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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无倾向
原型 美国队长 史蒂夫·罗杰斯 , 詹姆斯·巴恩斯
标签 盾冬盾 stucky 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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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17 09:15
- 导读
- 假如美国队长在天空母舰升空之后才苏醒……
声明:所有人物均不属于我。虽然是正剧也别太认真,作者就是胡扯瞎编的啊哈哈哈。
序幕 注射
尼克•弗瑞想抽支烟。
这不是个抽烟的好时候,他刚把手伸进外套口袋,寇森特工便以谴责的眼神将他的那点不满赶回腹中。他只得将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玻璃窗。一个年轻的金发男子躺在病床上,葡萄糖水顺着针管流进淡青色的静脉血管里,尼克•弗瑞不由得感到一阵冰冷的痛楚,好像他左臂胫骨里的那根钢筋从未被自己的血液温暖一般。
“他需要适应的时间。”寇森言之凿凿地说。
“九头蛇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时间。”他把这话扔给身边的八级特工,走进病房。监视器上的心率在屏幕上有节律地延伸,空气里充斥着干净而锋利的酒精味,一个护士检查了病人的瞳孔,转身向他致意。
“您好,长官。”
尼克·弗瑞瞥了病床上的人一眼,问道:“他脱离冰冻状态已经多久了?”
“42个小时,长官。最初我们按照常量以每小时150毫升静脉滴注进行复温,但他的循环速度是普通人的四倍,所以……”
“我不关心你们是怎么把他从冰块里弄出来的。”他打断护士的话,“我只在意为什么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向人们敬礼致意。”
护士紧张地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他的各项生理指数都已经恢复正常,按理应该已经脱离昏迷状态了,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唤醒他。”
“他已经睡得够久了。”尼克·弗瑞说,“给他注射氯化钾,无论如何,你不能叫我在三架史塔克制造的天空母舰眼皮底下冒着屁股被炸飞的危险飞过整个大西洋,就告诉我‘美国队长还在睡大觉’的消息。我需要一个超级战士,而不是只能躺在博物馆展览的蜡像。”
“这样有点不人道。”寇森有异议。
“你可以把限量纪念卡拿给他签名。”
“我在乎的不是那些细枝末节,我想您应该明白,长官。”
尼克·弗瑞不得不转身面对他手下最优秀的特工。寇森始终是个坚守底线的人,他不喜欢手下的人有这种顽固的眼神,过于坚固的零件尽管牢靠,却不具有足够广泛的适用性。分割管理。他曾对此引以为豪,但结果却是九头蛇在他的眼皮底下壮大,如今他只能将最后的信任全盘托付于人,孤注一掷。
“现在的神盾需要一切能够争取到的力量,九头蛇打算统治全球,他们首先侵略了美国本土。史蒂夫·罗杰斯曾经挫败过九头蛇的阴谋,现下的情形他更有充分的理由战斗。”
“但史蒂夫·罗杰斯并不仅仅是服务于一个政党,或者意识形态,他是为多数人在战斗。”他从寇森眼里看到传教式的虔诚,“而您又打算拿什么去说服美国队长为现在的神盾局战斗,在我们搞出这堆乱子之后?”
“你是在指责我?”
“我想您误会了,长官……”
另一组医护人员走进房间,寇森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尼克·弗瑞居高临下地瞪视着特工,尽管他明白这不能使对方屈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菲尔·寇森完全屈服——然后有人说,氯化钾注射液已经准备就绪。
“我建议您抓紧时间打个腹稿。美国队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兵。”
尼克·弗瑞深深看了寇森一眼,下令道:“加快注射速度。希望他的神经也有四倍的敏锐。”
第一章 神盾
史蒂夫不会跳舞。开始是因为没有姑娘愿意和他一块跳,后来她们中最漂亮的一个主动约他跳舞,他却爽约了。兴许有点后悔,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毕竟他活着的年岁太短,值得遗憾的事情又实在太多,非要一件件细数,恐怕没到一半就能把他整糊涂。如果有人问起,他大概会说,至少他曾经痛揍过希特勒两百多次,估计世上没其他人能有这个殊荣。也不是没有人教过他跳舞,只是那阵儿他个头实在太矮,一转圈就得踩着别人的脚背,次数一多他自己觉得怪不好意思,就这样搁了下来。
后来他当了兵,军营里没有舞会,大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喝着兑了水的烈酒取暖。踩得一片泥泞的雪地散发出潮湿的味道,星星打寒冷的夜空穿过,去到另一处黄昏的地方。他跟詹姆斯·巴恩斯中士挤在一张毯子下面,手里攥着各自的军牌。巴恩斯中士说要把自己的副牌拆下来装在他的链子上,他忸怩半天不肯收下,总觉得把别人的军牌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怪别扭的。
巴恩斯中士说:万一我战死了,至少收尸的人会知道我是美国队长的狙击手。
他扑上去阻止对方说出更多不吉利的谶语,记忆的某些地方已经不太真切,但巴恩斯中士的确在笑,是那种惯常的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一向对此没辙。
史蒂夫。
巴恩斯中士忽然摆出严肃的表情。
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也许当个漫画家,你知道,画些小孩子们爱看的童话故事之类的。
你会是个很好的画家。
巴恩斯中士捏着他的肩膀,尽管在微笑,眼里却满是关切所致的无能为力的哀伤。
那你呢?
我跟着你。你连舞都跳不好,我不能让你给布鲁克林的小伙子丢脸。
他笑着捶了巴恩斯一拳。营帐外的夜晚既冷又静,面粉一样的白雪盖住了阵地上炮火轰炸的痕迹,铁蒺藜闪着冷冰冰的光,对面的德国哨兵呵出一团热气,搓搓手又扛起枪站回岗位。大喇叭悬在哨塔顶端,忽然发出几声噼啪的噪音,似乎播音室里有人在低声交谈,然后温柔悦耳的女声便在广袤的雪原上飘荡开来。哨兵抬起头侧耳倾听,情不自禁地跟着节拍轻声哼唱起来,朦胧的音乐声同样传进了盟军的营地,史蒂夫与巴恩斯都不由得闭上眼,聆听着女声用陌生的语言一遍遍唱着“莉莉玛莲”。
巴恩斯跳下床,向他伸出一只手。
不管是谁唱的,巴恩斯挑起眉毛,不趁着这时候跳支舞,实在太浪费。
他于是握住巴恩斯的手站起来。当巴恩斯碰到他的左手时,一阵钻心的疼痛顺着手背爬了上来,他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他惊慌地看着面前的巴恩斯中士,对方将这只手举到他们眼前,温和而忧伤地说:
抓紧。不管怎样,别放手。
疼痛在血管中涌动。他放声大叫,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身的黑暗将一切有形之物,包括巴恩斯中士的音容全都吞噬殆尽,只有疼痛拖拽着他的身体向水面游去。苍白的光芒像海潮一样拍得他晕头转向,痛觉是唯一的锚,将他固定在一个真实的地方。史蒂夫·罗杰斯用力眨了四五次眼睛,才勉强适应过于明亮洁白的环境。很多陌生的机器。自己的手背上有针头。穿白大褂的医生。好几块漂浮着许多发光的文字与图形的玻璃板。一个黑西装的男人。还有一个独眼的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的黑大个子。
黑大个清清嗓子,对他说:
“欢迎回来,美国队长。”
“我是尼克·弗瑞,神盾局局长。这位是神盾局八级特工菲尔·寇森,他可是你的超级大粉丝。”
史蒂夫握了握寇森特工伸出来的手,后者见缝插针地说了句“久仰”。寇森脸上的表情是他常能在某些粉丝身上见到的手足无措的喜悦,这让他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点好感。然后他揉了揉仍在发痛的手臂,说:
“很高兴见到你们……虽然我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我首先得问问,我失去意识了多久?我……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弗瑞与寇森对视了一眼,最终是弗瑞开口。
“我很抱歉,队长,这也许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你被冰封了七十年,外面的世界变化有点大。”
史蒂夫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两个人,张了张嘴,努力吞咽消化着事实,然后他双手交握,说:
“哇哦,这还真是,够神奇的。我刚开始以为自己被外星人给劫走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弗瑞身后发光的屏幕,“看起来像是科幻故事里才有的玩意儿。”
“实际上它们都是史塔克工业的产品。”
弗瑞还没讲完这句话,更准确地说,是在他说出“史塔克工业”一词后,光控屏幕上便闪过史塔克工业的标志,接着一个通讯窗口被投影在正对病床的屏幕上,史塔克工业首席执行官挤出一个神经质的笑脸,轻哼一声:
“欢迎来到未来,队长。”
“托尼·史塔克。”尼克·弗瑞不情愿地向史蒂夫介绍,“就是他把你从北极的冰块里挖了出来。他是神盾局的顾问。”
“以及科学家,以及亿万富豪,以及保卫地球的超级英雄钢铁侠。”托尼·史塔克展开双臂,昂起下巴,尽管只是个虚拟影像,那股傲慢劲儿还是让史蒂夫皱起眉毛,“你可以管我叫托尼,我不会介意的。如果你面前的那个独眼龙没把事情搞砸,我本来还会是世界上第一个超级英雄联盟的创始者。”
“别忘了是我向你提出了复仇者联盟的建议——”
“得了弗瑞,别给我翻那些旧账,就算没有神盾局我迟早也会发现霍华德·史塔克留下的研究成果,这样说起来我本应该指控你们非法侵占史塔克工业的知识产权,但鉴于现在有三艘天空母舰七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地在头顶转悠,北美境内被轰炸得满目疮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的关怀,我决定不予追究,还给你送来了一份新鲜解冻的惊喜大礼。而你觉得我仅仅只是一个顾问?我实在太伤心了。”
“我们不是在过家家,行动计划也不是你的史塔克博览会表演。既然你要入伙,干嘛非得表现得像个当不了拉拉队长的小丫头?”
托尼·史塔克翻了个白眼:“你也没必要装得像个穿上新衣的国王。现在你可是站在史塔克的地产上,作为产权所有人我随时可以把不受欢迎的非法入侵者轰出去。”
“抱歉,你们二位能稍微停下吗?!”
史蒂夫终于忍无可忍地拔高声音打断两人的争执。屏幕上的托尼·史塔克耸耸肩:
“队长有令。”
尼克·弗瑞哼了一声,在意识到寇森能够在自己身上开出弹孔的眼神之后,才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词:“抱歉。”
史蒂夫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尼克·弗瑞,又看了看屏幕上撇着嘴靠在沙发里的托尼·史塔克,抿嘴叹了口气,放柔声调:
“你是托尼·史塔克……你是霍华德·史塔克的亲戚?”
托尼·史塔克垂下眼帘:“他是我父亲。”
“你看起来很像他。”自打清醒之后,史蒂夫露出了第一个真切的笑容,“他一定以你为荣。”
而托尼仅仅是用右手撑住额头,沉默不语。
“他现在怎样?”
托尼·史塔克突然起身,将背影留给镜头,只扔下一句话。
“弗瑞,你来解释。”
史蒂夫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在自己被突然扔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未来后,他也只能选择抓住这根与过去联系的稻草,否则他将会被怀疑的浪潮淹没。他望向自称神盾局局长的黑人,尽管到现在他也并不太明白S.H.I.E.L.D所指的东西与自己的盾牌有何不同,但他仍觉得这是个可以信任的概念,因为其中有些东西,他能感到这种联系。
但尼克·弗瑞并不了解史蒂夫想要抓住的是什么。尼克·弗瑞只陈述事实。
“霍华德·史塔克死了。三十年前史塔克夫妇在度假的路上横遭车祸罹难,只有独生子因不在现场而幸存。”
“你漏掉了重点。”托尼·史塔克在镜头的远处倒了杯酒,仰起脖子一口吞下,“他们是被暗杀的。被九头蛇。”
史蒂夫·罗杰斯现在像是被一枚音爆弹击中了似的,茫然地坐在床上。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
“我以为我已经击溃了红骷髅……打败了九头蛇?我错过了多少事情?”
寇森特工给自己的上司递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战争结束后,美国国内成立了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简称S.H.I.E.L.D,卡特特工与霍华德·史塔克是创始人。但是后来九头蛇潜伏了进来。”
“神盾局的寄生虫。”托尼·史塔克坐回镜头前,将文件报告一一放映在屏幕上。佐拉蠕虫般的丑恶面容,陈旧的新闻报告,支离破碎的镜头,游行的浪潮,枪声,爆炸,一片血红中渐渐突现出九头蛇的徽章。
然后所有的图像被托尼一把抓住,塞进屏幕的角落。
“在二十一世纪,我们经历了很多困难,你无法想象的困难。神盾局一直试图保护美国,保护这个世界。我们打击恐怖分子,遏制犯罪,抵御外来者的侵略,使用一切我们能够尝试的手段。两年前来自外层宇宙的敌人袭击了纽约,神盾局启动了天穹计划(Project Dome)以防止下一次外星人的进犯,我们将会制造一层覆盖全球的力场,在必要的时候启动,可以完全阻断任何时空通道,保护地球居民的安全。”
托尼·史塔克补充道:“在身为神盾局顾问的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天穹计划的核心是宇宙魔方的能量,我父亲的遗产就这样被你们据为己有。而且你敢说你制造这个穹顶不是为了把托尔给挡在门外,好叫你继续掩耳盗铃?”
“七十年代的确是霍华德·史塔克打捞到了北冰洋里的宇宙魔方,但他没有将魔方交给神盾局,而是私自进行研究,本是违规。神盾局只是按计划办事,请不要歪曲事实,托尼·史塔克先生。”
“难道我的父亲就应该将魔方双手奉上交给九头蛇吗?!”
“如果不是他执意研究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我们也没必要站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争论!”
“到现在反而责怪起我父亲了,尼克·弗瑞局长?”托尼·史塔克嗤笑一声,“天穹计划可是你亲自批准皮尔斯启动的,是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魔方在你们手上,但是其中的能量却已经枯竭。于是你异想天开弄出了另一个洞察计划(Project Insight),制造三艘航空母舰,将枪口对准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只要有谁上了犯罪名单,就一枪干掉他。现在可好,瞄准镜背后的人才是真正该挨枪子的家伙,我们反而成了被追猎的土拨鼠,不到天黑不敢钻到地面上来。”
尼克·弗瑞回以冷笑:“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帮助设计团队改进了涡轮增压引擎?”
“我只是听命行事。”
“你可没那么老实。”
唇枪舌剑的两人却并没有察觉到,病房里真正的主角此时已经眉头紧皱,神情冷峻。
“诸位。”
喋喋不休的托尼·史塔克像被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张着嘴缓缓扭头看着病床上的人,而尼克·弗瑞收起脸上的怒容,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有个问题,在你们的谈话中被遗漏了。”
托尼·史塔克歪歪嘴,将那句“请讲”吞回肚子里。
“关于佩吉·卡特特工,她现在情况如何?”
“关于这个——”不在现场的托尼·史塔克支吾了一会儿,求助地看向尼克·弗瑞。
“卡特特工很早就因病退休了,她被安置在养老院,有专人照顾,过得很平静。”
“她现在在哪儿?”史蒂夫希望自己听起来不要过于急切,“我能见见她吗?”
