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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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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刀剑乱舞 山姥切长义,山姥切国广
标签 本被
文集 [本被]《园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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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16 09:21
- 导读
- 这是我写过的脾气最好的被被了吧
“假使有日,纠结中没法开怀,仍相亲相爱记得和谐。”
——王菀之《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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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他委屈,难道我就不委屈了吗?”
就任纪念日后,审神者没开心几天就和男朋友闹翻了。
小姑娘作业也不想写,和山姥切国广一起打游戏,对着屏幕上的游戏人物把游戏手柄按得啪啪响,颓废气息满满。
堀川国广端着茶点过来,和山姥切国广一起听审神者的恋爱烦恼。
“他要找工作很烦,我今年要高考也很烦啊!我想他多陪陪我,这个要求哪里过分了?”审神者越想越气,“他说我就没有长大过…他又高明到哪里去!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就不能抽出二十分钟和我说说话吗?我看就是到倦怠期了!”
山姥切国广把她的角色两招解决掉,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一声不吭。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了,他以人身显现多年了都没有参透过。
而且审神者说的这个情况,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有既视感呢…哦,大概人与人之间吵架的时候,总有些共通性吧,都过去快一周了,他想起本歌对他说“我就该在你诞生的时候杀了你”时的场景还是控制不住地愤怒又伤心,这大概也和审神者现在想起男朋友骂她的话时的激烈情感表现有某些相通之处。
是的,山姥切国广在生气。那天他强行压下所有的不快想要和长义开诚布公好好聊聊,结果呢?他死缠烂打一样抓着本歌的手走到了蛋糕店,抱着蛋糕跟着本歌回到了家,中途被本歌嘲讽了无数次,他都忍着压在心里不说。庆祝审神者就任日的狂欢接近尾声时他叫本歌出来,问:“本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之前没有回答我,现在可以回答了吗?如果你不希望我恨你,那我们以后就好好相处吧…抛开关于‘山姥切’的心结。”
那时他想,如果本歌真的想和他好好相处,那他就忘记之前本歌对他说的过分的话。毕竟他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完没了的纠结和痛苦上。
但是长义没有给出如他所愿的回答,而是眉眼迅速染上怒色:“抛开‘山姥切’…?”
“就是——”就是不要再介意那么多也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死磕了。自极化完到现在,山姥切国广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
山姥切国广的脾气很好,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于是他爆发了。
山姥切国广现在已经不想再想当时长义说了什么,而自己又以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了。他甚至不想再回想起长义后来的反应。
因为想起来就超级生气!
“啊啊啊你连杀我十局是不是太过分了!”审神者抓狂的声音刺入耳膜,山姥切国广猝然回神。
山姥切国广调整了一下表情,无情无义地说:“只要您不去做作业,我就不会让您赢。”
“你是魔鬼吗?!你就是魔鬼吧!?”审神者气得把手柄一丢,扑进堀川国广怀里就开始假哭:“我的命好苦呜呜呜呜呜臭男人伤透我的心亲儿子也这么叛逆这日子没法过啦我现在就去死——”
堀川国广熟练地摸摸她的脑袋,说:“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联系了X先生。他现在应该在客厅和三日月殿下喝茶。”
审神者霍然抬头:“什么!?”
