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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日】Artemis Agnos

作者 : Anori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超级弹丸论破2:再见绝望学园 狛枝凪斗,日向创

标签 狛日

状态 已完结

2340 19 2020-11-23 19:41
导读
搬家。
全文12k。原创世界观
《Flucticulus Diana》的后续。
Artemis Agnos

01

狛枝打开公寓的门时,阳光还很灿烂。他眯着眼去适应户外的强光。尽管现在的天气看起来还不错,但天气预报说傍晚将会降雨。


有备无患。他从玄关的伞桶里抽出一把樱花图案的晴雨伞。


“我出去一下。”他踏出玄关,回头对着漆黑一片的公寓说了这样一句话,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狛枝小声地叹了口气。


目的地很明确,是公寓大楼附近的超市。


自动门一开一合。狛枝走向摆放面点的货架,粗略地扫视一眼,拿下一袋新鲜吐司来。然后两盒速食咖喱也被丢进了购物篮中。


本来是打算到此为止、立刻去结账的,但摆在附近的促销小车引起了他的注意。挂着营业式笑容的销售员见他回了头,见缝插针地凑上来,介绍起了商品:


“这位客人,本店的和菓子正在促销中哟。都是高质量、受欢迎的点心,特别是这份新品樱饼,买过的客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呢。试吃一次如何?”


“试吃倒是不必了。”


狛枝注视着层层垒起来的和菓子礼盒,想起了已留居半月的那间公寓。狭小的住所中被精心地铺上了布满整个客厅的榻榻米,风格很传统。这不是那间公寓现在的居住者改造的,应该是房东所为,但狛枝知道那个人就是有这种对于和风的偏好。


“草饼和樱饼各一盒,可以吗?”


“自然可以!”销售员维持着笑容将两盒点心递了过来,狛枝接下它们,带去收银台一起结了账。


拎着购物袋踏出超市时,空气已有些沉闷了,灰色的积雨云遮住了太阳。就同半个月前的那天一样,大雨即将到来。狛枝没有像来时那样打伞,用右手提着购物袋,长柄伞则夹在腋下。


他在街上走着。


已经到附近的高中放学的时间了,一群高中生嬉笑着走在他前面。一共是五人,两男三女,从那一张张脸上透出青春的无虑来。


高中时的狛枝从未有过与人结伴回家的经历,因为他那时并没有朋友。


尽管如此,他也不是一直都孤身一人,那时的班长、名为七海千秋的游戏痴少女与他的关系很好。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亚人吧,但更重要的是,七海有着发自内心的温柔。在其他同学与他相互疏远的时候,他唯独与七海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也还称不上“朋友”。


如果把他的想法告诉七海,她一定会感到受伤,所以狛枝已打定主意绝不说出口。


一时陷入回忆,令狛枝有些走神,若非前面那群高中生提到了“那个话题”,他还将继续恍惚着,直到回到公寓的门前。


“‘满月杀人魔’,上次满月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到今天已经有半个月了吧?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难道说……”个子最矮的那名女生挑起了这个话题。


“不是挺好的吗,下次满月的晚上去唱一通宵的卡拉OK吧!”


“喂喂别大意啊,他也就消失了一次,谁知道下一次会怎样啦。”


“他要是就此消失,靠以前留下的线索不知道能不能破案……要是一直都没解决,之后又要多一个怪谈了。”书呆子模样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


“不能把所有亚人查了吗?”


“笨蛋,那种事警察怎么可能没想到啊。”


满月杀人魔虽是无差别杀人,但行凶必定在户外,时间也全在午夜前后。高中生们觉得这两点绝不会有错,因此还有余裕把杀人魔事件当成放学回家路上的谈资——何况很多高中生还在无所畏惧的年纪。


其中一名女生在与同伴打闹时偶然地向狛枝瞥了过来,她脸上露出一分惊讶的神色,又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小惠?”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她的同伴问道。


“哎哎,那个……”名为“惠”的女生支支吾吾着,朝狛枝这里瞥了一眼。


狛枝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亚人啊,好少见。”


“那不是个帅哥吗,感觉有点像《水手与宝藏》中的爱德蒙君欸。”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啊。”


“呐,怎么样,要不要和他搭个话?”


