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到早上了。

空下意识动了动，长长的金色睫毛扑闪着，他偏头转动身体，脸颊被窗外照进来的光晒得微微发热。

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昨晚将他搂在怀里安睡的人偶早已起床穿好和服坐在一旁的梳妆台边，柔和不刺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他的身姿纤细挺直，侧颜姣好，细长微翘的睫毛在光的作用下投下小片阴影，名为倾奇者的人偶白得像在发光。

人偶正手拿着一枚小小的贝壳轻轻扣开，粉白的指腹沾上一点儿壳内存放的红胭脂，对着略有些糊的铜镜将胭脂缓慢细致地涂抹在眼尾和樱粉的软唇上。

他在听见床边的响动后放下手里的胭脂，转头向刚睡醒的小孩露出温柔妍艳的笑。

“小空醒啦？”

“……嗯。”

疯了，居然每次都在倾奇的身边睡那么死，好逊。

晨光照耀下粉面朱唇的人偶令空心跳加速，发了会儿呆后便面颊发红闷声回复，只觉得脸似乎烧得更热了些，他嗫嚅道——

“……您怎么没叫醒我。”

“我看小空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醒嘛，就想着再多等你一会儿啰。”

已经化好妆穿好衣服的“母亲”带着笑意回复到。

“况且时间还早，工作来得及的。”

这算是溺爱了吧，不要这么娇惯孩子啊，会被宠坏的。

好在他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小孩子。

空暗自叹息，赶紧腿脚麻利地下床换衣服跑去洗漱，一旁的人偶在他完事后举起梳子招了招手，是打算给他梳头发。

他乖乖走过去站在人偶腿边，原先略有些杂乱炸毛的金卷发立马被打理得服服帖帖，编成漂亮光溜的麻花辫垂在身后，铜镜里的金发小孩身板端正，容貌干净俊俏，隐约能够透过那稚嫩的五官瞧见些许未来的长相，看上去真像一位高贵优雅的贵族小少爷，人偶瞧着铜镜中的小空越看越高兴，自家小孩长得这般好看就是值得骄傲。

“好了，完工！快去吃饭。”

空身后传来雀跃的声音，他肩头一沉，人偶已扶着他借力站了起来，架着他小小的肩膀转了个弯走向餐桌，那里变魔术般摆好了热牛奶、烟熏肠和夹有鸡蛋涂了黄油的面包片。

空坐在椅子上插起一块肠塞进嘴里，酥脆的表皮包裹住肥瘦相间的熏肉，咸香满溢，嚼劲十足。他对着温热的面包片咬了一口，涂有黄油的松软面包配上口感微脆的鸡蛋，带着淡淡的麦香和黄油的醇香，那鸡蛋上或许还撒了些胡椒粉，咸口的，很好吃。他后又低头喝了一大口牛奶，温度正好，带着浓厚的奶香味和淡淡的甜味。

能在起床后立马就吃到热气腾腾又很美味的食物实在是容易让人提升幸福感。

……他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和血亲团聚共同进餐了？

多久了？

他不记得了，时间过得太久了。

与妹妹分离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太漫长太乏味了，就连往日的记忆也无可避免的模糊起来。

空抬头望了眼坐在对面吃早餐的倾奇人偶，忍不住小声笑了一下，原本有些哀伤的思绪渐渐散去。

“倾……母亲。”

“唔？”

眼前专注于早餐的人偶鼓着圆圆的软腮，涂了胭脂色的唇边沾了圈白色奶沫，猫儿样圆溜的眼睛看向他，像只正在往嘴里塞满食物的小仓鼠，唇上的胭脂早已被吃掉个七七八八。

“……没事。”

他大概是没注意到那些小细节吧。

空隐下笑意再次低头咬了口面包，一直等到他和倾奇人偶吃完早饭时才补了句——

“您刚涂好的胭脂被吃掉了。”

“咦？啊呀，那我得赶紧去补补。”

