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降谷零单手打开房门，刚刚摸上开关的位置就听见屋内传来了哈罗警惕的叫声。他手中的攥着小手被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差点挣脱出去。
　　
　　灯光亮起，被生人气味刺激的哈罗停止了咆哮，疑惑地看着主人...以及他身边七八岁的小男孩。
　　
　　“好啦好啦，还害怕么？”降谷零蹲下身，揽住企图向他背后躲避的小景光，“这是哈罗，是只不咬人的乖狗狗哦！”
　　“可以握握手么？”他用一只手轻轻握着小景光的手，另一只手伸向哈罗，狗狗乖巧地将手放进降谷零手中。
　　
　　“好啦，这样就成为朋友了。”狗狗毛茸茸的爪子和孩童小小的手掌交叠在一起。
　　小景光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触摸着小动物的皮毛，就像是初次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降谷零笑着关上了门，给小景光倒了杯热牛奶，“我要去收拾床铺哦，让哈罗陪你玩一会儿。”
　　
　　一切都是和和睦睦的样子，但当走进主卧的一瞬间，降谷零脸上的微笑就像面具一样凝结了。
　　他收敛住笑容，极其严肃地检查了房间内的每个角落，确定没有任何和公安有关的信息遗落在外，还在保险柜上安装了报警器。在为小景光整理好床铺后，顺带在客房的角落放置了摄像头。
　　
　　几乎是决定将孩子带回来的一瞬间，降谷零就想好了对策——小时候的诸伏景光和长大后的苏格兰相似之处并不多。如果组织的情报专家波本，认为一个孩子和苏格兰有亲属关系，希望借此挖掘这位警察卧底的过去。
　　这也是完全合理的。
　　
　　“我总能揭开你的真面目，你到底是谁？”平日里带笑的眼睛低垂，仿佛一丝光都照不进去。
　　
　　当降谷零收拾好房间走出来时，看到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一幕——哈罗围着小景光摇着尾巴舔他的手，逗得小景光咯咯直笑。
　　当小景光试探着伸手去摸狗狗的后背时，哈罗仰面躺下露出白色的肚皮，还发出一声声类似撒娇的哼唧。
　　
　　‘哈罗这家伙，真是没出息啊，这么快就放松警惕缴械投降了！’
　　降谷零内心吐槽着走上前，转瞬间带上了那副微笑面具。
　　
　　他坐到小景光身边的沙发上，弯下腰揉了揉哈罗的肚子，状若无意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小景光用疑惑的表情抬头看向这位笑盈盈的哥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简直会说话，里面写满了‘因为是你啊！’
　　
　　降谷零转头带着笑回望小景光，但笑容完全不达眼底：“今天你身边有那么多人经过，他们中很多人都询问过你，可是你只愿意和我走，为什么？”
　　虽然逼问一个孩子很过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必须知道！
　　
　　人类幼崽遮掩不住情绪，对于降谷零这样专业的情报人员，简直从他的表情中就能得到一切答案。
　　景光歪了歪头，他开始有点疑惑，但很快转化为认错人的恐惧。他确认一般张开了嘴，但那句话却迟迟说不出来，急得小脸都变得通红。
　　
　　在双方长时间的沉默后，降谷零无奈地叹气，摸了摸小景光毛茸茸的头，“不着急，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么？”
　　
　　但男孩却固执地拽住他的袖子，又过了足足两分钟，喉咙中才发出细微的声音。
　　男孩生怕自己认错了人，惶恐地小声询问着：“Ze、zero？”
　　
　　！！！

　　他认出来了，可能是因为特征过于明显，也可能是天然纯净的直觉。就算这是二十年后的朋友，幼年的诸伏景光依然认出了他是谁。
　　
　　在那声询问出口的一瞬间，降谷零就如同被来自过去的子弹击中。他凝视了小景光很久，眼眸中的光芒在室内温暖的灯光下闪动着，像是被石子惊碎的一池涟漪。
　　他的表情太过复杂，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辨认出这个和朋友长相相近的大哥哥在想什么，但他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非常、非常伤心。
　　
　　小景光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个拥抱的手势，然后张开了双臂。
　　
　　但眼前的金发男人动也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就在小景光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手臂也酸疼酸疼的，正准备收回手的一瞬间，他被突然抱住了！
　　那个拥抱有着成年男性特有的温暖可靠，抱住他的人似乎想收紧手臂，却像在拥抱一个小小的瓷瓶一般，只是轻柔地触碰他。
　　
　　他在颤抖啊，是很难过吧？
　　小景光愣了愣，然后展开了一个孩童特有的明媚笑容，也轻轻回抱了对方。
　　
　　过了许久，他的耳畔终于传来一声平静的应答。
　　“是我，景光没有认错人。”
　　
　　可是好奇怪啊，他为什么叫我‘景光’呢？不应该是那个和‘zero’相近的称呼么？
　　他难道不是zero么？他是不是......在骗我？
　　小景光瞬间僵硬了，那种认错人的恐惧和有人要处心积虑冒充幼驯染的不安，让小小的少年的瞳孔骤缩，浑身都颤抖起来。
　　
　　感受到怀抱中的颤抖和紧张，降谷零终于展开了一个发自内心地笑容。他用下巴蹭了蹭男孩的肩膀，直到这时他才进行了最后的判断，终于说出了那个深埋心中足足三年的称呼。
　　“hiro…”
　　“hiro……”
　　
　　他一遍遍重复着那个称呼，就像是要把那些年卧底时无法叫出的称呼，一遍遍补回来。
　　小景光在他近乎哽咽的呼唤中安静了下来，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孩子不知道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但共情力极强的他知道，眼前这个成年后的幼驯染一定需要这个。
　　
　　......
