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族的兽人无法拥有后代。且兽人天生排外感重，因此不同种类之间的兽人很难产生好感。即便是友情也多是长久相处后才能磨合出来。



   所以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的金独子懒懒的闭着眼睛，偶尔会本能般的伸舌嗅闻周边的气味。
   细长的舌头伸出嘴唇外，分叉的舌尖颤动一会儿，又收回口腔内。

   不知不觉仔细关注着这一行为的刘众赫破天荒的捂住脸，装作不堪高温天气的样子来掩盖发红的脸颊。
   头顶上的黑色三角耳不安急躁的微弱转动，身后的粗大狼尾炸开，长长的狼毛几乎根根竖起。

   他不想承认这一切，于是更加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脸，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似乎更生气了。



   这一定是个错误。


—


   狼群习惯共同生活，合作狩猎，凶猛而野性。对认可的伴侣忠诚而敬爱。
   相对而言蛇比较冷漠，孤僻狡猾又擅长说谎。喜爱独居，还会自寻乐子。

  刘众赫可能不符合作为狼的标准。
  作为狼，他不排除群居与合作。但更倾向独自一人行动，不依靠他人也不喜欢他人。没有归属地也依然能单方面的支配他人的目光。


  独居的狼很脆弱。群居的动物只有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群居动物的个体一定比那些天性孤僻独居的动物要弱很多。这是理所当然的自然定律。

   但刘众赫显然不会因为脱离了群体就变得脆弱无力。他是能力非常突出强大的异常个体。
   刘众赫不爱群居，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在这一点上他背离了狼的自然天性，显得与其他狼很不一样。


  相较而言金独子认为自己非常符合蛇的标准。冷漠，自私，喜欢独处，会在暗处观察他人。独自享受他人所无法理解的乐趣。

   观察刘众赫就是他的乐趣。


   这个同班同学像耀眼的太阳一样叫人移不开眼。无论是那张好看的脸还是糟糕的脾气他都很喜欢。尽管喜欢的同时也抱有着某种奇妙的恨。这种微妙的感情使他在不被发现也不打扰到对方的前提下更仔细的观察着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最近的刘众赫有点怪。


   “喂。去吃饭了。”

   金独子还眯着眼睛犯困的时候，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了。犬科的高热体温烫的他瞬间就清醒了。
   他看了眼抱住自己大半手臂的手，刚想拒绝刘众赫的催促。就被强行拉起来往天台的方向走。

  “等等... 等等。我没带饭，也不饿。”刘众赫一个回头，用黑金色的眼睛恶狠狠的让他闭嘴乖乖跟上来。
   金独子只好安静的迈开腿跟上去。被对方的信息素激的一瞬间暴露出撕裂形状的瞳孔。


  就是这种强制的干涉，显得很奇怪。

  首先是最近越来越频繁的交谈，以及逐渐强硬的态度，生活的干涉。


  他们之间是旧识。平日的交流不在少数。但关系较为复杂，与其说是好友不如说是斩不断的孽缘。


   之前金独子一直都懒得吃饭，所有时间基本上都在趴桌子上晒太阳。刘众赫虽然会问他午饭怎么解决，但他拒绝后只会咋舌嘲讽几句他糟糕的习惯。并不会强求他一起去吃什么，或干什么。
   因为刘众赫知道金独子有些厌食，对食物没有追求也没有欲求。


   像这样直接做好他那一份午饭带来学校，又强拉着他一起吃饭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金独子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几个装满菜的大饭盒。心想他要是能吃下这么多就是饭桶了。

   他一边诧异一边又有点感动。尽管他不觉得刘众赫真的是为了他做的这些。但无论怎么想他也想不出刘众赫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这家伙心高气傲的很。死也不可能向别人低头。折辱他的自尊心更是找死的行为。
   怎么可能为了什么目的来特地讨好金独子这种人。


   金独子嘴里咬着一块肉嚼了会。实在是想不出刘众赫反常的原因，慢吞吞的开口。
  “众赫，你最近很奇怪啊。”
   
