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伏黑惠同學，今天開始就是二級術師了！”
從五條悟手中接過咒術師等級認證，伏黑惠一點都不高興
這明明是對他咒術能力的認可，但這位天才少年並沒有放在心裡
他看著身旁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男子，眼罩下的臉綻放著燦爛的笑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惠，我們去吃烤肉吧！A5和牛吃到飽！”
五條悟朗聲笑著，就像得到認可的是他似的

可我一點都不高興啊……
收回視線，伏黑惠默默地想，默默地跟在五條悟的後面
前方這個高大的背影他已經看了許多年了，他也從孩童長成了少年
從必須仰望才能看見，必須跑步才能追上，到稍微抬眼就能對視，多走兩步就能跟著
明明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卻在收到認證的這天再度拉遠
這不是能力的差距，也不是特級和二級的區別
是一個更簡單粗暴的、更幼稚可笑的概念

“五條…老師，我今後是一個人執行任務了嗎？”
伏黑惠忍不住問道，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五條悟回望他的方向，點了點頭輕笑
“是哦，惠以後可以獨力祓除咒靈，也不必擔心我在一旁捉弄你了”
一個早已明瞭的答案，又一次打沉了少年的心

若能選擇，伏黑惠會希望以十四歲之齡拿到這個天才的褒獎嗎？
他希望的，他當然希望
這是他全力追趕五條悟的證明，代表著他一往無前的心
但事實又很矛盾，總不會順遂人願
不再需要從旁指導，不再一同執行任務
放下了‘伏黑惠’這個‘包袱’，定會有數之不盡的任務交託到五條悟手中
以後別說閒聊說笑，恐怕連見上一面都難了
心裡湧起無限失落，以及被再次丟下的寂寞
伏黑惠垂著眼眸，一語不發地跟著五條悟走

突然，眼前的腳步停下了
沒有注意到，伏黑惠撞上了一個溫暖的胸口
抬起頭，眼中是五條悟有些困惑的笑
男子拉下了眼罩，一雙玻璃似的眼眸凝望著伏黑惠問道
“怎麼，惠，在想些什麼？”
“沒、沒有，只是有點發呆罷了”
突如其來的提問嚇了少年一跳，他急忙搖了搖頭
臉頰觸及了指尖冷不防的輕柔，伏黑惠咬著牙才忍住了觸電般的顫抖
五條悟的手停留在他臉上，在無聲的細膩處傳達著他的溫度
溫熱燙了伏黑惠的眼，叫他眼頭一陣陣酸楚

“……你今天不太對勁吧？發生什麼事了？”
五條悟問道，時常拿伏黑惠說笑的他，如今收起了所有輕佻
伏黑惠對這份溫柔很是抵觸，便朝旁邊縮了縮身子，低聲辯解道
“哪有發生什麼事，是五條老師想多了”
躲著五條悟的視線，他不敢看向那通透的雙眸
他不知道‘六眼’能否把他看穿，但實在無法回應那關切的目光
“惠，你從剛才開始表情就不對了吧”
果然，任何細微的轉變都逃不開五條悟
那雙眼眸就像永遠觀察著萬事萬物，連極其微小的一毫都未曾放過
無奈承認了自己的敗北，伏黑惠彷彿早已預計這個結果
他悄悄拉著五條悟的衣袖，沉默許久才開了口
“……我不想成為二級術師，可以嗎？”
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請求，他知道
但心底仍存在渺小的希望，或可稱為妄想
神情頓變嚴肅，五條悟沉下聲線以老師的口吻問道
“為什麼？”

這是可以向他坦承的事嗎？
因為討厭寂寞，因為不想回到一個人的生活
因為不想每天只能與式神為伴，因為…希望五條悟能陪伴在旁
多麼任性，多麼孩子氣的理由，他說不出口
伏黑惠只得再度沉默，又忽然揚起臉笑道
“跟您開玩笑的！您現在終於明白被耍的心情了吧，五條老師”
其實他不擅長，用笑掩飾心底日漸龐大的感情
但如今只得如此，不然他無法繼續前進

