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们是不是得把这个情况告诉邓布利多，我是说，年纪大的那一个？”看着下课后的走廊里并肩走在前面的身影，哈利有些担忧地说。两位年轻的天才似乎从刚刚魔药课上的创造延伸开去，交流着一些除了赫敏大概没有五年级生能听懂的名词，甚至时不时会心一笑，散发出的气场似乎把周围的其他人都自动隔绝在外了。
“你觉得邓布利多之所以让我们隔开他们两个，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他会和年轻的黑魔王这么……一年如故。”罗恩有些闷闷不乐地说，“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两天，而阿不思居然已经开始叫他‘盖尔’！”说出这个昵称让他不舒服地颤抖了一下，这和弗雷德乔治叫他“小罗尼”的感觉可不一样。
赫敏的脸色也隐隐写着担忧，似乎因为魔法史上大段不被她了解的空缺而略感焦躁：“我不确定，没有任何一本书提到除了那次决斗之外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关系。但就像格……盖勒特说的，校长看起来很了解他。他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究竟是担心年轻的自己被蛊惑，还是把什么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透露给未来的黑魔王，或者说……”她没有说下去，心中的另一个猜测让她觉得荒诞又超乎过往的认知。
但他们该怎么和校长先生汇报这件事呢？他们总不能如实地说“邓布利多教授，我们没能阻止年轻的你和格林德沃整天待在一起，因为你们二位实在是过于亲密导致我们完全无法介入其中”！
哈利甚至无法为完不成邓布利多交给他们的工作而愧疚，这项任务失败得太突然——那两个人在一夜之间就像是磁石一般相互吸引在一起！
好在不等三人下定决心去找校长，学校的猫头鹰就在午餐时间给他们带来了邓布利多的纸条：晚饭后在校长室见，来聊聊你们的“新朋友”。

下午的魔咒课上几个人依然坐在一起。这一次阿不思选择了做罗恩的同桌，盖勒特则坐在哈利身边。他们主动分开的举动反而让哈利感到更不安了，刻意地不去冷落格兰芬多的新朋友们，反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何况当两个人视线接触的时候，哈利依然会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和黑魔王做同桌无形中给了哈利莫大的压力，以至于他在施咒时屡屡出错：一道咒语打到了罗恩的头发上，让他的发尾打着卷儿迅速生长起来。要不是阿不思忍着笑马上作出了反应，罗恩的头发恐怕马上就要比赫敏更长了。
“这没什么，哈利，连最有经验的傲罗都有施咒失误的时候。我想罗恩不会为你的小失误生气。”阿不思微笑道。哈利却隐约觉得来自做什么都得心应手的阿不思的好心安慰比身边金发少年不加掩饰的嘲讽更让人不好受。
“我以为在赫敏的身边，你早该习惯了。”下课收拾课本的时候，罗恩拍了拍哈利的肩，他对来自同龄人的压力再熟悉不过了，“比尔、查理……你能想象吗，那种每个人都比你强的感觉，至少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邓布利多。”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只是越来越觉得……阿不思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哈利有些郁闷，“他和格林德沃才是。虽然他很友善，但是和他相处的时候，他很明显是在迁就我们，只有在格……好吧，盖勒特身边，他才显得放松下来，而不是被什么所拘束。”
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邓布利多和危险的初代黑魔王是一类人”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格外不安，想到年长的邓布利多晦涩不明的态度，他甚至感到一丝欺骗和隐瞒的愤怒——邓布利多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不肯告诉他们。
不过既然校长主动来找他们了，他们就有了机会把一切问清楚。

晚餐时分，阿不思和盖勒特十分默契地失踪了。
“那两个人呢？”哈利感到有些头痛。罗恩似乎已经无所谓了：“放松点，哈利。这里是霍格沃茨，16岁的黑魔王做不了什么的。就算他要干什么，我们还能把他们绑在公共休息室里不成？”
赫敏在下午比他们多了一门课，于是来迟了一点：“如果你们是在说阿不思和盖勒特，我在图书馆碰到他们了，看来他们并没有忘记正事。如果有机会，我也想看看那本《穿越百年的时间魔法》或者《时空咒语撷英》。”她的接受能力似乎比两位男生强一些，至少现在她已经能很自然地念出那两个名字了。
三个人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在里面等着他们，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来点蜂蜜茶吗？糖分总能驱散人的烦恼。”不等他们有所回应，三只小茶杯已经主动跳到了桌上，一只茶壶优雅地倾倒出散发着甜香的茶水。
“教授，我们很抱歉，没能做到您让我们做的……”赫敏接过那只自动飘到她手中的杯子，率先开了口。
“哦，如果你指的是我拜托你们监督‘瑞格波先生’和‘坎贝尔先生’的事，你们做得很好，格兰杰小姐。”邓布利多自己喝了一口茶，“就我个人的口味而言，可以再加点蜂蜜——也许我确实上了年纪了，忘了自己年少时候多能给人添麻烦，你们知道的，我私底下可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半月形眼镜下的蓝眼睛眨了眨，似乎隐藏了一些情绪。
“教授，我们想问，您和格林德沃，我是说，我们这个时间的格林德沃，曾经认识吗？”哈利鼓起勇气问道。
