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7728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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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标签 解婉 , 顾江洲 , 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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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8 12:29
我站在门前。
这是一条佛罗伦萨的小巷,薄凉的石板路上腻着油污。空气中带着一些水汽,在石砖缝隙间汇成的细微河床打着转。不知是哪户人家的檐角正一滴一滴落着雨,回响在并不密闭的长道里。
前一天似乎刚下了雨,冷空气卷起昨夜被拍散的蜷曲黄叶。原本干枯的梧桐枝条因一夜月光的拥吻而柔软,被并不冰冷的风堆积于我的脚下。
我下意识低头,手中沉甸甸的分量是一束花。鲜嫩的百合叶上垂落的不知是不是露珠,干枯的麦穗作为底衬,握在掌心颇有实感的一把。
耳边似乎喧嚣,但细听下却又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下水滴打在砖石上清透的回响。
我在梦里。我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是极致的黑,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我想起解婉曾经仿的一幅油画。老荷兰涂料留下的涂抹感凹凸着,因光线的照射而折出干净又绚丽的色彩。她说原作来自于一个相当可爱的法国男人,只是因为连面包都买不到只得将画卖给她。
我是没有什么艺术天分的人,甚至附庸风雅的做戏也只会出现在宴会场上。但解婉不同。我并没有参与过她二十二岁之前的人生,只知道她在法国的一个美院读过书,研究过希腊神话,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这些,她都是极为陌生的。我们睡上同一张床,偶尔来了兴趣就尽力缠绵。但说到底,我或许爱她,她或许并不爱我。
于是我向前走了一步。
远处的鸟鸣和深巷狗吠的回声交织,晨起的朝阳自身后划破夜空,天尽头没有火烧云,只是起了一些雾,将地平线上的房屋遮得朦朦胧胧。
水声没有停。
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来过这里,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某个夏秋交际的夜里。那时我还是学生,就读的军校暑期长假足有一个月。靠着平时正常开销仍能攒下一些的生活费,以及兼职做翻译换得的洋元,我买到了一张去英国的船票。
那时候还没有穷游的概念,似乎只要去了就已经达成目标。直到踏踏实实踩在了陌生的土地上,呼吸着英国带着一点灰尘味的空气,才意识到光是回程的票就够我的存款清零。
或许是因为年少时候的傲气,我并没有在西欧国家的街头绕一圈就回程,而是找了一家餐馆,像是许多逃避战乱的亚裔一样打零工。就这样,我从英国的一个不知名小镇到巴黎,从巴黎到新德里,从新德里再到意大利——
至于这里,佛罗伦萨,是我的最后一站。
我已经忘了当时来到这里的原因,大概是觉得在摆放着文艺复兴时期石雕雕塑的城镇里,只有这个地方是我一定要来看看的。
——但丁的故居。
从酒馆里挣到的小费并不够我饱腹一顿,路过街头的时候看到一家花店,我却没忍住拜托店主包了一束。看店的小男孩手指脏兮兮的,倒弄着湿润的泥土将花籽种下。他的母亲站在桌子前,背后堆叠的干花下掩藏着一幅画,线条略为有些熟悉,但我想不出来在哪里看到过。
我为我的囊中羞涩感到局促——尽管这在我长达一个多月的旅行里是常态——但面对一对母子,我依旧能感觉到血液涌上脸颊的滚烫。
那一点钱实在不够买什么鲜亮的花,譬如玫瑰或是郁金香单只的价格都支付不了。但最后到手的花束还是沉甸甸的,像是女人裙子上洗不掉的泥渍。
最终我站在这里,旧皮靴上的尘土被我用布擦拭干净,涂上了瓶盖缝隙里藏着鞋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