“——别盯着他看,会惹上麻烦的。”其中一名男生打断了女生间的谈话,露出嫌恶的表情,“没发现吗?那家伙和‘满月杀人魔’是同类。”


“这种事还是有发现的啦!你也太紧张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哼,就算他不是杀人魔好了,也不会是良善之辈,别被外表给骗了。”那警惕心很强的男生给同伴解释道,“现实可不是妄想漫画,你们没看到那家伙身上的伤吗?一般人哪会在那种地方受伤啊!”


他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四名同伴便纷纷往狛枝这里打量来,而后面面相觑着,其中一人挽起同伴的手跑了起来,其余人也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就从狛枝的视野里消失了。


“哈啊……”


狛枝重重地叹息一声,抚上了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及的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粗糙的医用绷带。左手手背也被纱布包扎了起来,到现在仍会时不时地传来痛意。


半个月前的满月之夜,他险些被掐死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野兽的利爪抵住他的脖颈,同窒息感一起到来的、是爪尖刺入脆弱皮肤时的尖锐痛感。


脖颈是人体的要害,稍有偏差就会被扎破动脉。


他本该死在那里,把那座大楼当作自己的坟墓。


他曾想着自己是否会被埋入土地,依偎着公寓楼底那几丛绣球花的根系沉眠。说起来,绣球花的颜色会因为地下的尸体而改变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剧情。


但这些妄想最后只归于妄想。他“幸运”地没有死成。


狛枝没有再想下去,他轻巧地拐了个弯,抄了近路,很快就回到了公寓门前。备用钥匙原本放在卧室的抽屉里,现在已被狛枝据为己有。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踏入室内的阴凉之中。


“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他把没能用上的雨伞原样放回伞桶。松手时他楞了一下,错觉在手心留下触感的不是伞柄而是猎枪。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徒劳无功,若是在半路下起雨来,那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他想。


客厅里一片漆黑,遮光的黑窗帘严严实实地阻拦住了本就微弱的日光,明明还是傍晚,室内却暗得像是子夜。狛枝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一开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但不久后,他就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迹象。


规律而漠然的心跳声,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如果不是全力去听的话,一定找不到“那个人”的方位吧。


但“他”若认真地想要隐匿位置,那听力再优秀也发现不了“他”。


“日向君,今天的晚饭是咖喱哦,我会努力去把它做得美味的。”他极尽温柔地朝着“那个人”所在的方位说。


仍然没有反应。


狛枝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同“那个人”并无不同的冷漠的假面,提着袋子进了厨房。


就算是料理苦手的狛枝,也不至于连速食品都处理不好。当然,要把速食咖喱“做得美味”什么的完全是胡说八道,只不过没能等来期望中的吐槽。


米饭是离开前就在煮的,不多时就“叮”的一声宣告完成。狛枝将热好的咖喱浇上米饭,端着盘子走回客厅。


这一次他不客气地打开了灯,然后走到窗边拉开了遮光帘。靠在沙发上的“那个人”眯起眼睛。


狛枝知道“他”的举动只是普通的生理反应罢了,诸如不快或是不满一类的情绪并不会出现在“那个人”身上。


“真是碍眼啊。”他拖长了声音,明知道这种程度的恶言起不到任何激怒“他”的效果,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涌上的黑泥般的感情。


——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看到“神座出流”了。


取代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夺走了他存在的空间,用他的双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那是为了“希望”作出的牺牲,那狛枝还能强行忍耐下去。但神座出流绝非希望。


那个人微微偏了下视线,赤红如血的双眼毫无感情地望向了狛枝。


“神座君,或许我这种垃圾在你看来毫无价值,我也对此有自知之明,但你这种‘绝望’才是完全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秽物。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回到地狱里去,把日向君还回来呢?”