“我猜你们指的一定不是1945年那个意义上的‘认识’。”邓布利多的双手自然地放在桌上，依然握着茶杯，尽管它已经空了，“如果你们想知道的是在那两位年轻人的那个年纪，我可以说，是的，我在他16岁的时候和他结识，之后我们一度对彼此非常熟悉。”
尽管多少有所预料，三位格兰芬多还是有些惊异，他们互相看了看，似乎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哈利才问：“他们两个的动向，教授您全都知道，是吗？这个阿不思……真的和年少的您没有区别吗？”
“和你们一样，我也在密切关注着‘我们’。”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起初怀疑过这两位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但米勒娃通过检测咒或是别的手段都没有发现异常。所以，他们确实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我和格林德沃。”
“教授，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我们确实无法阻止您和格林德沃进行一些……学术上的交流。”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自负而孤独的年轻人，总是很难拒绝和自己相似的灵魂。就像你们所看到的那样。”
“但后来你们决裂了，不是吗？”赫敏急匆匆地说，“您和格林德沃不一样……”
邓布利多的眼神黯淡下来，语气却显得异常温柔：“我不确定。孩子们，可能我也不再认识当初的自己了。”
三个人几乎从未见过邓布利多这个样子，好在校长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神色，他们却意识到那慈祥温和的表象下透露着一种距离感。
“您要我们怎么做，先生？”哈利犹豫地问道。
“不必刻意去做什么，就我所知，这个时候的格林德沃虽然已经有了些想法，但只要在学校里，他就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邓布利多指挥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些茶，“我会想办法把两位年轻的朋友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在此之前，希望你们在霍格沃茨相处得愉快。”
“对了，哈利，留意你的隐身衣。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有些过剩的。”


“你说邓布利多到底在想些什么？”回去的路上，罗恩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也许他的心情也很复杂，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他和格林德沃曾经是很亲密的……朋友。”赫敏小声地说着，注意着不让别的人或幽灵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他们之后却变成那样，就我所知，这个时代的格林德沃现在还被关在纽蒙迦德。”
“纽蒙迦德，那是什么？”
“格林德沃在奥地利的据点，在他失败后就成了关押他的地方。罗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那些书？”赫敏有些生气了，这让压抑的气氛像平常一样自然而然地散去了。
“也许我们并不用那么担心，就像邓布利多说的，像普通同学一样愉快地相处。他们迟早要回去，有教授们在，这个格林德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不是吗？”虽然这么说，哈利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
“但愿吧。”罗恩嘟囔道。他们在穿过胖夫人的画像之后和赫敏分开。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公共休息室里，无非是互相借鉴作业和讨论新来的两位焦点人物。这让哈利和罗恩越发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对付作业，径直走向了男生宿舍。
相比之下宿舍过道里显得有些冷清，毕竟谁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卧室休息——在听清那隐约的说话声前，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别那么说。”低低的笑声像是被挠到了痒处一般。哈利和罗恩僵在了拐角处——那是阿不思的声音。
“我说错了吗？阿尔，没有人比得上你……那些庸人。”盖勒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哈利和罗恩躲在墙边，看不到两个人的情况，心跳却越来越快。
“你该对身边的人耐心一点，盖尔，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阿不思的声音很温柔，可以让人想象到他温柔地微笑的样子。
盖勒特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走廊里安静下来。
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眼神，贴着墙小心地探出头去。
“唔——！”罗恩差点没控制住惊呼出声，哈利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拽回去。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男生宿舍。
“梅林的三角裤啊，邓布利多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没告诉我们！”
——他们为什么会看见阿不思和盖勒特在走廊里接吻！


7.
