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巴黎尚还寒冷刺骨,冬天仍未过去,也无任何初春的景象,若是再下起雨来,只冻得人透骨生寒,即是如此恶劣的天气,也仍未能影响到这次会议的召开,阿尔弗雷德刚下飞机便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从前他总是抱怨华盛顿的冬天难熬,如今对比之下倒也觉得家乡的冬日是如此温和。
伦敦似乎也正是多雨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人到了没有,法方前来接待的人员在前领路,阿尔弗雷德的思绪早已跑到九天之外了,世界大战顺利落下帷幕,得益于上司的精明决策,使得他不会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这个“战胜国”的身份,以及能够参与巴黎和会的资格。
当今的世界看上去仍然是属于英法的游戏,可那又如何,德意在欧洲蠢蠢欲动,东方各国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变革,而他正如升起的明星,世界的格局早就被打破,有人不愿承认,属于他的新时代马上就要到来了。
罗斯福先生在逝世前还留有不少遗憾,现任总统的行事风格显然比他更加狠辣,哲学博士的头衔使得他对人类的特性更了然于心,但不论是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祖国在世界的霸权。相比之下阿尔弗雷德倒是更欣赏现任总统的风格,自美利坚存在那天起,便是于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轰轰烈烈的南北战争没能摧毁他,日不落帝国在全球的围追堵截也照样被他破局,眼下没有什么是他们战胜不了的,他们只需要一个机遇,一个要比这次战争还要大的机遇,只是这机遇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来,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但愿上司不会认为这机遇是巴黎和会。
一个投机者讨论如何分赃的会议,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他的理想相提并论。亚瑟和弗朗西斯对此如此上心,倒是真让他觉得时代变了。当年亚瑟是如何嘲笑东方那个天朝上国的,阿尔弗雷德还历历在目,如今日不落也步入相同的路子了,固步自封,不肯睁眼看看,那下场便只能被时代抛弃了。
总统正和其他领导人客套地交谈,阿尔弗雷德待不住,对这种无意义的应酬他向来能推则推,上司笑他和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便也放他四处走走,其实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与世界其他大国相比,美利坚存在的时间确实是短了很多,可正因为他年轻,他拥有的机会也要比任何人都多。
得了许可,阿尔弗雷德便打算在凡尔赛宫转转,正如弗朗西斯日常吹嘘的那样,法国拥有辉煌的历史文化,不过他看不太懂,新大陆上诞生的年轻人向来喜欢热情洋溢的事物,对古板的艺术怎么也欣赏不来。正愁怎么打发时间的时候,好在他能欣赏到另外一出好戏。
他在转角处看到了亚瑟,他这时候有些不太想提起亚瑟,外界常说他们血缘深厚,似表兄弟一般,亚瑟也确实是有待他极好的时候,可小时候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一旦涉及到各自的利益,日不落帝国可从不会手软。阿尔弗雷德可不会忘记当年是如何从全球的经济封锁中撑过来的,他被迫前往东方孤注一掷,好在那个当时东方大国对他另眼相看,抛出许多贸易优惠政策来。他当时感到有些好笑,亚瑟花了那么多年用长枪短炮轰开清朝的国门,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该说什么,世事弄人,还是上帝又一次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从新大陆诞生的那一刻,便有人说他是上帝之子,他似乎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幸运和机遇,伟大的领导人、巧妙的时机以及动荡的世界格局。
不可否认那位有用他制衡亚瑟在亚太势力的想法,如此便让阿尔弗雷德感觉更加好玩,看来某些人,即使穷途末路,也能找到新的机会。
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吗,他可是忍受了五千年的孤寂、看过每逢百年便不停变换的人世,阿尔弗雷德无论如何都不信亚瑟说的,那个人真到了日暮穷途。
亚瑟怎么会想不到,只是他也不愿承认,可他也必须承认,一战的爆发尚且让他自顾不暇,又怎会注意到遥远的东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数千年的帝制在一夕之间崩塌,阿尔弗雷德在得知这消息时内心也有一瞬的震动,他当然知道需要有多大的魄力和勇气才能推翻统治者,改天换地。
只是亚瑟知道时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阿尔弗雷德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换回一记凶狠的眼刀,他大概是能想到亚瑟在东方碰到了什么样的铜墙铁壁,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亚蒂,他调笑道,对一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国家毫无办法,这也太逊了。
亚瑟向来看不惯他身为局外人的狂妄自大,每次都会以“长辈”的身份说道他几句,只是这次却沉默了,他看着亚瑟陷入沉思的目光,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若说之前他只是把中/国当做进入东亚可有可无的跳板,如今不得不对这个古老的国家保持时刻关注,就像新生的苏维埃俄国,明明只是一点火花,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有一种说来可笑的预感,未来再和那个东方古国见面时,必定是换了人间。
阿尔弗雷德也预想过这次巴黎和会能不能见到他,作为“战胜国”之一,他有许多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租界、殖民、驻军哪一项都是迫在眉睫的麻烦事,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不会允许这种屈辱的事情发生。
最近他们国家似乎很流行中山装,先进的思想传入中国,带来的也是更多生活习惯的改变,人们开始追求更加高效简洁的生活方式,以至于一时间对待传统文化如洪水猛兽一般。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阿尔弗雷德想着这麻烦事情总是一股脑全来了,他靠着墙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还没有那么糟不如打个招呼,就听见亚瑟喊了声,“王耀。”
于是阿尔弗雷德也闭了嘴,猜测着这两个字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种感情,厌恶、仇恨、不屑或是嘲讽,然而都不是,他听见亚瑟轻轻叹了口气,王耀倒是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问他,“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在偷听墙角,阿尔弗雷德真会当场笑出声,日不落帝国什么东西得不到,却唯独在王耀身上处处碰壁,可下一瞬间他又觉得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掺在其中,那一刻他突然希望自己不是局外人。
“我看过中方的提案,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国力,这很难实现。”
“哦?”面对他的尖酸刻薄,王耀倒也不恼,“因为你们反对所以我们就不能提出意见了吗?”
“我只是说,你何苦自取其辱。”
“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我撤回提案好让你们瓜分世界的过程再顺利些,”王耀冷眼看他,“如果我撤回提案,那就是四万万中国人的屈辱,那绝不可能。”
“你还是一样固执,”亚瑟冷笑着转身离开,“你最好期待会有人站在你那边。”
阿尔弗雷德想了想,还是从转角走了出来,他颇为自来熟地挥手打着招呼,“好巧啊。”
王耀皱眉看着他,似乎在猜测他出现在此的目的,阿尔弗雷德思考了一秒率先开口表明来意,“你和亚蒂说的那些事情,我都听见了。”
“我想如果你需要一个支持者,我是不会拒绝的。”
“美利坚和国民政府的关系一向是良好的。”他知晓王耀的忧虑又补充道,“既然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不妨联合起来。”
“哦?”
阿尔弗雷德朝他笑,那笑容好像真的纯粹得不含任何利益,“毕竟拯救弱小是英雄的使命啊。”
王耀看向他的眼神有了波澜,他勾了勾嘴角,直言不讳,“你想要什么。”
“well.”阿尔弗雷德挑眉,也敛了笑意,“如果你有了解的话,你该知道美日在太平洋的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了。”
“帮我拖住日本,你能做到吗?”
王耀紧紧皱着眉,眼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我以为你的目的是……”
“哦,亲爱的。”阿尔弗雷德在唇前竖起食指,“有些默契不需要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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