“狛枝凪斗。”明明是同一个声线,可神座喊出他的名字时,只让他的心中充满冰冷的怒火,“我(ボク)也是日向。”


“你不是。”


狛枝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日向君。”


“那就当是这样吧。”神座阖上眼,微微垂下头,仿佛在小憩。但狛枝知道他非常清醒,就算外面楼顶上架了狙击枪朝他的心脏射出子弹,他也能回避开,再从他所持有的数以百计的奇术中找出最合适的一种、远远地将那狙击手一击毙命。


神座出流是为了争斗而生的工具。这件工具没有感情、没有喜好,而且不受控制,不然他也不会挣开希望之峰的控制,隐匿在这座不起眼的城市中。


狛枝将盛着咖喱饭的盘子往桌上一放,拉开椅子在对面座位坐下,从杂志架上随便抽了本月刊翻看,其中的一篇文章详细地记录了上个月新增的魔兽暴动事件。


百余年来规模持续缩小的魔兽种群在近两年里有了小幅的回升,各地的魔兽学家提出了十余种假说,但似乎没有哪一种有足够的说服力。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听到对面传来入座的响动。


“希望之峰真该做得更彻底些,如果连进食都舍弃了的话,可就是完美的武器了。”


“你又如何?你已经半天没吃过东西了。”


“哈哈,这算关心吗?但是很遗憾,对着你的脸可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啊。令人绝望等级的食欲丧失哦?”


神座置若罔闻,他拿起了勺子。


“哎呀?抱歉,我拿错了,今天给你准备的晚餐可不是咖喱,而是更好的东西呢。”


神座抬起头看他,狛枝则微笑着递出了包装精致的点心盒。


无视了狛枝隐隐带着挑衅的微笑,神座接过樱饼,将盒子准确地丢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接受了冲击,要倒不倒地打着转,最后还是顽强地保持了立直的状态。


而窗户上也传来了噼啪、噼啪的零碎声响,而后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天也几乎在一瞬间里阴了下去。


下雨了。



02

狛枝打开水龙头,冲洗盘子上的泡沫。


这半个月里,他担下了大部分的家务,因此这间公寓依然整洁干净。其实神座也并非什么都不做,他只要弹一下手指,灰尘就会聚拢在一起。但他很少行动,只是每天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狛枝不好奇他的想法,但他想从神座那里问出一些事实。自己见到日向时产生的违和感,以及自己所不知晓的日向本人的想法,只有这个人能给出解答。


他擦干净盘子,放回餐具架上,回到了客厅中。


“神座君,这次总该回答我那个问题了吧。你对日向君的记忆做了什么?”


“你真够死缠烂打的。狛枝凪斗。”神座眼睛都不抬一下。


“我又不在意我在你那边的风评,只能用‘绝望’来形容的你的想法是比废纸还无价值的尘屑啊。我的目的只有从你嘴里问出我需要的情报,你再讨厌我都没有关系——啊,抱歉,忘记你根本没有那种多余的感情了。”


狛枝的道歉里没有一分真心,有的只是刻薄。


“可以。今天我会回答你的问题。”神座忽然说。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狛枝措手不及:“哈?!”


先前的神座出流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不是草草地应答两句,就是直接无视狛枝。


“我确实改动过他的记忆。”无视了先前的嘲讽,神座爽快地承认了,“遮蔽了实验前后的所有记忆,模糊化过去。只有这样‘日向创’才会毫不怀疑地在这个城市中继续他的‘日常’。”


“哈啊,果然如此。”


狛枝与日向是在希望之峰研究所结识的,神座要遮蔽实验前后的记忆,势必会让他从日向的记忆里消失,变为陌生人。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拥有那些记忆的是你。”狛枝停顿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尽管不知道神座在打什么主意,但现在正是让他回答各种问题的机会。


“那就请你告诉我,在把关于我的事全部忘掉以前,日向君是怎么看待我的。”


“急躁。”对狛枝进行了简要的评价,神座说,“这是你一直在意的事吗?这种事你本人再清楚不过。”


“你刚才答应了会回答的吧?那就别绕圈子。我可是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日向君当成朋友,从实验中段开始那家伙就冷淡下来了啊,是不是对我腻烦了呢?我可不允许他产生抛弃我的念头,反正日向君已经有很多朋友了,多上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吧?但对我来说,日向君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在为这种事烦恼吗,真是无聊。就因为你连构建正常人际关系的能力都没有,才会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那样把日向创的看法当成攸关性命的东西。亏你还有脸说自己只是想要一个‘朋友’的位置,沉重到那种程度,任谁都会感觉到负担。”


心跳慢了下来。


“负担吗?我没用的程度真是超乎想象啊……”