   结果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深深的不满。“如果不是你那副皮包骨的鬼样子碍我眼，我根本不会管你吃不吃饭。”


   臭小子。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金独子伸舌，颤着分叉的舌尖。
   理智告诉他这个理由很刘众赫，但舌尖收集到的信息素却告诉他刘众赫现在很别扭。勉勉强强编出个理由试图暂时性的蒙混过关。

   粗糙，急促，燥乱，以及狼类特有的高热与奇怪的甜腻。


   真的很奇怪。
   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金独子只好闭嘴继续动筷子。这之后他又吃了不少，最后咽下一块水果后他满足的放下了饭盒。
   不得不说刘众赫做的饭菜的确非常美味。
   他吃的比平时多了不少。肚子都有点撑。


   可这点食量在刘众赫看来相当不正常。一时间甚至怀疑是自己做的菜不香了还是金独子这人味觉有问题。
   他确定自己做菜水准一如既往的完美，于是把心思转向金独子身上。
   “不好吃？”

   “怎么可能？我只是吃太饱了而已。”

   刘众赫用不可理喻的目光看向他。又看了眼旁边食盒里还剩大半的饭菜。
   这真的是个男高中生该有的饭量吗？？他家8岁的妹妹都吃掉起码一整盒。


   “爬行类需要的热量不是很高吗？你怎么吃这么少？”
   “.......众赫你在关心我的食量...？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刘众赫扭曲着脸，表情阴森恐怖。最后实在是懒得对金独子说什么，骂了句闭嘴后就继续吃饭了。身后的大尾巴不爽的晃了两下。


   金独子也不多说什么，为了不打扰刘众赫吃饭。他很自觉的靠在防护铁栏的旁边。懒懒的摊着晒太阳。


   这种时候的金独子最放松。闭着眼睛享受阳光带来的热度。终年苍白的皮肤上冒出细腻的蛇鳞。
   半透明的白色鳞片浮现在皮肤上，点缀在少年的脸颊和眼角。嘶嘶的舌头比平时更细，更薄。从唇缝探出，颤动后又回到温暖的口腔。
   爬行类生物需要更多的热量。而金独子比起进食，明显更偏爱日晒。

   让人怀疑他不是蛇，而是一株植物。


   金独子晒太阳的时间也是刘众赫观察他的时候。

   平时金独子喜欢观察他人，却讨厌别人关注自己。对周围的视线敏锐且反感。
   蛇总是很敏感的。而眼前这个家伙只有在用餐后的休憩中才会暴露出一丝松懈和慵懒。
   也是刘众赫极少数的可以观察他，而又不会被发现的时间。


   刘众赫根本不想关注金独子这种满嘴谎话又对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混蛋。他从来搞不清楚这家伙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诡异的想法。
   尽管从小一起长大。但刘众赫一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就满肚子火。


   头上竖立的三角耳细微的动了动，黑金色的眼中倒映着少年昏昏欲睡的脸。
   他嘴里嚼着肉块，表情从不耐烦慢慢变得平静。难得用平和的心态去面对金独子。


   这家伙就是吃的太少了才会这么瘦。作为一条毒蛇既没力气又不敏捷。除了那双跑的飞快的腿以外只有那对剧毒的尖牙是自保的资本。

   金独子最近好像又瘦了。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家伙现在更是瘦的不像样。不过身上的瘀痕和绷带的确比之前少了很多。看来最近没怎么和别人打架... 虽然这家伙就算被找了麻烦也不会告诉他。

   刘众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像不紧紧盯着人就会跑掉一样。


   黑金的眼睛转动着，雪白鳞片的反光在他眼中映出一片细碎模糊的银河。


   他的牙齿又开始痒了。他的本能让他去狠狠撕咬那点缀着细碎鳞片的皮肤。将獠牙深入血肉，造出无法痊愈的深刻疤痕。
   刘众赫忍耐着想在蛇的颈窝留下气味的冲动，不住的想，为什么是这个家伙呢？

   他不在乎性别，也不在乎种族。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所抱有爱意的对象会是金独子。


