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was still too young to know that life never gives anything for nothing, and that a price is always exacted for what fate bestows.





Gift.01
莫弗·奥涅伊承认，被大小姐“送”来「学院」就读一开始是抱着来玩玩散心的态度，什么求学的严谨性，这玩意儿现在他有没有都很难说，没逃走同意过来念书的主要目的是讨哥哥欢心。
“所以，老师，求您了，您千万不要联系我哥。”眼前深蓝色长发的少年双手放在膝盖上，万分乖巧地坐在年级监督老师的办公桌前。
“……我也不想你这个年纪了还要请家长，在刚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其实我住单人间也可以的，我可以交两个人住宿费用，”莫弗可怜巴巴的用靛蓝色眼睛望着老师，“而且明明是他们不愿意和我住，为什么要我请家长……”
“放心，我也不想放你住单人间，风险太大了。”
“老师，我安全意识很强的。”
“是对我们「学院」的风险。”
监督老师好像在咬牙切齿，哈哈，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他从桌上一堆杂乱的文件里翻出几张递给莫弗：“选吧，这是我挑的几个目前住单间的比较好说话的学长。”
“打扰别人单人间的生活会不会不太好？”
监督老师挑眉：“你要真有这个意识，就不会连换四个室友都不愿意和你住了。”
——行，有没有这个意识这一点，自己确实无可申辩。
莫弗快速扫了一眼手头的档案，意外发现有一个眼熟的人。
“这位学长可以吗？”
“哪个？哦，希特斯·费尔……真会挑，你这位学长也是个名人，”监督老师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主要是好的层面上。”
“为什么选他？”
“入学晚会的时候有些缘分，”莫弗尴尬地笑了两声，“那要不我还是别去打扰——”
“就先定他吧，”老师快速地打断他的挣扎，“希特斯情况比较特殊，平时不怎么待在宿舍里，你别动他东西就行。”
“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在莫弗插嘴前，监督老师火速拨通了桌上的台式电话。
“我就记得您现在正好在学校，打扰您了。”
莫弗闻言一激灵，收起了自己按电话座机挂断键的心思。
尊称？这是在和谁通话？不是应该打电话给希特斯学长吗？
“是这样，我现在带的这届学生有一个性子比较活泼，”监督老师又瞪了莫弗一眼，“换了几个同年级的室友，相处起来，嗯，有点不适应，我想找个学长带带他。”
“他自己选了希特斯·费尔，说是入学晚会上认识的，我想着熟人到底好一些，当然还是得看您的意思。”
“应该的，资料我怎么给您？好的，我这就打开。”监督老师夹着电话听筒站起身，无视坐立难安的莫弗，转身打开背后的窗户。
不到两分钟，一个白色物体就从窗口飘到办公桌上。
莫弗一晃眼以为那是信鸽，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白色的方块。他刚好奇心上来想凑近点，就被监督老师一个眼刀制止。只见老师把印着自己照片的档案放了上去，纸张瞬间进入了方块体内，方块又晃晃悠悠地飘出窗口。
传信用的？这是魔法还是物件？摸起来什么质感？为什么不用信鸽？成本多少？
——他一开始是确实是抱着来玩玩散心的态度来就读，结果「学院」处处都是这种自己没见过的惊喜。
“您收到了吗？是的，莫弗·奥涅伊。对，对的，所以情况比较特殊，让希特斯带我也比较放心，毕竟还有您两位在。嗯，我还没问他本人和另一位的意见，他们现在在您那边吗？”
好快的收件，就算只在「学院」里，以那个方块飘进来移动速度也算不错了，是不是在离开视线后的移动方式上做了手脚？
等一下，自己只是搬个宿舍，要经过多少人同意啊？！
“同意了？那太好了。”
“好，好的，今天下午是吧？嗯好，我这就转达给他，真的谢谢您了，也替我谢谢希特斯，麻烦他了。”
监督老师放下听筒，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从喜笑颜开到一本正经的变脸：“安排好了，我记得你《实用魔法》还没修完，去宿舍后勤处借个推车，下午希特斯会回宿舍，趁你学长在把宿舍搬好。”
“老师……”
“一个人不方便？需要我去帮你联络一下前室友帮忙搬吗？”
可见这个宿舍是非搬不可了。
“希特斯学长到底是什么身份？”
“档案里没写吗？父亲是商人，母亲是炼金术师，比你高一届，现在备受期待的魔法研究人才。”
“您肯定还瞒了我什么！”
哪个普通学生搬宿舍，要打电话过监督老师需要喊尊称的人同意啊？
监督老师眼观鼻鼻观心：“天机不可泄露。”