秉持着女装打扮要做就做全套的人偶说完就往梳妆台的方向快步走去，又在想到些什么后折回来。

“我的餐具还——”

“我去洗就好，您不用管。”

一旁的空早已利落地收拾起碟子叉子盘子和牛奶杯子，被赶回来的人偶奖励般摸了摸头。

“真乖~小空好能干~”

“……”

就是容易害羞，只是一句夸赞，小家伙的耳朵又开始泛红了。

人偶瞧着支支吾吾闷头闷脑急匆匆走去洗碗池的小孩子暗暗发笑。

一切都收拾妥当，门窗也锁好了，身着漂亮和服的年轻“母亲”牵着金发“孩童”的小手向小镇里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走去。

这一路上全是青白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道路旁长满了颜色各异的花草，最多的还是那些野雏菊，小小的花朵有着如羽毛般细长毛绒的纯白花瓣，扁扁的金色圆盘，这些纤细的花朵顽皮地随风起舞，活像童话里的小花灵。

倾奇人偶紧握住空的手从石子路和花丛中走过，脸上洋溢着笑容。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暖，云朵很白，天色很蓝。

空察觉到人偶有心放慢步调配合小孩子的自己，于是挪动双脚想要加快步伐。

“小空，慢慢走就好，不用那么着急，你身体才刚刚恢复。”

“……好的。”

闻言他只好慢下脚步，注意力集中在同人偶相握的左手上。

人偶的手柔软又好看，指甲整洁精致似玲珑小巧的玉片，皮肤摸起来光滑细腻，微微发凉，手掌要比现在的他大一些，那只泛着凉意的手如今因为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掌心中而微微发热，染上了他的温度。

实在是糟糕，空现在耳朵也觉着烫。

他抬头瞄了眼嘴角带笑的人偶。

“……您今天似乎很高兴。”

“是啊~”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小空第一次主动出门陪我工作。”

“小空身体不好，我一直很担心。如今终于恢复了些，也能外出走走透透气了，身体在慢慢变得强壮健康了~”

闻言，空那双璀璨的金眸子闪了闪，直直望向身旁的倾奇人偶，沉寂的心生出一股暖流。

是因为你照顾得很好。

“我很开心~”

人偶笑着说到，这样喜悦的情绪也感染了空。

“嗯，我也很开心。”

空回给他同样真诚的笑容。

“以后也要多出来走走哦，就当是锻炼身体。”

“好。”

“一个人在家太冷清，我也不太放心，小空每天早起和我一起去工作吧？”

“好。”

“还要和小镇上的孩子们交朋友，和他们一起过家家踢皮球~”

“好、呃这个……”

金发的孩童面露难色。

“偶尔也得和同龄孩子交流一下啊，小空这样可爱，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真的吗？”

空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就只有你会这么想，那些小孩子可是出自本能的厌恶我这个怪异的存在呢。

“真的！你看，这样笑着多可爱多帅气啊~不要总像个小老头一样愁眉苦脸的。”

“……我知道了。”

看来他还是装得不像。

走完这段石子路就正式进入有些繁华的小街道了，这个小镇上的人们应该挺懂得享乐安生，在那一大块空地上建起喷泉和娱乐用的广场，广场里总是有一群小孩和大人在喂食鸽子，胖得都快飞不起来了，而倾奇人偶工作的地点在广场南边的一条街道上，那家被繁花簇拥、写着千织屋的小店铺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千织屋，一家不错的服装店，那位来自稻妻的老板精明能干，店里的服饰自开办以来就广受欢迎，最近似乎在各地扩大规模，想必这家便是分店之一了。啊，这些消息是他曾经在枯燥无味的宴会上听人闲聊得来的。

还未曾走近，店里的一位身着华贵的夫人就在同他们打招呼，这位大概就是倾奇口中所说的沃特夫人了。

沃特夫人四十有五，但看上去倒显得更年轻些，微胖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像圆圆的奶油泡芙。

“倾奇！哎呀！这就是你常常念叨的儿子啊，终于舍得带出来让我瞧瞧了，小家伙长得真漂亮真俊俏~”

