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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衡

作者 : 玉风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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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王者荣耀 韩信 , 李白

标签 信白

638 15 2023-3-30 15:56
导读
飞衡 × 凤求凰 李白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记得,似乎从这片土地开始有自己的意识起,他便一直守在这里。
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将要到何处去,没有身世,也没有渊源。
他的身上总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挂在衣摆与发梢,化为流火游荡在周身。飞衡试图伸手去触碰,但自己却完全不会被灼伤,好像它们原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步伐令草木一瞬间枯萎,与生俱来的高温总会不经意灼伤生灵,这令飞衡感到恐惧,他只能一点点摸索着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数千年的时光足矣让飞衡追寻到很多问题的答案,诸如他究竟是谁、他的能力以及他存在于此间的意义。
能够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偶尔也能回归到这片山河的本源,与万物融为一体,却永远走不出群山层峦的迷障。
飞衡终于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意识到,他便是这一片山河,这一方钟灵毓秀的土地,其实就是他自己。
脚下的山川像极了他漫长生命中无可挣扎的诅咒,山河无法离开自己的本源,他只能千百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陷入沉睡后醒来,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变化,便再次收回人形,隐入本体,而后安然入梦。
也许只是睡上几十年,也许一觉醒来便是几千年。
只是最近,梦境中总是反覆浮现出一团朦胧不清的火焰,一只神异的白鸟向他扑面而来,尾羽裹挟着炽热的烈焰,与他融为一体,却又将他灼得遍体鳞伤。
飞衡总是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睡梦中惊醒,整座山便为之一震,受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离树梢,泉水荡起波纹,层林一阵叶落,巨岩应声而裂。
当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陷入亘古以来的长眠后,飞衡开始感到困惑,只能选择化回这身并不适应的人形,终日游荡于群山之间。
漫无目的,又像在一路追寻。
他始终记得那只反复出现于梦境的白羽鸟,混沌中有一丝清明的预感,不可名状。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只费去不多时间,便完整地勾勒出了山峦的全貌,知道哪片山头生着尖叶的松,知道山麓的银杏果何时落地,知道夯实的泥土下长眠着生灵,也知道流水汇成山泉,继而向群山之外的彼端奔去。
他记得群山之巅有一棵同他岁数相当的梧桐,和天地并存,与日月同光。
但他并不记得这棵树上何时多了一只白毛的物什,似鸡非鸡,似鸟非鸟,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搭在梧桐树的枝杈间睡觉,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飞衡起先觉得稀奇,又寻思着总有些不妥,应当把这只鸟从树上弄下来。
事实上他也就这么做了。
他跳到树上,从细细簌簌的梧桐叶间把那只鸟抓出来,捏着它细细长长的脖颈,又跃回树下,往地上一丢。
被这么一折腾还醒不过来的,那怕是只剩下死人了吧。
李白本来在树上睡得好好的,须臾间天旋地转,自己就被一股力量带了下来,被摔得七荤八素不说,还暴露了原型。
待他缓过神来,就看着眼前一名身负火焰的男子蹲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白。
他簌地化回了人形,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面对这来路不明的男子,李白潜意识里能够断定,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是把他从树上拽下来的罪魁祸首。
“还会化形?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飞衡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也没闲着,对着李白身上未完全收回的羽毛拉拉扯扯,似乎是觉得手感不错,又仔细揉捏起来,引得李白一阵颤栗,“我倒不记得山里有这样的鸟。”
扰人清梦不说,明明素未谋面却举止孟浪,李白及其不耐烦地打开在自己羽毛上作乱的手,狠狠瞪了飞衡一眼。
“你做什么?”