行。
毕竟也算是他惹出来的祸事，莫弗被赶出办公室后，乖乖去后勤处借了推车，用自己的全身家产把推车摆的满满当当，他的前室友不禁咋舌：“你这是住了三周还是三年？”
莫弗懒得回话，表面上大家还你好我好大家好，说话归说话，不愿意自己住的申请又不是他按着舍友的手交上去的，自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罢了。这一堆都是自己的宝贝，放哪里都不如放自己身边放心，点点头敷衍了事，推着平板车向隔壁宿舍前进。
至少不用敷衍同学了，也是好事。



Gift.02
说起他和希特斯的相识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学院」入学结业都比较随意，排课有按期数的说法，也只是为了方便大家选课调整进度。每年固定时间会办一次入学晚会，说是入学晚会，其实是全「学院」的学生都可以参加的宴会，包含立式自助餐和舞会环节，算是公费吃喝让大家联络感情。
这种热闹莫弗当然要凑。
然后他就光荣的在「学院」颇有历史的大礼堂中迷路了。这也不能怪他，学院的《新生入学手册》只画了「学院」的地图，完全没有建筑内部构造。后来和同学交流，他们说正常的《入学手册》都是没有的，可他又没上过别的学校，反正这事「学院」官方多少有点责任。
在迷路过程中，莫弗无意间闯进了大礼堂的后台。大礼堂的后台有两间在讲台两侧的准备室，要经过准备室才能登上舞台。想着不管怎么样，悄悄从舞台边上走下去肯定能回到大厅，莫弗随便挑选一间准备室，敲门后又喊了两声确认没人，直接开门溜了进去。
“打扰了——”他推开门，房间里面灯还开着，估摸着是主持晚会的人临时离开了，和正常舞台后台一样的准备室，布置着几个化妆台，当然，也布置着书桌和沙发，估计是让上台演讲的人能临时抱佛脚用的。
视线扫过整个房间，靠近上台的楼梯旁放着一张单独的靠椅，坐着一位穿着深紫色礼服的金色长发女士，面容姣好，如果不是她的手肘部位球形关节近乎刻意的摆在外侧，恐怕能暴露她人偶身份的只有不见一丝皱纹的皮肤。
“好厉害，这是演出用的吗？”莫弗来了兴致，忍不住凑过去仔细观察。横竖四下无人，他伸手悄悄碰了碰人偶的皮肤。
冰凉的坚硬的质地，感觉像是陶瓷？如果是陶瓷的话，这个球形关节是怎么工作的？材料损耗不会很大吗？这个眼睫毛做的也好精致啊，不是贴上去的一条，是一根根放上去，眼睛会是什么材质的——
在莫弗右手碰到人偶的眼皮之前，冰凉的触感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具人偶竟然自己睁开了眼睛，湛蓝色的玻璃眼珠转动着盯紧了他。
这场面对莫弗来说冲击性过大，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从楼梯上风风火火跑下来一位穿着教师制服的女士：“克拉蒂娜你准备好了吗——你怎么在这里？新生吗？”
“老师好，我不小心迷路了。”莫弗迅速和人偶拉开距离，板板正正地站在一旁。
那位教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睁开眼睛的人偶放开他的手腕，朝她挥了挥手，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引着他从舞台旁边回到了大厅。
这「学院」还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离奇……回头打听一下，大礼堂会动的人偶是什么全校都知道的传奇物件吗，怎么那个老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个答案在晚会开始十分钟后得到了揭晓。
“接下来按照惯例，有请「雾都剧院」，欧帕小姐致词。”
偌大的讲台上赫然站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具美丽的人偶，她摆正了话筒，优雅地向在场的人们鞠躬行礼：“各位同学，各位教职工老师，感谢大家拨冗参加我们今年的入学晚会。”
“我，「雾都剧院」克拉蒂娜·欧帕，代表「学科」欢迎大家，今年也请在这里，为满足我们各自的求知欲，奉献我们的时光。”
直到简短的演讲结束，宴会开始，莫弗脑子都还没转过来。
「学科」是「学院」的领导层，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但是「学院」的六位领导层之一是一具人偶……？
刚才他还想掀那个人偶的眼皮？
那个人偶还把他抓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地想从桌上拿点喝的缓解一下脑容量，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香槟位于五层香槟塔的最后一层。