自己并不能满足于“朋友”位置这件事,狛枝再明白不过。想要亲近人的感情全部倾注给一个特定对象,经年累月的孤独带来的洪水般的渴望是能把自己钟爱的对象淹没的。能用友情界定吗?能用欲求界定吗?能用爱界定吗?无论是哪种感情,都缺少过去的参照。或许最初是友情,但迅速变质成了其他东西。


“看来你很了解自己。”神座说,“提醒你一声,你对我的误解很严重。我确实持有日向创的记忆,但我与他的感情不是互通的。我所陈述的是旁观的我的观点,他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能够说出来。”


神座是无法解答这个问题的。


“……喂。”经过一番思虑,狛枝慢悠悠地开了口,“你刚才说的不是‘删除’记忆而是‘遮蔽’记忆,他还会记起我的事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


“真是敷衍的回答啊,神座君。算了,我还有很多疑问呢。”狛枝望向窗外,只能看到虚无的夜色和打在窗上的雨痕,以及室内场景的镜像,“……我说,日向君没认出我,可你是立刻就想起来了吧?之前你不会是以为我被希望之峰收买了吧?”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雨声。


“没有否认吗?你一直沉默的话,我也只能擅自揣度了。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是,就算我的智力只有渣滓水平也该察觉不对劲了。其实我啊,之前有怀疑过神座君杀掉的人是不是希望之峰的人,但调查了以后发现并不是呢。”狛枝耸了耸肩,“和他们打了一年交道,对他们用人的喜好还是有所了解的。”


紧接着,他的语调迅速沉下来,结冰似的失去温度:“如果我没想错,那你只是单纯在满月失控而已。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了,还真是可悲,非要沾了血才能恢复神智吗?真是罪孽深重的犯人,还是就地自裁对这个社会更有意义哟。”


狛枝打量着神座,没有从他身上看到自己期待的反应,涌起一阵失望。


“嘛,我对自己来得有多不巧这件事还是有自知的。原本只是为找到日向君而来,却反而害得日向君回不来了。顺利遇到日向君的幸运,和随后没有被你杀死的不幸,真是令人笑到声嘶力竭等级的废柴才能啊。”


人狼的野性没有通过杀人被释放出去,神座出流就无法沉入意识的背面。他不知道神座为何不杀死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不上街找一个替代品。如果是想折磨自己,那他确实达成了目的。


“处理尸体很麻烦。”神座说。


“哈?对你来说明明不是什么难事吧。烧成灰往下水道一扔就谁都找不到了,我这种外乡人本来就没谁会记得。何况在这个时代能用那种程度的火炎‘奇术’的人除你以外几乎就没有,任谁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的。”


如果是日向,这时候一定会说:“别给自己假设那种可怕的场景啊!”


但在场的是神座。


“‘奇术’是等价交换,消耗掉的能量必然要用某种形式去支付,否则奇术就不成立。这是基础中的基础。简单来说,你没有让我支付代价的价值。”


“这一点我倒是不能否认,毕竟我是垃圾虫嘛。”


“另外,日向创回不来这件事和你无关,不要自作多情。”


以神座来说,这句话中的人情味似乎过浓了,狛枝恼火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作出轻蔑的姿态:“你在说什么呢?那算是宽慰吗?这怎么想都是我的‘不幸’,你本该在既望日的太阳升起时就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回,让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向君来维持表面的平稳。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将这解释为我打破日常的后果,还能有什么说法吗?”


“随你怎么想吧。”


狛枝最讨厌神座的这种态度,但也无可奈何。眼下的这个话题已经很难继续下去,只能另寻新路。


“再问你一个无聊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从希望之峰逃出来?那些家伙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吧。如果不做那种事,也没必要拉出日向君的人格来。那边可是在满世界找你,就连我也被监视着,要摆脱他们还费了我不少力气。”


“你都知道这是个无聊的问题了。你早就有了答案,却还要从我这里求证。说到底,你只是不想承认‘我’不是一件武器。”神座冷淡的语气里多出了严厉的色彩,“我仅仅是未被赋予感情和兴趣,但也同样是这个身体中的一个人格。狛枝凪斗。”


黑泥般的不快感黏着在身上,挥之不去,狛枝凪斗厌恶地说:“亏你也有脸说出这种话。啊啊,没错,我无法忍受日向君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


他拒绝将神座出流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一旦往这个方向去想,从心底里涌出的烦躁与绝望几乎将杀死他。


“行吧,我就勉强把你当作比我还不如的草履虫。我确实能想到你出逃的理由,就算之前不知道希望之峰在谋划什么,松田君死后我总该猜出来了。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但反正是要把你当成一次性用品消耗掉吧……真可笑,明明是花费了几百年、把希望踏在脚下碾碎才造出的唯一一件成功品。”


“不,并不是唯一一件。”


“……哈?”