飞衡显然并不知晓李白为何如此动怒,他一生都只能被禁锢在这座山中,人世间千变万化、沧海桑田都与他无关。
与外界长久隔绝,飞衡对于这些人类所谓的礼仪显然一无所知。
“这是我的山头,你在我山头的树上睡觉,我就要把你扔下来。”
他环臂而立,前因后果风马牛不相及,却说得理直气壮。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到现在还记得关于李白的事情,他说他是一只凤凰,从第九重天而来,逃逸到人间。
为什么要逃呢?飞衡接着问。
凤凰脸上流露出不满的表情,就像那是很糟糕的回忆,而飞衡也问了一个很糟糕的问题。
但最后他还是回答了飞衡,李白说,他是为了逃婚。
飞衡对于山外世界这些繁琐复杂的人伦一概不知,他并不是很能理解李白所说的这些,诸如联姻,诸如世家与世子的宿命。
听李白自己说,他的未婚夫是位九天之上久负盛名的神,四海龙族之首,白龙韩信。
天帝赐婚,王母亲封,皇天后土共鉴,龙凤两族世代交好,联姻自然是祖辈之训,不可忤逆。
在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这场婚姻后,只有李白知道,韩信并不曾对他有半分感情,而自己也对这个所谓的龙王没有一点好感。
何况韩信都是与他祖父同辈的上神,两人之间差了那么多辈分暂且不提,一想到往后余生都要与这脾气古怪的老龙绑在一起,年轻气盛的李白更是一百个不情愿。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对策,李白心一横,只能下决心就此离开,逃出九重天,逃到天涯海角,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他的地方去。
“所以你就寻到了这里?”见李白有些饿,飞衡顺手递了一颗果子过去。
李白看着眼前色泽并不怎么样的野果,挣扎一番还是耐不住饥饿,老老实实接了过来。
他从九重天上逃下来,在人间山河荡漾许久,也许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李白一直御剑飞到几乎用尽灵力,到灵根枯竭才不得不停滞休憩。
凤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骨子里带着高傲的凤凰非要倔强地寻一处梧桐树落脚,却忘记这里早已不是九重天上的岐山,梧桐那般久远的上古神木,在人世间怎可能随处可见?
也许真的只有在三界边缘,才能够找到那样参天的古木吧。
李白一路浑浑噩噩地向南飞去,平原变为丘陵,丘陵化为山麓,翻腾的云海与掩映的层峦叠嶂之后,再也望不见任何地形,寥无人烟,恍若世外之境。
神木伫于山巅,朝阳而立,星月为伴。
树下,一身火红的男子随意拾起掉落的梧桐叶,周身萦绕的流火像极了梧桐鎏金的叶片,古老繁杂的服饰携带着上古遗民的记忆,血色红瞳影照日月山河。
李白迷离间产生了一种飘忽不定的错觉,憧憬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山巅飞去,越过群山万壑,俯瞰尽染层林。
如果宿命终究无可改变,那么至少,让他永远铭记这一刻的感觉吧。
恍若一阵拂过凤凰林的清风,和着九重天的烟云,席卷而来,迷住了他的眼。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几乎能完整复述出李白所讲述的每一个故事,包括那些甚至李白自己都可能忽略过去的细节,一字不差。
他们在那个天朗气清的夜晚,并坐在梧桐树魁梧的枝干间,李白倚着他的肩膀,抬手指向银汉迢迢,月咏星河。
李白想起儿时曾听说过一个缘起于九重天之上、年代久远的传说。
人间世代流传着双子星的故事。
他们本是共同守护凡间的天神,为人们所供奉,却因一场无谓的争斗而打破了人间的平衡。
供奉他们的石像破裂,诞生出妖兽为祸人间。两位天神许下约定,平息劫难者即为主神。
而当他们志得意满地降临人界,得到的却是唾弃与咒骂。神的力量从人心而来,天神失去了凡人的供奉,最终也只会烟消云散。
被斗争蒙蔽的双子幡然醒悟,神力所剩无几的兄弟最终放下偏见和恩怨,并肩与妖兽背水一战。
人间终于恢复安宁,但因这场争执而起的劫难,正如双子石像中的那道裂纹,成为永远无法修复的伤痕。
当灾难的恐惧与伤痛,在神界漫长的岁月里淡去,争锋再起,劫难又是否会重临?
