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突然传来窸窣奇怪的响声，那声音持续了好一阵，没过多久又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从巷子里出来，隐蔽着身形快步离去，张楚岚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穿好裤子想站起来，又似乎没了力气，只能徒劳地坐回地上，从外套里掏出火机点起一根烟后，视线朝左边角落里的方向缓缓看去。

“道爷打算在那儿站多久？”

王也从暗处走出来，他戴着鸭舌帽，巷子里光线太暗，男人像是半张脸都被黑暗笼着，张楚岚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人一立一坐，隔着四五米，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场面沉默得有些尴尬。

张楚岚看起来倒是无所谓，他靠在墙上吸着他的烟，微弱的火光在黑暗里不时抖动，一阵风吹过这里，将空气里残留的麝香味吹散开来，张楚岚鼻子一抽，忽然觉得有些冷。

“为什么……”王也应该也闻到了，他终于出声，音量有些高，细细听还能听出其中隐隐压抑的情绪。

“我没有办法”张楚岚苦笑道，试图跟他解释:“这个人是十佬之一神婆的手下，他知道一些我想要的东西，平日里又正好喜欢玩男人……”

“这是最快的路子。”他说。

张楚岚从没有想过会被王也撞上这种事，说话间，他在脑子里快速搜寻着各种点子试图挽回一点对方的好感，免得王也对自己心生厌恶，连带对宝儿姐的事也不再袒护。

“老王，我知道你这个人心思敞亮，看不惯这种…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沙哑，吐字轻而再轻，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没办法了……”烟在他手里慢慢燃成灰烬，烧到手指时滋啦地发出声响，皮肤被灼烧，但张楚岚没有管它，他现在注意力全在王也身上，“已经有十佬注意到宝儿姐了，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些事情……我得去做……”似乎怕对方不明白，他又换了种说法，“得我去做。”

这些脏事，得我去做，你明白了吗？

王也怎么会不明白，可一想到张楚岚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做那样的事情，他就觉得胸口愤懑，莫名恼火，但他又没有任何立场发火，最后只能不痛不痒地说出三个字——不值当。

这么糟蹋自己，不值当。

“什么叫不值当？”张楚岚不想这样，却还是轻轻笑出了声，他实在觉得这话听着有够天真的，不像是王也这么通透的人能说出来的。

“您在龙虎山上也说过，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放弃些什么，所以值不值当根本不重要吧”

“我已经选了这条路，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脏事了，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这种人……”张楚岚说到这里特意顿住，他扶着墙站了起来，看着王也的眼睛，近乎讽刺地说道:“是干净的吧？”

说完这句，他死死盯着对方的脸，试图能从王也脸上捕捉到一丝能让他把话继续说下去的情绪，震惊也好，鄙夷也罢，只要道长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就大可以把问题矛头彻底引向自己，让对方牢牢记住自己有多脏而宝儿姐的存在是多么纯粹，这样就不至于牵连她了。

可是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没有鄙夷，没有震惊，没有厌恶，男人目光那么无奈但又那么坚定地看着自己，就像在关心一个受挫的朋友，这样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让张楚岚想要落荒而逃。

“不可以吗？”话一出口，看着对方骤然睁大的眼睛，王也心里最后那点脾气也没有了，“我为什么要觉得你不干净？”

“你没看到我刚刚……”

“看到了”王也打断他，“那又怎么样？”

王也抬抬腿，朝他走近:“我承认亲眼看到的时候很不适应很难接受，有好几次我都想走出来把那个男人截住问个清楚……”

“但我没有，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人那样……我怕坏了你的事情”他走到离张楚岚一步之遥的位置终于停下，神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自嘲:“我生气也不是因为觉得你脏……”

“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像以前说的那样不想去干涉你的选择”

“张楚岚……我其实很想干涉你的选择。”说着道长两条八字眉郁闷地耸拉下来，他伸出手搭着张楚岚臂膀往身前一捞，将人重重搂紧怀里，自顾自说道:“我想你听我的，放弃追求真相，想你不要陷得太深，然后对自己好一点……”

“但是你只想我帮冯宝宝……”说到这里，王也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苦闷，“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拼了老命找你这么多次，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来帮冯宝宝的吧？”

“……”

这下轮到张楚岚愣住了。

早在刚刚王也突然抱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懵掉了，他有想过推开对方，可男人手臂箍他箍得死紧，张楚岚连手都抽不出来。

王也当然不知道自己那番近似表白的话语在张楚岚听来就像炸弹一样，炸得他心脏砰砰鼓动心律跳得乱七八糟，连带着脑子也乱轰轰地无法正常思考。

“我身上有……有味道……很难闻”他没有理会王也的反问，别过眼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刚刚那个人射在……唔……”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王也推到墙上，一只手掌覆过来，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张楚岚！”看着他假装什么都听不懂还故意激怒自己的样子，王也心里头五味杂陈，“你是觉得这样说我就会嫌你脏？还是会推开你？”

“……”

都不是，张楚岚摇摇头，他眼珠往下转了转，示意王也松手，对方会意，将手放了下来。

“只是想帮道长认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想证实这一点，张楚岚平静地拉下//身前的裤子，露出腿///间斑驳凌乱的痕迹，“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跟谁都能zuo……唔…”

要说的话再次被堵进喉咙，但这次对方用的不是手，两瓣温热的唇覆过来，用力吻住了他，褪下的长裤也被人一把拉起在腰间严丝合缝地勒紧。

“你别拿这些话激我……”王也彻底放弃跟他理论，他亲完人一头栽在对方的颈窝里，额头干脆利落地抵着张楚岚肩膀投降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放心，我不会反悔，我会继续帮冯宝宝，帮你们。”

“我是没你过去经历得多，但我不瞎，能看清你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王也垂下手臂握住张楚岚被烟微微烧黑的手，拇指将那层灰烬轻轻抹掉，“也从来不觉得你脏。”

从来没有。

“我入世后才算知道，这个社会就像个大染缸”

“你已经很干净了，张楚岚。”

真的很干净。

……

王也说完话后，张楚岚久久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对方，他的心跳渐渐恢复稳定，身体在男人怀里慢慢放松下来，王也感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滑过，浸湿了衣领，他愣了两秒，然后听见对方在耳边小声哽咽着叫着自己名字，“王也……”

王也原以为以他的性格会说些谢谢或者对不起之类的话，但都没有，张楚岚接下来的一句出乎意料，王也的心猛地揪紧了。

“你还会觉得我很贵吗？”张楚岚问。

老旧的街道没有夜灯，只有半弯的月亮微微垂怜这条深巷，隐约照出角落里相拥二人的轮廓，鸭舌帽的男人闻言抬起手插进身材稍瘦一点的男孩头发里轻轻揉了两把。

“嗯，很贵。”王也说着说着笑起来，“所以，您可千万别看轻自己，否则我也得跟你一块贬值了。”

因为，我可是连命都压给你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