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怎么能用奇怪来形容我啊！”
一个双马尾的双目梅花的女孩站在院子里，指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说着，“那至少应该是天真烂漫！”
“哼…无聊。”
一阵参杂着黑色雾气的寒光闪过，那少年竟然凭空消失了。
“喂！！！别总是说话说一半啊！”
少女叉着腰，冲着天空大声的喊着。

“这二位就是钟家院里的三小姐胡桃和大少爷魈，至于二小姐甘雨，估计这会正在房里用功吧。”
“我是钟家院里的下人，名字不足挂齿，这就带着大人去看房间。”
一位提着行李个子高高的男人被指引着来到了东厢房，被下人安顿好之后，便开始在这钟家院里到处闲逛。
他叫达达利亚，是钟家院里的门客。也是众多门客中为数不多的外国人。


院里种着大大小小的银杏树和桂花树。远处还有飘在水面上的白鸭，三五成群好不快活。现在正值秋天，但这钟家院里除了树的生长却看不出有一点所谓悲秋的感觉，可见这位钟大人是个重情重景的人。

往西转弯，穿过一个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远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荣而不俗，华而不奢。这钟老爷还真是不简单……

达达利亚正是兴起之时，忽然看见假山旁的亭子里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长发飘飘，气质不凡的人，那人端着茶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纹龙披肩，玉扳指，雕花的玉杯，这坐在亭子里的人一看就不一般。
想必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那位钟大人了。
他正想着上去打招呼，那位钟大人忽然转过身，达达利亚觉得自己晃了神，一位从别人口中不尽人意，性情宛如石头般冷硬的钟大人竟然长着一副让人为之动容的容貌。
眼睑处涂着朱丹红的丹凤眼，金色的双目里透露着世间不该存在的温柔，高挺的鼻梁，两片薄唇贴在一起，发梢微微发黄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边，微风吹过，他仿佛下凡的神仙一般。
钟大人似乎看见了达达利亚，站起身示意他过来坐，他微笑着，笑容如同一轮暖阳，要将达达利亚的心融化一般。


“阁下不必行礼，在下钟离，想必阁下就是我家的门客了吧。”
“钟……钟大人…我叫达达利亚，日后请多关照。”
“阁下从此就是我门上的门客，叫我钟离便好。”
“这……那…钟离先生……”
“先生？不错的称呼。”
钟离到了一杯热茶递给达达利亚，他说这边的风景好，这亭子的位置也是精心挑选的，眉眼里带笑，好似人间的四月春风，把达达利亚吹的意乱情迷。

或许是聊的投机，达达利亚几乎成了钟离的贴身护卫，二人在一起总是眉眼带笑，钟家院里的冷清似乎被一扫而空，下人们都在为这位外国门客带来的变化感到惊讶。
兴许是钟离温柔的一面，达达利亚也慢慢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位“不尽人意” 的家主感兴趣。纤细的手指，粉色的嘴唇，还有有时会束在一起的长发，以及那枚神之眼的位置……


“听说达达利亚阁下诸武精通，可否愿意与在下比试比试？”
达达利亚看着笑嫣如花的钟离，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先生竟然会武。不过既然先生有这份“雅兴”那未尝不可呢。达达利亚点了点头，钟离立刻收起笑脸，站起身单手背后，另一只手向达达利亚伸出。
“阁下赐教了。”

达达利亚一个跟头站了起来，同时伸手便劈向钟离，达达利亚是习武之人那一掌的力道与速度绝非常人能躲过，但这钟离却一个闪身侃侃闪了过去。达达利亚愣了愣，但却在霎时间蹲下向钟离的腿又是一脚，不知是不是达达利亚的错觉，一瞬间他似乎觉得钟离好像飞起来了一般，这天下怎会有人轻功如此了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离站在他的背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达达利亚的肩膀，接着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力道不错，太慢了。”
这一声震麻了达达利亚半边身子，他愣在原地，被背后的钟离一掌拍飞。