“我能存在于此,确实有偶然的成分。不借助动物的基因进行弥合,同时协调数以百计的互相冲突的魔兽基因,做到‘我’这种程度的确实只有一次。改造实验是循序渐进的,在我之前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并非全数死亡。而且,在‘我’成功后,他们的理论又得到了发展。”


以旁观者般的平淡语气陈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神座继续往下说:“算算时日,第二个‘神座出流’也快被制造出来了。”


“想到和你一样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的存在还要在这世上不断增殖,可真是让人泄气啊。最糟最恶的事态迟早要到来——我有这样的预感。”


“你这话说得是不是太轻松了?”


察觉到神座话语背后的某种深意,狛枝皱起了眉。


“哈?”


“这可不是和你无关的事。改造实验能够成功,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胸腔仿佛被言语的子弹击中,头脑迅速地理解了那句话。眩晕感与失重感在一瞬间攫住了他,狛枝的身体摇晃着、后退了半步,双手环抱着抓紧了身上的衣物。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法克制地爆发出大笑。


“原来如此,我果然是最恶劣的人渣啊!”


经由神座出流道出的“事实”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03

狛枝是在大学时与松田夜助相识的。


松田与狛枝是同辈,但已经成为了神经学者。高中时他就在著名的“希望之峰”生物研究所取得了一席之地,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


像他这样杰出的人已经不需要在大学就读了,因此狛枝与他并非同学。使原本不会有交集的这两人相遇的,是一份“志愿者”工作邀请。


狛枝一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那种有名的研究所看中,但若自己没用的身体能给那些充满希望的有才之士帮上忙,他自然是乐意之至。他爽快地答应了邀请,然后就见到了松田夜助……和另一个“志愿者”。


“不是身体不能负荷,而是精神做不到……吗。”


“原来这就是松田你被编入团队的原因啊。”


“嘁,麻烦死了。”


休息室的门敞开着,狛枝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他敲了敲门,休息室里的对话立刻中止了,黑发的青年和栗色头发的青年一齐转头看向他。


“我想起来了,主任跟我说今天有个绝佳的研究材料要过来,年龄能对上,名字我忘了。”黑发青年只看了狛枝一眼,就低头继续看报告了。


“也是,我的名字完全没必要记呢。”


栗色头发的青年立刻反论:“这种话不要附和啊!”他叹了口气,起身往狛枝这里走来,伸出了手,“我是日向创,和你一样是协助研究的‘志愿者’,那位是松田夜助,非常厉害的神经学者。”


“我是狛枝凪斗。请多指教,日向君。”


狛枝那时并不知道日向所谓协助研究的“志愿者”其实是谎言,因对方身上有一些和自己相似的味道,便将他视作同类。在研究员们的调查告一段落时,两人常有碰面的机会,就这样熟稔了起来。


“狛枝,我听松田说研究所是专程找上你的,你是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你看起来也是普通的亚人吧。”


某一次闲聊时,日向先谈起了这个话题。


“唔,好像是因为我身上的魔兽基因呢。我之前有提过吗?是‘琉球狮’(シーサー)哦。”


“呜哇,还真是了不起,那可是辟邪的圣兽啊。”


“是吗?不过我被选中的原因并不是琉球狮有多特别,只是我这个家系很奇怪。因为啊,就算长得很像狛犬,琉球狮终究还是狮子,它的基因原本只能移植给‘猫型亚人’的。”


“欸?!这不是和至今为止的理论冲突了吗?”


“所以才会找上我哦。不过,像我这种渣滓一般的底层存在,身上却存在着这种震惊世人的谜团,命运实在是太会捉弄人了!”


日向吃惊地看向激动起来的狛枝:“喂……没必要这样说自己吧,我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啊。渣、渣滓什么的也太过了!”