这回轮到尼克·弗瑞答不上话了。
托尼责备地瞪了尼克·弗瑞一眼,后者辩解道:“洞察计划启动后,整个都是一团糟,神盾局的情报系统也被毁掉了大半,我可不是什么万事通先生。”
托尼·史塔克愤怒地翻了第二个白眼,抬头对半空中的某个东西说:
“贾维斯,帮我查找一下美国境内所有养老院出生日期在1940年之前,姓名为佩吉·卡特的档案。”
“好的,史塔克先生。开始检索。预计需六分钟检索完毕。”
史蒂夫忍不住悄声问:“贾维斯是谁?”
“史塔克的小仙子。”尼克·弗瑞冷淡地说。
“我听见了,你这个白痴。”
“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史蒂夫叫道。
“队长有令。”托尼·史塔克双手比作枪,对着咬牙切齿的尼克·弗瑞射出两枚无形的子弹,而尼克·弗瑞只能背过脸,无声地用口型比了个“操”字。
史蒂夫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切。沉默让等待的数分钟变得比七十年的冰封还要难熬,当那个陌生的英式口音重新响起时,三个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所有登记在案的养老院数据库中,检索到姓名为佩吉·卡特,符合‘1940年前出生’,‘美国境内’条件,共23人;其中17人已死亡或迁出。”
“调出剩下六个佩吉·卡特的档案。”
随着托尼的命令,六个窗口在屏幕上排开,他伸手快速翻阅了一遍,却在点击到第四份档案时遭遇了困难,系统不停提示“文件封锁,无权查看”。他不由得笑起来。
“就是她了!”
“我可以给你授权——”
“多谢好意。”托尼·史塔克用手指点了点菜单,解密程序便在屏幕一角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飞速运行,很快便提示“解密完毕”。
尼克·弗瑞干巴巴地说:“不用客气。”
“好消息:佩吉·卡特女士在华盛顿的一家养老院,不在洞察计划的攻击目标之内。”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安全的?”
“安然无恙。”托尼·史塔克耸耸肩。
尼克·弗瑞适时地插进谈话:“队长,我们有项任务要指派给你。”
“关于什么的任务?”史蒂夫困惑地看着他,“我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想不出我能帮上什么忙。”
“任务需要你返回美国本土——我们现在正位于大西洋靠近南非西海岸的一座小岛上,你会有一到两名特工搭档,相信我,他们很可靠。史塔克会接应你们。”
托尼把杯子里的酒倒空:“养老院离史密森尼博物馆只有半小时车程,没记错的话最近有个美国队长的主题展览,我们可以顺路去看看,只要九头蛇没把博物馆也炸飞了。”
“具体的任务内容将在你们与史塔克会合后揭晓,这次谈话是高度机密,包括你的复活在内,行动期间保持低调,听命行事。”尼克·弗瑞看向史蒂夫,“队长,你愿意再次为自由而战吗?”
第二章 纽约
到达未来的第一个晚上,史蒂夫·罗杰斯失眠了。他在冰层下躺了七十年,睡眠大概是他最不缺的东西。尼克·弗瑞给他指派了任务,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人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干,他很高兴知道自己还被需要着,国家或是自由,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渴望兑现一个约定。迟到了七十年的约定。医生给他安排了一系列测试,结果是他恢复良好,可以马上出击。弗瑞留给他两天的时间用于了解现代战争的常识以及武器的使用,但就他看来战争本身并没有变化。
士兵总是时刻准备战斗。
他一拳击穿了沙袋,然后沉默着换上另一个。原子弹。因特网。全球监控。外星人入侵。天穹计划。天空母舰。这个陌生的时代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运行并崩溃,而他擅长的事情仅仅是拿起盾牌,抵抗或反击。
不要自责。
佩吉站在阴影处对他说。
这样才不会有损他的尊严,他肯定认为值得为你赴汤蹈火。
但我连打倒九头蛇这一件事情都没有做成。
他的指关节隐隐作痛,这很好,证明他的神经并未因长时间的封冻而迟钝。
你就是太蠢,打起架来不知道逃跑。
巴恩斯笑道。
这是命令。士兵应该服从命令。
他的呼吸随着每一次挥拳变得杂乱,汗水从眼前滴落,沾湿睫毛。
永远别忘了自己是谁。不要只想着当个好兵。
厄金斯博士喝光杯子里的酒。
他终于忍无可忍咆哮出声,最后一拳挥出,松软的填充物四散在地面上,好像在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我在想是帮你把新的沙袋拖过去,还是倒杯水劝你歇会儿。”
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靠在门边,嘴里还叼着半块巧克力甜甜圈。
“克林特·巴顿。代号鹰眼。很高兴见到你,队长。”
“我也是。你为神盾局工作?”
史蒂夫直起腰,眉头迅速舒展开来。巴顿冲他挤挤眼,
“领着蓝领的薪水,干着高级特工的活。我管我们叫‘专职给尼克·弗瑞擦屁股小分队’,这次我和娜塔莎要带着你一块去收拾他整出来的烂摊子。”
“九头蛇是个难缠的对手。”
“我们比它更难缠。”克林特·巴顿嘬着吸管,发出滋滋的声音,“你不会以为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超级英雄吧?”
“我从尼克·弗瑞那里听说了复仇者联盟。托尼·史塔克也是成员之一。”
“铁人!”巴顿哼了一声,“他还没炸飞自己所有的盔甲之前倒还算个好汉,不过是逃避责任而已。我们之前还有个绿色的大个子,上天保佑他没挨子弹,不然他可能会徒手拆掉一架天空母舰。还有个使锤子的家伙,他的弟弟在纽约整出了不少乱子,但这回我们可指望不上他了,天穹计划把他给挡在大气层以外,我们现在得靠自己闯。”
“史塔克会来接应我们。”史蒂夫只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
“他当然会!要不是他在史塔克大厦安装了能量发射基座,再给九头蛇五十年时间,天穹计划都不可能成功。我总觉得神盾局老为他人做嫁衣,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觉。”
“我不好评判。”
“头一回在纽约,有个邪神用宇宙魔方打开了时空隧道,放出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外星人把纽约炸得破破烂烂,我们把那个坏蛋给揍趴下了;这一次换成九头蛇,我们照样能踢痛他们的屁股,尤其是还有美国队长带着咱们往前头冲。”
“我不确定自己能干成些什么。”现在史蒂夫是真心实意地摇头,“我是个睡过了胜利日的老古董,不比一个一年级学生懂得更多。”
巴顿咧开嘴笑道:“就像国旗,往城头一插就是胜利;美国队长站着,人民就不会输。”
“我不太确定我是你所说的那个美国队长。”
“那就做你认为的那个美国队长!”巴顿拍拍他的肩说,“哥们,你之前干得就挺好,现在肯定也不赖。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他的肩膀在巴顿的手下僵硬了一会儿,然后他缓缓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
“早点休息,队长!我得去找寇森述职了,不然他又得念叨。到时候合作愉快!”
巴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史蒂夫觉得自己的失眠更加严重了。
两天后行动小队按时出发,成员只有史蒂夫·罗杰斯,代号鹰眼的克林特·巴顿,以及代号黑寡妇的娜塔莎·罗曼诺夫。史蒂夫原本预计的是一次横渡大西洋的长途飞行,但寇森特工遗憾地告知,由于整个北半球空域均被卫星监视(卫星是什么?),安全起见,他们将从海底前往华盛顿。小队并没有配备制服,原因是他们执行的是一次潜入任务,上岸后必须保持低调,尽量不要引发冲突,保证安全抵达接头点。娜塔莎是个漂亮而危险的特工,身上有股满不在乎的劲头,好像性命也不过是暂时寄存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一样。这时他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没有苏联了,美国和苏联没有当上多久的朋友,面对利益的时候总归现实点比较好,历史不是靠某一两个人物主宰的,而是历史把一两个人推上前台。美国队长也一样。
这是段有些沉闷的旅行。上了潜艇后,声称自己患有深海恐惧症的克林特·巴顿一直蜷缩在椅子上打盹,像只把脑袋藏在翅膀底下的鸟儿。娜塔莎得时刻留意航线,免得混乱的洋流一不当心把他们冲进墨西哥湾。直到他们靠岸,娜塔莎才回头对他说:
“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岸上的情形不是你想要见到的。”
他艰难地点点头,感觉潜艇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靠岸点是史塔克工业的一个临时港口,凭借娜塔莎手中的智能地图,他们很快找到了一辆小卡车,趁着夜幕向集合点驶去。
史蒂夫见过战场,战争本是造就他的理由,鲜血与硝烟占据他大半生的底色,一些温暖的回忆就只能被永远地搁置在大洋对岸。他站在前线,破坏是这儿唯一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自己亦是破坏者,但借此能保护更多,这是他对战争唯一苟同的地方。第十一大道有家餐厅,还小的时候他曾经在巴恩斯的带领下去吃过一次大餐,那里的苹果派算是纽约数一数二的美味。擦枪的时候他会忽然想起餐厅里被磨得发黑的楼梯扶手,琢磨着战争结束了兴许能带着大家伙一块清空店里的库存,就好像他回去时那餐厅一定会好端端地杵在原地,招牌上写着“今日推荐”似的。
总得留个念想,不是么?
这时候史蒂夫和两个特工并排坐在小卡车的前排,双人座挤得他只能侧身放半个屁股在椅子上,而巴顿还在使劲给娜塔莎留出驾驶的空间。他呻吟一声,一只胳膊被挤出窗外,而巴顿毫无歉意地说:
“抱歉,队长,我和娜塔莎不能露脸。”
“你们就不能戴个帽子或者别的什么的吗?”
“他们有套DNA扫描系统,一旦我们暴露,卫星定位后,不消两分钟,导弹马上就得招呼下来。”
史蒂夫决定不去追问DNA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远非两昼夜的时间就能补全。星星在夜空的一角闪烁着,遥远而黯淡,当他仔细看个分明,才发现那是稀稀落落的灯光,不比他小时候亮堂多少。东河对岸的高楼鳞次栉比,夜色中只看得清影影绰绰的轮廓,仿佛一群矗立的巨人,沉默得让人窒息。卡车驶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路灯昏昏沉沉地照亮一小块地面,一个接一个地绵延到远处。路中央的碎石无人清扫,再加上时不时坏掉的路灯,让他们的旅程多了不少颠簸。有些被炸毁掉落的混凝土块甚至挡住了整条道路,娜塔莎不得不调头另寻它路。
“我们本来可以走地铁,但九头蛇已经炸毁了纽约一半以上的地铁出口,防止有人以此作为防空洞,逃避‘清除’。”
女特工贴心地解释道。
窗外是他曾经熟悉的街道,他记得布鲁克林的每一处小巷:在这一条里他挨过揍,在那头幸运地有巴恩斯解围,还有下一个路口有个用旧皮革作装潢的酒吧,注射血清后霍华德·史塔克在那同他喝过一次,打那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醉酒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现在房屋被更新潮的装修替代,卡车得开出很远才能看到一两盏谨慎的灯光,窗帘后有人影窥探,然后这点少有的亮光也迅速熄灭,留下黑暗中仍然能分辨出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篱笆。
这就是他想要保护的地方。这里是布鲁克林。这里是他的家。
第十一大道的位置在他丢失的七十年里并没有改变,餐厅仍在相同的路口,他好像还能看见两个男孩牵着手,跟在大人身后走进旋转门的背影,但是现在一副巨大的广告牌砸毁了招牌,沿街的窗口没有一面完整的玻璃,门栏上有液体飞溅的痕迹,经过些日子已经变成深黑,他不愿去想那是什么。打仗的时候他尽量不去想,万一他能带回的队员比集结时的人数要少时自己该如何是好;如今的情形比他能料想的最糟糕的结局还要坏。眼前的世界尽数染上九头蛇的黑与红,星光被汹涌的黑潮淹没,留下的只有恐惧与毁灭。
而神盾局是九头蛇的帮凶。
史蒂夫无法克制这个念头。九头蛇是敌人,这点不曾存疑,然而这个时代的其他事物却令人迷惑,难以分辨谎言与真相的界限。他一直尽量避免去信任一整个的体制,不管这体制是以某个确实的人物发声,还是依靠规则的约束制裁而存在。史蒂夫不算什么守规矩的好兵,当正确之事需要被执行时,他永远乐于当那个带头冲破规矩的人。现在世界被九头蛇弄得一团糟,无论如何,他该将这一切掰回正轨——应该对此负责的人都必须接受公正的裁决,不管是九头蛇还是神盾局。
他握紧拳头。
上一次睡眠是在什么时候?
托尼·史塔克记不得了。如果没有贾维斯的提醒,他几乎很难注意到地球再次完成了一轮自转。连日来他依靠营养剂维生,这种极限的工作状态自打他炸掉了手头所有可用的盔甲之后便远离了他的生活,直到一枚有神盾局钢印与史塔克商标喷漆的导弹炸飞了新的史塔克大厦的外墙装饰,而佩珀工作的楼层就在“A”字尖端。紧接着弗瑞的声音从紧急线路中挤进来:
九头蛇已经控制了神盾局的洞察计划,下一个目标就是史塔克大厦。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为何每次遭殃的都是自家的地产,就被未完成的马克50号给打包速递到了斯塔滕岛的备用实验室,屁股后跟着两颗同样是史塔克出品的自动巡航热源导弹,其中一颗在他绕道飞过布鲁克林区的时候炸毁了一幅广告牌,另一颗栽进洋基体育场,在地上开了个巨大的高尔夫球洞。
看来史塔克工业的股价明天会因为“钢铁侠携史塔克导弹破坏洋基体育场 主场球迷游行声讨求说法”的头条报道而下挫零点三个百分点。
塞在盔甲里,托尼·史塔克犯愁地意识到这点。
在他安全着陆到九头蛇包围史塔克大厦的三十分钟间,他的新助理,玛利亚·哈莉曼(倒是和上次的娜塔莉·拉什曼很押韵),忽然换上一套黑色的紧身制服,带着佩珀·波茨搭乘神盾局的小型喷气式战机飞到了太平洋中心的某个小岛上;另一头,被他差去监工海底管道铺设工作,实为度假修养的哈皮兴奋地打来电话:
圣诞快乐!看我从冰块里挖到了什么?锵锵锵!美国队长!
“啊哈,挺好笑的。”
托尼·史塔克敷衍地哼了两声,到现在他还是没想出什么缓解球迷怒气的好法子,除了重修一个更大更好的体育场。紧接着,另一张熟悉到让他厌恶的脸挤进视频通话里,他感觉到自己的血压瞬间往上攀升了十千帕。
“早安,史塔克先生。我愉快地通知您,您的这艘工作船将由神盾局接收管理。”
“……寇森特工?!”
