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停下脚步，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可疑的。张起灵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快步向前走。

但是没走多久，身后又有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张起灵再不犹疑，拔腿向前跑，身后一个蒙着脸的人也就开始追。

张起灵领着蒙面人东窜西绕，钻进一个小巷子里才停下脚。

他转过身，面向蒙面人。

“张海客？”张起灵右手摸到腰后，抓上黑金古刀，作势就要抽出刀。

“族长你就跟我回去吧！”张海客扯下黑布，一脸无奈，“地府这边我来解决，跟我走吧，族长？”

张起灵看他露了脸，也就收回手。

“和你不熟，我也不是什么族长。”说着，他便朝巷子外走，但偏偏张海客胆子越来越大，竟伸手拦住了张起灵。

张起灵淡淡的瞥他一眼，“借过。”

“族长…”张海客仍是苦苦挣扎，企图使用软磨硬泡的方式把他族长给磨回去。不过很可惜，这招没用。

张起灵矮下身绕过张海客的手，径自离开了。


张起灵并不认识张海客。

那人从二三十年前就开始跟着自己，每次碰面必然追着自己喊族长，还要自己跟他回去。张起灵前几次抓到张海客还会和他打一架，后来发现打了也没用，要不了几天又会跟着，索性放弃打架，转而开始否认自己的身份，否认如果没用就开始一个跑一个追的模式。再后来，张海客也换了一种方式：既然追着跑没用，那就时刻准备到张起灵面前念叨，族长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吧…

张海客叹了口气，转身隐入黑暗。


“大人，看拨浪鼓？”一个小摊贩看着张起灵腰后的刀，讪笑着问他。

张起灵穿着郁蓝色深衣，袖口被护腕束住，黑色腰带紧紧围住他的腰部，脚踩黑色皂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纹饰，简单的很；不过张起灵这人生得宽肩窄腰，容貌极佳，却没有任何表情，全部头发都在脑后高高束起，别在腰后的黑金古刀又给他添了两分肃杀气，惹眼得紧。

张起灵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风车。小物件而已，没必要。

“我买了。”身旁响起的声音有些耳熟，张起灵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个面若温玉的公子哥站在一旁。那人用玉簪子束了部分头发，其余的则散在脑后，身着一袭霜色衣裳，衣袖上绣了些许水纹，腰间挂一枚玉佩。他从广袖中摸出钱给那摊贩，接过拨浪鼓对张起灵笑笑。

张起灵莫名被晃了眼，微微皱起眉。那人似是不满，伸手想按住张起灵眉间。

“怎么还皱眉毛了？看你站着半天了，想要拨浪鼓直接买嘛…”

可那公子比他矮上几分，须得踮起脚才能够着。张起灵看着那人的动作，慌忙向后退一步。

公子的手一顿，“啧”了一声，“行，不动你。”说罢便将拨浪鼓塞进张起灵手中，“喏，看出来你想要了。”

张起灵好容易回过神，垂下眼眸将拨浪鼓还回去，“我不要这个，谢谢。”他并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转身就要走。哪知那位公子竟抓住他的胳膊，“小哥，你去哪里？”

张起灵没了好脸色，冷冷道，“放手。”

公子不知是不是被吓着，闻言便松了几分力道。张起灵抽出手，头也不回就走，留下那公子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张起灵身后才响起公子的声音。

“小哥，小哥！你等等我，我还没跟上呢!小哥！！阿坤！”

公子急忙拨开前面的人，似乎是追不到张起灵不罢休。可惜张起灵身为无常，早在公子喊第一声的时候就用法术去了别处。那公子在这集市寻了半天也没能再看着张起灵，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到市外。


“生气了？没生气？生气了？没生气？”

吴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无聊地晃脚。

“那也不能不认我啊…”

“这地府阴森森的，他也呆得住…”