他们在无言中分别,去往神界遥远的两端,化为商宿与参宿,分别守护人间的朝与暮、晨与昏。
商居东,参居西,此出彼没,永不相见。
李白遥望着天际尽头那颗孤单的星宿,眼中掺杂着许多飞衡所无法理解的情愫。
飞衡只记得,这是凤凰对他说的第四十九个故事,自从凤凰来到这里也早已过去三个月。
他并不知晓李白为何要讲述这样一个久远的传说,只是那天晚上,凤凰说着说着便沉沉睡去,似是抵挡不住夏日的倦意,身形不稳到快要掉下树去。
飞衡轻轻接住李白将要倒过来的身体,小凤凰安静地贴着他的胸膛。
飞衡周身温暖的流火围绕在二人身边,散发着令人安定的温度,驱散了山巅呼啸而来的寒风。李白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磕上了眼,忘却了惴惴不安的情绪与即将到来的一切。
凤凰雪白的鬓发垂落在飞衡手中,蹭得他手心传来酥痒的感觉,他不自主地握住了这一绺长发,却捧得小心翼翼。
飞衡就这么任由着那只小凤凰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折腾着,并不气恼,也不曾有将他驱逐出山的念头。
也许小凤凰知道这片土地就是飞衡的本体,但飞衡从未开口告诉他这个秘密。





飞衡的记性很好。
但他总也有记性不好的时候。
李白曾经告诉他,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就像纸包不住火。
飞衡记得很清楚,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并不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但他就是想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潜意识告诉飞衡,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只能有他自己。
“只是山里的原住民而已。”
面对李白的询问,飞衡胡诌了一个身份搪塞过去,眼神不自在地游离。
后来,那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凤凰点点头,心下了然。
再过隐秘的事也有藏不住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样荒唐而又突然,令他们都始料未及。
飞衡打了个哈欠,揉揉惺忪的眼,从松软的草地上坐起身来。
一夜无梦,神清气爽。
整理好零零散散掉落一地的衣物,身下刚出芽不久的草苗已经被压到变形,他有些懊恼地敲敲额头,低头看着身上多出的抓痕,上衣穿到一半才发觉早已被撕成了破布。
这是飞衡第一次从记忆中发现模糊与断片,昨晚的事情只是断断续续,在脑海中形成一幅不真切的影像。
身边原本躺着的人早已无迹可寻,徒留一地勉强辨认得出形状的衣物,飞衡伸手试探,感觉出一丝余温,想来应该刚离开不久,只在附近。
并没有走出多远,便在临近水源的地方寻到了凤凰的身影。
李白背对着他站在山泉中央,银丝湿哒哒地粘在些许消瘦的身体上,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不知是否感知到了什么,缓缓从水中站起身。
此时,山神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昨晚究竟做了多么流氓的事。
飞衡心虚不已,变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只手拿着便悄悄向李白走去。
殊不知凤凰像是早已洞察飞衡的一举一动,竟在对方将要触碰他的一瞬间转过身,目眦尽裂,凶神恶煞地向来人瞪去。
飞衡被李白惊得一懵,回过神来时手中衣物早已被夺去。
凤凰松松垮垮地套上长袍,衣带也来不及系规整,却是早已蓄谋已久般抽出长剑,上岸便向他劈去。
飞衡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又不敢还手过去,只得连连躲闪。
长剑削铁如泥,几绺红发擦过剑锋,不过片刻便断而落地。
昨夜体力早已透支,李白硬撑着的身体逐渐破绽百出,挥剑也逐渐力不从心,毫无章法。
飞衡抓得一处空隙,顺势反手制住李白,打落长剑,左臂扣成禁锢,锁住这胡乱折腾的小凤凰。
原本以为对方会就此安分下来,错估李白脾性的飞衡刚一松手,对方便反身打出一阵掌风,咬破下唇,喷出本命精血化作凤凰业火,汹涌而来。