视频通讯中,本该在两年前的纽约英勇殉职的神盾特工菲尔·寇森,冲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程式化笑容。
去他妈的洋基体育场。
亿万富豪,花花公子,天才科学家,超级英雄钢铁侠集于一身的托尼·史塔克先生忍不住想道。
在后方休整的时候,史蒂夫·罗杰斯偶尔会违反军规,和巴恩斯中士还有霍华德·史塔克一块溜到街上找个酒馆喝上通宵。因为通常是霍华德买单,史蒂夫永远是巴恩斯喝多少,自己也跟着喝多少,等巴恩斯喝到连跟姑娘搭讪都捋不直舌头,他就得负责把两个醉汉搬到车里开回军营。酒过三巡,他们偶尔也会聊些人生大事之类的话题。到这话头,巴恩斯就会拍着史蒂夫的肩膀大笑着说,等史蒂夫要结婚时一定要当伴郎,霍华德为孩子洗礼,要是个男孩就起名叫詹姆斯,好教这孩子幼时能长得壮些,不被人欺负。
霍华德摇摇头,说想不出自己结婚了会是什么样。
巴恩斯噗嗤一下笑得打起嗝来。史蒂夫心里有底,霍华德会是个好父亲,一个科学家首先是个梦想家,霍华德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造梦者,而梦是孩子们希望的源泉,在他的梦中有整个未来。
但真实的未来同史蒂夫料想的不太一样。
沉重的液压防爆门在一行人面前徐徐打开,首先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以及夹杂着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托尼·史塔克从工作台上抬起头,摘掉防护镜,微微睁大了眼睛:
“晚上好啊,队长。路上还算顺利?”
“没有人跟踪。”黑寡妇冷淡地接过话头,擅自走到一旁的转椅上坐下。鹰眼则好奇地用手指夹起工作台上的一个小小的电极,对托尼·史塔克问道:“又干回老本行了?”
托尼转过身,用扳手指指鹰眼,说:
“你最好把那玩意儿放回去,摔坏了你一年半的工资加奖金都赔不起。”
史蒂夫局促地站在角落:“尼克·弗瑞说会给我们安排任务。”然后他盯着托尼·史塔克胸前一块发光的东西,忍不住又问:“那是……?”
“这是个动力核。我靠这玩意儿活命,不是心脏。”说着托尼·史塔克怀疑地望向史蒂夫,“我大概不能指望你知道动力核是什么。”
“也许吧。”史蒂夫宽容地笑笑。
这时候那个操一口英腔的男声再次凭空出现:“先生,伽马射线的分频段追踪对比有结果了。”
“是贾维斯,我知道。”史蒂夫迅速说。
“您好,队长。或许我该称呼您罗杰斯先生?”
“史蒂夫就很好。”
“好的,罗杰斯先生。”贾维斯的语调平板而柔和,“您的任务是带领行动小组找回神盾局遗失的一号物品。齐塔瑞人入侵纽约后,47件外星武器遗落在地球,由神盾局回收保存,但其中的一号物品在洞察计划的天空母舰升天后便下落不明。根据一号物品放射出的特定射线,我现在已经通过三角定位将范围缩小到新奥尔良一带,但无法再进一步精确。”
“新奥尔良可是一大片地方。”史蒂夫说。
史塔克拿出神盾局派发的技术终端,将一张人像投影出来。
“这家伙是个惯偷加赌棍,神盾局现在已经确定一号物品是他从九头蛇手上偷出来的。”
娜塔莎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摩挲着下巴说:“长得挺帅。”
“嗷。”克林特·巴顿翻了个白眼,发出被拔掉羽毛般的叫声,“雷米·勒博,道上的人叫他‘牌皇’,就算他没有什么超能力和高科技盔甲,也足够给神盾局添上一堆的麻烦。半年前在英国他曾经试图盗窃断钢剑被军情13处逮捕,那之后我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亚瑟王?”史蒂夫古怪地看着巴顿,“湖中仙女送的那把剑?”
“神盾局藏着的宝贝可多着呢。”巴顿耸耸肩。
史蒂夫将视线放回虚拟影像上。这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头发蓬乱,胡茬丛生,棕色的瞳孔深处似乎隐藏着猩红的光点,大概是他眼花了的缘故。雷米·勒博眼神漠然,嘴角下撇,一副标准的混混形象,史蒂夫不由得皱起眉来。
“他是怎么接触到神盾局的机密物品的?”
“别问太多,队长。”托尼·史塔克从工作台上走下来,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应该去关心的。你不会想挖得太深。”
“这话倒更让人提起兴趣。”
“来杯白兰地?”
“不用了,谢谢。”
史塔克活动活动肩颈,说:“尼克·弗瑞的命令是将雷米·勒博带回备用实验室,但没说死的还是活的,姑且认为你们可以动用杀伤性武器吧。黑寡妇和鹰眼都有他们趁手的家伙,而队长,在我这儿能找到一切你能想到或想不到的领先地球的科技产品。随便挑,就当是史塔克工业对老客户的特别优惠。”
史蒂夫·罗杰斯将双手插回口袋:“我想我只需要那块老盾牌。”
第三章 赌徒
新奥尔良迎来了夏季的新一轮降雨。老城区街道上一片泥泞,锈蚀的铁艺围栏后是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玫瑰。这地方就是雷米·勒博的家乡,他曾一度逃离,最终却不得不归来。已是下半夜,牌桌上的玩家换过几轮,雷米面前的筹码却还是同开场时一样,不多不少。他今夜并不想赢钱,仅仅是除了二十一点外,找不到别的方法消磨时间而已。
正当他想要收手时,一位红发碧眼,身材窈窕的美女吸引了他的眼球。这般美貌绝非产自美国本土,意识到雷米的视线,美人莞尔一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想赢,算什么赌徒?”
他翻出一张黑色的Ace,笑道:“只是没有值当的奖品而已。”
“你有我想要的,牌皇。不如我们玩一把?”
“请。”
这不是他的第一次艳遇。雷米·勒博——牌皇——如是想到。丰润的红唇,涨满的双峰,猫般狡黠的绿眼睛,充斥着危险的渴望。他拿到了一手好牌,于是抬眼望向红发女子。
“你看起来不是本地人。”
“俄罗斯。那地方冷得厉害,倒是有些好酒。”
“恐怕这里的酒对你来说不够烈。”
“我喜欢尝试新鲜事物。”
“但愿不会让你觉得乏味。”
红发女子微微一笑,亮出底牌:“黑杰克。你输了。”
“真遗憾。”雷米耸耸肩。
“该死的!他居然在和娜塔莎调情!”
克林特在耳机里尖声咆哮,史蒂夫只好把帽檐继续往下拉一些,低声说:“我们得把雷米·勒博引到人少的地方,他看起来不会老老实实交代。”
“如果他们再继续下去,我会忍不住冲那家伙的眼睛射一箭的。该死!他的手在往哪里摸!”
“巴顿……娜塔莎需要你的配合。”
“靠!”耳机里传来衣物的窸窣声,史蒂夫来不及做出任何警告,便看见克林特·巴顿离开了楼上走廊的观察点,怒气冲冲地朝牌桌走去。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在这种小混混身上浪费时间……朝他脸上揍一拳,看他是愿意被打得满地找牙,还是乖乖招供!”
娜塔莎紧张地站起身,尽管经验丰富,一时间她也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对策。克林特看也没看女特工一眼,径直走到雷米·勒博面前,单手拎起了这个赌棍的衣领。
“你、竟、敢、泡、我、的、马、子!”
说着,特工鹰眼朝目标茫然错愕的脸上狠狠揍了下去。
“巴顿!”娜塔莎尖声叫道。
雷米·勒博捂着正在滴血的鼻子,攀住桌沿,勉强站起身。
“她可没说她是谁的马子。”
克林特叉腰瞪着雷米:“现在你知道了。”
娜塔莎立即举起双手:“巴顿,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该再来打扰我!”
“这是她说的。”
克林特磨着牙:“也轮不到你这种人渣来泡她。”
“伙计们——”娜塔莎摆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我们能出去聊吗?”
克林特一步跨到娜塔莎面前,抓住她的手腕:“我正想和你谈谈。”
雷米立即扯开克林特的手,挡在娜塔莎的面前说:“你最好离她远点。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把女人当成所有物的家伙,她……她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史蒂夫在人群中叹了口气。
克林特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露出危险的笑容:“很好,我更想和你谈谈。”
事关男人的尊严,雷米·勒博跟着克林特·巴顿来到赌场附近的一条暗巷。史蒂夫带上他和鹰眼的装备在隐蔽处等待时机,娜塔莎则截断了雷米回头逃跑的路。
“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克林特挽起袖子,向前迈出一步。
雷米·勒博却只是回头瞥了娜塔莎一眼,说:“我可不觉得你们像要好好聊天的样子。”
“雷米。”娜塔莎同样向目标靠近一步,绷紧肌肉。
“你身上至少带了两把匕首,右脚上还有支枪。这些玩意儿看起来可不像是来玩牌的。”
“我们并不打算伤害你……只要你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信息。”娜塔莎说,“谁都不希望今夜见血。”
雷米讥诮地抬起眉毛:“你的‘前男友’好像并不这么想。你们为谁工作?”
“我们在拯救世界,小伙子。看看现在这一塌糊涂的鬼地方,我们要把它掰回正轨。为此我们需要你的配合,雷米·勒博先生。”娜塔莎说。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雷米·勒博将手伸进风衣口袋,这个动作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猜猜看后来发生了什么?”
雷米·勒博掏出两张扑克牌。
“他……将我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怪物。”
一张纸牌擦过克林特耳际,旋即爆炸开来。娜塔莎冲上前朝雷米掷出两枚电击器,却被另一张纸牌击落。一副纸牌在牌皇手中展开,随着他瞳中闪现的红光,如数枚微型炸弹袭向黑寡妇与鹰眼。
“没人告诉我咱们得应付一个摸啥啥炸的法师啊!”
勉强躲过纸牌,克林特愤愤地嚷道。爆炸的气浪吹乱了娜塔莎的红发,她撩起袖子,手腕上的寡妇蛰电光闪烁。
“你应该听话,牌皇。”黑寡妇说。
“巴顿,撤退!”史蒂夫指挥道,“带上弓箭到高处盯紧战场,雷米·勒博很有可能在计划逃跑。我会支援娜塔莎。”
“不行!”娜塔莎在战斗中分神道,“我们不能让你先暴露——”
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牌皇手上的拐杖变成了一根长棍,一层危险的光芒覆盖在手杖表面,正变得愈发明亮。
“抱歉宝贝。”雷米·勒博对娜塔莎遗憾地叹息,“我不能回到那个鬼地方去。”
“什么地方——”
而牌皇举起手杖,狠狠砸向地面。
“干!”鹰眼叫道。
整个街道的地面炸裂开来,烟尘冲天而起,不论克林特还是娜塔莎,视野中都是一片灰蒙蒙。感谢潮湿的天气,烟雾很快消散,这下他们看清了雷米·勒博干的好事:街道正下方是一条下水道,他打算从这儿逃跑,却没料到第三个人冲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开玩笑吧?”雷米·勒博瞪大眼睛,“美国队长?!”
史蒂夫握住星盾挡在身前。
“我们没有敌意,先生。”说着,他垂下持盾的手腕,“我是史蒂夫·罗杰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雷米·勒博摇摇头:“别告诉我九头蛇已经疯到克隆了一个美国队长。”
“我们正在同九头蛇作战。”史蒂夫说,“如果你愿意谈谈你所了解的情况,会有很大帮助。”
“别——”雷米退后两步,放松了肩膀,“那地方是地狱。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在那里做的事情。”
鹰眼在通讯器里嘟哝:“现在是什么?心理疏导时间?”
“闭嘴,巴顿。”娜塔莎说。
“好吧——”雷米·勒博瘪瘪嘴,“看在我小时候读过最多的漫画就是美国队长的份上……我能要个签名吗?”
史蒂夫微笑:“当然。”
“寇森会嫉妒的。”
“巴顿,安静。”
鹰眼在阳台上翻了个白眼:“人人都爱美国队长。”
“你是怎样做到让纸牌爆炸的?”史蒂夫仍然垂着左手,表明自己没有攻击的意图,“某种新时代的科技装置?”
“这就是我的能力——虽然我并不想要。”雷米·勒博苦笑道,“九头蛇的人体试验。为了从那鬼地方逃出来我几乎只剩下半条命。有些人死了,剩下的生不如死。”
“也就是说……还有更多像你一样的人?”
“大概是吧。”雷米摊开手,“我只能救我自己。”
“你还记得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吗?”
“半个月前我曾经返回过一次,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想必是转移了。”
“那很危险。我是说回到曾经你被关押的地方。”
“我没法坐视不管……”雷米·勒博握紧了手杖,“虽然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打算拯救世界,但是有人……一对双胞胎,姐姐半疯半傻,弟弟倒还算清醒;如果不是他们,我没机会躲过看守的扫射逃出来,你们能看到的只有一具被打成筛子的尸体。”
“我们会帮忙的。”史蒂夫说,“希望你也能帮助我们。”
“怎么帮?”
“我们在寻找一样东西。”
雷米·勒博了然一笑:“我就知道。为什么你们需要它?”
“随便编个理由!”娜塔莎在通讯线路里嚷道。
遗憾的是史蒂夫永远不会说谎。
“我不知道。实际上,我只是奉命行事,甚至不知道那件物品究竟是什么。”史蒂夫坦诚地说,“我只能向你承诺,我会尽全力保证它被使用在正途上。”
“哇哦,美国队长的承诺。”雷米叹息道,“我没法相信一句空话,特别是我在政府手上吃过苦头之后。你代表谁执行任务,队长?”
“不代表谁。我只为正确之事而战。”史蒂夫迈出半步,“为了打倒九头蛇。”
“听起来不错。但毕竟我不打算当个正义使者,所以让我们做个交易吧。”雷米·勒博收起手杖,说,“我会带你们找到那东西,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但在你们拿到它之前必须让我先离开,并保证此后不再骚扰我。——虽然后半句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向你保证你会安全离开,并且没有人能够在我知情的情况下追捕你。”史蒂夫说,“前提条件是你没有再偷其他的东西。”
“我恨不得离这些破事越远越好。”
“成交?”
“成交。”
雷米·勒博找到了一辆小车,带着一行人在狭窄的街道中缓缓行驶,楼房渐渐稀少,他们正向郊区靠近。娜塔莎向身边的克林特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点点头。史蒂夫坐在副驾驶席上,没有留意到搭档的小动作。
“待会儿只有队长能跟着我下车。”雷米·勒博说。
“反正我们下车后导弹也会立即招呼过来。”巴顿撕开了一根士力架的包装纸。
“我大约猜到你们的身份了。”
“打算反悔?”嚼着食物,巴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无所谓。倒是印证了一些我的猜想。实验室的人经常谈起你们,鹰眼和黑寡妇,复仇者,外星人,绿巨人浩克,这年头真是疯狂,所以就算你们告诉我美国队长真复活了,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成了明星,以后潜伏卧底工作就麻烦了。”鹰眼假惺惺地遗憾道。
“实际上九头蛇仍然忌惮你们。”
汽车驶下大路,停在一堵围墙边。墙上有一副规整的九头蛇纹章喷漆,被人用颜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叉。
“你们在车里呆着,队长先走。”
史蒂夫依言下车,绕到驾驶座一侧站定。雷米·勒博跟着打开车门,还没来得及伸出一只腿,却被黑寡妇的绳索勒住了脖子。
“克林特!”
鹰眼立即翻出一支麻醉箭头对着雷米·勒博扎下去。雷米痛苦地咳嗽着,瞳孔周围再度燃起红光,针头在接触到他的皮肤时便扭曲炸开,碎片刺伤了克林特的手腕。一阵剧痛随着能量通过娜塔莎的手腕,在双手爆炸之前,她不得不放开了雷米。雷米从驾驶席滚到地上,艰难爬起身。
“娜塔莎!”
