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毕业季。
还有一周高考，中午午睡吴邪没有睡，他坐在座位上，头枕着胳膊，看着身旁伏在桌上睡觉的同桌张起灵。张起灵面朝着他侧着脸枕着胳膊睡，从吴邪的角度能看见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吴邪凝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口型似乎是在说:“我喜欢你。”
吴邪喜欢张起灵是个秘密，除了铁哥们胖子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毕竟都是男的，吴邪甚至不敢告诉张起灵，怕他嫌自己恶心，从此疏远自己。就只能这样，趁着他睡着偷偷表白自己的心意。
吴邪轻轻叹了口气，刚要合上眼，眼前这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如古井深潭一般的深邃眼眸刚好撞进吴邪眼里，吴邪呼吸蓦地一滞，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彼此轻轻的呼吸。
【在想什么？】两人静静对视良久后，张起灵拿起一支笔，在笔记本上轻轻写道，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整齐挺拔。
【在想……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吴邪也拿了支笔，在张起灵那行字下面写道。
【会再见的】张起灵在吴邪整齐的瘦金体下面写。
【嗯】吴邪放下笔，轻轻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吴邪曾经问过张起灵要考什么大学，张起灵说没想好。吴邪知道凭张起灵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清北一点问题都没有，而自己虽然成绩也算上等，但要考个浙大也是有点吃力。说起来，吴邪能有今天的成绩其实也是归功于张起灵。吴邪高一的时候成绩一直吊车尾，自己也不是很努力，一下课就抱着个足球去跟胖子他们疯玩，总是满头大汗回来，上课无精打采倒头就睡。
直到有一天，他的同桌换成了张起灵。
据说是吴邪他爸吴一穷托班主任管管他，帮他找个好同桌，班主任可能看吴邪脑袋挺聪明，是块可塑之才，才勉强答应了。于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张起灵和成绩最差的吴邪坐到了一起。
起初吴邪不以为意，照样我行我素。因为张起灵实在太沉默寡言，还暗戳戳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闷油瓶。张起灵倒也不管他，只是在吴邪上课睡得昏天黑地时接住老师扔过来的粉笔头，然后继续听老师讲课。久而久之老师也不再管他，碰见他睡觉也就视而不见。
吴邪倒也乐得逍遥，虽说张起灵是他同桌，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平日也不怎么说话。直到高二下学期期中临考前，一封情书改变了一切。
当一个女生红着脸把情书交到吴邪手上的时候，吴邪的心狠狠跳了一下，然而当那个女生说“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张起灵”的时候，吴邪跳动的心瞬间恢复了平静。他回到教室把那封情书啪的一声扔到张起灵桌上，张起灵拿起来看了一眼，之后随手就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哎张起灵你怎么想的啊，那妹子长得挺好看的啊。”吴邪坐下来问道。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拿起笔接着做刚刚没做完那道物理题。
“你说话啊。”吴邪不依不饶，觉得张起灵这样是白费了那姑娘的一片心意。
“……”张起灵似乎是算完了那道题，抬起头看着吴邪，“吴邪，你有理想么？”
“理想？可以吃吗？”吴邪撑着下巴问。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理他了。
“……真是的，”吴邪嘟囔着，“真是心疼那妹子……”
【我的理想，容不下她的爱情】片刻后张起灵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这句话。
吴邪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随手把这张纸条夹在了自己崭新的没动过一笔的练习册里。他趴在桌子上，忽然想，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呢？
吴邪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前十六年的人生简直都是白活了，没有追求，没有梦想，只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一瞬间他觉得很茫然，自己是……为什么活着呢？
吴邪看着张起灵认真专注的侧脸，不知怎么内心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要赶上这个人。”
吴邪猛的坐起来，犹豫片刻道:“那什么，小哥，你能把笔记借我一下吗？”
张起灵有点诧异的挑眉:“哪科？”
“所有。”吴邪呼出了一口气。
自那天起，吴邪的同学惊奇的发现，吴邪仿佛变了个人，上课不再睡觉，一丝不苟听讲做笔记，下课不再跑出去疯玩，而是坐在座位上认真琢磨着老师上课时讲的内容。死党王胖子喊他放学去网吧，被他一口拒绝。王胖子连连摇头说他中邪了，吴邪只是抬头白他一眼，把被胖子的手压住一角的卷子抽出来。
与此同时改变的还有吴邪跟张起灵的关系。从前两人一天下来一句话也没有，如今却是经常看见两人凑在一起，吴邪问他问题；或者是两人同去食堂吃饭，连胖子都抱怨自己“失了宠”；再或者是两人放学一起回家，路上还在讨论着当天的数学题……高二那个期末考，吴邪进步了三百名，连老师们都惊呆了。
