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恰逢悬日昏昏欲睡之时，暖色调的光线透过玻璃，折向“旧日”，折向停滞的时间。

达达利亚推开门，风铃碰撞出一串清脆的笑。时间开始流动，一点一滴，如冰蓝色的水从指缝中流过。

“旧日”是家书店，一家别样的书店。它卖琴谱，作曲家的手稿复刻件，无人问津的杂志，不受赏识的画集。书架是顶天立地的，厚重的书脊撑起一页又一页艺术的芳香。看店的人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借着落日的余晖看报，闻声抬头，推了推眼镜，复又低下。

黑，白，灰，达达利亚早已厌倦了这样的世界。他抽出一本他最爱的作曲家的手稿复刻，细细翻看。黑线、黑色的音符与留白倒是看上去舒服，粘滞的灰色会让他喘不过气。

肖邦，柴可夫斯基，拉赫马尼诺夫。他挑了三本手稿复刻件，和他们对话。重音，行板，强弱，他的指尖划过书页，划过流淌的音符。

发现这家店纯属偶然。达达利亚只想在琴房楼下逛一逛，却被它掉漆的招牌所吸引。以为是一家普通的书店，却发现了一个和心灵联通的世界。

他恋恋不舍地去结账。看店的老太太慢吞吞地算着钱。

“等等。”

红，蓝，白。他看到了久违的色彩。

那是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封面由蓝色铺就，蓝色的中央自上而下地劈开一道红色。达达利亚无法描述初见时的震撼，总之等他回过神来时杂志已经在手上了。

“还要一本这个。”

“一共是十磅六便士。”

“啊…”他只带了十磅。

“那本杂志六便士，送你吧。”老太太慈祥地笑着。





杂志封面的下部还有一行字。上书：

愈合的断层——专访画家莱艮芬德。



很难得，达达利亚回到琴房的第一件事不是练琴。他找到那一页访谈，用他不甚熟练的蒙德语略带吃力地看起来。

“（Q=Questioner,R=Ragnvindr)

“Q：您创作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R：很多，很杂糅。生活，人，梦境，故事，葡萄酒……我更偏向于热爱、幻想和自我意识的探寻。

“Q：您创作的这么多作品中，最爱哪一幅？

“R：《断层》（毫不犹豫）。（Questioner小声附和：我也是！）这幅画是我向一个人的献礼。

“Q：可以详细说说吗？

“R：我作为交换生去至冬国立艺术大学时遇到过一个钢琴系的…学弟，他的眼睛是海一般的深蓝。我有幸听过一次他的演奏，他的音乐后来成为了我的救赎。虽然他不认识我，但是我还是想把这幅画献给他。

“蓝色是他眼睛的颜色，也是那时我挣扎的底色。红色是触感，是创伤的愈合。”

至冬国立艺术大学？钢琴系？蓝眼睛学弟？

达达利亚皱起了眉。他曾就读于至冬国立艺术大学钢琴系，也与交换生有过深入的交流。

如果，如果——

他翻到前一页，看到莱艮芬德的介绍页，配图是他作画时的侧颜。

他像一团安静燃烧着的火。达达利亚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如果见过，那一定印象深刻。




一片蓝，一抹红，一幅《断层》。大片灰，琴键白，墨线黑。

这是达达利亚眼中的世界。




“Q：还有一幅《左耳》， 您描绘的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一根血管联通着心脏。您这幅画意味着什么？

“R：我喜画，我要用眼。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忽视听觉的作用。然而我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遭受了一些听力的损失。《左耳》创设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即失去了部分听觉，我还怎么凝聚自己。

“……”

笃笃笃。达达利亚随手将杂志合上，放在钢琴上，起身开门。

“欧尔先生*。”达达利亚打了个招呼。

欧尔先生沉默地点了点头。“住得还习惯么？”边问边进了门。

“这里环境挺好的，挺舒服。”

“喜欢这琴的音色吗？”

“很有颗粒感，很喜欢。”

欧尔先生又点点头，陷入沉默。

琴房的门虚掩着，欧尔先生问话的时候视线数次扫过那里。

“先生，”达达利亚问，“您想看看我的琴房吗？”

“不会侵犯了你的隐私吗？”

“没关系，”达达利亚笑了一下，“请便。”

琴房跟达达利亚刚搬进来时没什么差别，只是书柜里又多了几本琴谱。欧尔先生扫视一圈，视线停在了那本杂志上。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你买的杂志？”

“啊，是，第一眼觉得挺震撼的，就买了下来。”




和欧尔先生告别之后，他又练了两个小时的琴。合上琴盖，他再次翻开了杂志。

停留在那张侧颜，达达利亚怅然地发问：

为什么他只能看见《断层》的红蓝两色，而看不见单独的红和单独的蓝？

至少，至少——让他能够看见红色啊。


TBC



*注：私设蒙德=大/英/帝/国，“欧尔”是owl的音译，所以“欧尔先生”=Mr. Owl

*废话掉落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现状就是有大纲没存稿，有想法没时间:(
《断层》这个故事很长，我会尽力把它讲好。然后因为故事切入点的问题，整篇文章的叙述顺序应该会比较乱……
苯人目前高三牲，下一章的更新可能遥遥无期……（泪
over
（ps.写“十磅六便士”的时候我满脑子：“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C项。”（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