山姥切国广关游戏:“所以你之前对三日月说如果一小时后主上还没出现就告诉他‘你们关系到此为止’的话是针对X先生的啊,兄弟。”
“是啊。”堀川国广笑眯眯地看着审神者气急败坏地往客厅奔去。
“大多数恋人之间都有一笔烂帐。”堀川国广朝着山姥切国广扬了扬眉毛,“越斤斤计较越乱,倒不如当面吵一架抱着哭一场来得好。”
他的语气里似有感慨:“再说其实哪儿需要计较那么多呢…本来就不必算这么多。”
“当然,这不代表你要处处忍让允许对方的伤害。这话针对的是全部的关系,不局限于恋爱。”堀川对山姥切国广笑了笑,“所以你现在不再搭理长义我挺高兴的。第一次听见他叫你‘假货’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拔刀呢。我知道你感激他之前对你的照顾,你想和他重修旧好,但是他既然不稀罕这些,那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何必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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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长义在来本丸不久后就练到了最高等级,再出阵也不会加强战斗能力,于是和烛台切等人一起,加入了本丸的养老队列。每天除了内番,还会被狐之助安排到手入室值班帮助减轻审神者负担。
今天的伤员是开年以来最多的,也是伤势最严重的。山姥切国广当属其中佼佼者,如果不是御守护着,他怕是自身难保。审神者的脸色很难看,她呼吸急促,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手抖个不停,在给他治疗之前先给自己来了一针镇定剂。
山姥切国广从传送阵那里被抬进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涣散了,他好像一个坏掉的血袋,血透过担架淅淅沥沥淌了一路,染红了院子里的枯山水,洁白的空间里凭空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朵,格外刺眼。现在他被治疗过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床上。审神者没有用加速符唤醒他,让他好好休息。
“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所以主上才那么害怕。”狐之助跑上跑下地帮忙,还要抽空和长义聊天:“那时她和山姥切国广殿下刚刚开始见面,本丸里就他一把刀。主上对他说‘不要辜负了国广第一杰作的美名啊’然后将他投入战场。这句话把他魇住了。他杀的很凶,不要命。主上在战斗的后半截睡着了,那时她的灵力不是那么深厚,控制不了就只能昏睡着补充。没人喊停,他一个人杀到最后,我叫他不要这样了,他却还在战斗。”
“后来主上终于被我叫醒了,她去传送阵接他的时候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就碎刀。”狐之助想起那时的情景也还心有余悸,“那时候的切国殿流的血可比现在多得多。主上也是那时起对这事有了阴影吧,总之本丸重伤过的刀剑只有山姥切国广殿,以前重伤过一次,现在又重伤一次。”
长义坐在病床边,听完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人。山姥切国广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长义把视线移到窗外,初夏的阳光足够热烈,树上绿色的叶子被它晒到透明,在风里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山姥切国广晚上醒过一次,他迷迷糊糊看见长义坐在他旁边,电脑分了屏,一半正在播放什么视频,一半显示着正在编辑中的文档。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连本歌的表情都看不清。他张张嘴叫本歌,声音哑得厉害。
长义听见了,凑过来喂他喝了点水。本歌的脸色很不好看。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应该在做梦,那么讨厌自己的本歌怎么会来照顾他呢。但他太累了没办法确认这是不是他的幻觉。山姥切国广疲倦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
山姥切国广再次醒来是在早上,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恢复得不错。长义还坐在他病床边,他没有注意到山姥切国广,自顾自灌了一口浓浓的美式继续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浅谈审神者入职前灵力使用培训的必要性……”山姥切国广看见文档标题,下意识念出来。长义听见声音回头看他:“醒了?”
长义穿着睡衣,似乎没睡好,眼底一道浅浅的青影,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伸手过来摸他的额头。
这也太非现实了。山姥切国广呆呆地想。他的肚子叫了一声,长义听见了。
山姥切国广看着他的本歌走出去又拿着一碗粥进来,放到他的面前。
山姥切国广惊悚了。
长义见他对着粥半天没动:“你是要我喂你?”
山姥切国广更惊悚了。
长义见他不答话,以为他默认了,踌躇了半天道:“……等堀川回来喂你吧。”
山姥切国广稍微放下心来。他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粥,没有吹凉,差点被烫断舌头。山姥切国广被烫得眼泪汪汪,长义掐着他的下巴叫他张嘴,看见他的舌头和嘴唇已经被烫出了艳丽的红色。
长义买的是冰美式,他把咖啡里还没融化的冰块取出来,放在山姥切国广舌尖上。山姥切国广苦着脸含冰块,心想我怎么命这么苦。
他的舌头消肿没一会儿审神者过来了,小姑娘先哭天抢地地喊他切国国酱妈妈的好崽崽,又一转脸色开始骂他:“你当时和重伤只有一线之隔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一旁打字的长义也看过来,好像也在等他的回答。
山姥切国广说:“因为没必要啊……”
没等审神者第二次爆发,他又补充说:“反正最后一场了,就算重伤也不会怎么样…呃,好像我确实重伤了,抱歉啊。”
审神者气炸了又不知道怎么骂他,丢下一句今后一个月你别想出阵了愤然离去。
现在又只剩下他和长义了。山姥切国广对长义露出个笑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本歌你来照顾我,但还是谢谢啦。”
长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没有收山姥切国广的道谢,而是问他:“你以前真的想死在战场上?”
山姥切国广一愣,想起他昨晚似乎在看视频:“你看了本丸的战斗录像…?”
长义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以前真的想战死?”
“……是的吧。”那段阴暗的日子离现在太远,山姥切国广回看时感觉像一个梦。他发现长义的表情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有些疑惑:“本歌为什么不高兴?”