面对危险的条件反射快过思维,飞衡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闪身躲开,当他退至一边时,才恍然间反应过来,但当他试图拦住那道缠绕着流火的劲风时,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
“住手——”
声嘶力竭的吼声引发了整座山体的震动,飞衡最后的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跟着胸口随之而来的剧痛与灼烧感,飘散在了深林浮动着青烟的上空。
红莲一瞬间点亮整片山林,李白竟不知怎的开始慌乱起来,手边抓着飞衡方才递给他的衣物,不住地颤抖。
他站在火光中,痴愣愣地看着跪倒在地痛不欲生的飞衡,直到那股近乎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事。





飞衡的记性很好。
曾几何时,梦境中浑白的神鸟带来的那种痛不欲生的烧灼,飞衡仍旧记忆犹新。
他觉得这像极了当时的感觉,林海被点燃的那一刻,肌肤开始溃烂,化作点点星火散入空中,消失不见。
谁也没有将最后的真相说出口,只是李白不停地质问飞衡,又像是在质问他自己。
“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飞衡少有地选择沉默,以无言回避李白的问题。
这三界边境无人管辖,崎岖险峻、荒郊野岭,哪来得甚么原住民。李白也只怪自己无能,连这点蹩脚的扯谎也没能道破。
那一场大火将飞衡烧得几近体无完肤,好在李白最终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本命真火,火势才不至于继续蔓延下去。
飞衡并没有责怪他什么,也依旧没有将他逐出。
其实,只消他一句狠话,自知惭愧的李白便决定立刻离开,永不踏足南屿边境半步。
但那句话他等了很久,却一直未能听到飞衡亲口道出。
尔后漫长的时光里,凤凰总是陪伴他左右,寸步不离,忆着以前的方子炼出些丹药,活血化瘀,也不知对飞衡是否起效,总归都试了一试。
飞衡的伤静养了很久,每当李白替他更衣敷药时,抚过伤口的手总会轻轻颤抖,像是在面对什么很可怕的事,而对方总会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只说无妨。
随着冬日厚重的积雪化去,甘霖入土,枯草复绿,新的生灵开始在残破的躯壳上萌芽,腐朽的草根与树叶化为点点萤火,飘散在静谧林海。
飞衡的身体随着这片土地的新生逐渐恢复,他伸手接住一点萤火,送入李白掌心。
只道人间流传着腐草为萤,李白今日才得亲眼目睹。
他将那一豆光晕吹向天际,萤虫缓缓飞走,与夜空星尘融为一体。
凤凰在这漫长的光阴里见证着生命的枯荣,世间万物的本初,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梦里乾坤大,山中日月长。
时间在这片土地上成为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存在,它留下痕迹,又悄然离去。
李白眼中的飞衡总是如山一般稳重,同川流那样细腻温柔,带着清晨薄雾般朦胧的神秘,似斑驳的岩石一样古老,展露出最原始的野性与懵懂。
这便是飞衡原本的面目,万物风姿是他,如画江山也是他。
他是那样地令李白移不开视线,只消一眼,又如横跨万年。





飞衡的记性很好。
该来的终究会来,注定将要失去的,也终究只是指尖流沙、过眼烟云。
飞衡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李白说过,他曾经有一桩婚约。
无人知晓往后将要发生怎样的事端,无可逃避的宿命,注定降临的一切,令李白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也许李白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凤族的人闯入南屿边境,毫不费力地找到逃逸多年的凤凰,将他困住带走。
双拳难敌四手,飞衡轻易便被九重天上的术士降伏,封印回本体,任凭他怎样挣扎,都于事无补。
李白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像是在自嘲,飞衡从他眼中读出某种一直以来隐忍的不甘。
离开前,凤凰最后眷恋地望了一眼这钟灵毓秀的河山,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那些曾经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一切,终究都只变为了这寥寥二字。
“等我。”
那一句承诺,飞衡铭记了一生,千万年的记忆汇聚在这里,成为一切的终焉。