史蒂夫转身拦住了冲下车的黑寡妇,牌皇捂着脖子,冷笑起来。
“不管神盾,还是九头蛇,都只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们永远不懂得吸取教训。”
“而你只是个自私的小偷罢了。”黑寡妇冷冷地说。
“冷静些,娜塔莎!”史蒂夫转向雷米,“抱歉,这事超出了我的控制。”
“你控制不了任何事,队长。他们不信任你,正如你不信任他们一样。这世上没什么人能够真正信任。”
史蒂夫张张嘴,还没来得及编织出语言,却被人打断。
“嘿,伙计们——”克林特探出脑袋,手里握着尖鸣不止的多功能通讯仪,高声嚷道,“这回你们得信我:有枚火箭弹飞过来了!”
雷米·勒博先于所有人做出反应。他飞出一张纸牌,灌注了动能的纸牌飞出百米,在半空中与弹头相撞,引发一场震耳欲聋的爆炸。鹰眼抖开折叠弓,对黑暗中闪现的一道影子射出一箭,燃烧箭头的火光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弹雨倾盆而下,除了先行跑开的鹰眼,其他人只得躲到汽车车尾,被火力压制。十几秒后,枪声忽然停止,寂静中孕育着另一层杀机。
娜塔莎迅速调整呼吸,将手枪上膛。史蒂夫握住盾牌,而雷米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幅纸牌。
“我看到他了。”
克林特低声说道,红外线成像仪中出现的人影缺失了半侧上肢。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但在那个念头成型之前,他便放出了箭矢。
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朝一个无底洞里扔了块石头。黑暗似乎吞掉了这支箭,汽车的报警器单调地鸣叫着,克林特重新搭箭瞄准,他确信自己射中了那个人影,但——
一枚子弹击碎了他的瞄准仪,假如他反应稍慢,嵌在他眼窝里的就不是眼球,而是那颗子弹了。鲜血从鬓角的伤口缓缓淌下,但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有恐惧随着每一次呼吸充盈他的肺叶。他在断墙边看着那人自阴影中走出,半张脸被面罩遮挡,一支箭没入左肩,他却毫无痛觉般地伸手拔掉,没带出半点血迹。那只手臂在火光中闪烁着金属的寒光,红色的五角星如鲜血铸就,烙印在视网膜上。
“冬日战士……”
娜塔莎无意识地说道。
史蒂夫已经冲了出去。子弹擦过星盾,迸出耀眼的火花。那是一条漆黑的鬼魂,以实体撞向盾牌,而史蒂夫从不会逃。这一击撞掉了刺客的枪,而另一把匕首立即出鞘,机械臂格挡住星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看见了刺客的眼睛,油彩之下只有全然的杀意,寒彻骨髓。
枪声四起。他们被围困了。
克林特迅速转移阵地,他开始向厂房屋顶移动,一边观察战况。
“正北十一点方向有两个火力点,我来解决。娜塔莎,四点方向有五个目标正向你移动。队长牵制住冬兵,你们尽量向墙内移动,记住,任务优先!”
两箭之后,娜塔莎这边的压力稍减。她猫腰从侧面离开掩体,解决了两个枪手,但冲锋枪的火力再度压得她抬不起头来。雷米在另一侧掷出纸牌,爆炸掀翻了剩下的敌人。趁着敌人短暂歇火的空档,两人迅速奔进工厂,克林特的箭殿后。
“你最好快点带我们找到那玩意儿……”娜塔莎恶狠狠地瞪着雷米,“在我们都没命之前。”
而冬兵放弃了纠缠史蒂夫。他从腰上卸下一个小玩意儿,借着机械臂的怪力扔到克林特藏身的墙边。那是枚炸弹。尽管躲开了爆炸中心,克林特仍然被掀翻坠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弓箭手的支援,子弹再度倾盆而下,新的人接替了机枪手的位置,史蒂夫不得不靠盾牌掩护后撤到一截围墙后,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干。”娜塔莎咒骂道,在冬兵发现倒地的克林特之前拔枪射击,收获的是冬兵加倍的还礼。她闪身躲到房梁背后,祈祷着冬兵选择追击自己而不是给克林特补上一枪。枪林弹雨中她无法分辨冬兵的足音,只能咬紧下唇,不让恐惧占据上风。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的手心出了汗,头一次她在战斗中开始后悔因为便服而没有带上战术手套这种小事。
不要慌……不要慌……
她是黑寡妇,她是红房子的毕业生,她是无数姐妹中唯一幸存的那个,她强大,她无所畏惧,她永远不会回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等待着那杆枪口对准自己。
金属碎裂的爆响在她耳畔炸开。她的噩梦回来了。
一张纸牌在她与冬兵间的距离中爆炸。她立即趁着烟雾的掩护移动,雷米·勒博又扔出几张牌,爆炸的冲力摧毁了车间的承重梁,整个屋顶都摇摇欲坠,旋即倒塌。
史蒂夫大声呼叫着鹰眼:“巴顿!你还好吗!”
“没有死……就是断了只手,有几秒失去意识。”克林特·巴顿吐了口血沫,单手握弓,用牙拉开弓弦,“鹰眼在线。”
一只爆炸箭将史蒂夫从机枪火力的压制下解脱出来。克林特两侧嘴角裂开了血口,说话有些含混。
“正西两点方向,娜塔莎有麻烦。这边有我。”
史蒂夫立即抓起盾牌狂奔。倒塌的瓦砾卡住了娜塔莎的一只腿,而冬兵正缓缓从废墟中爬起,准备结果这个女人。
史蒂夫大吼一声,连人带盾撞上去。冬兵被掀翻在碎砖上,额角撞破了一个口子。史蒂夫掷出盾牌,而冬兵竟伸出金属臂,正面接住旋转的星盾,再扔回给了史蒂夫。史蒂夫被这股力量逼得退后几步,双臂几乎麻木。
雷米·勒博突然冲向冬兵,阻止了这个杀手对史蒂夫的进攻。冬兵抬起手臂挡住牌皇的手杖,而那股属于牌皇的动能借此灌注到那只金属臂上,爆炸开来。冬兵抬腿踢飞了牌皇,手腕上的金属片一片焦黑,电路发出噼啪的短路燃烧声。他低头看了破损的手臂一眼,抡起胳膊转动肩关节,机械发出冰冷的接合声,然后他如同没有任何感知一般,朝史蒂夫走来。
史蒂夫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狂飙。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敌人,就好像只是一台专供杀戮的机器,与功能无关的其他特质都被消除殆尽,或者从未存在过一般。他握紧了星盾,知道自己必将放手一搏。这是他的战斗……他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深渊。
冬兵的脚步停了下来。史蒂夫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冬兵凝视着他,火光印在虹膜上,几乎有了生气。
接着这个杀手突然转身狂奔,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便重新隐匿到黑暗之中。
发生了什么?
史蒂夫一片茫然。
而线路那端,克林特·巴顿厉声大吼:“导弹!”
第四章 突袭
“……这将是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借此我们能够把许多犯罪扼杀于摇篮之中……”
“……量子级的精密威胁分析,远超时代前缘……”
“……摧毁旧世界,重建新的秩序……”
“……恐怖分子无需露面,卫星就能读取他的DNA……”
新奥尔良某区域反馈回三个DNA信号(页脚备注:据616设定,牌皇体内储存的能量会产生电磁干扰与精神隔离。),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已知基因库中,另外两个被标记为红色高亮,发送至地面分析中心,超级计算机全速运转,在茫茫数据之海中定位出两份档案。
娜塔莉亚·阿莲诺娃·罗曼诺夫
1984年出生
神盾局外勤特工
复仇者
命令:攻击执行
克林特·法兰西斯·巴顿
1980年出生
神盾局外勤特工
复仇者
命令:攻击执行
电磁信号经过无数中转发送至亚轨道飞行中的天空母舰,远距离精准定位武器瞄准信号所在地,发射出两枚导弹。
克林特只来得射出一发热源追踪箭,在一枚导弹落地之前击毁了它。另一发导弹飞向他们,只需数秒便能将他们炸成飞灰。
“准备迎接冲击。”
克林特只能在通讯线路中警告队友。
史蒂夫用盾牌护住无法行动的娜塔莎,爆炸声使他们瞬间失聪,但预料中的高温与气浪却没有袭来。史蒂夫忍不住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雷米·勒博竟徒手接住了导弹。爆炸中心的光芒被他压缩在两手之间,高温烧毁了他的外衣,而他的皮肤也正被一点点烧焦剥蚀,深可见骨。
“雷米!”史蒂夫大叫道,“把它扔出去!扔出去!”
雷米·勒博痛苦地呻吟着,最终放弃了与爆炸能量的对抗。火焰横扫一侧厂房,又发生了好几次爆炸才终于平息下去。雷米·勒博跪在地上,剧痛与脱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克林特·巴顿拿着弓走过来。
“干得好,哥们。”
雷米·勒博好半天才从发抖的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居然……救了两个……一见面……就想弄死我……的家伙……”
“你本可以趁乱逃走。”
克林特搀扶着他在平地上坐下,史蒂夫也想办法把娜塔莎的脚弄了出来,四个劫后余生的人彼此对视,然后史蒂夫发话了。
“谢谢你,雷米·勒博。”
“别提……我肯定是犯傻了。”雷米·勒博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娜塔莎叹息着别过头。
“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说话。”克林特满脸灰土,嘴角淌着血,面色可怖,语气却是柔和的,“我只带了一个热源追踪箭头,猜想你也没打算再接一枚导弹。”
“真没想到一个废弃工厂地下居然有这种构造。”
史蒂夫感慨道。这是一个狭长的地道,入口在一处隐蔽的厂房里,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地下四通八达,甚至有防爆保险门,通道四壁都砌着坚固的石材,足够四个人并肩通过。
“这地方曾经属于刺客工会……几乎与新奥尔良建城同时,他们就开始建设属于自己的地下网络,既是联络通道,也是他们秘密训练新丁的场所。”雷米被史蒂夫和克林特搀扶着,向他们解释道。
“现在那些刺客去哪儿了?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有人呆过。”克林特踢开地上的一只死耗子,嫌恶地皱起眉毛。
雷米摇摇头:“刺客工会和盗贼工会发生了一场械斗,双方都没占到便宜,到后来政府介入,两边剩下的人联合起来,离开本地重建组织,留下这个地方无人看管。”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地方?”克林特问。
“是我掀起了他们的冲突。”雷米说,“我不该回新奥尔良……联合工会将我从这片土地驱逐,但是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新奥尔良是我的家乡,它流血的时候我也在流血,即便它并不爱它的孩子。”(在页脚备注:2005年的卡特里娜暴风使新奥尔良地区遭受重创。)
“抱歉让你想起这些。”史蒂夫轻声说。
“无所谓了。”雷米耸耸肩。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下,娜塔莎按照雷米报出的数字输入密码,一间秘密仓库展现在他们眼前。从规模来看不难想象出当年这个地方储藏了多少枪支弹药,但现在所有的柜子与货架上都空无一物,只有蛛网和厚厚的灰尘。雷米·勒博走到墙角,挪开柜子,从一个保险柜中取出银色的密码箱,放到架子上。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娜塔莎看了所有一眼,缓缓打开箱子。蓝色的光芒照亮她的脸庞,然后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什么玩意儿?”克林特忍不住问道,但当箱子转到他面前,他也骂出声来。史蒂夫不认识这个东西,它看起来像个法杖,金色的杖身,顶端镶嵌着一枚蓝色的宝石,周身流动着似曾相似的光芒……
他想起了七十年前他坠机的日子。那天同样的光芒吞噬了红骷髅,消失在北冰洋之中。据尼克·弗瑞所言,它又被霍华德·史塔克重新打捞,还给了它真正的主人。
“宇宙魔方……?”
“性质类似。”娜塔莎说,“这是洛基的权杖,装备的宝石有着和魔方相似的性质。我没想到神盾局居然敢留着这样的东西,而托尔没有发现。”
“显然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比你们以为不知道的还要多。”雷米嘲讽道,“看来神盾也不怎么信任你们。总而言之,你们赶快带上这玩意儿离开。还有队长,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我们不会追踪你。”史蒂夫说。
克林特·巴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都忍不住期待弗瑞那张臭脸知道我们没把牌皇抓回去是怎样的表情了。”
“至少他给我们发工伤补贴,别太过分。”娜塔莎捅了他一下。
“嘿!对伤员体贴一点!”
“冬日战士,任务汇报。”
“……失败。”
他勉强从喉咙中拼凑出这个单词。昏黄的灯光散落一地,他在流汗,口腔干涩,血压升高,呼吸变浅变快,瞳孔收缩,心率加速。这是恐惧的应激反应,但他无法定义恐惧,他只知道自己处在异常状态,他需要修理。
“你是唯一一个活着从现场返回的人,而你带回来唯一的消息就是任务失败。”
亚历山大·皮尔斯俯身看着他,在那双老朽却依然锋利的瞳中他看见了自己。他感觉自己无法抑制颤抖,这不正确,他拼凑起思维:爆炸,厮打,一个女人,他第二次没能杀死的目标,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与任务无关。任务:带回权杖与实验体003号,如有必要可击杀目标,带回DNA样本。任务失败。
“……意外阻碍。”
“对方有几个人?分别是谁?”
皮肤掠过一层陌生的感觉,这是立毛肌在收缩,他正被推向恐惧的高点。
“四个人。一个女人。红发。弓箭手。实验体003号。还有……”他忽然卡壳了,在他的脑中清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形象:高大,强壮,金发碧眼,拿着一面星星盾牌——但他无法命令自己的唇舌表述出这些,那个形象超越了他被保留的语言能力,他试图组织起散乱的词汇,眼睛的焦点从上司的衣领滑到冰冷的手术器械上,然后是积水的地面与擦得发亮的一双双皮鞋。灯光倒映在水中,又被其他人的脚步踏碎。
他找到了那个词。
“光。”
“光?”皮尔斯重复了一遍,“光?这是个人名吗?”
“……光。”
发出这几个音节变得艰难起来。他偏过头,脸上写满了自己无法意识到的困惑与茫然。皮尔斯失望地直起腰。
“长官,我想也许是连续洗脑伤害了他的语言中枢导致运动失语症。他无法使用语言表述,但他仍然能够看懂文字,理解我们说的话。”
“听起来对执行任务没有太大的影响。”皮尔斯冷漠地打量着他,就像看一件用旧了的家具,“处理好损伤,叫他继续追踪权杖,等钓出弗瑞那只老狐狸……”
皮尔斯握住冬兵的下巴:
“希望我还用得上你。”
史蒂夫料到尼克·弗瑞会大发雷霆。娜塔莎和克林特显然是推卸责任的行家,不过作为提议放走牌皇的人,他也的确应当承担相应的后果。通讯结束之前,尼克·弗瑞表示了对史蒂夫擅作主张的愤怒与失望,并告知他们,他将同大西洋基地的几名特工接应他们,这让一行人得到了短暂的歇息。不到二十小时,尼克·弗瑞借着夜色的掩护降落在据点,菲尔·寇森紧随其后,但出来迎接的只有史蒂夫与克林特。
“寡妇在哪儿?”
