光皱着眉再度命令道,可是鬼切却依旧没有动静,粗重的喘息声越发强烈,他的脸上满是挣扎。
然而这一刻,那少女先动了。
条条触手拍击地面,如同猎捕的狼犬一般向源赖光扑去,锋利的指甲抓向源赖光的面门,而与此同时,几乎是瞬间,鬼切猛地拔出了刀,冲到了源赖光面前。两道身影一下纠缠在一起,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仿佛久别重逢的恋人最深的拥抱。
如果,没有那插在少女胸口的一把刀的话。
纠葛的身影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只留下鬼切怔愣地躺在地上看着那跪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他的手握着一把刀直直洞穿了少女的身体,嫣红的血顺着刀柄留下染上了他的衣袍。
“为什么…要回来呢?”
豆大的泪水滴落在鬼切的脸上,像是把他砸痛了一般不断颤抖,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唇角流血的少女,她的眼中满是泪水,正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落下,她继续开口,随着说出的话喷出大片的血沫:
“明明,约定好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回来呢?”
“是因为…从来没有把我当主人吗,所以我说的话,才这么不上心…”
仿佛失了力气一般,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减弱,变成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喃。
鬼切浑身颤抖,牙关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手上早已被鲜血染红,而这鲜血,没有一丝来自于他。
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违背约定的……
鬼切动了动唇,想要开口,想要否认,想要诉说,却被手指抵上了唇,少女眷恋地看着鬼切的样子,伸出手小心地拨开了他染血的额发,轻声说: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不是的…你一点都不丑…一点也不…
“好疼,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能不能叫我一声主人,这样,也许我就不疼了…”
……
像是没有期待得到回答,少女一点一点伏下身子,最后完全压伏在了鬼切怀中,像是在撒娇一般努力说道:
“鬼切…真的…很喜欢…”
带着丑丑绷带的扭曲的手缓缓垂落,砸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身上的人完全失去了动静,就连流淌出的血液都逐渐冰凉。鬼切目光空洞地看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抖着手环住了身上人的身体。
“主人……主人……”
像是失去伴侣的孤狼,黑袍的男子紧紧抱着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少女,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呜咽声。
这一声,终究是迟了。
(完)
魇妖,已经侵入了村子了。
当村长拒绝了我送药的时候,我就隐约产生了这样的预感,站在昏暗的房间内,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无力。
到底还是太过弱小了,到最后,这个村子里的人也许我都保护不了。
但是,但是至少,我想保护他。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鬼切,他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恭敬地站在我的后面,和我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在此刻无限拉长,像是一个屏障一般横亘在我们中间,分割出来了两个世界。
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这么想着,有些事情也就释怀了许多,我笑吟吟地伸出手隔开了想要靠近鬼切的老妇,瞥了一眼她脖子处隐约出现的寄生痕迹,插科打诨一般让村长他们放下戒心,随后拉着鬼切就离开了屋子。
一路上,鬼切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手很是火热,让我带着凉意的身体都产生了一些贪恋,可是这份贪恋没有过多久,就在他抽出手的时候消失,转变为淡淡的失落。
他问我,为什么不要村长的礼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冥思苦想一个理由的同时,我的心里也因为他的关心升起了一些小小的高兴。
鬼切他,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
既然魇妖已经进入了村子,那么送鬼切回去的计划也得加快了,我将能拿到的古籍全部翻了出来,一张又一张地翻阅着,最终在其中一本中找到了破除迷障的方法,我看着那泛黄书页上的字,像是意料之中又好似出乎意料一般发起了呆,直到鬼切的到来我才回过神。
我问他,在他眼中,魇妖是什么样子。
他说,丑陋。
我有些惊慌,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有片刻不知道如何放置,只能悄悄藏在了袖子里。我想问他,如果是我变成魇妖呢?可是这句话,我终究还是没有说。
毕竟于他来说,我只是个放在平日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弱小阴阳师,最后也许会化作一粒灰尘从他的生命中消散,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被他遗忘在某个角落中,那么我变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影响呢?