“沃特夫人早啊。”

人偶在谈笑间拉着空向夫人走近，夫人笑眯眯地问被带到她身前的孩子。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空，夫人。”

有着一头金卷发和金眸的孩子不卑不亢地向这位女士行礼，温和地回答到。

“感谢您在工作上对母亲百般关照，她时常在家里提起夫人的好。”

“哎哟~呵呵呵嘴真甜~今天来陪母亲工作吗？”

“是的，希望没打扰到您。”

“哎哟不打扰不打扰！”

谁不喜欢温和有礼又漂亮的小孩儿？反正沃特夫人已经被夸得心花路放，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孩子蓬松柔软的金发，从衣兜里翻出几颗牛奶做的糖果让他拿好。

“谢谢夫人。”

空弯了弯眉眼再次道谢，露出一副看见糖果很是惊喜的小孩表情。

再后来他便被倾奇者拉进了千织屋的里间，坐在靠近缝纫机的桌椅边，兜里还揣着那几块牛奶糖。

倾奇人偶的主要工作是将布料按照设定图进行修改、缝制，根据他的老板——沃特夫人的要求来给衣服改大改小。他的手很巧，行动力和想象力也强，又出身于稻妻对此类服饰风格颇为熟悉，几批布料很快就能在他手中飞速成型，做完这些还有余力缝制一些小巧可爱的缎带、蝴蝶结、布娃娃毛绒玩具，都是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实际上，如果按照沃特夫人的想法来看，倾奇者身材匀称高挑，容貌秀美，性格温柔脑子又灵活，说话的声音还有特色，更适合在店里做服务员向客人们推荐和介绍衣物，又或是当一当衣服架子做一做他们店里的模特，倒也不用一直拘在狭小的里间在缝纫机旁弯腰干活。不过既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沃特夫人也不好强求，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唉，只可怜这对母子，孩子还这般年幼又时常生病，家里的经济收入全靠柔弱的母亲独自一人支撑，孩子的父亲却不知所踪。

她实在是心疼，倾奇这般温柔好看，小空也这般懂事乖巧，偏偏遇上个不负责任的白眼狼，要是让她瞧见是哪个负心汉胆敢抛妻弃子，她定是要叫上一众姐妹上去和他较量一番，训斥到他肝胆乱颤再不敢始乱终弃。

“小空来~姨姨给你在桌子上摆一杯热可可，你坐着喝，这还有好几本童话书拿给你看。”

空赶忙道谢，接过那杯热可可和童话书，将它们放在桌上，事实上他刚吃完早餐根本不饿，兜里的牛奶糖还一块都没掏出来吃。

“哎呀我真是！这书呃……这书上的字，小空认得不认得啊？不会的话姨姨教你读。”

“认得的，夫人。”

为了向她证明，空从善如流地翻开童话书，视线扫过，读了一段作者写在扉页的小诗。

略带稚嫩的童声在店铺的里间悠悠响起，其吐字清晰，气息平稳，语速流畅。

晨光透过窗扉打在读诗的孩子身上，似乎点燃了他的金眸和金卷发，他像位落入凡间的小小天使，举止平和又优雅，明明只是穿着朴素的衣服端坐在椅子上念诗，却让沃特夫人频频想起教堂里打扮精致圣洁的唱诗班的孩童，又或是受过良好贵族教育的小少爷。

她又一次在心底埋怨起那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既然是上层贵族，那管管这对母子的生活又能多掉几块肉呢？倾奇和小空他们哪一位拉出来不会给他长脸？贵族不是最爱这份荣誉吗？居然让这般优秀惹人怜爱的妻儿孩子流落在外，真是无法理解。

倾奇人偶听见小空念诗后停下工作，也同样被这一幕所吸引，而空在这时微微偏头看向了他，在视线交叠后勾唇耸肩。

【您看，我表现的如何？】

【非常棒！】

人偶笑着，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想来，自己并不知道小空还会识字这件事，不过也是吧？他过去的经历自己没有参与过，那孩子本人似乎也不愿再提起，只能凭日常的言行举止来猜测。