尼克·弗瑞不快地问道。
“娜塔莎伤到脚了,在房间里休息。”克林特抢先解释道,顺便举起手里的箱子,“不过我们随时都能出发。”
“为什么不把雷米·勒博带回来?他只是个小偷。”
“我和他进行了交易。他交出箱子,我放他离开。”史蒂夫说。
“你没有这个权利。”尼克·弗瑞压抑着怒气。
“我肯定你也没有权利决定一个公民的生死或去留。他的确是个罪犯,但你逮捕他的动机并非执法。”
“而谁又给了你篡改任务的权利?你现在是在打一场危机四伏的仗,仁慈伪善的那套如今已经不通用了,胜利需要决断,队长,你的年代也不是那么光荣。”
“我们同样在为此付出代价。暴行以正义之名滥施,比暴行本身更为可怕。”
“手段不影响动机的正确性,何况我们对付的敌人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但我是个美国人,弗瑞。”
“我研究法律的时间可远比你长得多,队长。”
“嘿、嘿、嘿!”保持旁观的克林特·巴顿举起手来,“这可不是学术讨论的时候。还有个地球等着我们去拯救呢。”
尼克·弗瑞沉下脸,独眼的目光从史蒂夫的脸上移开。
“细节问题我们稍后再讨论。叫上寡妇,我们马上出发。”
但所有人都没有听完尼克•弗瑞的话。
三名特工都注意到了一颗子弹从消音器中射出的声音。菲尔·寇森将尼克·弗瑞撞倒在地,子弹在地面弹出火花。克林特用没受伤的右手拔出枪,朝子弹飞来的方向射击,一个人影从脚手架跳下,重重落在地面,紧接着扔掉狙击步枪换上冲锋枪。
冬日战士。
史蒂夫记得他。
“克林特!你掩护他们先走!”
史蒂夫用盾挡住乱飞的子弹,回声叫道。寇森扶起弗瑞,提起箱子迅速跑下楼梯,克林特用手枪还击,直到弗瑞离开冲锋枪的弹道再跟上去。冬日战士停止射击,径直冲向史蒂夫,而他迅速掷出盾牌,被冬兵侧身躲开,却让他有机会以一发膝击踢中了对方的下腹。冬兵后退两步,疼痛造成的刹那迟缓让史蒂夫的拳头得以准确地落在暗杀者的脸上。而后盾牌经过两次弹射回到他的手中。他恢复持盾的姿势,准备迎击。
暗杀者的眼睛狂怒而茫然,紧接着另一把手枪对准了史蒂夫,空气在枪膛中炸裂,死亡变得高效客观。子弹擦过盾牌偏离原本的轨迹。近身肉搏与策略无关,只有求生的本能与常年训练的条件反射,几乎在他自己能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用盾牌撞上冬兵的身体,空出的左手扭住对方持枪的右腕,迫使对方松开手指。手枪尚未落地,冬兵的铁臂突然自星盾下方击向史蒂夫的肘关节,以至于他不得不转动身体回避足够让他桡骨和尺骨同时粉碎的一击,降低重心的同时,他伸出脚扫倒了冬兵,趁着对方仍反应不及时想要补上一拳,却被冬兵用腿反剪住了上半身。
尼克·弗瑞离开的方向同样响起了枪声。史蒂夫只能在心中祈祷负伤的克林特能够应付那些杂兵,而后他感觉喉咙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立即挣脱了冬兵的束缚,却发现冬兵从腰上取下了两枚炸弹,正准备掷向下方混战中的人群。
糟了!
他不管不顾地扑倒冬兵,炸弹在出手的瞬间偏离了轨迹。将体重全部压在冬兵身上,他对着冬兵的脸狠狠揍下去,怒火让他的每一拳都足够击碎岩石,冬兵的鲜血沾上了他的指关节。
“那里……还有……你的……队友!”
金属臂忽然拔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史蒂夫的侧腹。他疼得大叫,让冬兵得以逃开他的拳头,翻身拔出另一支军刺,准备击毙这个难缠的对手。
钢桥随着爆炸声轰然断裂。他们所在的战场陷落进火海,史蒂夫只来得及抓住一截钢筋,而冬兵抓住了他的脚踝。钢筋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即将断裂的呻吟。史蒂夫感觉到粗糙的螺纹陷进掌心,金属磨破皮肉,鲜血渗进指缝,让钢筋变得更难抓握。
抓紧。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思。
抓紧。
他伸出右手抓住另一侧的扶栏,稳住身体,蜷起被冬兵抓住的腿,开始用自由的那只脚踹向冬兵的脑袋。机械的指关节逐渐收紧,他的踝关节几乎脱位,来自身侧刀伤的疼痛折磨着他的意志,但他还没到放弃的时候。还没有。他再次踢向冬兵的脸,这个杀手只是沉默地忍受,蓬乱的长发盖住眼睛,连呼痛的声音都未有一丝。
你感觉不到痛吗?
他想质问他。
你还是一个人类吗?!
他最后一次竭尽全力抬起自己的腿,唯一的成效也只是踢落了冬兵的面罩。那一小点黑色刚落下,旋即被火焰贪婪地吞噬,而钢桥终于彻底坍塌。
他们开始坠落。
冬日战士松开手。他开始寻找最近的受力点,下落过程中的障碍物让他撞断了更多的骨头,但也减缓了落地时的冲力。刚才他弄丢了最后一件武器。任务目标丢失。他应当撤退。
疼痛像是充气的皮球般在体内膨胀。他开始调整呼吸,尽力减缓疼痛对行动的阻碍。忍耐是他唯一被教导的事物。眼前的视界变得模糊。星星。那面画着星星的盾牌。男人扶着地面,艰难地站起。
他应当撤退,但他的身体不听指挥。
那是个他无法表述的形象,此刻那个形象发声了,他的听觉准确接受到了那个音节。
“巴基?”
史蒂夫几乎抓不稳盾牌。那张脸苍白憔悴,却同他自己一样年轻,七十年的时光没能凿刻下任何衰老的印记,只是蒙上了一层惶然破碎的灰尘。那是他的老伙计。
“谁他妈是巴基?”
冬日战士第一次表达疑问。
第五章 出击
两天前的遭遇战中,脚伤未愈的罗曼诺夫特工趁混战之际启动了弗瑞来时搭乘的战斗机,全体队员成功返航。史蒂夫被冬兵刺伤,拜四倍愈合力所赐,现在他的日常活动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精神却萎靡不振,这种颓丧已经明显到了一贯对此迟钝的克林特都忍不住给他塞了一瓶烈酒的程度。
可史蒂夫没法喝醉。
他被剥夺了麻醉自己的权利。责任加诸于他的枷锁就如同美国队长之称一般沉重。他不能同其他人商量。不论娜塔莎还是克林特。他不是要逃避责任,巴基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有人控制了巴基,让他作为冬日战士为九头蛇效忠。他终日枯坐,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布满尖刺的笼中,只要自己略显疲软,就将被贯穿撕裂。他不信任尼克·弗瑞。一个让九头蛇在自己手下壮大的人,亲自批准了一个将枪口对准全球人的计划实施,手下的特工对自己的任务目标一无所知,这样的人自然有可能是将巴基改造成冬兵的元凶,只因为任务需要一个强大无情的杀人兵器……
九头蛇与神盾局,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仍旧置身于那个天寒地冻的梦境之中。风雪越过峡谷,火车驶进视野。巴基·巴恩斯背着那把春田步枪,在悬崖边俯瞰幽深的的河谷尽头。
“还记得我在科尼岛逼你玩旋风飞车吗?”
寒风吹得巴基·巴恩斯中士眯起眼睛,狙击手的嘴角含着笑意。
记得。他张开嘴回答,声音却被没有尽头的寒冷与寂静吞噬。我当时吐了。
巴基仍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东西一样。
“这该不会是报复吧?”
我干嘛做出这种事呢?
史蒂夫试图冲巴基露出一个笑容,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非由意识所掌控。这里不过是梦境,他很清楚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他们与九头蛇交火。巴基与他配合默契。而后巴基悬在车厢被炸开的缺口边上,他没能拉住他。
这不是报复。凛风无止息地吹过他空无一物的指缝,他不知道自己试图向谁辩解,但语言在此刻显得前所未有的苍白:他第二次放任巴基·巴恩斯坠落,而他仍旧没能拉住对方。
这不是报复。
一双军靴在他面前停下。他抬起头,仰望着那张背光的脸,面罩之上的瞳中仅存狂乱的本能。
冬日战士对他举起枪。
他放弃了抵抗。
梦境没能杀死史蒂夫·罗杰斯。窗外纽约朝阳初升。地平线尽头的太阳泛着奇异的光色,娜塔莎解释过,是因为笼罩在大气层上方的“穹顶”令光线散射所致。白日的天空仿佛一张玻璃糖纸般光怪陆离,就像透过万花筒直视太阳。放眼望去,他能看见纽约最高的建筑物——史塔克大厦。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大厦楼顶冲天而起,直抵云霄。那就是穹顶的发射基座,宇宙魔方的力量在那里经过转换,化作覆盖全球的能量场。
一个人类为自己造出的囚笼。
无论过去多少年,战争与灾难仍旧由人类自身催动。人类妄图依自己的想象改造世界,而世界将同样还以颜色。
他换上新时代的制服,高科技的面料比那套旧衣服更为舒适贴身,配色却阴沉下来:他们要执行的是一项秘密任务,不需要美国队长的旗帜为敌人树立靶心。深蓝色的上衣只有胸口的白色五星点缀,这一点倒是七十年未变。
他装备上涂白的星盾,走向指挥中心。
托尼·史塔克不是个有太多责任感的人。他是个科学家,一个研究者,他愿意更多地着眼于如何完成任务,而非探讨意义本身。如果追究起天穹计划的罪魁祸首,他绝对榜上有名,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的父亲留下一份设计图,关于魔方能量。他借此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却也发现了神盾在过去数十年间着手进行的危险研究。
现在他在思考为什么纽约一战,他会选择帮助尼克·弗瑞藏匿宇宙魔方。不管托尔是否有一个地球女友,仙宫之神对地球人来说始终是个威胁,复仇者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与胆敢侵犯地球的邪恶势力抗争,而雷神托尔不属于地球物种。没人能担保托尔将永远是中庭的守护者。
这些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钢铁侠为保护全人类而战,而托尼·史塔克要为钢铁侠牺牲个人,不论钱财,时间,精力,抑或人生。他萌生退意,天穹计划是他一劳永逸的痴心妄想,而洞察计划将使他和尼克·弗瑞高枕无忧。
他在想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天真可笑的念头。
从帮助尼克·弗瑞伪造魔方开始,他一直为摆脱钢铁侠这个铁皮罐头而奔波劳碌,但当一切成真,他却不得不重新钻进装甲,以钢铁侠的名义匡正世界。
斯塔滕岛的临时指挥中心,欣赏完决战前的最后一次日出,托尼·史塔克不禁想起,佩珀是否也在世界的某处看过同样的太阳,为那瑰丽灿烂的的光晕而惊叹呢?
他忘了告诉他的小辣椒,这原本是他献给她的新婚礼物。
一切计划都不可能百分之百顺利实施。
尼克·弗瑞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是依靠理想主义成为神盾局局长的,但时局总变化得太快,一个真正有行动力的人应当学会如何将误差出现的几率降到最低,并维持计划最大限度的机动性。
然而人这种生物永远不怎么可靠。
他不喜欢信任这个词,信任总代表盲目,他更愿意用可靠来替换信任这个带有情感色彩的措辞。这将会成为一场苦战。冬日战士的子弹击穿他的肺脏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罗曼诺夫特工与巴顿特工通过了信任测试。寇森特工以一次死亡表明了自己的忠诚。希尔特工能力超群,足以担纲大局。他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将希望寄托给一个局外人,一个被狡猾的命运贸然抛进这个时代、穿着可笑的星条旗在冰块里冻了七十年的人。
只因为“美国队长”这个称呼吗?
他的祖父曾是咆哮突击队的一员。他从小听着那些炮火与硝烟的传奇入睡,这个名字代表了勇气,代表了正义,代表了绝境中的希望与纯然的高尚。他不信任这些东西,但他仍然被这些故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如同所有听着队长故事入睡的儿童一般。他指望着史蒂夫·罗杰斯能够为任务带来转机,但事实证明这个二战的美国大兵只会本着一套愚蠢死板的原则贯彻自己的真理。
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但事已至此,尼克·弗瑞也只能将他纳入计划的一环。
尼克·弗瑞看着美国队长在自己面前站定。
救赎是什么?
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她的手上曾沾染无数鲜血,有好人也有坏人。她换过一个又一个身份,放任自己在一个又一个谎言中迷失。后来一个杀她的人对她伸出手,告诉她她本不该是这个样子。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除却一副皮相与杀人的技巧外仍有可取之处,他说她的迷茫本身就是善良。
他将一条以爱心作箭头的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用手触碰胸口的吊坠,佩戴得太久,早已被她的体温捂暖。而那个人在她身边握紧了她的手。他们即将执行一次危险的任务,摧毁洞察计划的地面控制系统。除了随行队伍再无后援,神盾的主力将在纽约完成另一项任务,一切结束之后世界将恢复正轨,他们曾经胜利,也必将胜利。
门禁解锁,防护门徐徐拉开。
一个银发蓝眼的年轻人站在他们面前,手无寸铁。
“我就不该指望能直接达阵得分。”克林特·巴顿打开折叠弓。
“从没想过。”娜塔莎·罗曼诺夫挑起眉毛。
任务:夺回箱子。
皮尔斯留下了追踪信号的仪器。他没有选择返回基地重新整备,一种陌生的迫切感压倒了程序性的理智,冬日战士处于异常状态,并正在恶化。他在恐惧,假如无法完成任务,他将被再度冰封,极寒的黑暗中他会失去那道光。
恐惧本身也是不容许存在的。他在安全屋里整备完毕,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向市中心驶去。他的目的地是史塔克大厦。
那道光点在屏幕上闪烁着,仿佛永不熄灭。
“诸君。”
尼克·弗瑞站在桌前,双手扶住桌沿,独眼一一扫过面前的人。玛利亚·希尔,菲尔·寇森,钢铁侠托尼·史塔克,还有史蒂夫·罗杰斯,身着潜行制服,连盾牌都重新涂装的美国队长。
“你们是神盾最优秀的战力。你们也是阻止九头蛇侵略全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经历了神盾局创立以来最为艰难的日子;现在,到我们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他的战士们以同样了然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寇森负责地勤;希尔带队突击;钢铁侠和美国队长——”
尼克·弗瑞从会议桌下拿出箱子。
“你们负责将它带到史塔克大厦楼顶,关停穹顶发射装置。”
“但要怎么——”史蒂夫忍不住提问。
“史塔克会详细说明。”弗瑞避开他的视线,“现在,行动开始。”
“他就这样。”改装过后的装甲车在废弃的地铁通道中颠簸,“喜欢玩神神秘秘的那套。我们都被他骗过,他是个混蛋;但大体上他还是希望能做点好事。”
“你对他的评价也不算高。”史蒂夫抱着箱子说。
托尼·史塔克翘着二郎腿,“嗯哼”一声回应了他的话。
“实际上,这个计划也不过是我的构想而已。没有时间进行系统论证与实验,我们只能祈祷好运能站在自己这边。你知道这不是纽约第一次遭灾吧?”