“呜……好痛好痛……”
达达利亚捂着最先接触地面的胳膊，似乎是在哭诉。
“先生武功如此了得，为何还要招收门客啊？”
钟离笑了笑，抬起手让他看着自己。

一道如闪电一般的蓝色光影忽然穿过了钟离的身体，那东西在接触到钟离的身体时一瞬间竟然炸掉了他的右臂，霎时间血光四溅，达达利亚张大了嘴，立刻站起身将钟离护在身后。
“先生！您没事吧？先生？……”
达达利亚再一次愣住了，只见那已经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右臂，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血管快速生长，然后不可思议的复原了。
钟离面无表情的甩了甩胳膊，接着迎上了达达利亚恐惧又不可置信的眼睛。

“我要向你展示的是我这几十年甚至二十几年所遭受的刺杀。”
“我是死不掉的。”
“但是我有痛觉，有感情。”
“如你所见，我不是凡人。”
“每一个想要杀死神明的凡人，都要遭受应有的代价。”
只见钟离将右手握拳，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掉下来了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
“魈，埋了吧。看在刺的及时的份上，找个好地方吧。”

一道寒光闪过，手持绿色长枪的少年向钟离行了个礼，接着又是一道寒光尸体和魈一起消失了。


钟离转身看着达达利亚，他不再笑颜如画，他似乎变得冷酷无情，达达利亚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惊恐。
“外面风大，进屋说吧。”
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达达利亚不寒而栗，他无意识的点点头，冷汗顺着皮肤浸湿了衣服。
“你怕了？”
钟离凑到达达利亚的面前，近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不会杀你，你是我的门客，哪有这样做主家的。”
“我……没有。怕…我 ……”
“那进屋聊吧。”


清茶的味道有些浓郁，达达利亚看着桌上的茶，再看看对面坐着的钟离，不敢动弹。
钟离沏着茶吹了吹冒出的水蒸气，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们这一家，除了胡桃那孩子，其余都不是凡人。”
“什……”
达达利亚惊了，自己究竟到了什么龙潭虎穴，除了那二小姐其余人都是神力滔天的怪物。
“实际上甘雨和魈都是类似于我的部下，至于为什么在外人面前成为孩子，不过是想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罢了。”
“如若害怕的话，你大可以直接走人。”
钟离低头抬眼看着他，刚刚战斗被炸成碎片的衣服现在看来却格外的压抑。

“先生，我说过我不怕。”
“我……想留下来，尽管您看起来并不怎么需要保护…”




自从钟离与达达利亚向自己摆明身份后，这二人便常常在亭子里饮茶，没有过多的话，更多的是看景。
“阁下，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钟离少数的开口问话了，达达利亚愣了愣，接着看向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
“先生活了那么久，当然不知道为人的短暂与艰辛。要时刻保持警惕不受到伤害，有可能在脖子上一个短短几厘米的伤口就会要了我们的命，有可能稍有不慎失足落水就会被活活淹死，找不到食物喝不到水就会被饿死……刚刚参悟人生，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对面的男人。
“要说到为了什么…我想应该有很多吧。比如可以见到喜欢的人，身边的亲人，值得留恋的事……不过我觉得，人活着本没有意义，但我们生来就是要去创造意义的。”
他的眼里似乎在闪光，但更多的是期待。钟离很久都没有见过有人类能够拥有如此炽热的愿望。
他笑了笑，话里话外带着温度。
“尽你所能吧。”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覆盖了整个钟家院，达达利亚在院子里扫雪，钟离拿着卷轴在堂内看书。
“先生你看！这里好像我老家啊，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想家了？”
“对啊，都出来三四年了，想家是很正常的吧……”
达达利亚低头看着厚厚的雪，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就像没见过雪的孩子一般。
“抽空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哎？”
达达利亚抬起头，看见钟离一手握着卷轴一手撑着脸颊正冲他笑着。就如初见自己那是一样，嘴角洋溢着温暖。
“先生？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打紧，刚好想出去看看了。顺道去看望一下你的父母，让老人家放心一些。”
“谢谢先生！”
达达利亚向钟离作了个揖，低头接着扫雪，钟离望着堂外看了一会儿，便接着看卷轴了。
不知过了多久，堂外忽然没了声音，钟离没有在意还以为达达利亚走远了。但他却无意间瞥见了魈的影子。
“大概是又有刺客吧……”他在心里那么想着。

“钟离大人！”
魈忽然出现在钟离的面前。
“那个叫达达利亚的人类，似乎被刺客误伤了。”
“是属下的失职…但已经将其击杀了。”
“达达利亚人呢？”
钟离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西门，亭子旁边……”