小空应该是贵族阶层的孩子吧？那份自持高雅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能够看出来。他不像小镇里的孩子那般活泼开朗，什么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他时常是寡言少语的，偶尔带着疏离的笑容，病好能下床后也总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发呆，从未和那些孩子有过什么交流，却对自己温和又有礼貌。

小空其实很懂事，懂事的让倾奇者有些心疼，他偷偷在家里帮忙干活的事自己其实是知道的，但那孩子似乎不希望他发现，他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生病难受时也不哭不闹，只是安分地窝在自己怀里攥紧衣角，偶尔觉得太疼了才哼出一两声，无论如何也不让自己带他去医生那里看病，只说是睡一觉就好了。

倾奇者无法，便将他抱在怀中，用手帕用衣袖擦去他额间的冷汗，将自己的臂弯当做摇篮，给他喂温热的糖水，哼着曾经从稻妻的母女那学来的歌谣哄他入睡。

后来总算如小空说的那般，他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苍白瘦小的脸蛋也在自己努力的投喂下变胖了点，红润了点，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也逐渐变得像现在这样爱说话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更加接受我依赖我了呢？

将母子俩默契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沃特夫人乐呵呵笑着，揉了揉空的头再次出声夸奖，之后便找了个理由出去让二人独处，她还要去招待客人。

没有了那位善良夫人的大嗓门，里屋一时间只剩下缝纫机运作的嗒哒声和看书时的翻页声。

空毕竟不是小孩子，很快便将那几本童话书翻阅完，视线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倾奇人偶身上飘。

人偶今日穿了件浅青的和服，他挽好了堇发，稻妻样式的服饰轻易便能露出纤细雪白的颈，空看向那处肌肤眨了眨眼，他记得很清楚，人偶颈后有块青色的巴纹，此时被玄色内衬所遮掩。

大概是因为要同自己朝夕相处，所以人偶的身份从一开始便坦白了，不过在除他以外的普通人以及对他很好的沃特夫人面前也还是选择了隐瞒。

这样很好，倾奇者很聪明。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沃特夫人那般善良，也不是人人都如空这般在知晓自己的真实面貌后能够坦然接受并愿意和他相处，人类就是这样，只是一点小风小浪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倾奇者其实很会察言观色，也懂得如何融入人类集体。

这样很好，至少让必定会离开他的自己感到放心 。

倾奇者这般向往人类生活，本就是渴望成为人的，如果面临选择，是回归怪异同异端的吸血鬼站一起，还是融入人类集体拥有和平安宁的生活，该选择谁，其实一目了然吧。

毕竟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生命也将迎来终结，与人偶的那份约定他是无法做到了。

所以无论怎么想，在小镇里生活个二三十年再兜兜转转移居他处要比同他一起活得有一天算一天活一天少一天好得多吧。

忽然间，他腿边传来温热的触感，侧头一看竟是一软趴趴的小女孩。

“哥哥、巧克力……”

眼前这位栗色软发的小女孩儿不怕生似的趴在空腿上，栗色的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着，肉乎乎的双手伸向他手里的热可可。

“小朱莉起床了啊，不要乱跑哦。”

本在工作的倾奇人偶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十分熟练地将缠住空的小女孩轻轻抱离。

“呜、倾倾、巧克力巧克力……”

空将手里的热可可递给了小朱莉，小女孩立马一把抱住吨吨吨喝起来。

人偶单手托住她，一手拉过旁边的靠背椅挨着桌子放好，把小朱莉放在椅子上这才开始对空进行介绍。

“这个小妹妹是沃特夫人侄女的孩子，夏天暂住在夫人这里。”

介绍完他还在疑惑，小朱莉不知怎么总喜欢叫他倾倾，倒是对小空一开始便喊了哥哥。

“巧克力，好喝！”

