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工位上，Anna比先前更加云里雾里，半晌才缓过劲，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和Rapunzel约饭。

[Anna]：今晚我不加班，出来吃饭。
[Rapunzel]：滚，老娘和Eugene约会，电影票都买好了。
[Anna]：有情况！
[Rapunzel]：电影其它时候也能看，哪家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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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种很有趣的现象，好像当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离你的生活特别远，但当你偶然知道以后，你会发现周围处处都是她的名字。

Anna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在茶水间倒水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Elsa。

「听说总经理又谈下来一个大单子，之后有的忙了。」

「忙归忙，人家发奖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客气，该多的绝不少你，假期报销也批得高。」

「就是，哪像我们部长，抠抠嗖嗖的，怪不得当初升职的时候比不过人家。」

「诶，你们说，总经理那么...嗯...你们懂吧，那么年轻升得又快，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嘿嘿嘿。」

「之前她不是请假了半个月吗，说是家里有事，后来没回公司就直接去出差了，我听人说其实是和公司里的xx办公室恋情，怀孕打胎去了。」

「真的假的啊？看不出来啊，总经理不是禁欲系冰山美人吗，私生活这么乱呢，啧啧，我也想......」

人言可畏。

Anna接完咖啡，转身走出茶水间。杯子里的液体飘散出香味，热气上浮，耳边又响起那几个人隐晦的猥琐的笑声，Anna突然觉得恶心，干呕一阵后把咖啡倒进下水道。

......

下班的时候，Anna为了不和人挤电梯，特地提前十分钟溜走，没想到电梯从楼上下来，到第十三层开门时只有Elsa一个人站在里面，对方笑盈盈地看她，Anna硬着头皮走进去。

“这么早就下班了？”

“啊...嗯......刚刚完成一个项目，所以今天可以早点回去。” Anna的眼珠骨碌碌地转，想办法给自己找补。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怎么连续加班一个月晚上八九点回家的时候就没碰到过Elsa呢？偏偏一次早退十分钟就被逮到，显得自己好像很不专业似的。

“经理。” Elsa一下成为她的上司，Anna还对称呼变化有些不习惯，“你下班也挺早啊。”

“晚上有应酬要去。”

Anna恨不得咬死自己，问什么不好问这个，她早走是翘班，人家是去谈生意的，高下立判。

“设计部确实挺忙的，回去好好休息。”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Anna往外走，Elsa在原地叮嘱她。

一个事事都要操心的总经理让她一个小职员好好休息，这哪里说得过去，要不是Anna和Elsa相处过，她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地内涵她。

但说到底，出于礼貌，她也应该关心一下上司：“那您应酬也少喝点酒，回家记得找代驾。”

Anna觉得自己一和Elsa共处一室就立马降智，Elsa会没有司机吗！

“那喝醉了可以让你来接我吗？” Elsa歪头问她。

Anna还愣在原地没来得及回答，电梯门就已经合上，Anna看着数字跳到「-2」，晃晃脑袋走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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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饶是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Rapunzel的尖叫也显得太突兀，引得旁边几桌人都侧首向她们行注目礼。Anna赶紧连连说「抱歉」。

“我的姑奶奶，你声音轻点，你这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我上司睡过啊。”

“真的是她让人事去找你面试的？”

“嗯。” Anna有气无力地搅着眼前的蘸料碟。

“那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不开心的样子啊？”

“今天在办公室里，她就关心了几句，问问我在公司适不适应之类的话，其它什么都没说。”

“哦...我懂了，这就是还你那一炮之恩，从此你们两清的意思？”

“我不知道啊。” Anna伸长筷子从沸腾的锅里捞起一块肥牛，放入酱料碗里裹了一层之后喂入口中，“这家店没以前好吃了。”

Rapunzel也夹起一块肥牛，品尝一番后得出结论：“肉好吃，是你的问题，你心情不好，现在给你一块和牛你也吃不出味道。” Anna无语半晌，Rapunzel继续劝她，“姐妹，要么算了吧，这种段位的人，你追不上的，即使追上，为了能够一直足够优秀配得上她，也会很累很累。就当是做了一场女主很漂亮的春梦，嗯？醒了之后该干嘛干嘛。”