大礼堂的角落一阵稀里哗啦玻璃摔碎的声音，小范围的骚动在这个偌大的礼堂里不算太明显，摔碎的酒杯也不太多，最外边一溜五六只，很快就有挂着志愿者胸针的学长学姐来处理这个小骚动。
问题是有位倒霉的白发绿瞳学长正好站在旁边，衣服被酒液溅上不少。
“不好意思学长，”等跟志愿者们处理完现场，眼见学长一言不发就要走，莫弗赶紧抓住他，“打扰你参加晚会了，请问学长的姓名方便告知吗，你给我个宿舍号，我回头赔你一件礼服吧？”
“不用。”
他摇摇头退开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不好意思，还是麻烦你赔我一套吧，我这身是借的。”
“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希特斯·费尔，E区15号楼209。”
见莫弗记下，希特斯也没多待，很快离开了大礼堂，他也就放心的把注意力收回到晚会上。
小插曲一晃而过，隔了数日他前去拜访，从宿管那里得知这位学长通常很晚才回宿舍，于是留了信和衣服在宿管那里代为转达。
也不知道这位学长现在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在漫长的，前往E区15号宿舍楼的过程中终于是琢磨出来，这不对劲早有预兆。
档案上希特斯只比他早入学了一年，这几年入学人数不多，按他打听到的，上两届学生的宿舍分配都跟自己一样是在B区，怎么希特斯一个人住到E区去了？
单从建筑布局上来说，「学院」作为老牌学校确实是一塌糊涂，似乎是因为学科发展一科，就拓展一块地的现象，现在除去「学院」偏中心位置的图书馆外，其他七个分区里，姑且基础课的教学楼集中在B区和A区，其他各个学科都是各划各的地，突出一个野蛮生长，最开始看到整个学校地图的时候莫弗没少钻研怎么走能最短距离到达各个食堂。
说到E区，最有名的建筑有两个，一个是在「学院」怪谈里独占一席之地的研究楼，另一个就是带有花房的炼金术实验室。
自己上次也来过这里，15号宿舍楼隔壁就是研究楼，据说没有获得许可的人进入里面会鬼打墙，被各种鬼怪侵扰。他还特意送完衣服去旁边转了一圈，看外面也没什么特殊的，可惜正撞见有学长学姐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出他是新生，热情地带他去食堂吃饭。
当时他们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新生的？
坏了，现在想起来，不会让自己撞见真的妖怪了吧？
莫弗正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15号楼门口，出乎他意料，希特斯竟然站在宿舍楼门口等他。
“我帮你。”
“才两层楼，不麻烦学长了吧。”
“可以直接喊我名字。”希特斯没再解释什么，跟在莫弗后面走到楼梯口，拿出镶嵌着绿宝石的手杖，给推车施了个悬浮法术。
……原来是这么帮。
“谢谢。”
莫弗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呃，你知道我为什么搬过来吧？”
“哪件事？”
“啊？”莫弗目瞪口呆。
“那位在礼堂天才般的从香槟塔最后一层拿第一杯香槟导致一连串意外事故最终结果是那天再也没有第二杯香槟的天才，在宿舍里大半夜放闪光弹整个宿舍楼都跑出来避难，第一节通识课开场五分钟从后门跑路被抓到当场狡辩——他们都是这么跟我说的。”希特斯笑着看向他。
“靠，明明只倒了那么几杯，怎么传成这样的？！”莫弗迅速抓住了关键事件，“你可不能对我有偏见啊！你看传言不可信啊！”
“我知道。”希特斯帮他把行李送进房间里，转身又要走。
“哎哎，希特斯，你真不待宿舍啊？”
“嗯，我平时就在隔壁，有事传音魔法叫我。”他指了下窗外，这下莫弗更不想放他走了。
“研究楼？”
“嗯。”
“好家伙，让我撞见了，”他两眼放光，火速抓住希特斯的外套袖口，“就一个问题行不行？”
希特斯疑惑地看着他：“……问？”
“研究楼里面真的有妖怪吗？”
眼前的白发少年竟然真的思考了片刻。
“有。”
真让自己捡到宝了。
他瞬间就把之前的不对劲抛诸脑后。
还有什么比找到一个在怪谈发源地出入的室友更让莫弗兴奋的事情呢？这宿舍换的真是赚大了。



Gift.03
等莫弗和希特斯花了两三周逐渐混熟了才意识到，希特斯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说废话。
比如，你拿这堂课没学明白的法术来找他，他能一是一二是二给你再上一堂15分钟的小课。
比如，他在魔法学校毕业了才过来，上来一年把通识课全都修完了，现在只是选修一些感兴趣的课程，平时都在研究楼里看文献搞研究，有两个不怎么呆在「学院」的老师，偶尔回来指导他。
再比如，抢不到食堂的薯条，被自己半夜做法术实验吵醒，他也会直接骂街。
