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爱情本身无尺度。只有爱，或是不爱。

Я думаю, у любви вообще нет размеров. Есть только — да или нет.
С. Д. 多甫拉托夫《手提箱》


第七年。
御幸仰了仰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的时钟。正午的十一点，夏天已经要过去，比赛场的热度也已经退却，但比分却胶着，可他却心情并不烦躁，而是带着一种更多的职业性的眼光去对待比赛。
可能这就是时间带来的变化吧。

在球团的第七年，也是他和泽村在一起的第七年。
无论隔了多久，记忆里总不会泛黄的片段就好似手摇的老式放映机却能放出的高清画面，总能定格在他毕业时泽村眼睛里吧嗒吧嗒的眼泪。
明明说好的不让水龙头开开冲了他的围墙的，可他只能叹口气，不容分说地把泽村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感受到小投手哭的有些哽咽发抖的肩膀，还有抵在他心脏前的拳头。
“说…说好了，我还会追上去的！你可不要一去就被刷下来了！”
他反手拉开泽村的手，往日里嘲笑的话语被他收住，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因为他并不想过多影响本就不安定的情绪，三月的春风还裹挟着樱花的淡香，卷筒的毕业证的纸张安静的告诉他别离的苦涩与不舍，他笑了笑，在泽村缓过来的时候轻敲了一下泽村的脑袋，“我等你，再次在赛场上相遇。”
那是一种夹杂着怎么样感情的话语呢，往日里困扰他的被诸多繁杂的事物所掩盖住的心情，他那是才了然于心，是喜欢吧。

告白是在更晚些的冬季，御幸繁忙的职业生涯让他过早意识到梦想和职业重合冲淡掉的部分东西，好在他也还有所准备，独属于他的那份过于理性的围墙把所有异样的情绪隔绝掉，只是专心做好他所能做到的事情。他所有对于棒球的初心和对梦想的追逐，都被他暗藏在角落里，等待有一天的开启。
第一次上场的比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毕竟输赢也是全队共享的结果，并非一个人就需要承担起所有。他背起背包，打了声招呼就一个人离场。刚走出偏晚了的天色遮盖的球场，明灭的室外路灯底下有一个他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背影。
他三两步就走了过去，就见泽村的半张脸埋在在厚实的围巾下，说起来有趣但也符合泽村的性格，明明不惧怕夏日的燥热，却总被冬日里的寒冷击败，还偏偏记性不好，总忘记戴手套防护。见他来了，泽村才摇摇晃晃地抽出手挥了挥，“御幸前辈！”
“你怎么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背包里御寒用的手套，一边递给泽村一边问。似乎也是习惯了，哪怕他们之间也有很久没有见面，泽村还是顺手就接过毛绒绒的手套戴在手上，“御幸一也的初战！我肯定要观摩观摩啦！”
“毕竟说不定以后还会作为对手站在赛场上！”泽村冲他挥舞了一下手，“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拿他的理论没法，八成又在看什么奇怪的书了，看起来也有球团在接触他了吧。御幸看了看泽村，发现这家伙还在时不时偷瞄自己，怎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可能是错觉吧，他在下一个岔路口拉住泽村，“要吃点什么吗？这是目的吧？”
“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给我稍微客气一点啊！”

酒足饭饱，当然没有酒。
泽村又嚷嚷着要看独立的成年人的世界，其实就是懒得回学校折腾一番，御幸本来是拒绝的，毕竟他满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封闭空间里的两个人，怎么说都是发生点什么的最佳时机。可是他还是败给了泽村被围巾遮盖下显得更大的圆溜溜的眼睛，他心里防线的城墙上举出了白旗。
行吧。