史蒂夫点点头:“我听说过。有个外星人用宇宙魔方开启通道,释放出一支军队。”
“那个时候黑寡妇用权杖上的宝石关闭了通道。能对抗宇宙魔方的能量的只有它自身,而那枚宝石的性质与魔方相同。我在穹顶发射基座里留了备用的安全锁,只要魔方能量出现阈值以上的波动就会自动关停。我指望的是权杖与魔方自身冲撞时能够形成足够强的冲击,启动安全装置。简单来说,就是拿着它朝能量增幅器里魔方能量汇聚的顶端捅一下,然后等它自动短路,我们就解决了五分之二的麻烦。”
“剩下的五分之三呢?”
“黑寡妇跟鹰眼会拿下利莫利亚之星的地面控制系统,保证我们的屁股不被导弹炸飞。这是另外五分之二。最后的五分之一是天上三艘搭载着远程武器的天空母舰,神盾分不出更多的人手了,不过我们还有尚未计入考虑内的战斗力。”
“听起来不像一个万全的计划。”史蒂夫不由得露出忧虑的神情。
“不用担心,神祗站在我们这边。”
托尼·史塔克听起来颇为自豪,说完这句话,他心血来潮似的打开头上的盔甲,冲史蒂夫挤挤眼睛。
“你想听点什么?”
“……啥?”史蒂夫不解地看着他。
“大卫·鲍卫、马文·盖伊、交流/直流……随便什么都好。呆在这个黑咕隆咚的铁盒子里我觉得自己像被拉去公墓下葬似的。”托尼活动了一下腿脚,“难得钢铁侠电台热线开通,就让你点首歌吧,趁着我们还有最后几分钟怠工的时间。”
“我听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曲子……”史蒂夫摇摇头,但并没有就此推脱,“你知道莉莉玛莲吗?”
“好的——贾维斯,打开外置功放,下一首是队长点播的《莉莉玛莲》。”
悠扬的女声从钢铁侠的盔甲里传出来。那是少女与即将走上战场的情人依依惜别的爱语;在史蒂夫的年代,所有与纳粹作战的人们都对德国鬼子深恶痛绝,但惟独这首歌跨越了种族与立场的隔阂,在火线双方的阵地间传唱。在某个战地的雪夜他曾经欠人一支舞。如今他被扔进一个陌生的时空,打一场跨越了大半世纪的仗。
他必须胜利。
星辰之外——
“海姆达尔。”仙宫王子站在彩虹桥边,“你看见了什么?”
虹桥的守护者岿然不动。
“这双眼能够看见九大王国的亿万宇宙,但惟独中庭——我一无所见。”
“通向中庭的虹桥之路亦被阻断。”雷神托尔的战锤悬于腰间,发出渴战的低吟,“是宇宙魔方的力量,而他们对仙宫之神不惜编织弥天大谎的目的,竟是将自己困于囹圄之中。”
“您有何打算?”
雷霆之神举目远眺:他目睹浩瀚星河间无数恒星的诞生与死亡,远古巨神陨落的残骸如今成为矿场,有强者可在一息之间毁天灭地,亦有人将银河系全部星球纳入自己的版图。他见证过太多宏伟与无限,却无法劝服自己对一个小小的蓝色星球弃之不顾,而此刻这颗星球就像他在中庭所见的漂亮摆件,被装在一个薄薄的玻璃雪球之中。他深知,穹顶之下,大地之上,中庭必有一场恶战,而他的友人置身其中,他无法袖手旁观。
“谎言必不得善报。若我驱身前往,只为一个理由。”
阳光自地球背面亮起。
“那里有我曾共享荣耀的战友。”
第六章 奋战
战斗并不需要理由,当你置身战场,求生的本能会将你变得连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勇敢。在这点上史蒂夫与巴基是相同的。他们被灌输了战争与荣誉的观念,但真正拿起枪杀死敌人却是另外一回事。巴基适应得很快。他总是适应得很快,以至于史蒂夫觉得向他问起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都是件可耻的事情,直到有一次巴基喝醉了酒,由史蒂夫背着回到营地,路上巴基红着眼睛趴在史蒂夫的背上,忽然开口说道:
“史蒂夫……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吗?”
史蒂夫没有接话。他知道巴基需要的只是倾听。
“……是个半大孩子。跟你差不多高,我是说在布鲁克林那阵。金色头发,蓝色眼睛,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好像一阵风就能折断。我俩都拿着枪,同时发现了对方。”
说着巴基端起手,摆出持枪瞄准的姿势。
“枪对着枪。我大气都不敢喘。他铁定是第一次上战场,腿抖得像筛糠。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准星晃得厉害,脑门上全是汗。肯定是太紧张了,不知怎么的,我嘴里就冒出一声枪响。”
“叭——!”
史蒂夫感觉自己脚下一晃。长久的战斗已经使他形成本能,而巴基用嘴学出的枪响又是如此逼真,几乎让他想要马上寻找掩体准备反击。
“我和他同时倒下,都以为自己中弹了。我先反应过来,扑上去和他扭打成一团。真是没想到那样的小个子还挺有力气,他用手腕勒住我的脖子,我双手使不上劲,一阵瞎扑腾,居然插进了他嘴里。我就使劲往他喉咙里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力气越来越小,终于撒了手,我也爬起来,看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气了。”
巴基将头埋进史蒂夫的衣领。
“这就是我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在页脚备注:巴基所说的故事改编自课堂上一位亲历越战的老教授的自述,在此致歉。)
史蒂夫知道巴基在哭。
战争没有光荣可言。史蒂夫很早就明白了这件事。胜利来自不择手段,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他从未想过他们那代人付出沉重代价换取的和平竟被如此轻易地弃之不顾。他不了解这个时代,也正因如此他惊讶于人们的健忘:七十年前血与火如今又在美国本土肆虐横流。
按照尼克·弗瑞的计划,希尔率领的队伍由史塔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突击,而史蒂夫将同史塔克从排污口潜入——对史蒂夫来说这不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恶劣的作战环境,但下水道的恶臭着实让这栋大厦原本的产权所有人不满地嘟囔了一路。
“真不知道卫生部门的经费都被拿去干啥了——”一脚陷进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钢铁侠痛苦地看着自己的盔甲,“我真觉得我应该去找弗瑞讨要神盾母舰的微生物自净系统的专利。”
史蒂夫很想说蹚着污水前进的滋味比踩着战友尸首的感觉要好得多,但想到托尼·史塔克毕竟是生在一个大体和平的年代,便决定不再说些类似的话。地面之上,战斗已经打响,他听得见炮击与枪声,头顶不时震落的尘土洒得他满身都是。
“这下我就有了重新进行内部装修的理由了。”史塔克叹息道。为了节约能量,史塔克也同史蒂夫一样顺着梯子爬上垂直的窖井,终于摆脱了下水道的脏污。
“我们现在位于地下三层的变电室,再往前走有通往顶层的货梯,九头蛇没法攻破贾维斯的安全系统改写我的权限,祈祷我的指纹还能让电梯启动吧。”
史塔克指向前方近两米宽的一扇铁门,史蒂夫提着箱子跟紧了一些。远处的战斗声变得遥远而模糊,耳畔尽是机械与电流运转的细微噪音,各色指示灯如同散落满地的糖豆,标注着一排排陌生的单词。突然间史塔克停下脚步,还在四处张望的史蒂夫差点撞上钢铁侠的背。
“什么情况……?”
一个穿着红色外套和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站在他们面前。那个女孩茫然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困惑而空洞,就像恐怖片里的游魂一般微微侧过头。她的手指不正常地紧张弯折,显然是某种生理异常造成的共济失调,而她的掌心正缓缓积蓄着某种似曾相识的红光——
女孩抬起那只手。
在史蒂夫没来得及大声提醒史塔克之前,贾维斯便检测到了空间曲率的异常重组,并自动射出一发炮击。能量冲击吹飞了爆炸周围的机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楼层。
“这问好还真够劲爆的。”
史塔克在盔甲里嘀咕了一句,在飞行中躲开另一发红光的袭击,被击中的一块墙壁坍缩成一把粉末,他的背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关于这个红袍女巫你有什么看法,队长?”
史蒂夫则闪身躲进女孩的视线死角,怀中抱紧装着权杖的箱子。
“九头蛇的人体试验。她应该和雷米·勒博一样被赋予了异能。”
“难以想象。”史塔克还以数发炮击,但火箭弹在即将撞上女孩的身体时被一层不可见的力量阻隔后爆炸,气浪掀起她的长发,而她本人则是毫发无损。
“你们是怎么搞定雷米·勒博的?”
史蒂夫犹豫了一下,说:“实际上,是他救了我们一命。”
“你们真走运。”史塔克无奈地笑了笑。
红衣女孩张开双手,红色的光芒重新在掌中汇聚。托尼·史塔克忽然感觉到整个盔甲正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拽向某个不存在的奇点,他命令贾维斯将所有能量用在推进器上,却仍然无法与这力量抗衡。低头一看,他发现某处的空气都已经开始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而扭曲的轴心已经开始损坏左脚的装甲。贾维斯发出警报。
他咬紧牙关。
“队长,你能跑多快?”
“取决于你。”
“好。”托尼·史塔克握紧拳头,“贾维斯,脱出左脚膝盖以下装甲。”
“先生,这会使您失去一半的推进力,无法正常飞行……”
托尼·史塔克咆哮道:“只管去做!”
装甲应声脱开,被重力扭曲的一点吞没。钢铁侠开始坠落,在距离地面只有三米的位置,托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平衡。右脚的推进器点火加速,在女孩转移目标之前他跌跌撞撞地飞到电梯的指纹锁前,盔甲弹起,他按下拇指。
史蒂夫大叫道:“背后!”
托尼立即转身用光束炮勉强挡下女孩的攻击。屏幕显示“认证通过”,货梯顶端的数字逐一亮起,电梯厢正从十六层迅速下降。
“队长。”在红光的追击下勉强飞开十几米,托尼气息不稳地说,“你最好快点,我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太久。”
“我正在跑!”越过一块破碎的机器残骸,史蒂夫叫道,“你尽快朝电梯移动!”
“你一个人上去——我会告诉你如何操作。我保证我不会在你抵达顶楼之前死掉。”
“什么……?”史蒂夫已经踏进货梯,电梯门即将合拢,他又重新按下开门,“你该和我一块儿走!”
“你先上去……”托尼费力分出精神回答道,“你的盾牌没法应付一个超能力女巫!而且我开炮时还得注意不能伤及到你……无意冒犯,队长,但是你在楼上的作用比在这里更大。”
说着钢铁侠悬停在半空,肩上的盔甲展开两组热源导弹。
“烟花秀要开始了,你最好赶紧远离燃放地点,队长。”
史蒂夫又一次感觉到如坠冰窟的无助。上一次他没能拉住巴基·巴恩斯的手,这一回托尼·史塔克主动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唯一的安慰是耳机里来自贾维斯断断续续的报告声,尽管装甲防御程度不断降低,却证明了托尼·史塔克仍然活着在战斗。他不熟悉此处的战场,关于两年前发生在同一个地方的战斗他几乎一无所知,现在他们对付的都是这样强大的敌人吗?手中的箱子变得更为沉重。他别无选择。
“……托尼。”
一阵刺啦刺啦的噪音。
“……我现在有点忙,队长。最好告诉我你看见发射基座的增幅器了。”
史蒂夫无奈地叹息着,说:“我只是想说,你和你父亲很像。”
“一样的傻帽。”这句话的间隙中托尼命令贾维斯加速推进,然后继续道,“史塔克的优良传统。”
“我很高兴能亲眼见证。”
“转弯……左下方的死角……!哦队长,现在可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托尼说,“你应该差不多到了。”
“是的。”
电梯门徐徐打开,刺眼的光芒霎时间填满了史蒂夫的视野,数秒之后他才能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一层淡蓝的光晕。这是一层环绕着钢化玻璃与半透明穹顶的弧形房间,房间正中便是托尼提到的增幅器:在底座上浮动着一个半径约两米的浅蓝色光球,光球正中是他熟悉的宇宙魔方,而魔方中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上方的管道,通过大厦顶层外部的增幅装置抵达大气层外部。
一声警报突兀响起。
史蒂夫立即凭借直觉滚倒在地,子弹在身后击出一串火花,紧接着铁拳迎面袭来,被他用装着“一号物品”的箱子堪堪挡住。
他拼命咬住牙齿,才阻止了自己在通讯连线时叫出“巴基”的名字。
冬日战士腰上的追踪仪仍在尖叫不断,而冬兵毫不介意地一把扯下这个高科技小玩意儿,一脚碾碎。
托尼从自己的战斗中分神:“队长,你有麻烦?”
“我能解决。”
“别忘记用权杖顶端接触魔方能量的最高点——就是增幅管道的入口!”
“我会的。”
史蒂夫紧紧盯着眼前的杀手,决定优先保障箱子的安全。他没有装备星盾,而是一手提着箱子当做盾牌,一手捏成拳头。
“我不能让你犯下自己会后悔的错误,士兵。”
冬兵无动于衷地举起手枪,瞄准史蒂夫。
任务:夺回箱子。
冬兵选择对障碍射击。一个疑问在他心头浮现:为什么不使用武器?体能优秀,反应敏捷,战术精良,作为敌人十分棘手,但为何选择最没有效率的攻击方式?
右手手腕被制住。手腕即将脱臼。
他舍弃手中的枪,用金属左臂在对方脸上留下一块淤青。对方后退。他抬脚踹向对方腹部。被箱子挡住。对方绊倒。
目标脱离障碍控制。
他伸手抓向从箱子里掉出的权杖。
箱子不慎脱手。史蒂夫看着权杖从变形的箱子里掉出来,在地上旋转几圈,飞出半米。冬兵立即扑向他的任务目标,而史蒂夫则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在他血肉的手掌上。
这次冬兵终于发出一声惨叫。
史蒂夫迅速踢开权杖,却被冬兵拽倒在地。他不得不与那双疯狂茫然的眼睛对视,愤怒霎时间汹涌着充满他的胸腔。
为什么不让他们在属于自己的战争中死去?
死者复生,黑白颠倒,晨昏不分——这是个错乱的年代,但他仍对这个世界负有责任。九头蛇还是他的对手,宇宙魔方再度落入邪恶之手,而他的至友知交在悬崖边缘,他不能放手让他继续坠落迷失。
扭打中史蒂夫握住了权杖。他没有经历过两年前发生在同一个地方的那场激战,自然无从得知心灵宝石拥有控制人心的力量,也同样能够使持有权杖的人心想事成。刚一触及权杖,宝石便响应了他的愿望;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用权杖对准冬日战士,一道蓝色的光芒潜入冬兵的身体。
想起来,巴基。
冬兵的动作忽然停滞。
巴基,想起一切!