“哈?日向君难道不能明白吗?我可是彻头彻尾的灾星,从小到大就没人喜欢过我,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自觉都没有,作为惩罚下一秒猝死也不奇怪吧?所以对我来说,能成为希望的垫脚石是何等荣幸的事!没有价值的我能给充满希望的研究者们带去解明谜团的机遇,有种透支了幸运的幸福感呢。现在就去死也可以,他们一定能充分使用我的尸体,真想马上去天堂感谢我的父母,我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喂——你、你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日向瞪大了眼,在狛枝出神地阐述心声的同时,他的脸色愈加惨白,以恐慌的眼神打量着狛枝。他忍不住摇晃狛枝的肩膀:“没问题吧?!狛枝?”


“我觉得我还挺清醒的哦。但是日向君,你难道不能理解吗?你明明应该和我是同类才对。”


“什么同类啊?!”


对着困惑的日向,狛枝叹了口气。


“你和我都是到达不了‘希望’的凡人啊,仅仅是‘希望’的旁观者罢了。你也很憧憬吧,不然为什么要来希望之峰做志愿者呢?”


日向沉默了一阵。


良久,他才苦涩地回答说:“啊,或许就是你说的那样吧。但我还是觉得,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狛枝凪斗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配合着希望之峰的研究员完成了调查和研究。在告别那座建筑前,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公共区域寻找日向,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日向创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失去了音讯,不再接通电话,SNS上的短讯也没有一条得到了回复,就算去问松田,对方也拒绝回应。等到狛枝决定行动起来寻找真相时,已经来不及了。


凭借幸运溜进了研究所,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在他习惯性地为即将到来的不幸不安时,远超他想象的噩耗直观地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浑身上下被地狱似的黑暗气息缠绕,血脉中“琉球狮”的部分本能地战栗。规格之外的异常生命,只消一眼就能认知到那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对象。


可却偏偏和自己唯一的朋友有同一张脸。



04

“如果不是愚蠢的我接受了希望之峰的邀请、做了他们的研究对象,那些疯子科学家也不会从我的‘特异’中找到黏合复数种魔兽基因的线索,日向君也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你想提醒我的,就是这个吧?的确如此,我完全没有置身事外的借口呢。”


仔细想想,日向开始主动疏远自己也正是他被通知“调查很顺利,结果快要出来了”之后,


如果没有自己,那么实验的结果将如何,徒劳无功吗?还是死亡呢?亦或是高不成低不就、把数据记入档案中然后一脚将日向踢开?


不,如果没有成功的把握,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启动实验。


神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没有你,他们还要花费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找到正确的路径。到那时,作为替代的素体技术也该成熟了。”


“……二十年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不知道神座君是怎么推算出来的,虽说我看不起你,但你的才能似乎是货真价实的呢。”


“但由于你的参与,实验提早成功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是最恶劣的时机。”


如果不接受希望之峰的邀请,狛枝或许就不会与日向相遇;但若他接受希望之峰的邀请,他就会将唯一的朋友推上手术台,硬生生地在身体里塞入一个空虚的人格,用以掌管那本不该由单独一人承受的异能与奇术。


但那只是狛枝的不幸,是真相解明前无法知晓的既定困局。对于世界来说,神座出流在这个时代的诞生又会引发何种灾厄的连锁反应?


“混入希望之峰的‘绝望’……”


在研究所时隐隐在松田夜助身上嗅到的绝望的残留臭气,在松田死后其正体也清晰了起来。使用“音无凉子”假名的女性,为了品尝绝望亲手杀死恋人的异质存在,不知不觉地侵蚀了希望之峰,其野心大到要把整个世界卷入她的绝望。


“正是如此。相较于‘我’,被验证可行的技术更重要,希望之峰大可以再复制一次先前的成功。不用我说清楚你也明白吧,因那个女人而失控的希望之峰将给这个世界带去什么。”


“当然是‘她’最喜欢的‘绝望’了,如果我没想错,魔兽群的异变也是她搞的鬼……啊咧?好奇怪啊神座君,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你的状态明明和隐居没有区别了吧,为什么还会关注那个女人?难道想说你要杀掉她吗?嗯……如果你想做的话早就做了,所以,你是想让我背负起责任去拯救世界,早点从你面前消失?”