哈利和罗恩跑出宿舍的走廊后，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里面面相觑了许久，都未能从刚刚看到的画面中缓过神来。
“你说，邓布利多一开始叫我们留意那两个人，难道是早就……”这个猜测实在是太可怕了，罗恩坐在桌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试图把这个念头赶出去，“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和我们这个时间线的格林德沃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哈利盯着眼前一片空白的羊皮纸，视线时不时往宿舍的方向飘。也不知阿不思和盖勒特有没有发现他们，如果再碰见他俩，他实在没法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过的样子。
好在这样的难堪场面并没有立即出现，哈利刚刚把“阿不思和盖勒特现在在宿舍干什么”的问题赶出脑海，想要用刁钻的魔药论文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赫敏就捧着一堆厚书过来了。看到两个男生面前一动未动的作业，她皱起了眉，罗恩赶紧在她开口之前抢着说：“赫敏，我们刚看见——”
“小点儿声。”哈利提醒道。于是罗恩凑到了赫敏耳边，说出那个词的时候，哈利留意到他的两位朋友同时脸红了。
“天哪！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赫敏倒吸了一口气，手里的书都差点摔出去。
罗恩似乎从震惊到无所不知小姐这件事之中得到了一丝莫名的自豪感，哈利却敏锐地感觉到赫敏在惊讶之余，似乎还流露出一丝……兴奋？
“等等，什么叫‘这么快’？你也早知道他们……”
赫敏的脸颊依然红扑扑的，听罢略微睁大了眼睛：“我以为邓布利多教授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他只是没法就那么直接说出口……”
两位男生回忆了一下办公室的对话，结合之前看到的景象，校长那些细微的神色变化似乎都有了解释。
罗恩受到了一天内的第二次冲击：“他那么说，我以为他们只是——朋友！”
“动动你的脑子，罗恩！你总不能指望校长直白地把一切都告诉你。何况那对他来说，可能也是一直以来不愿意提起的东西。”赫敏的声音轻下去，“毕竟是他亲手把我们这个时代的格林德沃关进了纽蒙迦德，到现在已经……”
五十年，几个十六岁的孩子很难想象这么长的一段岁月意味着什么。感到气氛有些沉重起来，赫敏局促地理了理头发，在他们身边坐下：“总之，我觉得看到现在的阿不思和盖勒特，对邓布利多教授来说恐怕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我甚至在想，他最近不怎么在学校里露面，会不会是去了纽蒙迦德。”
“你的意思是，他要和前任黑魔王重拾旧爱？这也太可怕了。”罗恩瞪大了眼睛。
赫敏气愤地用羽毛笔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你动脑子也不是让你瞎想啊！教授是这样感情用事的人吗？”
“确实，来到这个时间的偏偏是他们两个人，邓布利多教授第一时间肯定会认为是格林德沃动的手脚。”哈利道。
罗恩抢过了赫敏手里的羽毛笔，稍稍挪了挪椅子：“格林德沃再厉害，也不至于在被关了这么久之后还能在监狱里施展这么高深的魔法吧。何况连曾经战胜了他的邓布利多教授也暂时对这个时间魔法毫无头绪。”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显然，除了确定了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年轻时真的有过一段什么，他们并没有讨论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
更大的麻烦是，并不只有他们几个知道“阿不思·瑞格波”的真实身份。迪安和西莫在公共休息室的这个角落堵住他们，询问另一位新同学又是何许人也的时候，他们都感到一时语塞。
“我们查过了，欧洲近两百年都没有过姓坎贝尔的知名巫师，恐怕和年轻的邓布利多教授一样，这也是个假名字吧？”能让总是静不下心来研究魔法史的格兰芬多们做到这个地步，哈利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好奇心的力量。