   谎话连篇，冷淡孤僻，没有人情味。
   脑子里尽是些摸不透的诡计和自我中心的狗屁思想。


   无论怎么想都不合理。
   他从小到大烦金独子烦的要死，结果这对不争气的眼睛还是本能一样的追逐他的身影。


   就像金独子总是看着他。
   只看着他。



   ——【只看着我】



   那一瞬间少年周边的信息素躁动起来。一闪而过的火光点燃了火药。炸的他的大脑浑浑噩噩。
   刘众赫不自觉的起身走近对方。伸出的一只手已经有尖锐的钩爪露出来。满是侵略性的信息素也压抑的蛰伏在周围，避免惊扰到他意图侵蚀的对象。


   对。

   他总是看着我。
   只看着我。

   所以我..........



   叮铃——



   午休结束前15分钟的预备铃响起来，与一股异常鲜明的信息素一起袭来。惊醒了浅眠休憩的金独子。

   他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黑金色的兽瞳，一只手隔着几厘米虚按在他的肩上。空气中布满了对方蠢蠢欲动拼死压抑，又或者只差一点刺激就能当场淹没他的浓烈信息素。
   两人的瞳孔都反射性的一缩，圆形瞳孔的眼睛对上撕裂般竖立的蛇瞳。


   一时间连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双撕咬着他感官的黑金色眼睛。

   刘众赫沉默无言的盯着他，一会后收回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手。说了句:“睡够了就走吧。”
   

   金独子被吓得一时半会没回过神，心脏还在刚才的冲击下扑通扑通的快速跃动。震的他全身发麻。
   直到那股刺着他皮肤试图侵入到他体内的信息素数尽撤回，他才勉强找回一丝神智。


   他本能的没有问刘众赫刚才想干什么。

   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带有诡异甜味，覆在他身上恨不得把他绞碎的信息素。


   这种诡异的信息素，在前不久他就有闻到过。不止一两次了。每次都是刘众赫身上发出来的。还次次都精准的逮着他咬。弄得他头晕眼花，神志不清。本能的暴露出蛇瞳和鳞片去抵抗那股信息素。
   搞得他都怀疑刘众赫是不是想暗杀他。或者这家伙最近吃了些怪东西导致信息素失常。


   金独子站起身捂住嘴，避免本能的伸舌头去嗅闻气味。
   他太习惯去分析各种不同的信息素了。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那些甜腻气味的由来。


   他能感觉到那种信息素是针对他爆发出来的。其他人很可能对这种气味毫无反应。
   这是只为了让他接受信息而散发的气味。


   他不想知道这股信息素代表了什么。


   “.......我还没有准备下午课程的书本，先回去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更多细腻的蛇鳞。瞳孔缩的厉害。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样的离开天台。只留下刘众赫一个人安静的看着他逃跑的背影。

   少年身后粗大的黑色尾巴慢悠悠的晃起来。他的眼睛黑而亮，如猛兽的獠牙，又或鹰的钩爪般牢牢的箍住猎物。


   那股刺激性的甜腻气味更加强烈了。浓厚的几乎能让人窒息而死。




   金独子在走廊奔跑着，直到远离了天台后才放松下来。
   很少剧烈运动的白蛇气喘吁吁的抓住胸口的衣襟，那里仿佛还烧着一团火。折磨着心脏与胸肋骨。

   步入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凉水扑在脸上。在确定那股奇怪的气味没有沾染在他身上后彻底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到镜中人苍白的面容。撕裂的竖瞳在阴暗处变得比之前更圆一些。看上去不再那样充满警惕与攻击性。
   细腻的白色鳞片也慢慢的褪去，只余下细碎的小部分零散的贴伏在他的眼角和脸颊。


   他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本能的伸舌确认周围，恍惚间又闻到了那股甜腻的刺激性的气味。
   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刘众赫在身后。但很快他就发现那股气味与刘众赫的完全不一样。