小女孩抱着空掉的杯子咯咯咯地笑，对身旁这位新来的小哥哥很是好奇，大概是金发金瞳很惹眼的缘故？

“她看起来很喜欢小空呢，实在是太好了，嗯，可以稍微拜托你照看一下她吗？我得先完成今天的工作。”

人偶歉意地笑着，在小空开口答应后抚弄着他的金发道谢。

一时间，里屋又添了份小朱莉和空对话的声音。

“哥哥！来读！”

“你要听哪一本？”

香香软软的女童很是自来熟地倚在空手臂上，肉乎乎的手指指向自己最喜欢的那本童话书，

空单手拿过翻开读了下去。

倾奇者回头一看，小朱莉紧挨着小空聚精会神地听这位小哥哥读童话书，两个小家伙专注的神情看上去可爱极了。

下一次，下一次，他要攒钱买一台留影机，好用来记录自己和小空的生活，就把这个计划写在之前的纸条上吧。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他们在千织屋里吃了沃特夫人特意准备的午餐，小朱莉开始打起瞌睡，没了照顾小妹妹任务的空便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

难得的悠闲时刻。

不，不是指终于不用再照顾那位睡着的小妹，小家伙很乖，只要有人给她读童话书她便会安安静静地待着。他所说的悠闲时刻指的是——同倾奇者一起体验的这样平静安宁的小镇生活。

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子很不错，让他感到惬意。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其实他也有个妹妹，亲妹妹，有着浅金的发和浅金的眸，她生得很好，很漂亮，他们的容貌是那样相似，他们是双生子。

妹妹很文静乖巧，也同倾奇者一样，向往着人类生活，渴望同他们交朋友。

但那份天真的愿望毁了她。

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曾经喜欢过接触过的人的错。

错的永远是那一部分贪婪的臭虫，躲藏在下水道中妄自尊大的老鼠，仰躺在腐败的权势和金银财宝中被利益熏心只懂得掠夺和破坏的肮脏愚昧的畜生，恶心至极。

当然，他早晚会把这些垃圾一一铲除——用自己这条活得够久的命。

“小空。”

“小空？”

“啊、抱歉我刚才在发呆，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我看你刚刚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发烧了吗？”

倾奇者向空走近，俯下身撩开他额间的发试了试温度。

人偶的手微微发凉，无论怎么试也觉着空的额头在发烧，他便用温热的唇和脸颊去触碰，还好，体温是正常的。

眼前的小孩儿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金色的睫羽轻颤着，结结巴巴的样子终是有了几分孩子的天性。

倾奇者放下心来，有意在小空软嫩的脸颊上捏了捏，出声调笑。

“真可爱，我的小空好可爱。”

“……您别取笑我。”

“真的，不骗你。”

倾奇者，倒是偶尔也有一份逗弄人的坏心思。

空这般默默想着，忽然头上一紧，似乎是被人偶放了个什么东西夹住了。

“好可爱！小空很适合带蝴蝶结发卡呢！”

“……”

倾奇人偶被空这副略有些尴尬窘迫不知该怎么回复的模样逗笑，肩头抖得一耸一耸的。

“……您喜欢女孩子吗？像朱莉小妹那样。”

“当然喜欢啊，啊……”

人偶看见自家孩子垂下眼眸后消声，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让小空感到不安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比起小男孩更喜欢小女孩一些？于是后面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最喜欢小空哦。”

“唉？”

“我最喜欢小空，最喜欢你，即便不是女孩子也没关系啦，糟糕……我是不是越解释越乱？我的意思是……”

人偶略有些慌张地摆手，觉得怎么说都像是有误会。

“我知道，我明白了。”

倾奇者这副着急忙慌作解释的样子很是有趣，空强忍着笑意回复，璀璨的金眸笑起来像月牙弯弯。

“您最爱我，最在乎我，我理解的对吗？”

“是的。”

人偶捏着自己的衣袖乖乖回复到。

“我也是。”

我也……很爱你，倾奇。

……我也很在乎你。

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将你带到我的世界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