Anna叹气，咬着筷子含糊地说：“我也想啊，可是这一个月你知道吗，我每天看我的手机八百次就是想看她有没有给我发消息，有时候明明手机就在桌上，没有声音没有震动，我还是想解锁看一看。”

Rapunzel看她那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好言安慰道：“Crush就是这样，过段时间这份热情淡下去就会好的。再说，你们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公司也不会允许谈恋爱吧，你也可以借此慢慢收心嘛。”

“可人都是叛逆的啊，越不让我干嘛，我就越想做这件事情......理智上我也知道该放弃她，我追不上她，可正因如此情感上才会更加想得到。我也只是个凡人，不可能完全理性，有感情就会有冲动。”

“确实是这样。” Rapunzel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问，“你平时不是这么拖泥带水的人啊，我倒是好奇，这个Elsa有多大魅力能把你迷成这样？”

提到Elsa的名字，Anna不免更加惆怅，又叹出一口长气，把旅行途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Rapunzel听，当然她略过自己装醉的那一段，美化成当时酒吧的氛围使得两人戳破暧昧的那层窗户纸，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是这样。

趋利避害也是人类本能，所以在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会把不利于自己的某些细节隐去。

“你懂吧，Elsa就是那种，就是她的世界大到足够完全把我的包容在内，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可以接得上，碰到我不懂的，她又能细心地教给我很多新知识，或者一件事情带我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也很注重细节，细心温柔处处妥帖。和她在一起可以整个人完全放松，全身心沉浸。”

Rapunzel听得张大嘴，尤其是Anna说到自己巧遇Hans求婚之后，Elsa带她去看剧那一段，感慨道：“乖乖，这是温柔系啊，我要是碰到这么个人肯定立马甩掉Eugene不带犹豫的。” 末了仿佛强调似的重复一句，“我理解你了，没人能拒绝温柔的力量。”

“可是温柔的人，哎......” Anna颓丧地放下筷子，双手撑脸说，“人家说，温柔的人，要么是从小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所以会对这个世界抱有最纯洁最彻底的善意，要么是在经历过各种黑暗之后内心强大到可以对一切都风轻云淡，反正不管哪种......”

“不管哪种都不好追。” Rapunzel接她的话，“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求而不得？”

“我也不知道啊，先喜欢着吧，有个目标让我有努力的动力也是好事，万一哪天就看开了潇洒转身也说不定。”

“Anna，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她。”

Anna摇头，Rapunzel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人都是虚伪的，你们素不相识却结成旅伴，总归是会尽力藏起自己的缺点，以求得尽量和对方在相处过程中减少摩擦，所以在你眼里她才会那么完美，是因为她对你有所掩饰。也许你某天会发现她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比如说，我是说比如，就是打个比方，假设，你千万别生气，万一你某天发现她在公司的高位其实是靠睡上去的呢，你还会喜欢她吗？”

“你这是性别歧视。”

“拜托，我强调了那么多次，是假设。”

“你可以假设其它的，例如她抽烟，你知道我有多讨厌烟味，或者假设她是个酒鬼赌徒。”

“那好吧，总之是你发现她有你无法容忍的缺点呢？”

“我......我不知道。”

Rapunzel最初的话让Anna想起白天在公司茶水间听到的那些对Elsa的意淫，好友的假设令她不悦，又出现那种恶心的想反胃干呕的感觉，话题戛然而止。Anna化悲愤为食量，猛往嘴里塞肉，越塞越想吐，突然接到电话。

“什么？咳咳，好的我马上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 Rapunzel的脸隐在热气后，话语在「咕噜咕噜」的沸汤声掩盖下不太真切。

“说是Hermès的店员，在家门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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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结账赶回家中，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抱着一个标志性的橙色礼盒站在Anna的家门口，橙色扎眼，在狭窄昏暗的破旧走廊中显得格格不入。