“就我们所知，盖勒特确实只是一个转校生而已。”罗恩开口道，语气里显然没什么底气。
“得了吧，他对克拉布和高尔用了什么样的魔法我们都看到了。如果他来自德姆斯特朗或者布斯巴顿，我们不该没在去年三强争霸赛的时候听说过他！”迪安信心满满地说，“我就知道，如果纳威和我们不主动问，你们恐怕就要把这个秘密一直藏下去了。”
“伊法魔尼。”赫敏突然开口道，神色平稳，“麦格教授说，他来自伊法魔尼。”
“那是什么？” 哈利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知情人”，总算没有跟着迪安和西莫一起问出来。
“北美的一所魔法学校，他们和欧洲三校的联系实在是太少了，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赫敏突然无比感谢自己闲来无事翻的那本《世界魔法教育图鉴》，以及曾经在麻瓜小学里学过的地理常识，“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那里汇聚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巫师，也许他就是在那里学了一些我们不熟悉的咒语吧。”
哈利和罗恩佩服地看了赫敏一眼，不仅为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为这面不改色地说谎的水平。这套说辞甚至把盖勒特用的黑魔法也掩饰了过去，但为年轻的黑魔王辩护的感觉多少让他们感到不安。
迪安和西莫平时没少借鉴赫敏的优秀作业，似乎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地相信这位格兰芬多最聪明的小女巫，终于没有再追问下去，有些失望地走开了。
赫敏叹了口气：“我们糊弄得了迪安他们，但是要怎么瞒过阿不思和盖勒特呢？他们太聪明了。”
罗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你是说，他们迟早会知道历史上，他们‘之后’要面对的事？”
“是的，而且我们一开始表现得太明显，显然两个人都有所察觉了。要不是他们最近在忙于别的事……”想到他们在“忙”的事或许不只是研究时间魔法，赫敏的脸又红了一阵，“他们迟早会发现的。”
哈利和罗恩点点头，心里的担忧更深了：阿不思在了解盖勒特“日后”的所作所为之后又会怎么看待这个人？盖勒特得知两人的决裂之后会不会对阿不思不利？
他们怀着心事，磨磨蹭蹭地在赫敏的帮助下写完了魔药课作业，又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寝室——果然，纳威、西莫和迪安都已经准备上床休息了，盖勒特依然不见人影。
“他要是夜游被抓到……”纳威犹豫地说。
“我猜他只是在隔壁和我们年轻的校长谈论学术问题。”哈利疲惫地说。
西莫似乎嘀咕了一句“美国来的学生都这么厉害吗”，几人便聊起了以前见过的外校学生们。哈利和罗恩也跟着评价了几句去年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参赛者，来遮掩说谎的痕迹。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在餐桌上见到了一夜未归的新室友。阿不思照旧和盖勒特坐在一起，看到几位格兰芬多的同学，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弄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之后，他们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让缺乏恋爱经验的哈利和罗恩感到几分尴尬。阿不思似乎只是多看了一眼桌子另一头的一碟南瓜馅饼，盖勒特就无比默契地心领神会，用一个无声咒让其中一块直接飘到了阿不思的盘子里。
“你真懂我，盖尔。”阿不思有些惊喜地说，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哈利甚至怀疑他会直接在盖勒特的脸上轻吻一下——当然，这个想象主要取材自学院里高年级的情侣们，不管怎么说，这和他所认知的邓布利多的反差还是太大了些。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教师席。银发银须的校长今天并没有缺席，和往常一样享用着他百年如一日热爱的甜点，时不时和身边的教授说话。