第七章 得失
打小巴基·巴恩斯就很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第十一大道路口那家餐厅的苹果派。有一回他和好朋友史蒂夫·罗杰斯一块去打牙祭,他一口气吃了整整五个甜滋滋热腾腾的派,撑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叫史蒂夫给他揉了一个晚上才稍微好受了些。他从小就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好像明白身边没什么东西能够真正长久下去:也许是因为他陪着史蒂夫打开了那封装有噩耗的信封;也许是因为体弱多病的史蒂夫数次垂危;也许是因为他帮着史蒂夫亲手埋葬了罗杰斯太太。他一直是个贪婪又没有节制的孩子,对于眼下能有的东西只会索求无度,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装进史蒂夫的生活中去;也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早早应征入伍,免得哪一天史蒂夫受不了他的任性而离开。
越是恐惧,他却越是成为了失去一切的那一个。
巴基·巴恩斯被遗忘在一片雪原之中。他孤独地逡巡了七十年,暗沉的永夜寂静无垠,连时而落下的血雨和坠毁的星之残骸都被死寂吞没。记忆只剩下寒冷,到最后连言语都遭他遗失,冬日战士无姓无名,因无可失去,而毫无畏惧。
直到一束光划破没有星星的夜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冬日战士抓住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挣扎呻吟着。史蒂夫放下权杖,手足无措地在冬兵身边蹲下,反而被对方胡乱挥舞的金属臂给打中了胸口。他扔掉通讯器,拼命掰开冬兵的手臂,用腿压住那条金属胳膊,再双手按在冬兵的两侧额头,强迫那双错乱的眼睛看向自己的脸。
“巴基!”
他一遍遍呼喊着。
“看着我,巴基!
“你的全名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你从小就认识我,你在107步兵团服役,1943年被德国人俘虏,牺牲于1945年……”
史蒂夫看着巴基·巴恩斯的眼睛,近乎哀求。
“你认识我一辈子了。”
回忆如洪水般席卷而来。
冬兵感觉自己被抛进一个搅拌机里,混合着无数陌生的情景片段搅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再被粗暴地涂满整块整块的墙壁。他记得那些没顶的深寒,记得钢铁植入血肉的疼痛与电流穿过脑桥的战栗,记得他作为一台杀人机器承受的每一处枪击与刀伤,记得他为完成任务断裂的每一根韧带与骨骼。在那些混沌的痛楚中有一道光,寒冷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纯金色的灿烂。
他想起来了。
“哦上帝啊……”他伸手触碰着眼前那个人的眼眶旁的伤痕,泪水在眼角蓄积,“史蒂夫……我干了些什么?!”
史蒂夫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
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小心翼翼地环住史蒂夫的背,恐惧着自己又将失去眼前的一切。
“你该杀了我,史蒂夫。我是冬日战士。”
他绝望地说。
“不。”史蒂夫固执地紧紧抱住他,“你是巴基·巴恩斯,你不该为并非自己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
“对不起,史蒂夫,我……”
“别。”史蒂夫只是摇头,“别。”
“史蒂夫,我觉得这不是个适合拥抱的时候。”巴基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史蒂夫,“我们还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戴上你的通讯器。我们还有场硬仗。”
重新戴好耳机,史蒂夫试着呼唤了一下线路另一端的人。
“史塔克?”
“谢天谢地你总算有信号了!”说着托尼·史塔克向人工智能确认,“贾维斯,能量残余多少?”
“12%,先生。以平均消耗量计算,您还剩下五分钟的行动时间。”
“好样的。”托尼·史塔克咬牙切齿道,朝着通讯线路另一端嚷道,“队长!我可撑不住多久了!”
“你要怎么做?”巴基看着他。
“史塔克说使权杖顶端的宝石与一个管道入口接触——就是魔方能量的最高点。”史蒂夫拾起权杖,蓄起全身的力气朝光球的中心刺去,“触发安全装置,就能让发射基座停止运行。”
权杖与光球接触的瞬间,史蒂夫便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勉强将几乎整个权杖送进球形屏障之内,史蒂夫却失望地发现,宝石距离管道还有一截小臂长的距离。他试图用自己的手强行穿透屏障,却被巴基制止。
“别乱来!这玩意儿会把接触它的一切东西弹开!”说着巴基捡起一块碎掉的砖块扔向光球,结果那一小块砖头就像撞在什么坚硬的墙壁上似的弹向另一个方向,“你的那个穿盔甲的朋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史蒂夫立即呼唤钢铁侠:“史塔克?”
“稍等!”穿盔甲的超级英雄嚷嚷着,“这位辣妹正准备把我屁股捏成土豆泥呢!”
“你知道怎样能让这个球的直径变小吗!”
“哦等等——”通讯器中传来一阵碰撞和呼痛的声音,紧接着是一连串爆炸,过了十几秒后,托尼•史塔克的声音又回到线上,“发射塔的能量基座是利用增幅器发射,为了保证能量通过管路时足够集中稳定,魔方周围的能量屏障应该很小才对,理论上不会扩散到半径大于五十公分的程度……”
“说点我能听懂的!”
“……应该是一部分能量同时作为史塔克大厦的能源分散到各支路,才导致屏障扩散。发射基座台下面应该有和整幢大厦的电力系统相连的转换器,是一束集成光纤,你看见了吗?”
史蒂夫立即用权杖当做撬棍,掀开了基座旁的一块地板。错综复杂的线路中,有一束闪烁着幽微的蓝光,能量如同水流般顺着这条光纤注入大厦,仿佛一个巨人心脏上的主动脉。
“看见了!然后呢?”
“你得想办法暂时关停这条线路,而且关停之后,最多只有三十秒,其他的备用线路又会重新连接发射基座,所以阻断线路和用权杖触发安全装置必须同时进行。你有帮手吗,队长?”
史蒂夫抬头看了巴基一眼,答道:“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首先想办法破坏现在的转换器,在屏障半径减小的同时用权杖接触能量源顶部的安全装置,必须一次成功,否则我无法保证能量冲击会对人体产生何种损害。”
“我知道了。专心你的事情吧,托尼。”
“祝好运,队长。”
冬兵将手伸进线路中间,用左手握住那个流动着魔方能量的转换器。此时他第一次庆幸起自己的金属义肢没有任何触觉末梢,徒手握着一个强大的能量体是种怪异的体验,但他没时间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他只是凝视史蒂夫的眼睛,向对方点点头。
“我数到一,就折断这条线路;你看见屏障缩小,就把这玩意儿关掉。”
“我们会成功的。”
“从前都是我跟着你,现在总算轮到你跟着我一回了。”巴基笑道。
“没什么区别,至少我们站在同一边。”史蒂夫也对他笑了笑。
“三。”
巴基低头看向转换器,而史蒂夫也握紧了权杖,在屏障旁等候。
“二。”
巴基一点点收紧手掌。
“一。”
随着金属臂的发力,线路应声而断,泛着蓝色电光的屏障像个漏气的皮球般骤然缩小,史蒂夫握着权杖,穿透屏障,在能量的乱流间成功触发了安全装置。这道指向大气层外的光束终于消散,宇宙魔方的碎片忽然变成了一块玻璃,掉在平台上。碎片散发出荧光般的雾气,像强酸一样腐蚀穿透发射基座,一路缓慢下落。
“我们成功了。”
巴基看着史蒂夫说,双膝仍旧跪在地上。史蒂夫对他露出笑容,但瞬间他便意识到某些异常。
“巴基?”
巴基挤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蹒跚着站起身。他的机械臂自手肘以下全部消失,只有几截断裂的线头接口暴露在外,机油如同鲜血般滴答落下。他往前迈出半步,却因为失去平衡险些摔倒。
“巴基!”
史蒂夫呼喊着巴基的名字,心脏从胸腔中一路下坠,连脚下的步伐都仿佛失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发觉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整个地面都在陷落——
史塔克大厦正在倒塌!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巴基,却在半空中错失机会。
巴基立足的那处地面骤然断裂。
“巴基——!”
他听不见自己呼喊的声音,他唯一知道的只是自己正在奔跑,穿过烟尘和瓦砾,跪倒在断崖旁边。巴基那只血肉的右手险险攀住一截原本是地板的水泥块,与史蒂夫所在的位置上下相隔两三尺,而且仍在下滑。
史蒂夫探出大半身子,朝巴基伸出手来:“巴基!抓住我!”
巴基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令人目眩的距离,在史蒂夫眼里几乎让人心寒,然后巴基抬起脸,说:“都结束了,史蒂夫。这是我应得的。”
“不,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巴基•巴恩斯松开手,任凭自己向下坠落。他本已准备好应付落地的剧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死亡,一股力量却拽住了他的手腕。
史蒂夫发出短促的惨叫,显然这一拉使他受伤了,但他却只是抓紧了巴基的右手手腕,疼痛的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
“史蒂夫!放手!”巴基瞪大了眼睛,“这样下去你坚持不住!”
史蒂夫上半身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受力,两个人都明显地一寸寸向下滑落,但史蒂夫仍然紧咬牙齿,拉住巴基的手。巴基想要挣脱史蒂夫的手,但这很有可能让史蒂夫也和自己一块掉下去,他便不敢乱动了。
“史蒂夫……”巴基只能尝试劝说,“我有罪。我是冬日战士。”
史蒂夫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摇头。
“你在让我罪上加罪。”
史蒂夫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巴基的右手,他们再次下滑了一截。
“巴……基……”
史蒂夫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词。
“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
这时候巴基注意到,现在他们两个的体重全靠史蒂夫的双腿绊在栏杆上支撑,而栏杆也是岌岌可危。
该死的!
巴基想要挣开,但这一个动作足以破坏靠史蒂夫维持的危险的平衡。栏杆突然折断,史蒂夫拉着巴基向楼下坠去。留给巴基的思考时间只够他用右手与左臂的残肢环抱住史蒂夫,以期落地时能靠自己的肢体做一点缓冲。
他无法容许因为自己的缘故再度让史蒂夫受到伤害。
第七章 终战
菲尔·寇森是神盾局的八级特工,他于两年前在纽约与齐塔瑞人作战时牺牲,但科技加上一点点运气的成分令他再度回到人间。上一次他死时口袋里揣着一套古董美国队长的限量纪念卡,肺静脉里迸射出的鲜血让这套珍贵的藏品毁于一旦。据说托尼·史塔克因此特意到他墓前道歉,对于一个连死因都不能照实通知家人的秘密特工来说,也勉强算是种褒奖了吧。
寇森小时候经常是同学欺负的对象,每一个受欺负的小孩子都曾经幻想过自己成为美国队长,变成一个强大的超级士兵,对过去欺侮自己的人还以颜色,但寇森却没有这样想过。报复不该是强大的动机。报复只会让暴力继续无止境地扩散增长下去。人应当投身一些远比自身更伟大的梦想,而美国队长则会让那些原本平凡的人们,至少在生命中的某一刻,因为追随过英雄的脚步而感到高尚。当他被那些个子更高大的孩子们追进死胡同里,他并非向上帝祈求逃脱,而是在祈求施暴者认识到自己的愚蠢可憎,然后他就会像当年的小个子史蒂夫·罗杰斯一样,顽强地跟对手们熬上一整天,直到对方悻悻而去。
他同样记得巴基·巴恩斯,咆哮突击队唯二牺牲的队员之一,在儿童漫画书上被描绘成一个讨喜的活泼少年,跟随队长冲锋陷阵,横扫敌军。第一次他在新落成的史密森尼博物馆见到真实历史上的巴恩斯中士时,甚至有些无法接受:一个有着坚毅面庞的青年人,怀抱狙击枪站在队长身侧,灰蓝色的制服与凌乱的胡茬都蒙上了一层硝烟的刻痕。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等待播放资料片,音响里炮火隆隆,印象最深的却是偶尔出镜的巴恩斯中士,只要凝视美国队长时便是微笑着的。那是全然信任的微笑,骄傲,自豪,也转瞬即逝。漆黑的屏幕上只留下斑驳的残影,他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恢复正常。然后他就站在原地,将短短一段资料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身后的游客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清场闭馆,清洁工才发现一个孩子被落在放映厅里。
那一天他忽然发现,其实他梦想的并不是成为美国队长,而只是更为接近那束光芒。
因此当他得知美国队长被发现,甚至有机会重新复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便向尼克·弗瑞提出前往大西洋基地。这是一个糟糕的节点,美国被来自自身的破坏之力撕扯得七零八落,灾难中心便是队长的家乡;他们深陷泥淖进退不得,只得将希望再度寄托于一面二战时的旗帜,一个不曾死去的传奇。
战况持续胶着。九头蛇的实验体001号旺达·马克西莫夫正与钢铁侠激烈交战,根据贾维斯传输的数据来看,钢铁侠的盔甲动力所剩无几,即将告竭;另一处鹰眼与黑寡妇遭遇了棘手的敌人——实验体002号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但幸运的是他们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援助:仍排在任务优先逮捕名单上的“牌皇”雷米·勒博。寇森负责的空中支援部队待命中,坐在直升机舱里,他似乎又回到第一次上战斗机时眩晕呕吐的状态中。
就在这时,穿透纽约上空云层的能量光柱骤然熄灭。色彩诡异的天空如同大幕拉开般透下真正的阳光,与此同时,史塔克大厦也开始崩塌——
“立即起飞!快!”
他迅速下令,并开始定位关闭穹顶发射装置的队长的位置。坍塌的粉尘迎面袭来,严重阻碍飞行视野,他只能依靠定位器上的大楼模型确定直升机的确切位置,指挥飞行员的行动。标记为高亮的小点正向顶层边缘移动,直升机追随着它的方向卷起尘埃飞去,忽然间这个小小的亮点开始坠落,并且持续加速。
寇森看见一个阴影正垂直落下。
“把直升机侧过来!”
飞行员立即会意地拉过控制杆,正在坠落的人便击穿了直升机一侧机窗滑向另一侧。寇森立即伸手抓住了那只手腕,却惊讶地发现手上的重量远不止一个成年战士。
美国队长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扣住冬日战士的武装带,而后者同样抓紧了队长的背,以面对面拥抱的姿势被寇森给拉住了。
菲尔·寇森,神盾局八级特工,曾经死而复生,对美国队长怀着无尽景仰之情的忠实迷弟,差一点就松开手,让自己的偶像继续自由落体运动而摔死。
幸而飞行员很快将机身拉回水平,而被救上来的两人也得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飞机上坐稳。当冬日战士扭过头让寇森得以看清那张常年被面罩、墨镜以及迷彩遮盖的脸时,这位身经百战的特工终于控制不住张大嘴,战战兢兢地问道:
“巴基·巴恩斯?”
巴基垂下头,用右手手背擦去脸上混合了血迹的脏污。
“巴基·巴恩斯是冬日战士?!”
寇森立即拔枪,差点走火打中自己,被队长及时阻止。
“寇森,他是受控制为九头蛇效力的,现在真正的巴基·巴恩斯已经回来了,他不是威胁。”
“但是你如何能确保——”
还没等寇森的话说完,空中乌云汇聚,云层中电光闪烁,一道炸雷自云中落下,直击地面。
寇森放下拿枪的手,喃喃道:“我的神啊,这回是真的威胁来了。”
“能量剩余0.03%,先生。自动进入休眠待机。”
“该死的!”
托尼·史塔克破口大骂,紧接着便“当啷”从半空摔到地上。耳畔噪音轰隆作响,石灰板大块大块地从天花板上掉下,他好不容易重建的史塔克大厦看来又蒙受了一场拆迁之苦,唯一走运的大概就是他也许能借着倒塌废墟的掩护暂时躲开那个巫婆的轰炸。不过既然大厦倒塌,就证明大厦内部的维持系统被破坏,那么队长已经成功关闭穹顶了?
