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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黑塔利亚 王耀 , 本田菊
标签 极东 , 友情向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共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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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4 11:56
若从空中俯瞰这棋盘般的长安城,那么恐怕任谁也不能忽视雄踞城东的兴庆宫。即使是严寒的冬日,宫中的红梅仍旧一簇簇毫不在乎地绽放着,这一片朱红胭脂色,可说是整个长安独一无二的景致。王耀的宅邸就在这花海旁,齐整院落间不少奇花异草。似乎是当年得了圣人的首肯,此处也种着不少梅花,盘虬的枝干较宫内的略显清瘦,却也正因此,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清隽异常。
本田随着王耀走进院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娇嫩的花朵上。王耀察觉身后人脚步的迟缓,转过头笑言:“自是比不上宫中。”他知道前些日子遣唐使入宫朝贡时曾得了恩典去过兴庆宫,与自己相关的一些事怕是也已经被他们探听过,故不再多言,待本田急匆匆赶上,便径直走入屋中了。
屋内,两三个小厮正有条不紊清扫着,见二人进来,奉了茶便叉手悄声退出。王耀这才像刚听到本田在门口说的话似的,幽幽叹口气:“难道说九郎竟是贵人多忘事?”听得对方直呼自己的幼名,本田愣了一霎,但还不及他提出疑问,王耀又开口了:“原来已经忘了故人?”
哪里敢呢。本田腹诽。或许之前有点记不清了,但经同僚们一提醒,他又怎会再忘?想当年刘仁轨率唐军固守新罗都城,百济与倭国的联军围城数月却迟迟不能将其拿下,朝廷内已有人萌生退意,是前线将士咬紧牙关又强攻了几次才暂且平息纷争。当时百济的王子提出不如集合两国军队打一次硬仗,也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将计划付诸实施。可谁知正是要进攻的那日,前方的斥候突然来报——唐国的援军来了。
援军的领军,即使是当时在远海上停驻的本田菊也能记得,正是今日坐在他面前一副温吞样的王耀。
陆上军队的残部逃上他的船,嚎哭着报告战况时,本田菊正与心腹盘算着事后如何该安排百济王子,猛一听己方大败的消息,他竟以为是那士兵被水淹过所以发了狂,直到后来气急败坏的同僚将他拉扯到甲板上,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火光,通天的火光。
那条由唐军和新罗军组成的本沉默不语的白蛇终于露出了毒牙,不知疲倦地疯狂撕咬着他的军队。这些身手老练以船为家的水手,在那畜生的攻击下竟毫无招架之力。朝臣们曾告知他的是,这支队伍跟随天皇南征北战,作战经历极为丰富,可以说无坚不摧,可他们没有说的是,现如今将士们在船与船间抱头鼠窜,原来也能幼稚如同婴孩,羸弱似病夫。他望着辽阔的海面,最终还是不知疯狂燃烧着映出天地间一片赤红的是油、是血,还是自己的理智。
正是在那样的混乱间,正是在白蛇的翻舞中,他见到了王耀。
站在城墙上的王耀,和总兵刘仁轨交谈着的王耀,不时向海上投来一瞥的王耀,神情中……甚至含着一丝鄙夷的王耀。
那人全身披挂,心思却完全不在战场上,被烧灼着的生灵似乎与他无关,哪怕是来自唐军的呻吟也没能让他脸色有几分变化。
本田菊有些难堪,这般的人,怎么能忘呢?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楚,看来自己真的不必做什么特使了。王耀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低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哎,哎,想什么呢?”本田猛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不禁更觉耻辱,垂头丧气说道:“在下愚钝,竟忘了玄远君的高名,着实该死。之前的冒犯实乃在下无心之失,玄远君大人有大量,还请宽……还请不要计较吧。”
“什……”王耀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摸不着头脑,这才明白过来这人会错了意,又无奈地凑上前让本田看着自己的脸,提醒他——
“谁跟你说这件事了。你再仔细看看我啊,你们头一次来时,上你们船那个,想起来没有?就是和难升米聊天那个。我还抱过你呢,还没想起来?”
本田菊闻言有些迷茫,在王耀热切的注视下沉思了好一阵,终于半犹疑半惊讶地问道:“天子近臣……王太傅?”
“哎!对啦!”王耀高兴地拍着桌子,语气立刻亲热了八九分,“现在也是太傅!”