说真的，他凌晨回宿舍也挺扰民的，怪不得之前都是住单间。
总的来说，希特斯除了上课就是在研究楼，不常呆在寝室，是个挺好相处室友，至少没申请要他换宿舍了。
而且给他补习魔法还挺专业，不愧是监督老师嘴里的“别人的学生”。
所以当他修完手头的一门通识课，准备选门有意思的新课程缓缓时，直接选择了守门——守自己的宿舍门。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凌晨才推开宿舍门的希特斯，对此举动当然大为震惊。
“想咨询你一下，现在有什么有意思的课能选？”莫弗眨巴着眼睛答道，讨好地递上准备好的热奶茶，“当然，也要适合我的。”
毕竟自己理论知识是野路子，现在成体系的理论课吃力的要死。
“……还真有。”希特斯脱下制服外套，在自己的书架上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张课程目录递给他。
“《元素魔法临时学》？”莫弗瞪大了眼睛，“《入门》《入土》《上天》《跑路》……这名字……真的是元素魔法吗？”
“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公共课程，什么时候上课看老师行程，凭上课通知可以请所有课的假，内容从最基础的元素魔法入门讲起，”希特斯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示意莫弗也坐，“不管是可以逃通识课还是从基础开始，这些都比较适合你吧？”
“小课程名字倒是也很吸引我，不过，元素魔法啊……”
“就知道你会觉得太朴素了，”希特斯把那张课程表翻到背面，指着任课老师那一栏，“这个诱惑力够不够？”
莫洛斯·奈提，六位「学科」之一，「曜变银河」。
“哦，这就是之前我那批同学说的那个，全校抢着上的课程？”莫弗恍然大悟，“不是说今年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课不开了吗？”
“他刚回来，”希特斯稀松平常地说道，“跟我说准备下周临时开一期这个课。”
“……”莫弗稍微，稍微地思考了一下。
“希特斯，虽然我一直没问过，”他深吸一口气，“你有两位不怎么呆在「学院」的老师？”
“嗯。”
“其中有一位是「学科」？”
“那倒不是。”
莫弗松了一口气。
“两位老师都是「学科」。”
——可怜的莫弗发出尖锐爆鸣。
“你怎么不早说！我入学晚会的时候刚招惹了欧帕老师！我跟你诉苦的时候你还说没关系！”
“本来就没关系啊，”希特斯一脸无辜，“你只是出于好奇去观察人偶，欧帕老师不可能因为这个生气的。”
“你身为两位「学科」的学生当然没什么担心的了！”
“嗯……我帮你问问欧帕老师？”
“别问，就让这件事情这么过去，求你了，”莫弗装模作样地抽泣两声，“我还准备选她的课呢，千万别让她想起这件事。”
“好，选这个吗？”希特斯挥了挥那张课程表。
“……选。”
“那明天开始，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备考。”
莫弗差点忘了，「学院」人气高的课程选课实施考核制，凭简单的小测验筛选选课学生，保证选课学生有位置的情况下，其他学生可以凭本事旁听。
“呃，我问一下，去年报名了多少人？”
“一间教室是80人，大概300人左右？”
“哪来这么多学生啊！”
“因为有新来的教职工也想选这个课。”希特斯看着他越发悲壮的神情，好心补充道，“别担心，考核会根据你的简历进行动态平衡。”
——可怜的莫弗再次发出尖锐爆鸣。




Gift.04
毫无疑问，希特斯的补课是可靠的，卓有成效的。
至少自己真的选上了课程。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入门》真的是《入门》，而不是为了玩入门入土的梗。恐怕是为了照顾前排才刚上学的年幼学生，第一节课从最基础的魔力感知开始教起。
虽然这位开局就说莫洛斯才是姓氏，喊他莫洛斯老师不要喊奈提老师的「学科」，讲的确实很不错，要是自己没听过肯定也愿意坐下来听。但毕竟是希特斯的老师，他已经被希特斯折磨过一遍了……
好在自己早有预感，坐在了最后一排最边上的座位，自己和后门之间的唯一障碍只有一位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白色短发蓝眼睛的学生，靠在后门上旁听，而且看着也没认真听课，一手拿着一打草稿纸，一手拿着笔在费劲的写写画画。
看时机差不多，莫弗慢慢移到那位学生旁边：“同学，待会让一下，我先走一步？”
“你要逃课吗，”那位学生蓝眼睛一转，笑眯眯地收起炭笔，“能不能带我一个？”
“没问题！”莫弗摩拳擦掌。
两个人趁着莫洛斯老师写板书的时候抓准时机，从后门顺利逃脱。
莫弗不知道的是，莫洛斯再转过头来讲课时，状似随意地把手里另半截粉笔扔到了讲台上——不小心用劲撇断了。
莫洛斯在心底叹了口气。
