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原本是最普通的一个下午，1944年十月的第一天，格林德沃坐在纽蒙迦德的书房里，一边批阅文件一边纠结如何安抚弄丢了凤凰的克雷登斯。
依靠精妙的谎言和奎妮的摄取意念，他暂时还能掌控住这个默然者。然而只要是谎言，就会有破碎的一天，就像凤凰最终还是发现了格林德沃只是因为血誓才会带上邓布利多的气息，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纽特蒙德。
也许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那个自从他发默然者的踪迹时就敲定的计划——用默然者杀死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手指不自觉地抚摸当初立下血誓时留下的伤疤。阿不思会在盛夏的阳光中对他微笑，会用圆圈套圆圈的字迹书写细腻的情思，会红着耳根给他治疗背上的抓痕；而邓布利多只会充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人格魅力，一次次干扰格林德沃的计划。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格林德沃想不明白。邓布利多和他一样才华横溢，一样渴望权力和荣誉，却不愿和他一起投身于更伟大的利益——即使是在最意乱情迷的两个月里，他也没有真正抛下家里的两个累赘。邓布利多是个孤独的天才，除了格林德沃没有人能理解他，他却为了那些庸人放弃了格林德沃。
既然如此，格林德沃握紧了拳，既然邓布利多已经不可能与他同行，绊脚石就只能面对被清除的下场。格林德沃站起身，决定去找克雷登斯，哄骗他最后为自己卖一次命——杀死邓布利多。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尖锐的痛感从疤痕处爆发，顺着手臂蔓延到心脏，再辐射到全身。比钻心剜骨更强烈的痛感迫使格林德沃摔倒在地，蜷缩在昂贵的地毯上狼狈地挣扎。
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也可能只过去了几秒钟，痛感消失了，血誓留下的疤痕也不复存在。格林德沃扶着桌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头的酸涩，就看到失踪多日的凤凰飞进书房窗口，在格林德沃眼前焦急地扑扇着翅膀。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格林德沃抓住了凤凰的尾羽。
下一秒，他看到了昏倒在厄里斯魔镜前方的邓布利多。温热的血液违逆自然规律，从他掌心处的伤口喷射出来，在地上流淌成鲜红的河流。

二
格林德沃试过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止血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治疗魔咒、白鲜香精、凤凰眼泪甚至麻瓜绷带，没有一种能让邓布利多的伤口停止流血。
随着鲜血流出，眼前人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变白，体温也一点一点地凉下去。格林德沃额头上渗出冷汗，心像在被厉火灼烧。没有人知道怎样才能摧毁血盟——邓布利多也是花了这么多年才研究出来，更不会有人知道毁掉血盟需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鲜血流尽也许只是其中最轻的一种。
格林德沃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伤痕却沾满鲜血的掌心，向梅林祈求血流不止的那个人是自己。
突然间灵光一闪，格林德沃用魔杖划开掌心，与邓布利多十指相扣——血止住了。
伴随着一阵温柔的暖意，两人的掌心都自动愈合，伤口和碎裂的金属瓶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誓的反噬结束了，没有用到任何魔法，只需要另一个立誓者的一滴血。
这就是爱吗？圣人邓布利多一直鼓吹的最强大的魔法，爱？
格林德沃不愿细想，随手用了个清理一新打扫干净血迹。凤凰飞到邓布利多肩上，几滴眼泪滴落到他口中。
红褐色的眼皮动了动，明亮的蓝眼睛睁开了。格林德沃蹲下来，和他四目相对：“起不来了？”
蓝眼睛很慢地眨了一下，格林德沃笑着把人抱起来，还很有兴致地掂了掂——沉了不少，看来小圣人躲在霍格沃兹的这些年没亏待过自己的嘴。
凤凰扑扇着翅膀在前面引路，格林德沃转身之前瞥了一眼厄里斯魔镜，差点手一滑把邓布利多摔下去。
厄里斯魔镜中央，是十六岁的盖勒特，抱着十八岁的阿不思。

三
少年人做事难免有些冒失，盖勒特自然也不例外，但他的骄傲注定了他不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不慎犯错之后自责后悔。
直到遇见阿不思，盖勒特才第一次体会到自责和后悔的滋味——不是雨夜的落荒而逃，而是谷仓中的初尝禁果。当时盖勒特过于兴奋，阿不思又习惯隐忍，结束时盖勒特才发现身下的人已经累得爬不起来，只能让他抱着回去。
面对盖勒特的满心愧疚，阿不思抓着他的衣襟小声表示自己其实也很享受，说完就把脸埋到盖勒特怀里，只露出红透了的耳根。
后来时过境迁，两人分道扬镳，这一幕还是常常出现在格林德沃的梦中。格林德沃对此并不排斥——在花费了一整天时间和蠢货打交道之后，有个称心如意的小情人出现在梦里还是很惬意的。
但出现在厄里斯魔镜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天纵奇才，凭借一己之力占领了大半个欧洲，立志要建立巫师统治麻瓜的新秩序——结果厄里斯魔镜告诉他，他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就是把阿不思睡得腰酸腿软，然后把人抱回去？
瞬间的迟疑被怀中人察觉，正在闭目养神的邓布利多抬起眼，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格林德沃：你看到了什么？
格林德沃迅速收敛起心情，低下头咬住邓布利多的耳垂：“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怀中人移开了眼神，转过头把耳垂从饿狼口中挣脱出来，闭上眼继续装睡。

四
凤凰把他们领到变形术办公室，就在木架上停下了。格林德沃靠着自己对邓布利多的了解，在办公室墙上找到暗门，抱着邓布利多上了楼梯，把怀中人小心地放到床上。
邓布利多试图用胳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格林德沃在他摔倒之前及时把他扶住，随手召来绵软的大枕头垫在邓布利多背后。床头柜上放着的油纸包在邓布利多的指挥下自动打开，香甜的气息蔓延到整个卧室。
无杖无声的飞来咒让甜点迫不及待地钻进邓布利多的掌心，细长的手指把圆形甜点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坐在床边的老朋友。
格林德沃试探着咬了一口，陌生的小点心甜而不腻，散发着炒熟的坚果的香气：“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麻瓜甜点？”
“这叫月饼，”短暂的休息和香甜的点心让邓布利多恢复了一点力气，“纽特给我寄来的，他正在中国考察神奇动物。”
格林德沃差点捏碎手里的小半块月饼。

五
即使对于最优秀的巫师来说，食物和睡眠也是极为有效且不可替代的恢复方式。邓布利多吃饱喝足躺下之后，格林德沃坐在床头看着他睡熟，起身时顺手关掉了绣满星星月亮的紫色窗帘，把满月的光辉隔绝在窗外。
顺着楼梯走回变形术办公室，格林德沃轻轻抚摸福克斯的冠羽，余光却留意到办公桌上卷起来的羊皮纸。
这会不会是那个姓斯卡曼德的饲养员寄给邓布利多的信？格林德沃皱着眉走过去，把羊皮纸展开一点：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德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的遗嘱。
连遗嘱都准备好了，不愧是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邓布利多一向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可如果他真的死了，再周密的计划都不可能真正阻挡格林德沃的脚步。
羊皮纸被完全展开，遗嘱的内容只有一行字——
我的一切私人财产，都留给霍格沃兹。

六
盖勒特·格林德沃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