在这期间，张起灵收到的情书一直没间断过，而他也是一成不变的态度，看也不看直接丢掉。吴邪一边连连摇头直呼可惜，一边成天拿这事打趣他。两人关系近了，玩笑开的也越发肆无忌惮，张起灵倒也不恼，只是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直到那天，吴邪收到了他人生中第一封情书。
当时是一个短发的妹子把情书递给吴邪，吴邪想都没想，接过来就转过身:“给张起灵是吧。”之后那妹子忽然叫住了他:“不是，是给你的。”吴邪十分诧异的转头看着她，那妹子道:“我明天过来等你答复。”说完转身走了，吴邪一回身，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张起灵。他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把情书背到身后。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看样子是没看见，只看了他一眼，没打招呼就默默回了教室。等吴邪回到自己座位上，张起灵拿出了练习册淡淡道:“昨天你问我那道题，我给你讲一下。”
吴邪看着张起灵有棱有角的侧脸，忽然心里一动，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自己手一挥，手里的情书就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刚好被路过的王胖子接住拆开，笑嘻嘻道:“哟吴邪，这什么啊？粉色的……”
“你他妈别看，直接丢掉！”吴邪大吼一声，身旁的同学好奇的看着他。
“啧啧啧……我说是什么，情书啊……”胖子笑道，“这是好事啊！”
“你他妈闭嘴！”吴邪也不知哪来的火气，一把抢过那封情书撕烂了扔到了垃圾桶里。
“莫名其妙啊，”胖子连连摇头，“哎都别看啦都别看啦，散了散了……”
吴邪偷偷看了眼张起灵的脸色，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干嘛要看他脸色？明明是自己收到情书，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难道说……自己居然……喜欢上张起灵了么？
吴邪被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甩甩头赶走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这是他同桌，他的朋友，还都是男生，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嘛……
“咳，那个，小哥，你……给我讲那道题吧。”吴邪清了清喉咙道。
张起灵点点头，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翻开练习册:“这道题……”
那天回家路上吴邪出奇的沉默，没有跟张起灵谈论数学题，只默默走到自家楼下跟张起灵道了别。睡觉前白天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他眼前浮现了张起灵那张脸，连忙闭上眼睛用被子蒙住头，心说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那天晚上，吴邪做了个春梦，对象是张起灵。
第二天吴邪感受到到自己内裤上的一片湿黏之后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之后骂了一句卧槽，重新躺倒在了床上。
所以那天早上吴邪迟到了。
吴邪到的时候已经上第一节课了，吴邪匆匆跑到座位上坐下，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把课本落在家里了。张起灵察觉到之后默默把自己的课本挪到两人课桌之间，吴邪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久。
从那以后吴邪面对张起灵的时候就有点小心翼翼，一方面，他不敢让张起灵发觉自己这点心思，另一方面，他又恨不得马上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好在不久后就放了暑假升了高三，学业越发的忙了，他就想着可能只是自己一时兴起，这份感情就静静沉淀在岁月里吧。
然而临近高考了，吴邪却发现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相反越临近分离，这不该有感情就越浓烈。所以，他第一次开口，说了喜欢他。
虽然，张起灵没有听到。
一周后高考完，大家都在狂欢，吴邪却把自己关在家，手机关掉，开始一点一点整理，高中三年的点点滴滴。
一本很普通的已经泛黄的物理练习册被抽屉卡住，吴邪用力一拽，里面掉出一张同样泛黄的纸来。上面是张起灵熟悉的字迹:
【我的理想，容不下她的爱情】
吴邪把纸翻到背面，原本只是随意扫一眼，忽然瞪大了眼睛。背面有一道浅浅的铅笔字迹，经岁月的洗礼却依旧坚强的保存了下来:
【因为理想里有你】
吴邪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打在手上那张纸条上。所以说，张起灵也一直喜欢着他，甚至……比自己要早。
吴邪一下子从椅子里跳出来，换了鞋直奔张起灵家，敲开张起灵家门的时候张起灵带着一丝惊讶，侧了侧身想让他进来，吴邪却一把抱住了他。
“张起灵，你这个混蛋。”吴邪笑着在他耳边骂着，眼泪却滑了出来。
张起灵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揽住了吴邪:“嗯，这个混蛋喜欢你。”
——
尾声
九月，吴邪跟张起灵肩并着肩去浙大报道。
“张起灵，你有理想吗？”
“有。”
“是什么？”
“跟你一起，上浙大。”
“就这些？”
“然后一起到老。”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