只是他的目光似乎始终不曾落在格兰芬多的长桌。


8.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在课堂和餐桌上，哈利和罗恩很少有机会见到阿不思和盖勒特，那两个人总是一下课就不见人影，只有时常去图书馆的赫敏能在一天内多见到他们几次。就连纳威他们也几乎习惯了新来的“美国同学”常常夜不归宿的事实，并且偶尔在那两人第二天早晨同时出现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连男生们都看出来了，嗅觉敏锐的女孩们不可能没有察觉。哈利已经习惯了和两位新同学前后脚踏入教室时身边女生窸窸窣窣的议论了，而盖勒特即便在人前也没有要收敛一点的意思，如果哈利记得不错，只要不是在要求双手完成的任务中，盖勒特的手不是随意地搭在阿不思的肩上，就是搂着对方的腰。阿不思似乎用低声耳语劝阻过他几次，显然没有结果，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那种放纵的态度甚至让哈利别扭地感到也许他自己也乐在其中的。
“格林德沃就像珀西炫耀他的奖章一样炫耀他的男朋友！这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吗？”又一节魔咒课下课，罗恩和哈利远远地看着并肩走在前面的阿不思和盖勒特，小声抱怨着，“好吧，他男朋友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那的确挺值得炫耀的。”
除了秀恩爱毫无节制之外，哈利说不上年轻的格林德沃其人是否令人讨厌。他很傲慢，却又和那些自视血统高贵的斯莱特林不同，从不主动找人麻烦，也不屑于恃强凌弱的行为。这和他印象里预设的一个纯粹的“黑魔王”形象很不一样。晚上在公共休息室里例行讨论的时候，哈利犹豫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而赫敏几乎是把身边的“同学”当作魔法史的课题在研究：“和书上说的一样，格林德沃不在乎人的出身，只看重人的能力。但是史书里对他的记载还是太片面了。”她顿了顿，随手往羊皮纸上写了几笔：“其实从盖勒特的行事风格上能找到历史上格林德沃很多行为的解释，他张扬，自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只接近自己认可的人，为达目的一意孤行而不计后果……这样的人，一旦拥有野心是很可怕的。”
“我以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了。”罗恩插嘴说。
“我们不能用一个人还‘没做过’的事情来评判他，即使是对一个可能犯下深重罪孽的黑魔王，这也是不公平的。”赫敏皱眉道，换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到，校长最近不在教师席上的次数变多了，我猜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们对时间魔法还是毫无头绪吗？”
“邓布利多先生那边情况如何我不清楚。至于阿不思和盖勒特……”赫敏叹了口气，“我试着在图书馆里和他们聊过几次，虽然阿不思对我的问题很耐心，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研究兴趣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眼神，罗恩突然作恍然大悟状：“既然他们两个并不来自同一个时间，肯定不希望破解这个时间魔法，否则他们不就不得不分开了吗！”
“我不觉得这是主要原因，”赫敏似乎还在思考着，“当然，感情也可能会成为阻碍进程的因素之一……他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总是在周围施静音咒，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我记得有一次阿不思的手稿上留下了一个符号。”她说着，在羊皮纸上画下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形，中间是一条竖线和一个圆：“显然，他们在探讨别的话题。”