还没等他继续深入思考,一道霹雳直直击中了钢铁侠。
史蒂夫敢担保他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雷霆闪电直落地面,而当烟尘散去,废墟中钢铁侠的盔甲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能量达到400%。”
这招真是百试不爽,外星人。
托尼·史塔克挑起眉毛。
“尝尝这个如何?”
他举起双手,输出功率最大,弹道自动瞄准,朝着还没来得及放出魔法的红衣女巫开火。科技与神祗的力量将这个失控的超能力者击飞数十米远,久久没有任何动静。确认安全后,希尔带领的小队迅速上前控制住昏迷过去的女巫,而雷霆之神从天而降,落地时将地面砸出一块凹痕。
“吾友。”
托尔的嗓音犹如雷声般低沉撼人,他向托尼·史塔克伸出手,将筋疲力尽的钢铁侠从瓦砾中拉起来。
“感谢你的及时快速充电宝,托尔。”他揭下破损的盔甲,蹒跚着迈出步伐,“我很抱歉搞砸这一切。”
托尔提起战锤紧跟其后,猩红色的披风烈烈扬起。
“我曾起誓守卫中庭,中庭有难,必鼎力相助。雷霆之神永不食言,中庭的铁人。你该抱歉的不是如今的乱局,而是对神犯下的谎言与欺骗。”
托尼·史塔克耸耸肩:
“人之本性。”
“宇宙魔方现在何处?”托尔神情凛冽,“此物不应存在于中庭,无人能真正驾驭它的力量。”
托尼·史塔克随手指向正从直升机上跳下的史蒂夫,说:“你该去问问那个背着盾牌的傻大个。”
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他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成功掩护了史蒂夫·罗杰斯。他们的战场从地狱厨房延伸至欧洲前线,又跨越七十年的时空来到神祗与超能力者混战的中心。史蒂夫还是那个样子,打起架来蠢到不知道逃,他得看着他,他不能让史蒂夫倒下。
而他需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消逝。
没有人需要知道冬日战士就是巴基·巴恩斯,正如同没有人应当了解咆哮突击队的巴恩斯中士曾经执行过的某些任务。他杀人,有些基于正义之名,有些只为达到既定的政治目的,有些仅仅是“附带损失”。战争使杀戮成为合法,但杀戮本身仍然是罪过,因此史蒂夫选择了一面盾牌作为武器,他不杀人。
可是巴基·巴恩斯能为了他杀人。
史蒂夫走向战场中央,刚才拉他们一把的特工同样紧随其后。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盔甲下的人。托尼·史塔克。霍华德·史塔克之子。一阵反胃感涌上喉头,他再次开始呕吐,一些记忆片段在他脑中闪现。公路。敞篷跑车。欢笑的夫妇。爆炸。他感觉自身像是被从内部劈成两半后再暴力搅拌到一块,鲜血从鼻子里汩汩淌下。
死亡。这些死亡。这些曾被赋予正义之名加诸于他的死亡之罪责。他是个刽子手,过去的七十年间犯下无数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在他手上有过不可计数的毫无光荣可言的杀戮,如今只会给英雄的光辉涂抹上一层晦暗肮脏的血色。
他必须消逝。
他用膝盖夹住手枪,单手上膛,确保能够一击毙命。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反射着阳光的星盾:史蒂夫·罗杰斯不会滥杀无辜,但巴基·巴恩斯能为了他除掉一切阻碍,而他自己,将会成为他亲手结束的最后一条性命。
他必须消逝,为了史蒂夫·罗杰斯,为了美国队长。
但不是在这里。
他放下枪,收回枪套。他的尸体同样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并且只会让史蒂夫更为痛苦,他需要悄无声息地失踪并死亡,就如同这七十年从未存在过一般。他出手打晕了留守的机组人员,尽量保持低调,但外围的后援让不引人注目地逃离现场变得难度极大,他冷静地观察四周,搜寻死角,最终找到了一处暂时无人的地方。他跳下直升机,穿过瓦砾与废墟,隐匿在阴影之中。
呼吸回复平稳。冬日战士的冷静占据了上风。冬兵开始执行最后一个任务。冬兵将毁灭自己。
但詹姆斯·巴恩斯中士站在他的面前,质问道:
“你打算逃?”
是的,他的死是必须的。他是一个罪人。他会给史蒂夫带来棘手的问题。
“你不过是在逃避罪责罢了。”
不对,他是想帮忙。他不希望史蒂夫因为自己的双重身份而受到小人非难。
“那么你曾经夺去的生命呢?那些你曾经伤害过的人,那些由你而起的灾难,那些你制造的混乱与悲惨——你就这样轻易地死去,自称为了伟大的目的而献身,实际上只不过在逃避自己的罪责而已!”
巴基·巴恩斯收回脚。他陷入了没有出口的迷茫之中。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绝不能以死逃脱制裁——那么他该如何赎罪?
——史蒂夫会怎么做?
菲尔·寇森搀扶起托尼·史塔克,一瘸一拐地向直升机移动,而史蒂夫跟在一旁,尴尬地尽量避免与雷神托尔的目光交接。
当史蒂夫将视线投向前方,他惊讶地发现,冬日战士正向他们走来。
“这他妈……”
托尼·史塔克立即挣开寇森,亮出掌心的炮口。史蒂夫慌忙上前制住他的手腕,挡在钢铁侠的面前。
“那不是敌人……冬日战士不是敌人,他是巴基·巴恩斯!”
托尼的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些,他冷着脸对冬兵问道:
“你要干什么,巴恩斯?”
你打算干什么,巴基?
巴基·巴恩斯缓缓看过一行人的眼睛,说:
“我请求让公众审判我的罪行。”
“什么?”史蒂夫拔高声音反问道。
“史蒂夫,我受够了流亡潜逃的日子,至少让我在最后保留一点作为美国公民的尊严,接受一场公正的审判。”
“但你是受人控制……”史蒂夫举起双手,他的语言不足以为对方辩白,只得用手徒劳地比划着,“那时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主控力,你也不该为九头蛇或者任何人的过失顶罪!”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使杀戮的行为变成合理。”巴基·巴恩斯摇摇头,“把它当成对我良心的告慰吧,史蒂夫。愿上帝保佑你们。”
菲尔·寇森站出来打圆场:“我们会安排的。现在我以神盾局的名义逮捕你,冬日战士巴基·巴恩斯。”
托尼·史塔克仍旧冷着脸,没有提出异议。寇森走上前,从外勤特工处索取到全套限制超能力者的枷锁,为冬兵装上。雷神托尔静静注视着一切,仿佛凡尘俗世的一切都无法进入神的眼睛。
史蒂夫·罗杰斯说话了。
“你们这些人。”
史蒂夫捏紧拳头。
“自以为代言了所有的正义,拥有一点力量便狂妄至极:你们拿枪对准全世界所有人,还声称自己是为了保护他们;你们畏惧比自己更为强大高尚的存在,甚至不惜给整个地球制造一个牢笼。
“曾经有无数人为了自由将鲜血撒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整整一代的年轻人为了对抗邪恶踏上异国的战场。”
他扔掉盾牌,扯开深蓝色制服的衣领。
“而现在你们是怎样报答他们的?”
他的声音几欲破碎。
“你们是如何报答他的?!”
寇森手足无措地迈出半步:
“队长——”
史蒂夫·罗杰斯用手势制止了寇森。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是长久以来的所见所闻令这个过时之人不得不提出自己的质疑。
“我是出于自愿成为美国队长的,但现在我不是以美国队长的身份发言。一直以来我认为我在为正义与自由而战,然而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有让我感觉到公义的存在;你们不应当以更为恶劣的罪行来遏制犯罪,也不应当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来换取安全。这不叫正义,叫霸权。你们让我困惑,年轻人。”
史蒂夫神情悲伤。
“你们可以说我是为了战争的目的而制造出来的超级士兵,而我在战争期间所做的一切也绝非完全的正义。假如你我之中有谁能够真正称得上高尚,那就是这位唯一的罪犯——也是唯一的英雄——巴基·巴恩斯。他受祖国的召唤踏上战场为国捐躯,却被九头蛇洗脑改造成冬日战士;他为了关闭穹顶牺牲掉一只手臂,现在他也不曾因为恐惧而选择逃避。如今你们待他如罪人,实际上他是在为你我的罪行赎罪。”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说:
“假如你们要逮捕巴基·巴恩斯,就请以同样的罪名逮捕我,神盾局的诸位。”
没有人敢上前逮捕美国队长,也没有人敢说出任何一句反驳或赞同的话。即便七十年过去,美国队长仍然代表了神圣的信念:荣誉,勇气,与牺牲。史蒂夫·罗杰斯成为美国队长的故事人人耳熟能详,在漫长的出于各种不同目的的宣传演绎中,他逐渐成为了一个国家的象征,一个世界的英雄,以至于人们更多地将星盾与制服视作一面旗帜,却忘记了支撑起这个形象原本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在美国队长之前,史蒂夫·罗杰斯,一个布鲁克林男孩,瘦弱却顽强,不畏邪恶,永不服输,他的人格同样纯然高尚,不容辩驳。假使有人敬佩于美国队长,也必然敬佩于史蒂夫·罗杰斯个人的高尚。
而此刻他正是以史蒂夫·罗杰斯的高尚震慑住了所有人。
直到直升机飞临头顶,在场的人仍然维持着肃穆的寂静。尼克·弗瑞走下直升机,他的左手仍然绑在支架里,一只独眼如同虎豹般犀利。他缓步走进僵持的人群中,开口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队长?”
史蒂夫毫无忌惮地瞪着他:
“我在寻找一样你从未展示过的东西——正义。我有一个问题,尼克·弗瑞:你对于冬日战士的真实身份是否知情?如果你了解此事,又是否会对我如实相告?”
“我们站在不同的位置,队长。我不奢求你理解我为保护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但至少请你在此时尊重巴恩斯中士自己的选择。”
“你在回避问题,弗瑞。”
“法律与道义自会做出裁决。”
史蒂夫不再回答。巴基受枷锁限制无法发声,但他的眼神却的确是在制止史蒂夫进一步质问。尼克·弗瑞露出满意的表情,示意特工将冬日战士带走,而史蒂夫略带屈辱地拾起盾牌,拒绝将视线投向巴基·巴恩斯以外的地方。
一声枪响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托尼·史塔克突然对巴基·巴恩斯开枪。
巴基·巴恩斯应声倒地。
没有人及时作出反应。下一秒,美国队长的盾牌飞向钢铁侠,却在半空中被雷神之锤撞飞,当托尼·史塔克准备开第二枪时,玛利亚·希尔扑上去夺下手枪,立即被盔甲撞开。冬日战士,或是巴基·巴恩斯跪在地上,左腿血流不止,迅速在地上积成一潭鲜红。
托尼·史塔克高声咆哮: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怎么敢不去死!”
“史塔克!”寇森叫道,奔上前架住托尼·史塔克。
“你杀了我的父母,巴基·巴恩斯!玛利亚和霍华德·史塔克——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巴恩斯?而你就打算放任这种罪行吗,美国队长——史蒂文·罗杰斯?!”
巴基·巴恩斯伏在地上,没有人看见他在流泪。
挣扎了一会儿,托尼·史塔克的力气逐渐散去。他的确濒临极限,方才结束的战斗早已将他耗竭,余下的一点意志力才没让他立即倒下。
“我无法原谅。我也不会原谅。”
托尼·史塔克瘫倒在寇森的手臂里,喃喃道。
雷神托尔收回锤子,转声对持枪瞄准他的特工们说:
“此乃汝等中庭之纷争,我无意干涉;今日战士的血已经流得太多,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只要你们将真正的宇宙魔方交还于仙宫,我,托尔,以雷神之名起誓,将不再踏上中庭的土地。”
“我于此地毫无留恋。”
没有人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自然也没有人乐见此景。劝说托尔毫无作用,他本不是地球的居民,也不对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情负担有责任;化解托尼·史塔克的仇恨同样不可能,即便双亲起死回生也无法弥补他曾经失去的一切;史蒂夫·罗杰斯的固执举世闻名,除非巴基·巴恩斯本人才能制止他继续顽固下去,但巴基·巴恩斯已是待罪之身;巴基·巴恩斯没有发言的能力。
尼克·弗瑞不无苍凉地开口:
“诸君。”
所有人低垂着头,不愿面对彼此。
“我们怀着相同的信念集结在这里,如果结局已经注定,至少请保留一些最后的风度。我不是要对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行为或者观念做出评判,但没有人可以凭一己之言代表正义,巴恩斯中士为我们做出了表率。他将受到由托尼·史塔克提起公诉的审判,在此期间冬日战士的人生安全由神盾局保障;雷霆之神可以自由选择他的去留;至于罗杰斯——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沉思一会儿,史蒂夫看着尼克·弗瑞,说:
“我将在法庭上为詹姆斯·巴恩斯中士辩护。”
尾声
“当心点,史蒂夫,你踩到我的脚了。”
“抱歉,巴基——”
“别老顾着道歉,注意脚下。”
“我不是抱怨,但跳舞这活计真的不太适合我……”
“得了吧,难道你愿意来跳女步?”
“巴基,对不起。”
巴基·巴恩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MP3播放着《莉莉玛莲》的旋律,为了让两个身形高大的士兵施展舞艺,养老院的护工们不得不把桌椅摆设挪到房间的一角。阳光穿透百叶窗洒在床头新鲜的百合花上,床上的老妇人看着年轻人笨拙的舞步,舒展开皱纹露出微笑。
“史蒂夫老是笨手笨脚的,可惜我没机会教会他跳舞了。”
“我打赌你会是最棒的,佩吉。”巴基·巴恩斯在她床边坐下,握住妇人干皱的手,“看着这双眼睛,我又想起了那天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漂亮得一群傻乎乎的大兵都不会说话了。”
佩吉·卡特笑道:“你还是那个样子,巴恩斯中士。”说着她拉过史蒂夫的手,“你也一样,史蒂夫。”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佩吉。”史蒂夫说。
她将两个年轻人的手叠在一起,看着他们五指交握。
“你们拯救了这个世界,史蒂夫,巴基。”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手,“再一次。这个世界已经改变,我们都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尽力做到最好,而有时候,最好的就是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佩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史蒂夫连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
“史蒂夫……”
佩吉看着史蒂夫的眼神忽然转为迷茫与震惊,巴基探出手拍了拍他的小臂:佩吉又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佩吉。”史蒂夫安抚道。
“你还活着!你……你回来了……”
“是啊,佩吉。”史蒂夫回握住佩吉的手,悲伤却温柔,“我回来了。”
“这太久了……”她的眼眶中含着泪水,“太久了。”
史蒂夫握了握佩吉的手:“但至少老天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你还得继续我们没能结束的战争,史蒂夫。”佩吉看向另一侧的巴基,却并没有认出他来,“很高兴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史蒂夫。”
这位老妇人,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的创始人之一,战略科学预备队的监督特工,佩吉·卡特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身,郑重地握住巴基·巴恩斯——在她眼中的陌生人——的手,几乎是恳求道:
“请你看着他,看着史蒂夫。为了我没能做到的。”
“我会的,佩吉。”巴基温和地说,“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
“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最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