钟离找到了躺在雪地里的达达利亚，他手边是已经断掉的扫把，血迹在纯白的雪上是那么的刺眼，达达利亚一动不动，右边接近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把剑。
“达达利亚？……”
钟离跪在他的身边，用仙术为达达利亚止血，但这似乎弄疼了他，迷迷糊糊中还调侃了钟离几句。
“仙术还真是方便……受伤了…也不用担心…了…吧……”
止过血后，钟离将剑折断取出，将达达利亚安置在自己的房中，但那柄剑上似乎有毒，没过几日达达利亚的伤口便开始发炎感染，之后便发起了高烧，持续几日昏迷不醒。钟离的仙术只能辅助治疗，对于高烧和溃烂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着在床上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达达利亚，他头一次感觉到了人的脆弱与无力。
钟离有睡觉的习惯，为什么被称之为习惯，是因为他几乎不需要睡觉，可是看到大家晚上都在休息，自己便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但自从达达利亚出事，他已经整整不眠不休一个星期了。
“清心可以止痛，琉璃袋可以消炎消肿，再配上药方…”
钟离小心翼翼的拆开达达利亚伤口处的纱布，将草药涂抹在上面，用仙术将其分解，最后缠上新的绷带。
钟离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达达利亚，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攥紧了他的手，反复细细的摩挲着。

“说好的要去家乡看望父母，阁下可不能食言……你我虽未有纸质的契约凭据，但是在下是不会忘记每一条契约的。”
“在下的记性很好，你不必担心在下会忘了什么…倒是你……”
钟离将达达利亚的手紧紧贴住自己的脸，他的手还在因为持续的高烧有些发烫。
“一定要挺住啊……不如说…请不要离开在下……请不要……离开…”
钟离被陌生的情绪包围，眼里充满了泪水，用手背去擦脸颊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大约三天后，钟离查看达达利亚伤势时忽然被达达利亚抓住了手腕，原来他在早上就已经醒了，达达利亚看着钟离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将钟离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的他动作略显笨拙。
达达利亚抚摸着钟离的头发，想将他搂的更紧一些，却不知一双手已经环住他的腰肢，钟离将脑袋埋在达达利亚的怀里，享受着这对于自己来说奢侈的陪伴。
“太好了……你没事…在下差点以为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达达利亚松开钟离，二人注视着彼此，钟离伸出手捧住达达利亚的脸深情的吻了上去。这应该是这块老石头第一次这么主动吧。





“钟离大人！三思而行啊！”
魈拍案而起，忽然发觉有些失态又恭恭敬敬的坐了回去。
“钟离大人喜欢这个人类？…甘雨…你觉得呢……”
魈说话间盯着达达利亚，语气和表情都充满了杀意，将旁边的甘雨吓得不敢说话。
“前辈…钟离大人也有权力追随自己的幸福吧……”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啦，喜欢就好啊～”
胡桃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草，看着达达利亚和钟离。
“只不过这个门客来咱们家这么久，你这老石头怎么现在才心动啊，莫不是喜欢日久生情这一套路？”
“咳咳…你这孩子…”
钟离的眼里多了几分老父亲似的宠溺。
“赞同的举手喽～”
胡桃和甘雨举起了手，只有魈紧紧攥着拳头瞪着达达利亚。
“就应该在雪地里把你杀了…”
达达利亚不敢说话，但看到二小姐和三小姐支持自己倒还是松了一口气。
“别介意，魈就是如此，天生一副冷脸，你多海涵。”
“钟离大人！……”
魈眼看全体都在偏向达达利亚，气不过便寒光一闪离开了。




钟离盖着红盖头，被旁边的达达利亚掀开一角，处于好奇，他问了为什么要盖盖头。
“习俗罢了……不过这盖头应该盖在你的头上才对…明明你才是嫁入一方……”
钟离正说着却被达达利亚揽入怀中，吻了吻他的眼睑，将脑袋搭在钟离的肩膀上。
“先生盖着好看，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夫妻了。”
“那么谁夫谁妻呢？”
“先生妻，我夫。”
“……明明你才是嫁入一方…”
“先生……春宵一刻值千金……”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达达利亚的嘴堵住了自己的嘴，这个可恶的门客，这辈子算是烂在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