　　真的太过懂事了，小的时候的hiro就是这样的么？完全不需要大人的帮助，可以自己洗澡、收拾衣服和床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
　　
　　唯一的不足是——他身为‘安室透’的安全屋中完全没有孩子的睡衣。
　　和小景光打过招呼去超市买睡衣的降谷零，脚步一转，却优先来到了附近公园。他打开手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手机的画面是家中的监控，他盯着监控确认小家伙有没有寻找和公安有关的任何东西。
　　
　　手机幽蓝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褪去温柔的外壳，显得生冷又不近人情。
　　
　　可是，怎么会呢？从叫出那声“hiro”开始，他已经心甘情愿地相信了那个男孩就是幼年的诸伏景光。
　　他宁愿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但，这并不是不去调查真相的理由！
　　
　　覆灭组织是二十六岁的诸伏景光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完成的使命。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个陷阱，而他降谷零沉溺于虚幻的温暖中。那他怎么对得起他们共同的理想？怎么能对得起那个人坚定又澄澈的眼神？怎么对得起...天台上那声枪响？
　　
　　就算现实是冰冷的也要去面对啊，不可以逃避，这是他身为公安的职责。
　　
　　幸运的是，小景光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和哈罗玩耍，一边等待着降谷零回家。
　　半个小时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降谷零才站起身，带着一身夜晚的寒气回到家里。
　　
　　......
　　凌晨两点，终于打完公安报告的降谷零听到了隔壁客房中细微的动静。
　　打开主卧房门时，睡在客厅的哈罗警惕地张望了一下，然后又蜷缩成一团绒球继续睡。
　　
　　降谷零走到小景光的房间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怎么还没睡啊？”降谷零有点责备地问道。
　　
　　小家伙缩在被子里，只留两只小手紧紧握住被子。他走上前摸了摸小景光的脑袋，额头上全是冷汗。
　　降谷零突然想起幼年时的景光因为家中惨案经常做噩梦，东京的叔叔家会给他点亮一盏小夜灯，不让他陷入全然的黑暗中。
　　
　　降谷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需要我陪你么？”
　　小景光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好在客房的床足够大，才不至于拥挤。降谷零刚刚钻进被子，就感觉到一个小团子向自己这边缩了缩。
　　温暖又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柔软，瞬间击溃了降谷零防御。他好像被浸泡到温泉中，心脏处涌动着温暖的热流，传遍四肢百骸。
　　
　　算了，今晚就工作到这里吧，反正需要写的报告也写的差不多了。
　　不过......看来今晚只能穿着睡衣入睡了......
　　
　　第二天，担忧小孩子一个人在家的安室透给老板打了电话，面对波洛咖啡厅的摇钱树先生，老板慷慨地表示允许小景光在店里等待临时监护人下班。
　　
　　“记住了么？不可以叫zero，只能叫安室哥哥。”在波洛咖啡厅门前，安室透蹲下身小声向小景光嘱咐道。
　　他怀疑自己在多此一举，毕竟这个时期的小景光失语症还非常严重，直到现在他唯一说过的话就是那句‘zero’。
　　
　　但小景光依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PS：一遍遍的确认并不是零零疑心病犯了，只是他太想念景光了，想念到不能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和景光共同的理想，就算是自己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