   太淡了。也太轻了。而且并不是针对他的。
   如果不是蛇的舌头对气味太敏感，他可能根本闻不到。


   是别的狼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金独子觉得自己被刘众赫搞得有些神经质。他呼了一口气，十几秒后才平静下来。这才迟钝的听到洗手间外有两人在讲话。

   “都说了别弄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别这么说嘛。这只是本能的一种。谅解我一下吧。”

   是金南云和李智慧。

   他认识他们，两人是和刘众赫一样都是狼兽人。不过比他们小一届。
   他也算得上是朋友。
   但因金独子的性格关系，很少主动与他们交谈。

   这会儿他的精神上还有些敏感，对那股奇特信息素的抗拒让他本能的避开外面的两人。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走出洗手间，在走廊的拐口贴着墙面停下。


   外面两人的谈话声更加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谅解个屁啊！都说了多少次！别对着我散发那种求偶的信息素！！”
李智慧满脸都写着“你找死”三个大字。剑道部成员用的木剑威胁性的在空中挥舞着。

   “那你就答应我的追求啊！”
   金南云理直气壮的大喊着，嬉笑着侧身闪过挥来的木剑。


   “去死吧你！！”


   后面的话金独子没有继续听。也没有那个余力去仔细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了。只有少年少女模糊的笑骂声逐渐远去，走廊里安静的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

   他的脸瞬间红起来，连细碎的蛇鳞都染上一层薄红。
   与此同时，一股激烈浓郁的信息素突然侵占了他的嗅觉器官。呛的他舌头和鼻腔一阵阵刺痛。靠着墙角的背部慢慢滑下来，整个人都坐到了地上。

   他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口鼻，逼自己忽略那股突然加重的刺激性气味。但很快，他开始感到身体变得格外沉重。呼吸都有些困难，那异常呛人的甜味牢牢的占据他的嗅觉器官。堵的他很难受。


   太熟悉了。
   这股可恨又执着的信息素简直太熟悉了。


   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气味。刺激，浓烈而呛人。只是吸入就能割伤他人的嗅觉器官，钻入伤口，进一步搅乱分析气味的大脑。
   气味的侵蚀让他全身都泛起诡异的幻痛。
   敏感的蛇瞬间暴露出鳞片来减轻刺痛，却还是在那股浓烈到逐渐泛起铁腥味的信息素中痛苦的蜷缩起来。


   信息素的交换是两个生物的大脑之间最直接的入侵。是非常自然，原始，并且高等的交流方式。
   有许多人已经失去了这种交流能力，也失去了会因此受伤的弱点。但很明显金独子不是那其中之一。

   他越抵抗就越是痛苦。抗拒信息素这种行为对格外依赖嗅觉去分析情报的蛇来说更加难受。
   巨大的情报量很快就过载，脆弱的鼻腔黏膜被炙热流动的血液冲破。

   流出的鼻血被金独子粗鲁的用袖子擦过，留下一道血印。



   金独子快要被这股侵蚀他大脑的甜腥味逼疯时，一阵脚步声袭来。不紧不慢的停在他身前。
   本能催促他避开对方，但他却抬头看向了那个用气味信息刺激他的狗崽子。


   高大的黑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黑金的眼睛里映出蛇的影子。身后的狼尾缓慢而愉悦的晃悠。好像在骂他活该一样。

   狼蹲下身，大手按在他的喉咙上，舔舐他脸上还未干透的血痕。
   哺乳类动物温热的舌头滑过冰冷的皮肤，留下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浓郁信息素。激的金独子差点一拳头揍上去。


   刘众赫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哪怕一句话都不说，气味也已经直白的钻入他的脑子，肆意的扩散他所抗拒的信息。

   金独子对着刘众赫嗤笑。心里已经把这头粗鲁的黑狼骂了几百遍。



   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表白。



















——
   感情越重越复杂，所传达出去的信息素也越具刺激性。
   情报量太大过载的话会引起接收者的某些生理不适。

   金独子活这么点时间哪见过这么大阵势的信息素，里头居然还掺着重复起码800次的“想草你”
   反正两个人都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