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直抒胸臆，即使几乎溢出。
我想有人理解，至少那一个人。
挣扎繁茂的矛盾：谜与答，如同拼图、破镜，十指紧密交织，完美契合彼此。
那是月一样，到最后也摸不到的梦想。

门铃声。
黑羽在被子底下翻个身。又转回点，压到了伤。躲在里面不见阳光，天知道几点了，总之有什么推销上门，就让人自己无趣离去吧。
声音停了一阵。他一直没睁眼，快要沉回睡梦；不包含任何附加信息的铃声又响起，更急促。
莫名感到可怖，像会坚持到用指尖拆开门板。他一万个不情愿地磨蹭爬起，从窗望向楼下。喉咙里预备的呵斥噎住自我，一脚踩空掉入冰水一样瞬醒。

站在大门外，工藤暂时放下手。还是没回应，他脑中将整个解谜逻辑快速过一遍，不知第几次了。自己看不出哪里有问题。那么是他来晚了？即使他没浪费一点时间——
他看见住宅门打开，对比内心想象过的一万种真面目，那里出现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边走边打哈欠，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几点啊……"天微微亮、还不够暖，他看着这无比懒散普通的家伙走近。
但给他开门时，一瞬又锐利警戒，望望四周。
和从高处看到的一样，别说警察，路上没一个人，除了这位访客。
"K……"工藤开口，停住，瞥了一眼外面的门牌。他应该怎么叫？似乎毫不在意这些细节，主人转身往回走，没穿整齐匆匆出来，到这会儿冷得一哆嗦。还侧眼奇怪地瞟侦探，难道这么辛苦找过来，只为了站在外面发呆？
"哦。"黑羽说，"别担心：没有预告，这里不会发生犯罪。"
大抵没错。他最后留下的信息没有展望未来，只宣告过去的落幕。像要抓住行星成线的珍贵机会，侦探急忙追上去；触手可及时，平地被自己绊了一跤。
黑羽急忙回身接住，轻手将人扶正。喂你没问题吧，他心说，观察访客脸上表现。
而在这个近距离，工藤也缜细看他脸上、手上还在愈合中的伤口。

虽然对于休息日这个点也太早了，但起都起来了，还能放着不敢去怠慢的客人，躺回了继续睡不成。还好这两天他没别的事忙活，把家里收拾了下，不显那么凌乱。在厨房灶台前，黑羽又打了个很大的呵欠，根本睡不饱，仿佛过去轻巧丢掉的那些睡眠时间，如今集合了回来报复。
他端两只早餐盘回到餐桌旁，咖啡更前一会儿就给人倒好了。但，虽然他已重复过这里不再有设陷，侦探还是持续盯着杯上热气，步步迟疑。
那他就自顾自坐下，跟平常一样随意大吃大喝。一口气睡了好久，不被吵醒还能继续睡，现在闻到香气，才感到真饿了。
"你还在纠结什么？"他说，侦探看起来一直紧绷自己那根弦，下一秒就要崩断。
"……你……这一切还是，太奇怪了。"工藤说，这一形容，可以从现在毫无伪装、十足日常，在两人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氛围，延伸到几天前，甚至到久远记忆里所有事情的开端。
"我不可以是个这么生活着的普通人吗。"
"你说KID的演出生涯结束了；却又留一份暗号？"工藤尝了一小口咖啡，味道确实普通。
黑羽咀嚼着回想，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想起不久前一起新闻，上个世纪初的连环杀手，为羞辱警方留下的暗号，到今日用上前沿计算机科技才解开大半。而到了这时那人也早不存世上了。
不是因为那种事……大概有一点关系。还有更多谜团尚未得到解答，刻下信息的实体都被历史扬尘掩埋。再也无人知晓等于死亡，那份死亡都无人知晓。在那条长河中，一个渺小的人比不上一滴水花。留下最后一盏迷惑人的光，他没细想那么做的理由。想要镌刻下最深痕迹，作为那个身份的最后一道影？
这举动完全失败了啊，才过了三天就被找上门来了。
"我真不该低估你的，"他只能叹气，然后捡起那刚抛下的面具，恢复笑容，"你赢了，最终回合。想知道什么、想怎么处置，任你发落吧。"
侦探放下杯子，看他。"你状况还好？"
"啊？没大问题。我请了几天假，处理后续、再休息一阵。"
仿佛所有努力，只是为了听到本人这信息真实可靠的一句，工藤软绵绵趴倒在桌上。
"喂你才是，没事吧？"黑羽伸出手去，悬在半空。
"没……只是……三天没睡……"
"哎？？？为什么——"想到这里，黑羽在心里敲了下自己脑门，但也想真敲一下对方的，"我又没写任何期限，你干嘛这么着急？"
"……中途我也想了……"将瘫软的手臂收回一点，工藤将脸埋在其间，那是不久前某个深夜，他也被催了几回赶紧去休息，别人都要发怒了，"确实……没有期限……
"但我……不想放弃。"一点都不想，那种想法稍微浮现，就被对立面大吼而退去。
"……真的一点都不能低估你啊。"
"是个杰出的谜题。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深藏着规整秩序。涉及太多我都得去搜索了解的高级算法……"
"谢谢称赞，反正不都被你拆解了。"
听到桌对面那个人的夸张叹息，你为什么要叹气，工藤闭着眼想，"出谜的人想要的不就是，别人看清你精心制作的每个小设计，玩通你的游戏吗？"
他没得到回答，应和还是反驳都愣住、冻上了。
他轻轻笑了。
"我玩得很开心。我很喜欢……我才应该谢……嗯……"
他睡着了。

咖啡没起一点提神作用啊。黑羽看着他，我可什么添加物都没放。不过他肯定累坏了，现在他才是应该好好休息的那个。
而刚睡醒的人，把对面那没动的早餐也拿过来，只能自己消灭了，趁着还没凉。
还不知道等侦探醒过来事态会怎么继续发展。至少现在，他是舒了口气，然后最坦诚地笑了笑。在逐渐升温的阳光下。
原来这并不难……呃，大概，不过是因为，正处于不会被看到的一刻罢了。

但因为你的缘故，我也变得，不想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