神座摇摇头,凌乱的黑色长发飘动起来:“无聊的猜测。我对你不抱任何期待。”


“说到这个,之前有个重要的问题被你糊弄过去了呢。”


狛枝凪斗这个人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与神座出流对话,已经是最大的异常了。


“有必要再质问你一遍:为什么没有杀掉我?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你是怎样掐住我的脖子的,那可是真的想把我杀掉哦?虽说出了点意外,你对我的钳制放松了一时半刻,但就因为这种事放过我,根本没法解释吧?”


那确确实实是个意外,亦或是他身上的“幸运”还不想让他早早死去,简而言之,那时窗口的路灯忽然发出强光,而后迅速熄灭,房间内的黯淡侧灯也闪了两下,一道偃旗息鼓。突然变暗的环境对神座产生了干扰,他的动作出现了停顿。狛枝趁着那一瞬的机会挣扎起来,就在那时被神座打伤了左手。


他其实并不抱有逃走的希望,但神座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指,然后放开了狛枝,走到沙发上坐下。杀意突兀地消失了,他甚至默许狛枝在公寓里生活。


“能回答我吗,为什么不杀掉我?为什么要放过我?就算不使用那种高消耗的奇术,处理我尸体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种,如果是你、松田君档案中完美的你的话就能做到。”


神座血色的双眼闪烁着。


“没有回答呢,我是不是终于接近了正确答案?你,撑不住了吧。失败品。”


面对着沉默的神座,狛枝乘胜追击:“如果是松田君记载中的最初的你,不会失控杀人还留下痕迹。仅仅隐藏住自己的痕迹已经是极限了吧。对光线变化的反应也是,希望之峰在制造你的时候,不会遗忘掉这个弱点吧?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改变了你的行动。”


狛枝靠近神座,俯下身来盯着神座,无畏地与他血色的双眼对视:


“因为你变弱了。”


“这具身体中的‘异能’和‘奇术’只有我能操控,而我这个人格却在一天天崩毁。”神座平淡地陈述道。


他承认了。


“而且,不止如此。”狛枝说,“变得虚弱的你不能长期浮在意识表层,所以才让本应永远沉睡的日向君苏醒过来,遮蔽、模糊他的记忆,让他来掌控身体,而你则得到喘息的机会——但也只是徒劳无功。”


狛枝以冰冷的眼神盯住神座:“他才是本来的人格,你让他正常生活了那么久,日向君的力量迟早会超过崩毁中的你。你已经不敢把控制权交还回去了。”


神座闭上了眼。


“不是你不想杀死我,而是日向君不想杀死我。他现在也在这里吧。”狛枝将身体前倾,与面前的人额头相碰,“日向君在全力抵抗你,所以你才谁都杀不了,你才哪里都去不成,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不然他就会抢到身体的控制权,把你重新按回意识的幕布之后。”


雨声敲打着窗户,天地之间充满了或清脆、或高昂、或黏着、或沉闷的响声。夜间漆黑的云层背后,看不见那代表疯狂的月亮。


新月之夜。理性回归的夜晚。


“……是吗。”神座罕见地叹息了一声。


“承认我说的都是对的吗?”


“大方向是正确的,但你那盲目的爱意让你作出了错误的论断。”眼前的男人说,“试着不要以全部的恶意来揣测我,如何。”


“哈?”


狛枝摆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呢”的表情。


神座说:“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我也是日向创。”


肉体可以承受改造,但是精神不行。经由神经学者松田夜助之手、从“日向创”的身体中诞生出了另一个人格。最初见到神座出流时,狛枝以为自己唯一的朋友已经彻底被吞没了,那时升起的憎恶直到现在仍在化作带毒的话语。


狛枝一直以为两个人格是相互对立的,强势的神座留下日向仅仅是为了利用他。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说得就好像……你一直在庇护他一样。没可能的吧?哪有可能是这种友好的关系啊?”