像是自嘲一般笑了,这么一想,我反而坚定了要送他回去的决心,并且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这样,就算我变得很丑,变成怪物,也不会让他看见,至少可以在他心里留下我最后的体面。
我试图这么说服自己,但人的心是会有贪欲的,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就这样留下鬼切,故意不尽全力,是否可以偷得一些美好的时光来作为我的念想,然而这些想法在他发热的那一晚被彻底打碎,什么贪欲,什么念想,在我半跪在潮湿的地板上,举着青紫的手帮鬼切治疗的时候,听到他梦呓般的呢喃的时候,我就彻底放弃了,那个夜晚,我轻轻抚摸着鬼切熟睡的脸庞,哭了许久。
我的演技一向不好,这是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评判。当我用灵力拨开浓雾的时候,身体因为亏损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我暗中掐着我手臂上的软肉,好让它不会颤抖得那么明显让鬼切发现端弥,我注视着那劈砍出一条通路的背影,眼眶逐渐泛红,像是想要将他深深刻入自己的心里一般紧紧凝视着,如果我有机会还活着,能够离开这里,我想我肯定会跟我旧日的好友一顿吹嘘,我是怎么骗过那大名鼎鼎的阴阳师源赖光的式神的。
可是当寄生的根须刺入我的脖颈和手臂带来一阵刺痛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
在魇妖缓慢吞噬着我的血肉的时候,我第一次对自己阴阳师的身份产生了厌恶。人烟稀少的村落此时已经彻底瓦解,被魇妖们霸占,那些无法逃脱的村民们都变为了魇妖的口粮,成为了无名的尸骨。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感受着身体里魇妖的触手一点点蔓延着,从我的脖颈和手指处刺破血肉伸长出来,因为我阴阳师的体质,他没办法将我立刻消化,只能一点一点侵占我的身体,剧烈的痛和痒让我崩溃,可是被魇妖控制的身体却连自杀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死亡,此时此刻,我倒是有些羡慕那些一命呜呼的村民了。我想要抓挠,可是每次伸出手,眼前总是浮现那黑袍的青年说的那句丑陋,以及他那从不带任何情感的眸子。
至少,至少让我的脸还正常吧。
我颤抖着身体小声祈祷着,哀求着一个没有思想的妖异。
鬼切…我好疼…
我哀哀叫着,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没有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鬼切,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感到有些恍惚。
他和那时与我分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去了伤病的他要比以往更加健康一些,此时正握着刀,警惕着四周,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金色的瞳孔好像放出一阵亮光,嘴唇微微开合想说什么似的就要往我这走来。
可是当看到我的模样的时候,他愣住了。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我努力遮挡着自己的样子,不想让他看到丑陋的自己,像是在保留着我最后一丝身为人类的尊严,他身后的白发男子要求他将我斩杀,给我的生命画上句号。
多好笑啊,一名阴阳师,最后却被以妖异的身份了结。
我打算引颈就戮,放弃抵抗,可是鬼切却一直没有听令,他紧紧凝视着我,满脸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悲痛,他握着刀的手在颤抖,像是连抽出刀刃的力气都没有。
是因为,他依旧把我当做人类,没有办法对我动手吗?
我懵懵懂懂地想着,原本一直因为死亡逼近而泛起恐惧的心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我勾着唇看着鬼切,心中留下了一句叹息。
鬼切他,真的是很温柔呢。
我的鬼切,我的珍宝,如果我是让你痛苦的源头,那就也让我来将他完结吧。
我这么想着,使出浑身解数,往源赖光攻去。
冰凉的刀刃划开我的身体,洞穿了我的心脏,我跪坐在鬼切身上,低头看着那将我刺穿的利刃,我对它并不陌生,每次我想让鬼切喊我主人的时候,他都会拿着这把刀指着我,每一次无一例外。
这把斩杀了无数厉鬼的刀,一次又一次用锋利的刃尖对着我,也只对着我。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地将我刺穿了。
我想笑,可是眼泪已经受不住地从眼眶中落下,也许是因为疼的,也许是因为冷的,我眷恋地看着身下的青年,伸出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想要将他刻在我的眼中一并带走。
我想说,我以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救你是真的,送你回去是真的,就连喜欢你,也是真的。
但是鬼切,你答应的做我的式神,是真的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要违背我们的约定回来?又为什么从未喊过我主人?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无法对我下手?又为什么会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
我到底,还是不懂你的。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意外地感到很是满足。
至少,死在喜欢的人怀里,也不是一件坏事。
意识模糊之际,我好似听到了一声又一声模糊又熟悉的声音,那是如同泣血一般满是悲痛的主人,我隐约觉得我知道是谁在叫我。
原来死前的幻听会是这么美好的吗?
在我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我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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