房间不大，但是地暖倒是足够给力，一进屋就被暖和的室温治愈了一般。按亮的灯下，泽村换了鞋就丝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沙发上，好奇地看来看去，只可惜御幸也是才搬来的，还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风格的东西。
“御幸前辈，”泽村转头看向他，明明他最不喜欢的暖色的灯照在泽村身上的时候又有别样的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他总有过的关于未来的梦境一样，“我们来看比赛复盘吧！”
不过梦里肯定不是说的这一句。
说是要看复盘，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的训练是不是太累，泽村看了没一会就有些眯起来了眼睛，不住的点着头，但御幸知道那并不是对画面里的判断和反应进行肯定，他有些好笑的把一边的毯子拉过来，按小了的声音的电视机里，他开始思索在这场比赛里所遗漏的东西，能改进的东西，只是不一会，泽村的脑袋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思考被中断，听着绵长的呼吸的声音又安心下来，暖黄色的灯还是不换了吧，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想。
晚夜的时钟落入十一点，他半拉半抱的把泽村放在卧室的床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可没思考一张床怎么睡两个人，还是单人床。
算了，真是给人添麻烦的笨蛋。沙发凑活一晚也不是不可以，他想了想，毕竟这可是他们青道珍贵的ace呢。

洗漱完，已经要快十二点了，御幸习惯性拉开卧室的门，才想起来今天早已有人占山为王了。可能是今日的月光过于的亮了，他走过去半拉住了帘子，软乎的枕头上泽村嘴边还有疑似口水的亮晶晶的东西，他嘴角一抽，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的人拽醒。
然而他还是没有，手还没落下就轻轻地变成划过熟睡脸庞的鼻尖的亲昵动作，含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微妙的柔软，是他快二十年也少有过的情绪。
突然响起的闹铃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收回的手到一半突然被抓住，泽村揉着眼睛坐起来，傻乎乎的还有睡乱的呆毛翘起来了，“御幸前辈，生日快乐！”
欸，已经到他的生日了吗？
他才意识到，过于繁忙的生活让纪念日一样的意义都逐渐消磨。原来今天突然跑过来是为了这个吗？
“还好我早有预料突发事件！”得益于训练时每日的反射条件，泽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还拉着他的手传来的温热的暖意，带着倦倦的鼻音，是御幸曾在梦里听过的话语，泽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飞快的说道，“要，要和我交往吗！作为生日礼物……什么的。”
甚至还有些怕他听见又听不见似的迟疑了半分，关键词还有些模糊的带过。
午时零点开启的第一年，他听见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揉了揉泽村软乎的头发，带着满溢的正以惊人速度滋生的喜悦，在月光的一半遮挡下诚恳地用额头抵住泽村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眼见的泽村的通红的脸。
“好啊。”他说。

赛场上胶着的比分，御幸站上打击区的第四棒。
已经恪尽职守在职棒比赛锁住的所有关于那份的光和热的心情，在看向对面投手丘上的熟悉眼眸的时候又被一点点撬开。
正午的十二点，他打出最后一球，落地循着风的轨迹，结束的声音响起。

人们说七年之痒，可他还是觉得一如当年，没什么变化。
御幸一边和队友打着招呼一边走了出去，临街的路灯这次没有亮，毕竟是大白天，他双手插兜，没一会就被冲上来的劲风席卷，连包带人一起被从后面抱住，“中午想吃什么？”他熟练地把泽村从身上拽下来，看着对方气鼓鼓的脸就知道对自己打出去的最后一球还有所愤懑，“吃烤肉好了。”
眼见的想应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一样，泽村的脸满是纠结，御幸轻笑一声，对泽村了如指掌，“那回家我做饭？”
“要吃猪排饭！”
“那先去超市吧？”
“还要买新出的漫画！”
“你是初中男生吗？”
七年，也并不算短的日子里，御幸还是拉着泽村的手，没有焦躁，没有烦闷。就像第一年一样，无论多久，关于喜欢的深浅，爱的责任，他一应承担。
虽然可能让他说出来的难度太大，他可不像笨蛋一样什么话都能不脸红的说出口，但是他还是那么喜欢着泽村荣纯，无关风月与浪漫，只有关岁月与陪伴。
爱本身并无尺度，只有是爱与否，他的回答是肯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