“惠”
喊住邁開腳步的伏黑惠，五條悟拉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臉上閃過一絲難過，又稍顯生硬地皺起了眉頭
“老師不服氣嗎？還是不想帶我吃A5和牛了？”
“那種地方我隨時都能帶你去，不過，惠，你說謊的水平實在太糟糕了”
嘆了口氣，五條悟把伏黑惠扯入懷中
手掌揉著刺刺的後腦，在夕陽下他輕聲說道
“我不會從惠身邊跑掉的”
“什……”
沒想連這點都被他看透了，伏黑惠嘲諷著自己的愚蠢
那句話沒說出口就好了，如今也不會被悔恨搞得不知所措

太狡猾了，真的太狡猾了
怎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來
這不是讓人越陷越深了嗎？即使明知前方只有一個死胡同
但可悲的是，大腦竟是愉悅的
因為他的話，因為他的擁抱
臉頰貼著那溫厚的胸口，他的跳動盡數擊入耳中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胸口迴盪著劇烈的悸動、和難言的揪痛
從指尖到大腦，從肌膚表面直達心臟
整個人都發熱發燙，伏黑惠反射般推開了五條悟
“五條老師，我……”
到底要說什麼？接下來的話他無法開口
那是不能說出來的秘密，哪怕洩露一句都不能回頭
於是伏黑惠把唇緊緊抿住，壓抑著那不該存在的衝動
他深深地低著頭，無法察覺五條悟朝他伸來又兀自垂下的手

“我猜錯了嗎？其實惠並不想當咒術師？雖然讓你成為咒術師是我擅自做的約定，但如果惠真的不願意……”
“不是的！”
大聲否認道，伏黑惠抬起了頭
他並不討厭成為咒術師，因為這讓他擁有了與五條悟同行的資格和理由
但真相實在太難堪了，比起拯救更多的人，他竟認為他的老師更加重要
“您、您誤會了，五條老師，我只是從來沒試過一個人執行任務，有些緊張而已”
他希望這樣的藉口能搪塞過去，便聽見了他輕聲的嘆息
“沒什麼好擔心，你可是最強的我最得意的弟子”
五條悟輕笑道，摸著伏黑惠的頭

“對了，惠下次想吃什麼？”
一同踏上的路上，五條悟忽然問道
伏黑惠還悄悄躲在消沉的漩渦中，被他問得一臉錯愕
“什、什麼吃什麼”
“就是惠還想讓我帶你吃什麼？人總要吃飯的吧？”
就像剛才的所有都沒發生過，五條悟大喇喇地說
“現在約好下次也差不多了，要是惠想吃那些定制的，我還得讓伊地知預約呢”
意識到五條悟藏在話語中的心思，伏黑惠的胸口湧起一陣暖意
他也試著收拾這份無從走向的感情，保持著一如往常的距離
“……這種私事請您自己去做好嗎？別整天麻煩伊地知先生”
“有什麼關係嘛，伊地知可幫得上忙了”
“即使這樣，也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吧？您不是才接了好幾個任務嗎？”
“是啊，但為了讓我可愛的學生吃上飯，多少任務都好，老師我都會晝夜兼程趕回來的”
用一貫樂天的語氣說道，五條悟笑著揉了伏黑惠的頭
拍開了那半帶寵愛的手，伏黑惠沒好氣道
“……別說得我好像老師不在就吃不上飯似的”

空氣終於如常流轉，就像過去的所有時間一樣
伏黑惠望向天空，夕陽艷麗的顏色無限伸展
而地上，兩人拖得很長的影子正悄悄地融在一起

“……老師，您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個伴手禮吧”
“什麼？！惠你也愛上喜久福了？”
“就當我是吧…總之，記得買來給我吃”
“嗯，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