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憎恨曾经历历在目的所有,秋冬春夏恍若昨日。
此去一别,汝不知所踪,吾有始无终。
他忆起李白曾经述说过的三界词话,缠绵悱恻的情爱故事,总是聚少离多。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并不是玩笑。
又逢银杏挂树之时,彼时李白总嚷着他替自己摘,飞衡无奈,只轻拍树干,白果应声落地。
他带着失落与怅然磕上了眼,抑制不住的困意席卷而来,为挣脱封印而耗尽灵力的身体不堪重负,只能任由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自己,怅惘而眠。
飞衡做了一个长到无以估计的梦。
他见到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的巨神开天辟地,倒下的身体变为山河五岳,伸向南方的手臂化为泽水边巍峨的山脉。
化身为金龙的男子在群山之巅接受四方朝拜,为这片山脉赋予它自己的名字,飞衡。
天神降怜,赐以梧桐,灵台高筑,一线清明。
掌控着火的首领成为这座山的主人,土地的记忆成为他的记忆,连带着这份最为原始的力量一起,融入了他的身体。
飞衡终于回想起他的身世与渊源,关于他从何而来,又将要往何处而去。
天神降罚,喜怒无常,千秋文明,弹指烟灭。
三千楼阁不过南柯一梦,火种失去了传承,土地也随之失去了记忆,过往的辉煌随着坍塌的楼阁支离破碎。
他伸出无形的手,似乎想尽力去握住什么,却忘记自己只是一座山,没有人形,也没有能力。
再次醒来时,脑海中却只剩下一个熟悉而又明朗的声音,反复呼唤着他的名字。
等我,飞衡。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被一阵燥热的感觉激醒,当他试图寻找水源缓解这种不适时,却只能愣愣地站在早已干涸河床前,无路可走。
这片土地,已经一年没有降过雨雪了。
他记得山边有两处大泽,一曰云,一曰梦。
他也记得这里曾是水乡泽国,湖沼千里,流水源于九重之上的天河,汨汨流淌,不舍昼夜。
当飞衡踏上山巅俯瞰而去,远方尽是滩涂裸露,只余下零星几处湖泊。
天河断流,大旱已至,赤地千里,生灵凋敝。
飞衡无论怎样也不会知晓,在他沉睡的那段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晓李白离开之后,九重之上惊天动地的变故。
白龙韩信与凡间妖兽苟合,于青丘私会,并诞有子嗣。
瞒天过海终究逃不过风口浪尖的斗争,九重之上尔虞我诈,宵小之辈别有用心,只待这一个契机,便能够将四海龙族之首推下神坛,永不翻身。
白龙三番五次推拒天帝钦赐的婚姻,闭门谢绝凤族使臣,饶是那专管姻缘的月老也拿他无法,如此这般张扬跋扈、目无王法,早已成为诸神眼中之钉,然则其位高权重,众人也奈何他不得。
今时今日,不知何人暗中使绊,竟是将韩信与青丘狐族幽会一事尽数抖出,甚至于顺藤摸瓜,寻获了一神一妖诞下的子嗣。
天帝震怒,数罪并罚,将白龙韩信贬下九重,连带着波及凡间,人界也将大旱三年。
青丘狐族被赶尽杀绝,白龙凭一己之力将妻儿带出,从此便不知所踪。
坊间只传道龙族布道施雨,以甘霖沐世,掌管天下墒情。
这一场久旱,任凭四海龙族再怎样法力高强,最终都无计可施。
飞衡永远只是飞衡罢了,无从得知大旱的缘由,不能呼风唤雨,也不会施法布道。
他只是一座永远无法离开脚下土地的山,追不回远去的凤凰,也救不了自己。
长久的燥热令土地逐渐开始龟裂,山石化为齑粉,草木枯萎,生灵凋敝。满目葱翠从飞衡身上褪去,变为无垠的黄土,变为枯槁漆黑、早已死去的巨木。
飞衡的身体慢慢变得脆弱不堪,喉咙干燥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连抬起手臂都开始有心无力。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他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注入到群山之巅的那棵梧桐中去。
这座早已垂垂死去的山脉放弃了所有,却依然倔强地放不下执念。
只为那一句承诺,飞衡能够耗尽他一生的时光。
逐渐消散的身体化为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梧桐树摇曳的枝叶,他倚靠着梧桐巨大的树干,带着最后一丝眷恋消失在原地。
就算一切都不复存在,那棵梧桐树也不能够消失。
就算这里的一切不复曾经、面目全非,但至少那棵树还在这里。
