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莫夫看着眼前正好奇打量着他实验室仪器的“人类”。

说实话，他根本不想现在开始实践怎么当一个老师，时间对于她而言算是个可以挥霍的东西——起码自己所重视的一分一秒，在她这样的存在面前甚至还不够眨个眼的。

但研究者对于稀有的研究素材时，还是可以保有更多耐心的。

“不要乱动我的实验仪器，”黑眼圈浓重的青年出声打断她想要触摸那些仪器的举动，将一个终端塞到了她的手中，“你去那边坐着看它，上边有你想要了解的人类文明的介绍，听得懂吗？”

“人类……文明？你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她点击了几下终端，上面很快就跳转出黄金时代时送向深空的内容——真亏能保存到现在，阿西莫夫想着，起码不需要自己从什么幼儿园老师当起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阿西莫夫盯着Conceal，但后者只是茫然地看着阿西莫夫，“要用‘我’，而不是用‘我们’来指你自己，这到底有什么困难的？”

“可是，你们的词汇用‘我们’更精确。”

“没人会用‘我们’来指自己，你要么改掉，要么永远都无法接触人类社会。”阿西莫夫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她确实学习得很快，快得让他揣测她接触过不少文明，否则无法这么快速地掌握如此多的科学知识，但唯独具有文明特色的社会体系是她无法迅速掌握的。

“在你去法奥斯之前，必须先学会这些东西，否则不到一天你就会露馅，”阿西莫夫还是把手中的一沓实验资料放了下来，点击了几下Conceal拿着的终端，调出来关于人类社会的介绍，“帕弥什已经够麻烦了。”



“阿西莫夫！”

“什么事？”鸽血红双眸的青年只是继续看着眼前的实验数据。

“我们……我想知道我按照人类的单位换算是多少岁，”Conceal凑到阿西莫夫身旁，语气难掩好奇，“也许年龄比地球还大？”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东西。”阿西莫夫伸手捞来盛着咖啡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早就冷掉了，但愿没什么问题。

“只是好奇而已……我猜你们也对我同样好奇，那些给你们的陨石，早就拿来做过所有能做的实验了吧？”

阿西莫夫终于把视线放到一旁的人身上：“只能测出来陨石的大致年代，但它的年龄或许和你并不沾边……想要数据可以直接说，并不是不能给你。”

“地球还挺年轻的……”

“你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大地球多少岁吧。”

阿西莫夫的话就和他做事一样一针见血呢。



阿西莫夫很确定自己并不会在实验室放音乐，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在角落浏览终端的人。

“时间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什么珍贵的存在，但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或许对于一个科学家而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思路被打断吧，“你在终端上根本没有浏览过人类的‘礼仪’吗？”

她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自己手上的终端放出的音乐打扰了阿西莫夫，于是手忙脚乱地想把音乐关掉，然而阿西莫夫把一副耳机塞到了她手中。

“以后在我这里看终端，不论听什么都戴耳机，”阿西莫夫说到这里又提醒了一句，“不要长时间戴着，损伤听力。”


在阿西莫夫认为她能够入学法奥斯已经是一年多后了。

这是他头一次明白那些絮絮叨叨的送学的家长，因为现在的他也得对她叮嘱个不停。

“我……科学理事会已经和法奥斯那边打过招呼了，需要找你进行实验的时候可以随时离场，”阿西莫夫闭了闭眼，像是也烦躁于自己的多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自我称呼要用‘我’而不是‘我们’，明白了吗？”

Conceal点点头：“我知道啦，这是你第几次说了来着？”

一听这话，阿西莫夫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白讲了，但愿她真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这是最严厉的老师的一堂课。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安静到落针可闻也不过如此，除了老师点名提问，整堂课都是如此。

——直到Conceal的终端“嘀嘀”地响了两声，她飞速看了一眼终端上的内容，然后冲老师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拿着终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教室。

这件事在学生之间引起了不小的波动，纷纷讨论起Conceal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这样随意逃课——尤其是有人后来目击到她是往科学理事会的大楼跑，导致学校论坛的灌水区有关她的话题连续霸榜了几天。


只是霸榜几天的原因是因为阿西莫夫认为这样放任他们讨论下去，迟早会尝试找到她身份的真相，所以锁了那几个讨论帖。

“你以后可以等到下课再来。”阿西莫夫在整理着屏幕上的海量数据时对Conceal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了一旦发信息我就要尽快赶到吗？”Conceal有些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阿西莫夫突然又和她说可以晚点来，“有时候会……那个词叫‘拖堂’，对吧？”

阿西莫夫沉默了一会：“你看学校论坛吗？”

“有看啊，怎么了？”

看来那群人把她屏蔽了。阿西莫夫想着，不过她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讨论也好。

“没事了，你以后就这样来吧。”

反正已经和法奥斯那边打过招呼了，她在学校的成绩也不差。


“阿西莫夫！”

阿西莫夫一听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什么事？”

“我因为你逃课那么多次，给我开开小灶也不是不可以吧？”Conceal拿着终端在阿西莫夫的眼角余光处晃了晃。

阿西莫夫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她在终端上用电子备注功能在课本上涂鸦——涂的还是他自己，像黄金时代前期很受欢迎的一种动物。

“这是什么？”阿西莫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无奈，“不要把我和任何有‘黑眼圈’的动物联系起来。”


Conceal有时会拿着终端和阿西莫夫聊天，尽管一直都是她话多他话少，但意外地很愉快——她个人认为如此。

『阿西莫夫？            ——23:30』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会有回应，一般阿西莫夫忙的时候是谁的消息都不回的。

如果阿西莫夫回了消息，她就会去实验室找他聊天，但更多时候是被要求去角落睡觉——那里有特地给她用的枕头和被褥。

但没音信的时候，Conceal则是会偷偷跑去学校的训练室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她已成为了校园怪谈——训练室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