长义没有回答他,而是执拗地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山姥切国广吃力地在脑海中翻找出早年的自己,“那时候的我,正因为仿品的身份而自卑,觉得我应该到死被人记住的都是‘山姥切仿品’的这个身份,而真正的我自己则被泯灭在这个名字下……想要抛开这个名字给我的阴影却无法抛开,倒不如死在战场上,这样一来就不必再被那一声声的‘仿品’‘假货’‘比不上’日夜折磨,二来也可以说死得其所……”
长义听了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他恨恨地盯着山姥切国广,好像要用目光在他身上刺出一个洞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谁没有过傻念头。”山姥切国广慢慢地笑了,“但是后来不会了。一起战斗的同僚和主上他们都只会注视身为刀剑而非身为‘山姥切仿品’的我…再者世间美丽的事物、好吃的东西那么多,没有必要去计较那么多。”
“本歌。”他又轻声说,“我不知道怎么解开你的心结,也不知道怎么以‘抢夺了山姥切荣誉与名声的仿品’的身份面对你,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我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就这样吧……啊,其实我也在生你的气来着,说了很多次仿品不是赝品但是你还是不停叫我假货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你说希望我消失,我听了真的很难过。”
山姥切国广一股脑把自己现在的想法都说出来,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面前的本歌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个表情他只在摔坏了心爱的玩具小汽车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小孩的脸上看见过。
但是长义不是小孩,他早就长大了不是吗?于是骄傲的本歌又抬起下巴,在嘴角勾出讥讽意味十足的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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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那之后长义出现在山姥切国广面前的频率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增加。
山姥切国广准备出阵,正在和审神者讨论战术的时候长义会进来,说是要把上回向审神者借的书还了,但是却站在书架前翻着书不出去;山姥切国广出阵回来,跑去澡堂洗身上血污的时候长义会抱着狐之助进来给它洗澡,狐之助哭着大叫救命啊再洗毛要掉完了但是他充耳不闻暴力镇压;山姥切国广吃饭的时候他会坐在斜对面,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山姥切国广和大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剧,他坐在客厅外的走廊上处理公文,山姥切国广有次无意间看向外面,正好就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还有手入室,特别是手入室!山姥切国广十次过去十次都能遇上他,本歌消毒伤口格外仔细格外不留情,每每都能疼得他不断抽气……
本歌在他面前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山姥切国广也不是很想和他沟通。于是当下手入室日常风景就是两振山姥切一言不发地坐在一块,一个仔仔细细给人消毒上药,一个被折腾得不断抽气却不喊一声疼。也算是一道奇景。
又或者是现在,在植物藩篱构成的迷宫里,他的本歌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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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本丸的地盘大,后面两座山,旁边一片海,骑着马要跑上大半天。审神者早年格外有雄心壮志,立志搞一个园林景观设计师的副业,因此东一块西一块,本丸以外的地方到处是她的杰作。
比如山姥切国广追着审神者的宝贝小猫误入的这座植物迷宫。
外头暑气蒸腾,山姥切国广抱着小猫走在繁花似锦的迷宫里,觉得格外凉爽。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乐天派第一人山姥切国广如是想。
平时四通八达的路他认不住,现在的迷宫他更是走不出去。只能用笨办法,把迷宫拆了。花墙上种有玫瑰和蔷薇,枝上刺一个赛一个尖利,誓要在生命尽头勾出那不懂怜香惜玉的凶徒的血来。