吴邪仰面躺在石头上，正准备数星星，可转念一想，这地府与人间再像也不过是像，这里哪儿来的星星？公子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吴邪初次来到地府，对这里所有的事都稀奇得很。在这偌大的地方逛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是摸清了路。

从那城门进来是一条长街，此为主道，长街中心是阎王殿，各阴司的住处又将阎王殿围住。长街将此一分为二，东城和西城。这两城各有住宅和商铺，人间有的这里一样不差，成日热闹得很。不过在地府居住的要求异常严格，那些阳寿未尽的人由鬼差登记，领着去东城或西城。居民若非许可，不得进入另一城，更别说街道两侧设了结界。吴邪暗自悱恻这破规定，从胸口处掏出西城的登记证，叹了口气：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小哥，怎么让他跑了？不过他既是在西城，那总是还有机会寻到他。

城外便犹如人间的郊外，城内的人可以出城游玩，但亥时前必须入城。

城内又响起了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吴邪仔细听了听，不过一更天。吴邪揉了揉脸，起身准备回去。

“一只鸡，二会飞，三个铜板买来的，四川带来的，五颜六色的，骆驼背…”

吴邪唱得正欢，并未发现身后有一只鬼在靠近他。

那鬼披头散发，四肢上还带着断了的镣铐，身上穿的囚服带血。那鬼张开嘴，凑近吴邪准备用镣铐勾住他的脖子。吴邪后知后觉，一转身就看见向自己飞来的铁链。

吴邪被吓到闭上眼睛，木在原地不动。

但铁链还没到吴邪面前，一把刀就从他身侧擦过，直击那鬼的腹部。

吴邪惊恐地张开眼睛，看着鬼停下动作，继而——倒下去，只不过他倒下去之前大声吼了一声，吴邪感觉他的口水飙到了自己脸上…

张起灵从吴邪身后走出，召回刀，然后查看那鬼的情况，再将他交给跟着他的鬼差。

“没事吧？”张起灵看吴邪还愣在那里，走到他面前问道。

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吴邪转过头，看到是张起灵，瞬间松了口气，“你来了…”

张起灵听他熟稔的语气，猛地皱起眉毛。

吴邪看张起灵表情变化，心又开始收紧，“小哥？”

“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什么小哥。”张起灵说完就要走。

“那你是谁？”

“我是白无常，张起灵。”

吴邪跑到张起灵面前拦住他，“不可能，你怎么到这儿来还换了个名字呢！”

“你认错人了，我就是张起灵。借过。”

张起灵一脸平静，不像作假。吴邪深呼吸几次，又问他，“你去没去过人间？”

“没有。”

“那你…”

“我还有事要忙，烦请公子，放开我。”张起灵说着，手却抓上了刀柄，大有吴邪再不放手就和他拔刀吓吓他的趋势。

吴邪怔愣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不…”

但张起灵不等他说完，抽出手就走了。

只留吴邪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继续开口说道，“不会认错的，玉佩在发光，不会错…”

吴邪失魂落魄地晃回了住处。屋内漆黑一片，但吴邪没有心情点灯。床头摆着一个铃铛，他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拿起摇了摇。刹那间，吴邪便没了踪影…


王胖子坐在凳子上喝酒吃肉，嘴里还唱着小曲儿。他在床前用蜡烛围了一圈，像是法阵。忽然响起铃铛的声音，王胖子急忙放下筷子，走到法阵处查看。不一会儿，一道霜色身影就出现在法阵中央，是吴邪。

“咋样啊天真？找着没？”

吴邪并没有回答，踏出法阵，坐到床上。

“胖子，把蜡烛灭了吧。”

“怎么…又没找到？”王胖子丢了张符咒到法阵中央，全部蜡烛霎时就熄灭了，“嗐，这才多大事儿啊，咱又不差这一两天！”

王胖子转身走向餐桌，想端起盘子继续吃，一边吃一边安慰吴邪。

“不是…”吴邪声音暗哑，“小哥…可能失忆了…”

王胖子瞬间停下脚步，“什么玩意儿？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