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灵玉来说，曾经的平安夜，总归会与其它的日子不太一样，师兄折的草蚂蚱、师父亲自做的长寿面，让没有亲人的张灵玉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虽无血脉的关联，但山上的人们却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
        只是，从那一年开始，每年的平安夜，他比往年多了一份不安，多了一份期待。
        客厅里的喧闹冲散了张灵玉的思绪。
        与其说是给张灵玉庆生，倒不如说是在找个借口狂欢。在被迫许完愿、吃完蛋糕后，张灵玉坐在沙发上没了动静。而喝得烂醉的张楚岚正拿着酒瓶唱着歌，徐四正拿着手机拍着照，冯宝宝在一旁嗦着泡面，徐三在一边头疼。
        最终，张灵玉还是拿着手机上了楼。
        他坐在床上，盯着跟前漆黑的手机屏幕发着呆。
        他在等，等什么呢，想到这里，张灵玉便笑骂自己白痴。
        时针慢慢地向十二靠拢，秒针滴滴答答地撞着张灵玉的心……
        算了吧，也许等不到了，之前不也没等到吗？
        时间缓缓地走向了十二点五十九分……
        “嗡”张灵玉的手机响了。那一刻，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接通了电话。
        “喂？”
        那一头的声音是无比的熟悉，熟悉得他心头一颤。
        “……喂。”
        他听见了对面轻快的笑声，与他人眼中的她完全不一样的笑声，将张灵玉拉进了回忆的沙漏里，零星的记忆从细小的孔中一点一点地下落。
        那时他漫步于融融的春光中，身边粉发的少女绑着一头高高的马尾，挽着他的手，露出盈盈的笑容。那时的她是多么自由，忘却了不堪的过往，抛去了他人的眼光，有的仍是少女独有的活力。
        “生日快乐！”
        “嗯。”
        紧接着，陷入了漫长沉默。客厅的动静已经消失，空气仿佛被冬夜冻结了一般，令人窒息，窗外积雪从树梢滑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两个人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不愿挂掉电话。
        张灵玉听见对面稍显不安的呼吸声，仿佛她离自己很近，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声音，张灵玉也曾真切地听到过。
       
        那时，她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张灵玉挤过一群在音乐中消沉狂欢的人，才在吧台看见了趴在桌上晃着酒杯的她。
        从前一天张灵玉说他要回山后，她便一言不发。
        张灵玉有些恼，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拽着她就要走。而她却将手抽了回去，又要了一杯酒。
        “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你的山上去吗？”
        张灵玉无言，在迷乱的灯光中，他隐约间看见了女孩微红的脸颊和眼中的泪光。
        张灵玉有些慌了。
        “你别这样……”
        突然她将酒杯递到了张灵玉面前，露出一丝妩媚的笑。
        “喝了它，我就和你走。”
        张灵玉皱了皱眉头，然后拿过酒杯，将酒一口吞了下去。酒味充斥唇齿之间，喉底留存一丝苦涩，胃里辣辣的、热热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张灵玉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将愣住的她拉下了椅子，扶着她穿过了一群沉迷于舞蹈中的男男女女，穿过了夜晚冷清的街道，最后扶着她回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张灵玉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为她掖好了被子，转身就要离开，她却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从背后抱住了他，微微颤抖。
        她在哭……
        张灵玉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咬着牙，要去拿开她的手，可她却抱得更紧。她贴着张灵玉的耳朵：
        “不要走……”
        颤抖的声音掺着哭腔，浓重的酒气晕红了张灵玉的耳朵。张灵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许是刚刚下肚的酒开始生效，他觉得浑身发热，脸也烫得不像样。最后迷迷糊糊的张灵玉转身搂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靠的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对方的脸上，引起一阵酥麻。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愿更进一步，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氤氲的酒气在房间中弥漫，温度似乎在一点点升高，紧接着是一阵漫长而又暧昧的沉默。
        最后，还是她耐不住性子，借着酒劲，轻轻地点了一下张灵玉的唇。张灵玉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还给了她一个绵长又热烈的吻……
        可第二天，张灵玉还是走了……

        也许，她加入全性，也是他的离开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他曾告诉那个迷茫的女孩：“没有人生来就该死。”可是到了最后，无法释怀的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张灵玉便笑骂自己是个胆小鬼，可这样胆小的自己，却又敢违抗师命偷偷下山。他的胆小，他的胆大皆是因为她。
        “要不……我先挂了？”
        到底还是她耐不住性子。
        张灵玉看了一眼时钟，秒针缓缓地指向了十二。
        “等等。”
        “？”
        “圣诞快乐！”
        “嗯。”
        她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主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主动总是能换来让她惊喜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