“这是什么？”罗恩看着那个三角，“古代如尼文吗？”
赶在赫敏生气之前，哈利想了起来：“格林德沃的标志？”
“没错，总算还有人记得我让你们看的那些书。”赫敏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格林德沃很可能已经在计划‘将来’的事，而邓布利多甚至和他一起。”哈利说着，不由感觉到一丝寒意。
“你们觉得呢？”赫敏的语气不确定了起来，“我查不到这个标志有什么深意，也许它是代表着什么，之后才被格林德沃用作自己的象征……”
“我不知道。”哈利想起年长的邓布利多隐晦的暗示，又想起阿不思在盖勒特身边时眼里无法掩盖的情绪，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我们有谁真的理解邓布利多吗？他要我们留意这两个人的行为，却又什么都不说清楚。如果这就是真相，他和黑魔王曾经是同伙，甚至谋划了罪恶的一切——”
“你不能这样想，哈利！”赫敏尖声打断了他。但哈利显然只是说出了她不愿面对的那个猜想。
“现在哪怕年轻的他们又一次在一起，邓布利多甚至不能狠心拆散他们，却把责任交给了三个学生。”哈利有气无力地说。而罗恩只是含糊道：“你知道邓布利多不是那样的人……”
“也许人在面对自己的感情的时候总是没有完美的选择的。你总是得舍弃一些什么，或者忍耐一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赫敏平静地说。
“你像个蛰学家。”罗恩惊叹，“——麻瓜是这么说的吗？”
“是哲学。”赫敏纠正道，视线一转，很快闭上了嘴。哈利和罗恩回头一看，是阿不思独自朝他们这张小桌过来了。他愉快地向他们打了招呼，而后转向哈利：“哈利，这周末你方便把你的隐身衣借我一天吗？”
罗恩和赫敏悄悄对视了一眼，而哈利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当然可以，阿不思。”他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句“你要用它做什么”说出来，他总觉得阿不思即使回答，也未必会说真话。
“那就太感谢你了，哈利。”阿不思笑着说。那个笑容一如既往地让哈利感到温和而疏离。
之后几个人坐在一起做了一会儿作业，当然，大部分时间是赫敏和阿不思讨论，哈利和罗恩偶尔“借鉴”一些思路。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和格林德沃复杂的关系，年轻的邓布利多简直是一位完美的好同学。他的友好与温和一方面让哈利为自己的猜疑感到愧疚，另一方面却更加担心：他们所看到的阿不思展现出的样子是他真实的一面吗，还是说，那个与盖勒特·格林德沃无话不谈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才是真正真诚且毫无保留的？
但哈利很快就没法把注意力大量集中在阿不思和盖勒特身上了。倒不是他对处于恋爱关系中的年轻校长和“未来”黑魔王卸下了防备，只是新的学期里他有太多的事要应对：O.W.Ls考试年，几乎所有课程的难度都提高了一个档次，安吉丽娜带领下的魁地奇球队训练也只增不减。终于等到可以去霍格莫德放松一下的周末，哈利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去追究阿不思借走隐身衣的用途了。
早上起床换衣服的时候，盖勒特的床位依旧是空的。罗恩粗暴地打着自己的领带，随口问：“你说他们会去霍格莫德吗？”
似乎所有人都能一听就明白这个代词指的是谁。西莫在旁边插了一句：“我总觉得校长是那种假期也整天待在图书馆里的人，虽然这个年轻版的邓布利多……已经很颠覆我的想象了，我以为他从来没恋爱过呢。”
“不会有人一出生就是一百多岁的。”哈利回了一句，朝罗恩撇了撇嘴。如果室友们知道真相，恐怕就没法云淡风轻地聊阿不思和盖勒特的八卦了。
事实证明，当事人本身——至少其中一位——对旁人的议论几乎毫不在意。
在霍格莫德，哈利和罗恩先是被赫敏催着去添置了新的羽毛笔，又去了一趟佐科的魔法笑话店，在罗恩被蹲守在里面的弗雷德和乔治用一打假粪弹吓出门后，突然听到蜂蜜公爵的店里传出一阵兴奋的尖叫。
三个人到店门口一看，发现店里挤满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外面的招牌赫然用粉色的大写字母写着：“新品上架！参赛情侣可以免费试吃‘秋季恋人’酒心巧克力一份，获胜的一对将赢得额外二十盒巧克力蛙！”