希望人没事。




Gift.05
没想到逃「学科」的课竟然没被逮到，莫弗一时间格外有干劲，带着自己的逃课伙伴，火速前往自己的秘密角落。
说是秘密角落，其实只是「学院」结界的一处边界。
“你想出去？”那位学生好奇地看着他从制服风衣口袋里摸出各种各样的道具，“申请不就好了吗？”
“申请出去会让我监护人知道，很麻烦。”莫弗答道，挑了一把匕首。
他尝试性的划了两下结界，当然，没起作用。
“接下来……”莫弗放下刀，拿出了托选修矿石学的同学带给他的小型炸药。
“这个就不用试了，”白发少年插话，“物理手段不管用，而且这个动静太大了。”
“你试过？”
“我试过。”少年自信地答道。
“行家啊，原来是前辈。”莫弗竖起了大拇指，“你等着，等出去我带你去「黑市」见见世面。”
少年笑得异常开心：“那就拜托你了。”
他把自己准备好的几种魔法和魔道具方案都试了一遍，没有对结界造成丝毫影响，不愧是自己进入「学院」的那一刻开始就最好奇的对象之一。
莫弗沉思片刻，还是拿回了最开始的匕首。
“还要用这个吗？”旁观的少年看着他忙碌，随口问道，“说起来，为什么你要挑这里？校门那边不是更容易突破？”
“那是假象啦假象，我不懂原理，但是我哥教过我一种封印法术，”莫弗转了下刀花，“相信我，这里绝对是整个学校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哇哦，”白发少年惊叹地点头，“那确实，毕竟这里是最远的地方。”
“那倒不是哦，离图书馆最远的其实是机械实验场那边。”蓝色的光芒自莫弗的戒指上蔓延到刀刃，他好心提醒道，“我家的法术发动会有闪光，我偷偷试了很久都没法不闪，你待会不行就闭上眼睛。”
“没事，我有分寸。”少年站在一旁，别说闭眼，反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单片眼镜，好奇地观察着他的魔法。
五彩斑斓的白光闪过，等蓝色的光芒缓缓熄灭，莫弗的匕首尖端竟然真的砸进了结界一小段。
“有用哎！”莫弗顿感这些日子在宿舍挨希特斯骂没有白挨，自己的魔法确实明显进步了，至少刚来第一周的时候，同样的魔法他还打不破结界。
“现在的问题是，这层结界到底有多厚……”
“结界不是用厚度来衡量的，而是用层数，你这一下子破了内圈的两小层，已经很不错了，”白发少年凑近那个缺口观察了一番，欣慰地伸手拔下匕首还给他，“等你把内圈剩下的八层突破完，外圈的八层反而会简单一些，毕竟外层是对外防御的，对内强度不算高。”
“……呃？”
作为学生，他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详细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莫弗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准备拔腿跑路，一头撞上一块一人高的红色史莱姆。
“别急走啊，他马上就到了。”白发少年微笑着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从史莱姆里拽出来。
“谁？”
“啊，来了。”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一位勉强算认识，也是提供了把他送来「学院」的渠道的黑发男人出现在视野里。
“左泽——好慢哦——”控制着他的少年装出一副撒娇的样子喊道。
而那位在黑市开着店铺的「学科」，「树海空洞」左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停在离他们五米的地方。
“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他选了莫洛斯老师的课，拉我一起逃课。”少年举手答道。
左泽这下不是见了鬼，是两眼一黑。
“那你呢，小少爷，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呃，我选了莫洛斯老师的课，然后我拉他一起逃课……”
“……我就知道你叫我没什么好事。”
“哎哎哎，别晕啊，小少爷还蛮有天赋的，”少年指了指被戳出一个裂隙的结界，“喏，记得加班补好，省的你还要到处找哪里破了。”
左泽抓着自己蓬松的头发把它们抓的更乱了几分：“知道了知道了，快滚。莫弗·奥涅伊，没说你，你留下来补结界。”
正准备再次开溜的莫弗搓着手赔笑道：“左老师，我不会结界术，手册上不是说可以尝试破结界，不会被记过吗？”
“对啊，但是造成破坏的学生要留下来补习结界术，就在同一页的反面。”左泽理直气壮地从少年手中接过莫弗的后衣领，“没事，今天之内就能结束。”
“不要啊——”
那一天莫弗的悲鸣从B区传到了C区。




Gift.06
等莫弗拖着被知识灌满的大脑爬回E区宿舍，希特斯很难得的晚餐时间就在宿舍里了，甚至给他带了份晚餐。
