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生迎来了毕业，在宣布毕业典礼结束的那一刻，日向翔阳仍有种不实感——三年青春落幕了。
　　和影山走出礼堂后，他回身望向高悬的横幅，“毕业”两个字像烙铁般狠狠印在他心上，他没由来感到钝痛和怅然若失。
　　“喂，呆子，走了。”
　　影山瞥了他一眼，催促着。
　　按捺住心中的酸胀，日向快步追上影山，
　　“来了！”
　　他们又并肩走着，和煦的日光在他们身后洒下一小片阴影，里面仿佛藏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缠绵。
　　
　　日向和影山都默认了体育馆是目的地，于是当他们停在门前互相看着彼此时，日向挑衅道：“来比赛吧，影山。”
　　影山回以一个自信又欠揍的冷笑，
　　“求之不得。”
　　两人迅速冲进体育馆，脱掉外套开始热身。当一切都准备好，他们站在了球网两侧，被网格线切割的熟悉的面庞此刻落入眼中好像有了什么变化，日向不合时宜地走神想起往事。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就在这个球场上，矮个子的排球白痴和坏脾气的球场王者隔网相对，剑拔弩张地随时准备击溃对手。
　　
　　“别走神！”排球擦耳的风来带一句警告，日向恍惚一瞬，转头看到排球压着边线快速弹出。
　　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着排球弹落滚动的声音。
　　他定了心神，重新摆好姿势，目光炽烈而坚定。
　　“再来一球！”
　　
　　相处三年，日向也不是没羡慕过影山，有优势的身高、帅气的外号、精准的二传和利落的发球，他在排球上好像一直走在自己前面。
　　“砰！”
　　接触到球体的皮肤迅速泛红，顾不得细细去感受疼痛，日向连忙偏头看往球飞出的方向。
　　
　　网对面的风景是怎样的呢？曾经他疑惑又茫然，每一次起跳，巨大的高墙都阻挡视线，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坚不可摧的铁壁将网侧分隔成两个世界，他的球扣不过去，他的眼也看不过去。
　　“混蛋！”
　　发球擦网，日向一个鱼跃扑向前区救球。
　　如果再快0.1秒。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突破高墙的，就像烂俗少年漫的开头，他遇到了影山。
　　从立志打败对手到亲密无间队友，日向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突如其来的现实，影山也不遑多让。他们叫嚣着撕咬着，像强行挤进不合脚的鞋子里一样别扭。
　　“放马过来吧！”
　　
　　但鞋不合脚了可以改，为了能继续打排球，他们选择让步，为彼此作出改变。
　　影山发挥出日向的实力，日向靠自己惊人的实力为影山完美的技巧添彩。他们像光影相依互补，成长起来的乌鸦一次又一次在球场上飞翔。
　　“咚！”
　　球高高弹起，日向的眼中此刻仅有排球。
　　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时间几近静止，空气仿佛凝固。
　　
　　顶端的景色，他想——没有伙伴的话，一定是看不见的。
　　日向的瞳仁中映出球在空中沿着一个优美的弧度旋转着缓慢飞向网对侧的影山，而影山，早已站在网边，蓄势待发。
　　“影山！！”
　　日向飞速爬起站稳开始助跑，是准备充分的，从后排开始的助跑。
　　咚的起跳，高高跃起，乌鸦咻地展开双翼。
　　“传球给我！！！”
　　影山头顶的光被遮去大半，他冷静地维持着呼吸，不起一丝涟漪的眼中映出球逐渐放大的影。嘴角忽然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低声喃喃自语。
　　“还真是乱来啊。”
　　
　　“咚！”
　　分毫不差。回过神时球已经落地，意犹未尽地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从未用过的大胆尝试——隔网传球。
　　
　　日向站定，迎上影山炙热的目光。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中间仅仅只是隔了一层网。
　　
　　沉默着，视线快要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再见。”
　　“再见。”
　　没有哭泣不舍，没有希冀祝福，简单的两个字为这三年画上一个句号。
　　
　　
　　日向和影山在体育馆分别了。
　　心中难忍酸涩，日向颇为狼狈地逃回家，离开时他没有再去看身后影山的面容，而影山也没有开口挽留。
　　他知道影山明天就要乘机飞往东京去打职业排球联赛，而日向也有了自己的计划。
　　
　　但是好奇怪——
　　日向把头埋进柔软的校服外套——这是上次影山落在他家的，两人极为默契地谁也没提这事儿。日向隐约察觉到他心里并不想还。
　　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是影山的味道。
　　
　　
　　次日。
　　日向终究还是追到了机场。
　　“影山！”
　　影山站在安检口正要进去，听到这极为熟悉的声音立刻回头。
　　日向从来没觉得迈开腿是如此艰难，腿上仿佛坠有千斤重的沙袋，嘈杂的人声钻进脑子里让他又紧张又混乱。
　　“呆子，你来干嘛。”
　　平静的语气，影山插在衣袋中的手指却下意识地蜷缩。
　　他大概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呆子吧。当日向弯下腰双手递出那样东西时，他破罐破摔地想道。
　　由于长时间练球而看起来粗粝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纽扣。这时影山才注意到，日向穿着的校服上，第二颗纽扣不见了。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像公园里的小孩看见柳条发芽，像吃掉夏天冰箱里最后一瓤西瓜，飘落到手中的银杏叶，或是冬天对着窗户哈气再擦去。是一丝不苟将指甲修剪平整，是心无旁骛写下排球日记，复杂，纠结，钝涩的，却又令他安心。
　　影山接过纽扣揣在兜里，趁日向直起身还未开口便突然上前把他捞在怀里，弯腰压在他的耳畔轻声说——
　　“等你变强，来打败我。”
　　
　　耳边的心跳声如擂鼓，脸颊有些发热。鼻间涌进洗衣粉的香味，棉柔的布料轻轻蹭着那块逐渐升温的皮肤。
　　日向认命般地闭上眼，语气却是决绝的坚定。　　
　　“即使没有你在，我也会是最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