山姥切国广其实很怕疼,他一手按着怀里的猫,一手扯开花墙上张牙舞爪的花木,时不时还要倒吸一口冷气换换手,平复一下血淋淋的疼痛。怀里的猫也不是什么乖巧的主儿,闻了他手上的血腥味舔过去,舌头上的倒刺碰到伤口,平日里会觉得麻痒的触感现在只疼得山姥切国广想吃猫肉。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山姥切国广拆了四五个花墙,手上的血滴答滴答,仿佛刚从什么凶案现场出来。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我现在是真想炖了你了。”他瞪了罪魁祸猫一眼。
咔嚓咔嚓咔嚓,正当他和猫大眼瞪小眼的当口,有人从拐角处匆匆奔了过来,踩着自去年秋季起囤积厚厚一片无人打扫的落叶和枯枝。
是他的本歌。
长义本来就一脸焦急,看见他的样子脸上表情更差了。
山姥切国广恍惚想起,以前有一年,他和本歌一起去花火大会,他不慎松开了本歌的手,那时本歌找到他时脸上似乎也是这个表情。然后呢…啊,然后本歌劈头盖脸的就要骂他,他立刻做出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惨样来,本歌骂人的话于是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是轻轻训了他几句,又给他买了章鱼小丸子。
今日不同往日,他的本歌没有骂他也没有章鱼小丸子给他,只是大步流星走过来,把他怀里的白眼狼猫拎起来就走。
山姥切国广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心想刃不如猫。
长义提溜着猫的后颈,脚底生风走了一大截,回过头看他的仿品还站在原地,啧了一声停下来。
买卖不成情义在…山姥切国广脑海里突地冒出了这句话,他甩甩手上的血,迈开腿跟了上去。
渐渐的入夜了,山姥切国广想起自己前一次和本歌同行似乎也是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日落西山并月出东山,群鸟归巢,游子吟思乡曲的朦胧的时间。
他们似乎和这个黑夜与白天界限模糊的时间格外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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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长义没有山姥切国广的好兴致,他拎着猫,心里都是山姥切国广受伤的手。他的仿品皮肤很白,血流下来,好像上好的瓷器裂了缝,溢出被火灼烧的眼泪。他又想起了前不久山姥切国广那次重伤,似乎被血染红的枯山水和他的仿品现在的这双手有些相似。
长义知道他的仿品很怕痛,这家伙平时上战场给敌刀划一道小口子都能在自己给他处理伤口时苦着脸。更别提现在了。他的手被长刺的枝条破开多少个口子了?长义乱糟糟地想着。天色已晚,他们打刀的视力尚可视物,长义很想停下来看一看他的伤口。
长义没来由想起前不久两人走了很久的路去取蛋糕,那时山姥切国广一心想和他修复关系,而他满心怨怼,只觉得世间受此苦楚者只他一人。山姥切国广一脸真诚,在那时的他看来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时的他可以在山姥切国广清澈的目光下冷笑说出“希望你消失”的话,毫不在意他受伤的表情甚至以此为乐,他可以蒙着自己的眼睛自我麻痹,自欺欺人而心安理得。
现在呢?
现在他不能了。
那晚山姥切国广问他本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不是真的恨我也不想我恨你的话,我们好好相处怎么样?抛开“山姥切”的心结。
“抛开‘山姥切’——?”长义被他气笑了。
山姥切国广:“就是——”
长义毫不留情地抬手打断了他,心想他果然是蠢得令人发笑,语气更加不善:“你抛开我,在用山姥切的名号沽名钓誉这么多年后来和我说要‘抛开山姥切’,你不觉得你有点恶心吗?还是你觉得我真的那么愚蠢,愿意和假货和谐共处?”
山姥切国广眼里又一次掠过一丝悲伤。他大概真的精疲力竭,也不想去辩驳多少,只无力地问:“本歌,你一直以来,都是怎么看我的?”
长义带着怒气和怨气,口不择言道你不过是白占便宜现在还假扮无辜的家伙罢了!
山姥切国广好一阵子没说话,大概是真的被他气得狠了。半晌,金发碧眼的青年眼眶泛红,一脸悲哀地问他:“你有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你有没有真正了解过以前的我、这些年的和现在的我?我有认真去了解过你…在我极化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你有多痛苦,诚然喜怒哀乐无法相通,我们也许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我们之间也确实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但是,起码我希望可以和你放下心结好好相处,这样的想法有错吗?”
“我能选择不作为你的仿品诞生于世吗?”山姥切国广问他,“我能选择不要山姥切的名字吗?我能让世人闭嘴吗?”