Anna其实不懂Rapunzel为什么要跟来，但好友说这种高奢店员亲自送货上门的情节只在电影里见过，她要跟来开开眼界，Anna也就随她去。回家的路上，Rapunzel挤眉弄眼地告诉她，现实生活里只有VVVVVIP客户才有这种待遇，一般都是家里住城堡的经济水平。

“请问哪位是Anna小姐？” 男人彬彬有礼，恭敬欠身。

“我。” Anna往前一步。

“受一位客户嘱托，为您送来定制的H印花经典毛毯，定制产品因为其特殊性，制作周期较长，让您久等，实在抱歉。”

Anna没想到自己当初一句玩笑话竟然被Elsa认真对待，接过盒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Rapunzel也目瞪口呆。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有问题您可以再联系我。” 他说完，递给Anna一张名片，转身离开。

Anna看见名片上写着「店长」。

Rapunzel才回过神，在一旁羡慕：“你这个暗恋对象，有点神通广大啊。”

Anna睨她一眼，像出口恶气似的说：“刚才不还假设人家是靠出卖肉体上位吗？”

Rapunzel嘿嘿笑着糊弄过去。

进入公寓，Rapunzel往沙发上一躺，撑着太阳穴问Anna：“她为什么要送你毛毯啊？”

Anna看着她的动作，小小地发散一下思维——同样是撑额头的动作，怎么Elsa做起来就那么风情万种呢，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果然很大，按理说，好友Rapunzel丢在人群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出挑的美女，可比起Elsa就是差点韵味。Elsa身上有种令人心甘情愿臣服的疏离气质，Rapunzel太过亲切热情。

“因为那天家里的地毯不小心被搞脏了，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

Rapunzel从沙发上跳起来：“送你Hermès的毛毯当地毯？！太奢侈了吧！”

Anna按摩额角，她实在是被好友的一惊一乍吵得有些头疼：“这么贵的东西，我当然不会收啊，上班的时候我会带去还给她的，诶你别拆啊！”

Anna话还没说完，盒盖已经被Rapunzel掀开，一张纸条赫然摆在面上，是Elsa潇洒的字迹——「定制产品无法退换，请安心收下。」

Anna失语。

Rapunzel拿着纸条端详好久，放下对Anna说：“我大概能感受到你说的事事细心处处妥帖是什么意思了。”

这回换成Anna脱力躺在沙发上。

Rapunzel拍她的肩，疼得Anna差点跳起来：“姐妹，上她！我是说，追上她！”

Anna斜瞧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刚才是谁要我趁早放弃的，说我追不上，追上也留不住。”

“哎呀，那我当时不是不了解，以为你一门心思单恋吗，现在这情况，对方明显也对你有意啊。”

Anna不得不承认自己为好友的说法心动了一瞬间，随后想起和Elsa相处的种种细节，摇摇头劝自己清醒：“不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出于歉意或者感激，或者是其它任何一种感情，她都会回报给予更多，我并不特殊。何况这些钱我猜对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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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punzel离开后，Anna还坐在沙发上，视线飘忽，落在那张纸条上。

「定制产品」，这四个字引起她的兴趣。

她起身拿出毛毯，打开铺在沙发上，在边缘的地方找到一处刺绣，是一朵精巧的玫瑰，旁边是一行娟秀优雅的英文花体——

「A rose that never dies.」

她的拇指来回抚过刺绣，感受着玫瑰和英文字母异于毛毯的突兀触感。

手机突然响起，显示有短信，Anna以为是Elsa的，连忙拿起来看，却发现是总监发来的工作指示，内容却让她心跳加快——

「下周总经理出差谈项目，每个部门都要去人，我们部门派你，跟在旁边多看多学。」

Anna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工作出差，秒回一个「好！」

手机那头的Irene一头雾水。

先是Elsa莫名甩给她和HR一个电话让她们看看能不能把人弄进来，接着又指明要Anna跟去出差，Anna能力是不差，但刚进公司一个月，还没过实习期，就代表部门去参加这种大项目的合作有违常理，更奇怪的是这个小职员似乎很期待这次出差，都没有害怕担心的样子。

这两个人肯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