他不希望那只小凤凰归来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飞衡的记性很好。
他记得在自己以为再也无法醒来时,这座山的面貌,并不是眼前这般模样。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人哭过,落下了泪。
那场雨是苦的,泛着酸涩的咸味,像极了苍茫的海洋。
白龙韩信自损修为,以身躯化为人间风雨,解人间天旱。这一场大雨,正是他的元神。
龙神的精元滋润万物,保人间十年无旱,风调雨顺。
至于这些的真相,飞衡也是在许多年以后,才从李白口中得知。
也许是天人两隔,抑或以另一种身份,守望着他所珍视的一切。
这场被推至风口浪尖的闹剧,以篡权者意料之中的结局收束,世道阴霾,最险恶不过人心。
李白被凤族带回禁闭,族中长老只没想到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白龙已逝,风雨飘摇中的龙族也岌岌可危。
凤凰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他并未多想,也不做停留,只向南屿边境御剑而去。
然而造化弄人,命运总是突如其来、恰如其分。
他望着早已化为一片荒芜的土地,才恍然间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喃喃自语。
走上群山之巅,那棵梧桐树依旧伫立在记忆中的位置,比离去时又欣荣许多,仿佛拥有了生命。
凤凰贴着树干,闭上眼,额头轻抵着斑驳的树皮,熟悉的温度流入手心,他聆听到树干内部传来烈焰燃烧的声音,鎏金的梧桐叶泛着火光,落下点点星屑,化为灰尘入土。
只为一句承诺,山神真的耗尽了自己一生的时光。
李白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飞衡的时候,产生的那种飘忽不定的错觉。
如果宿命终究无可改变,那么至少,让他永远铭记这一刻的感觉吧。
恍若一阵拂过凤凰林的清风,和着九重天的烟云,席卷而来,迷住了他的眼。
那山间多了一处小筑,于幽幽林深处,仙人抚剑,空山闻笛。
久旱之后的一场甘霖,打破枯槁岁月的平静。再无法复原的土地开始聚拢,重焕湿润与黝黑的生命力,泥土之上是破土而出的幼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逝去的一切在李白眼中重现。
汝为吾守候几度春秋,吾便以这悠长岁月伴汝朝朝暮暮。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有朝一日,若你能醒来,便还如从前那般,将余生所有未完的故事,都一一诉于你听。
挣脱这恼人的束缚,同我逍遥自在,看尽人间山河。
愿从此结发,择一人终老,择一人白首。
天之泪唤醒这片土地的记忆,山脉的灵魂自梧桐树中复生。偶然间,那树下多了一个人,用他那双通明如流火的眼睛,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一切。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传言南屿边境有仙人隐居,其有红云如火,其闻凤鸣锵锵。
云梦泽中泛出一叶小舟,止二人狼狈不堪地卧在船里,衣衫不整,似一番翻云覆雨争斗过。
荡漾于画一般的泽水中央,湖如明镜,日月沉浮。
李白总是斥责飞衡,像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只一身蛮力,不解风月。
飞衡听得一知半解,由李白数落着,也就装模作样地点头应了,搂得温香软玉在怀,喜形于色,毫无遮拦。
怀中的凤凰动了动身子,腰上的胳膊依旧箍得紧,自觉无可奈何,只得轻声叹气。
倚在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那人看过来,葱白的指尖描摹心念之人的眉眼,如山一般锋利俊俏。
飞衡轻轻握住那只手,凑过去吻了吻,满意地看着凤凰面色微红。
随日月轮转、光阴流逝,飞衡体内的封印也逐渐松动。他并不知晓这片封印究竟是何人所为,但似乎从这座山诞生之初,封印便存在于体内。
他感受到禁制的力量在一点点消逝,那股将他限制于本体内的封印似乎有了破除的可能。
“待你解了这封印,我便带你去人界游历一番,可愿?”
浮现于飞衡脸上淡淡的表情,说不上是欣喜还是得意。
“愿,怎能不愿。”
只是这如画江山、万物风姿,无一不是你,又无一不及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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