本田终于知道“王耀待他与他人不同”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二人初见并不在白江口,而是现如今的高句丽,彼时的带方。
那还是东汉时候,光武帝刘秀一统中原,平定四方,周边的小国无不心生向往。百姓得了休养生息,王耀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即便身体不适,他也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如今大好,更是每日缠着光武帝讨恩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来能替天子巡游的机会。春时,带方来报,言有倭船来访,王耀闻之精神一振,转身就要去收拾行囊,连派他去接风的圣旨都只听了一半。他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到带方时,那边的官吏还只当是周边得了信来浑水摸鱼的什么人,好在王太傅一心要见朝贡的使团,不曾像往常那样过于在意种种不合身份的为难,反倒显现出几分乖巧,才没节外生枝。
倭船静静停靠在岸边,王耀去时,船上的人早已在港口附近宿下了,船队附近只有几个小卒巡逻照看。他见那船与自家的有些不同,便请求领队让自己上去观摩一番。领队见面前的青年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自知他地位超然,却又想恪尽职守,不敢随意发话,两难间,船上忽然有人说话了:“不知岸上是哪位贵人?”不待小头目通报,王耀已自我介绍起来:“天子近臣,宫中太傅,洛阳王耀,奉陛下旨意为倭国使团接风洗尘。”他瞥了领队一眼,见对方无意阻拦,径自走上船去,又道:“王某长在内陆,如此宝船不曾有见,今日造访是想开开眼。”他走上甲板,对着刚才说话的男人行了一礼:“让您见笑了。”
男人急忙回礼,言语中满是恭敬:“在下使团大使难升米,奉御子卑弥呼之命,谨代表倭国出使天朝。如今得见贵人,实在不胜惶恐。”说着就要拜下去。王耀急忙拦住,笑道:“大使不必多礼,现下又不是正式场合。王某真的只是来看看宝船。”难升米见他身边没有仆从,岸上也没有迎接的仪仗,明白王耀来意后不禁松了口气,二人就这样在甲板上交谈起来。
忽然船舱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均是一惊。王耀以为是巡逻的民兵不力,让贼人上了船,却见难升米一副神仙显灵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他打开舱门,轻车熟路地绕过杂物,然后便只听得他颇为激动地说了不少话。王耀在外面站着左看右看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欲一探究竟,难升米却一闪身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王耀见状尴尬地笑笑,心想大使这个当爹的也不知是太疼爱小孩儿还是太冷酷无情,怎么带着这么小一个娃娃坐船呢?
难升米发觉王耀奇怪的目光,立即介绍道:“王太傅,这位是侍奉卑弥呼御子的大人,名唤九彦命。”王耀仔细打量着被大使恭敬地抱在怀里的孩童,但见他白衣白袴,内里衬着红色麻布,青玉串成的项饰挂在颈间,墨黑的长发也被梳得整整齐齐。再向上看,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滴溜圆的眼睛眨巴着,目光却始终落在王耀脚下,没有半分逾矩,一看便知是个沉稳内敛的孩子。小孩什么也没有说,似是默认了刚才难升米的介绍。
王耀见他生的乖巧,起了逗弄之心,得到难升米同意后,他走上前试探着向九彦命伸出手,那孩子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两秒,便顺从地跟了过去。王耀将他抱在怀里,只觉得软乎乎的很舒服,像是抱着天上的云朵,又见九彦命不排斥自己,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现在可能抱不动了。”王耀打量着越发局促不安的本田菊,颇为遗憾地说。“不……等等……请稍等一下,再怎么说那都是……在下认为,再怎么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没必要再提起……”本田端着茶碗几度举起又放下,终于还是百般纠结着说出了这番话。
这下他全都想起来了,或者说他再不想起来,王耀就该拿更羞耻的事情逼他想起来了。
本田菊原不叫菊的,因无父无母,在当时统治倭国的女王卑弥呼的旨意下,以组成当时倭国全境的八座岛屿为兄长,定下了第九的排行,也因此常被称呼为九彦命。后来有很多懂汉字的人漂洋过海而来,口称归化。那些人闲暇时曾与他攀谈,他们说他的“九”也可写做“菊”,有长寿吉祥的好寓意,他就这样顺水推舟改称菊彦命了。卑弥呼死后,继任的女王赏了他山脚的良田为封地,人们又以地势唤他“本田”,时间一久,两个名字就成了一个,他现在也只用“本田菊”这个名字介绍自己。
王耀听了点点头,想着本田在倭国也是独自一人度过了不少岁月,心中颇生感慨,只不过眼见着本田想起了往事,这份感慨又被愉悦冲淡了不少。
两人均不再多言,用过饭食后便各自退回内寝歇下,自是一夜无梦。
对王耀来说,一夜无梦自然是因为心如止水,但对本田菊来说,无梦只能是因为一整晚都未能成眠。倭国长久以来战乱频发,即便已远离故土,山林间簌簌的箭矢以及兵士震天的喊声总还萦绕在他心头。他自诞生以来就跟随着军队四处颠沛,时常还未曾与谁熟识就已得知了那人战死的噩耗,日子长了,他也不愿多同他人交谈,加之国内有文采的人毕竟少数,能讲明他的过去的更是少之又少,本田一直以来颇有些浑浑噩噩的状态在,记忆更是混乱。这次王耀半引导半强迫着他想起过去种种,可这回忆的头一开便再也止不住。可怜的特使一晚上辗转反侧,时而想起某个胜利的大王,时而又可怜起某个惨死的公主了。
第二日一睁眼,本田心内便暗道不妙,只见日上三竿,显然已误了鸿胪寺同僚们开工的时辰。他慌忙起身,要找王耀拜别,却被门口的小童拦下。那人说,今日宫中太傅当值,特别交代不必多礼,只管忙自己的便是,说着还递过一饭盒,说这也是太傅吩咐了要交予特使的。
进了鸿胪寺,本田不得不迎着同伴们不满的目光回了自己房间,刚坐定,藤原家的公子哥便凑到门口小声打听起来:“先生,昨晚您做什么去了?”见对方一时没回答上来,藤原岳斗讪笑道:“寻快活怎的也不叫上我?”本田打开饭盒 拿出一果子便掷向岳斗:“后生莫要胡言!”岳斗得了好吃食和一句不痛不痒的责骂,得寸进尺闪进了屋,大咧咧一坐,随手翻看起本田桌上的公文来。本田菊很想拍掉他的手,又怕这小子会乱嚷嚷,只在一旁冷眼瞧着。忽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按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纸张直直看向岳斗,小公子让他的转变弄得迷糊,刚要询问便听得先生开口:
“岳斗,我们修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