“说得也是。确实,这些只不过是打理丧事罢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有三年的时间,但会崩溃的是我这个人格,而非这具身体。在你看来,我是入侵者,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我的身体,承载并且见证我的存在。如果把另一个人格毁灭,那么在我消失以后,这个身体就将陷入脑死亡。无聊又绝望的结局。”


“……哈,说到底是本能吧。类似延续生命一样的行为,只是对象不是后代而是日向君的人格而已。”


“随你怎么想,反正很快就和‘我’无关了。”


“才不会无关吧?失败品杀人魔的神座君,你以为你给日向君添了多少麻烦啊?!”


神座出流没有回答。


“喂,神座君。”


狛枝持续呼唤他,但神座固执地闭着嘴。而当狛枝终于忍受不住摇晃起他的肩膀时,意外地没受什么抵抗,对方反而皱着眉发出了呻吟。


“唔,别摇,头好痛……我(オレ)……想起来了。”


自称改变了。


“……日向君你回来了?”


喜悦和惊吓几乎是同时到来的,狛枝慌张地后退两步。面前的人揉着太阳穴直起身来,他睁开眼,虹膜上可怖的赤红已经消退,过长的黑发灰烬似的掉落,烟雾一样散开了。狛枝所熟悉的那个“日向创”抬起脸看向他:


“你是……狛枝?你怎么在这——啊不,不用回答,我想起来了。抱歉啊,记忆有点混乱。”


狛枝伸出一根手指:“日向君,这是几?”



“一。不对!又不是喝醉酒根本不可能看错的吧!”


“啊哈哈,说的是呢。”


在神座出流面前因魔兽残留的本能而持续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日向那令人怀念的语调出奇地使人安心。狛枝感觉自己的力气随着精神的松懈被抽出身体,他长长叹息一声,顺从自己的心意,往前一步,就势瘫倒在日向身上。


“噗——干什么啊你,好重!”


“我和日向君可不一样,跟那个神座君相处了半个月,度日如年说的就是这种感受吧。“


“我也一样啊!这阵子我也一直很清醒的好吗,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数绵羊什么的,根本就是完美的拷问啊!”


“啊咧?日向君真的一点都动不了吗?”


“……有意挣扎的话他还是会让我控制一下身体的。”


“明白了,所以把我精心挑选的樱饼丢掉的也是日向君。”


“真是抱歉啊,的确是我丢掉的。”日向索性也摊开四肢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我要是买一百盒樱饼给神座君会怎么样?”


“想找茬就直说。”


感受着日向的体温,狛枝只觉得心情的抑郁一扫而空,以愉快的语调回复道:“没有哦,我之前真的有这样考虑过,因为那时候不太了解神座君的情况,也不知道日向君对樱饼的厌恶能激发出多大的潜力呢。都是为了让日向君摆脱神座君的控制啊!”


“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完全是异想天开吧!”日向咳嗽一声,不想继续谈论樱饼的话题:“……但是,狛枝,谢谢你,我没想到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来找我。”


“我可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才这么做的。我只不过是不能忍受没有日向君的日子。半个月前见到把我当成陌生人的你,心都要碎掉了呢。”


“完全没看出来……但姑且当你说的是真话吧。”


“啊哈哈,那是装出来的。要是表现得很奇怪,就没法接近你了。话说,日向君,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对我是怎么看的呢?”


“……能怎么看啊,当、当然是可靠的朋友了!”日向回答时有些迟疑,但迅速找回了状态,用确信的语气说道。


狛枝撑着沙发的扶手抬起身来,用另一只手抚上了日向的脸:“意料之中的回答呢,不过,日向君,我对你——”


“——停!不要说下去了!”日向迅速拍掉了狛枝的手,咳嗽两声,耳朵红了起来。


“啊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日向君就这么自信自己能猜到我想说的话吗?”


“烦、烦死了,我就是知道啦!”


日向推搡着狛枝,从沙发上挣脱了出来,走到餐桌边拿起了塑料袋里的盒装草饼,然后折返回来。


“你、你要不还是先吃晚饭吧。分你一个草饼,把你卷进来真是抱歉啊。”


说这句话时,他瞄了眼狛枝脖颈上的绷带。


“不要,草饼一点都不好吃,要我选的话还是要樱饼,樱花风味更加浪漫,而且也更好看。”


“……你果然在找茬啊!”


不可思议地,狛枝的内心十分平静。这之后还有很多麻烦事要处理,但对狛枝来说,享受现在这一刻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他从满脸不情愿的日向手中拿过草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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