“参赛？蜂蜜公爵能有什么比赛……？”罗恩茫然地说。
“今年情人节你们没有来霍格莫德吧。”旁边一个拉文克劳女生捂着嘴轻笑道。哈利看见罗恩和赫敏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个都还没有找到在情人节一起到霍格莫德约会的人。
那女生兴致勃勃地继续道：“好像是从上次情人节开始的，蜂蜜公爵为了推销新品，举办过一次比赛，咳，连续热吻时间最长的一对情侣可以得到奖品，当然，因为不好意思或者换不过气，大多数人只能坚持一分多钟而已。”
听完这句话哈利才留意到柜台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随着上面秒针停在两分十一秒，店里挤挤挨挨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这比赛也太没营养了。”赫敏红着脸说，拉着罗恩的袖子就要往外走，见哈利不动弹，又回身瞪过去。
“等等。”在糖果架与女孩们的发辫之间，哈利突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两分钟？”一个高傲的声音打断了人群里的赞叹和口哨声，那个金发少年拉着恋人走到时钟下的时候，门口的三个人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盖尔——”
他们很快听到了阿不思的声音，红发少年略微睁大了眼睛，耳尖都泛红了。但是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似乎已经堵死了他的全部退路。
“来吧阿尔，你刚才不是说想试试新的甜品吗？”盖勒特把阿不思拉到身边。周围的尖叫声一时间几乎要掀翻糖果店的屋顶，而三个知道两位少年真实身份的人站在人群外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哦，天哪。”金发少年吻住他满脸通红的恋人的时候，赫敏低低地叫了一声，“你们上次意外撞见他们俩……的时候，他们也这么……”
“不，没这么激烈。”罗恩绝望地捂住了眼睛，“那时候……他们大概……没有用到舌头。”
十分钟后，当阿不思怀抱着满满当当的巧克力蛙踏出店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位同学有些僵硬的复杂神情。
“嗨。”除了脸颊上不自然的红，他看上去还是和平时一样温和而冷静。他身边的盖勒特挥了挥魔杖，把足以堆成小山的奖品都收进了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里。
哈利试探着问道：“所以阿不思，你今天借隐身衣……”
“哦，你知道，没有监护人的批准，学生不能擅自来到霍格莫德。显然我们无法特地为了两个签字回到一百年前。”阿不思狡黠地朝他们眨眨眼睛，那样子和年长的邓布利多教授一模一样，“盖勒特还从没见过只有巫师居住的村落呢，不能来看看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目睹一位危险的黑巫师和唯一能打败他的白巫师当众接吻，和他们担忧了半天最后发现阿不思借隐身衣不是为了什么危险的计划，而仅仅是为了和男朋友约会——哈利一时说不出这两件事哪件对他的震动更大些。
匆匆与两个人作别，赫敏把哈利和罗恩拉到了三把扫帚酒吧的角落：“有一个问题，虽然阿不思和盖勒特拿不到所谓的监护人签字，但校长是有权力批准的。”
“你的意思是，是邓布利多不允许他们来这里？”哈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我不明白，既然连禁书区的权限都可以放开，霍格莫德又能有什么更大的秘密呢？”赫敏严肃地说，“约会只是个幌子，他们很有可能是感觉到了这里有校长不希望他们知道的东西。”
哈利想起邓布利多在办公室里最后给他的提醒：“留意你的隐身衣。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有些过剩的。”
“糟了。”罗恩突然惊叫了一声，哈利和赫敏紧张地看向他。
“二十盒巧克力蛙画片——里面一张邓布利多的画片都没有的概率是多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