他问的问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长义居然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他无话可说,僵立原地,此时才惊觉眼前的人和若干年前牵着他袖子的孩子是同一人。他才惊觉他现在连这孩子还喜不喜欢吃那一串御手洗团子都不知道。他被问住了。和他多年未见的孩子站在他面前,眼里有怨有悲,还有泪花,闪着刀刃的银色反光,让他产生了刺痛的幻觉。
山姥切国广已经无心再和他说下去,扭头就走。长义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住他,却扑了个空。
那之后不久,他还没整理好想法的时候,山姥切国广出阵重伤回来。他的血怎么会流得那样多,长义守在手入室门口想,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非要找出个答案。
如果不这样,他的注意力就全在手入室里的那个人身上了。那天他和山姥切国广闹僵,想着整理好想法再去找他,却没想到三天不见,对方就变成了淌着血出气比进气多的狼狈模样。
山姥切国广的血和那晚的泪一起掉在地上,浇灌入他的胸膛,烫得他心脏很痛。这份温度一路蔓延至最深的海底,把在怨恨不甘中睁着眼睛随波逐流的自己彻底唤醒。
原来被“山姥切”之名折磨的人,从来不止他一个。长义终于正视了这个事实。
长义当晚没睡着,他守在山姥切国广身边,看他的战斗录像。他的仿品早年阴沉又自卑,丝毫看不出以前被他惯得无法无天的皮孩子样。山姥切国广沉默寡言,出阵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斩杀山姥不是我的责任”,战斗中被逼得狠了会说“我不是假货”,重伤被审神者拖着去修复的时候会喃喃“就这么朽坏了也无妨”,内番沾上泥土了会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说“这样就不会有人把我和山姥切比较了”……可是比较哪里能这么容易消失呢。长义伸手轻轻描摹沉睡的山姥切国广的脸,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对方:“你有没有恨过我?”
但是最后他也没能问出口。他只问了山姥切国广:“你以前真的想死在战场上?”
山姥切国广极化之后性格变得坦率多了,听他问话也只是一愣,然后就爽快地说了自己当年怎么想的。缠绕自身多年的身为“山姥切仿品”的苦恼,自卑迷茫甚至想要死在战场上的绝望心绪,他现在说出来都风轻云淡。
山姥切国广成长了,能够抛开“山姥切”往前走了。而自己还被留在原地。
自见面起就隐约感觉到的事实,现在直白地暴露在长义面前。他心有不甘,但也觉欣慰。
然后他就听见山姥切国广说在生他的气。这无可厚非。长义心想,大不了以后两人别再产生交集了,这一笔烂帐,谁算谁痛苦。更何况他现在虽然醒了,但仍身在水中,受那一声声“山姥切”的折磨,没能完全走出来。……也许他也需要一场修行。
可是他做不到不去在意山姥切国广。
长义终于把本丸里金发碧眼的漂亮青年和若干年前抓着他袖子小心翼翼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多年没有见面了,长义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好好相处,却总想看看他。
连长义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天天往手入室跑,看见山姥切国广战斗负了伤就心中憋闷的种种行为是因为什么。
正如他现在,一听闻山姥切国广追着审神者的宠物猫在南边的迷宫里不见了踪影,没等审神者调度人手去找就晚饭也不吃跑出来找人。他满腔怒气,却在看见对方身上沾了叶子手上破了口子的时候只想着他痛不痛,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长义想不明白,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属实有病。
两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在迷宫里走了一阵子,两道响亮的“咕咕”声接连响起,划破了寂静。
“……”
“……”
山姥切国广刚刚还在想自己的肚子震动一下就响了两声未免太不矜持,此刻突然福至心灵。
“本歌还没吃饭?”
长义不愿意理他。山姥切国广极化后夜视能力变好了,能透过枝叶间隙落下的月光,看见本歌变红的耳朵。
“回去以后先吃饭再给我包扎吧。”山姥切国广又说。
长义狼狈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笑又狼狈地转回去,闷头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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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义领着他和猫回到本丸,把猫往审神者怀里一丢,拽起他的手腕就往手入室走。
山姥切国广伤口里沾了木刺和草灰,长义抓着一点一点清理过来,把他疼的龇牙咧嘴。
山姥切国广抽着气想把手往回抽,长义抬头冷冷瞥他一眼,手里沾了酒精的棉签狠狠往伤口深处一压。
“嘶——!”山姥切国广当下被疼出了生理眼泪。
“疼才好长记性。”长义凉凉开口,“不然只需要沿着左手方就能走出迷宫这事某些笨蛋是一辈子记不住的。啊,这个不用谢我。”
“某些笨蛋还在生气,不是很想谢你。”山姥切国广很硬气地说。
然后又被对方手里的棉签弄得连连抽气。
长义很会折腾人,在两人旁边放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却硬要先处理伤口,馋得山姥切国广想暴起和他来一场手合。
山姥切国广在心里摸出小本本记仇,和长义的目光不期而遇。
他的本歌湛蓝的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长义不肯开口,抿着嘴把他手上最后一道口子处理好,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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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长义那时没来由想起在地铁里,山姥切国广对他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的那一句话。
他突然很想问现在这个正在和他怄气的人,那时的话还做不做数。
但是他没有问。
为什么要问,又为什么没有问,他都不明白。
最近他太奇怪了,他把很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做了,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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