“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莫弗装出泪眼婆娑地向希特斯控诉：“我跟你说，你小心在课上碰到一个白发蓝眼睛的学生，看着比我们小，说是要我带他逃课，结果转头就把我卖了呜呜呜……”
“有学生背叛阶级啊！背叛阶级！”
希特斯看着莫弗义愤填膺，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嗯……他不算背叛阶级。”
“我就猜到他是教职工了，不然怎么那么熟悉结界构成。「学院」这是钓鱼执法——”
“呃，也不算钓鱼执法，可能。”
莫弗的脸色逐渐凝重。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给我个痛快吧。”
希特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怜悯地看着莫弗：“那位也是我老师。”
“……”
“「箱庭旅者」。”
“……”
“那些小标题都是他起的，莫洛斯老师没来得及改。”
“……”
“莫洛斯老师的课他基本都会去听。”
“——你们「学院」的领导层是不是有毛病啊！欺骗学生感情啊！”



Gift.07
希特斯把晚饭交到莫弗手上，想了想还是披上风衣，出门去了趟研究楼。
他一路上到顶层，伸手敲了敲挡住整个楼梯间的偌大木门。
“月读老师，您在吗？”
“没事，进来吧。”
希特斯推开大门。
研究楼的整个顶楼算是自己两位老师的研究室兼住所，此时他那看起来年少的老师正坐在大厅沙发上，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
“晚饭给他了？”
“嗯，确实拖到这个点了。”
“我猜也是，左泽肯定从基础给他恶补了一番。”月读挥挥手，示意希特斯也坐下再聊。
希特斯摇头：“我就不坐了，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嗯？”
“老师您是故意的？”
“哎呀？”
“你没动手脚的话，他顶多只能破一层给大家练手用的结界，不会拖这么晚。”
白发少年这下笑得更开心了，爽快地承认：“嗯，我是故意的。”
“和入学晚会的事有关系？”
“不止一件事啊，好不容易把你拖去晚会结果你没玩成，弄脏了我买给你的礼服，而且还想逃莫洛斯的课！”月读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的控诉，“我又没干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是啊，只是干了很孩子气的事情，”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莫洛斯揉着太阳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一次惹了我两个学生哎！”
“你就是想看奥涅伊家的法术，别拿我们两个当借口。”莫洛斯冷静地堵回这位不讲道理的老师发言，转头吩咐希特斯。
“好了，你也该安心了，他只是好奇，你知道他的。”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希特斯松了口气，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这层楼。
待这层楼安静下来，莫洛斯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大门：“怎么样？你也安心了？”
“安心了安心了——”月读毫无风度地往沙发上一躺，“我们家希特斯也总算有想要维护的朋友了，黑市的小少爷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嗯，这么说来，一切还要归功于我硬压着希特斯去晚会！”
莫洛斯翻了个白眼：“那带我学生逃课的事怎么算？”
“明明是他带我！”
“你没拦着。”
“……2份报账单？”
“3份。”
“……成交。”
莫洛斯心满意足，倒了杯水准备回房间继续写教案。
“我们什么时候，找机会去见一下他哥哥吧？”月读懒洋洋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啊。”莫洛斯关上门，他又何尝不好奇，曾经和自己并列的家族们，在漫长的岁月后现状如何呢。
至于真正三方会谈的时候，莫弗在他的哥哥墨利斯面前哭诉月读他们的行为，结果被墨利斯教育不要逃课，不要给老师添麻烦，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Gift.08
——敬伟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