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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在刚结束一个任务的回程途中遇上了伽古拉。

可能凯自己都不确定那道黑色的身影是不是他的幻觉，因为他确实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伽古拉了，自从他在捷德的宇宙和伽古拉分开之后。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多久了？凯一面听从内心想法跟上去，一边有些出神地思考。

分开的最初凯只是照常做着自己的任务，四处乱跑，在忙着帮宇宙人民解决问题的那些时间里他很少会刻意去想伽古拉，最多在极其稀少的瞬间，忽然没来由地思考起下个任务会不会就踩进了伽古拉给他挖的小陷阱。

在离开ssp所在的地球之后伽古拉不再如过去的几千年一样偏激，至少在给他添麻烦的路上不会故意扩大受害范围。

而全宇宙也没人能比凯更有应对伽古拉找麻烦的经验，虽然曾无数次被坑到灰头土脸，但那之后凯确实对伽古拉放心不少。甚至在不伤害到他人的情况下，凯觉得他对能在某个地方遇见伽古拉这件事是抱有期待的。

虽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从不至于孤身一人，即使是在那段充满血腥味和伤痕的苦涩旅程里也是如此。

从一同向着战士之巅进发开始，他们的命运就不可能被完全分割开来，凯有着这样的自信。

可是，凯确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遇到伽古拉了。

他从小陆口中听说了伽古拉去一个新的宇宙做防卫队队长，听说他在教导一个初出茅庐的奥特战士，还听说他在一场针对贝利亚之子的阴谋里帮了小陆。

之后他又遇见了那个出身于伽古拉带领的防卫军的奥特战士人间体，叫夏川遥辉，是个赤诚且充满了活力的孩子，和泽塔配合得十分默契。

凯听遥辉热情地对他描述军械库的团结友好、同伴之间发生的小故事、队长对他的教导鼓励、那个叫洋子的前辈与他的约定，吐槽了上层的激进做法、塞雷布洛的阴险行径和队长对身份的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到位。

在听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之后，凯开始热切地期待起与伽古拉的再次相遇。

在下一次相遇中他见到的伽古拉会是什么样子？会带着不含讽刺意味的、他记了数千年的笑么？

遥辉的地球通讯器里储存了一些军械库大家的合影，大多站在人群边缘却配合着拍摄的、穿着灰色制服沉稳而温和的蛇仓队长，让他想起了还在O50时寡言可靠的黑衣战士。

真好啊，伽古拉。凯在心里由衷地为伽古拉找到自己的正义而感到高兴。

凯开始从更多有关无关的人口中收集伽古拉的消息，有混进黑势力然后干掉领头老大的，有直接踹门把某个计划着行星侵略的邪恶宇宙人集团揍得哭天喊地的，有在路过某个星球时带当地土著逃离大灾难的。虽然听那个幸存者说伽古拉在面对感谢时嗤笑说只是无聊顺手，不过凯仍是在那个讲述的幸存者面前露出了相当欣慰的笑容。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伽古拉呢？凯越来越想念伽古拉了。

再后来，就是这一次的任务途中，凯再一次遇见了遥辉，不变的年轻面容，笑容也依旧热情，只是气质上似乎成熟很多。在共同解决了一场灾难后，凯从年轻人随身背包的挂饰和里面保护得很好的相框上找到了答案：那个英姿飒爽的女性大概已经不能再等待遥辉每一次节日的回归了。

“凯前辈你对我说过……‘红凯’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而改的吧？不忘记重要的人和事，背负着回忆前行，我也会带着这样的觉悟一直走下去，我和洋子约好了。”遥辉对凯这样说时笑容里不带勉强，只怀念地看着照片，黑色的眼睛里照进暖色光线，闪闪发亮，就像他的爱人依旧在他的身边支撑着他。

凯等不下去了，心里充斥着的、再找不到倾泻途径就会炸开的酸涩情绪驱使着他。结束了任务之后他甚至没有在途经的星球悠悠闲闲给自己放个假，而是一路朝着最近的情报流通点冲。

本想从某个情报商手里打听伽古拉的行踪，却不曾想路还没赶到一半就在这颗有些偏僻的行星上遇见了疑似伽古拉的身影。

其实不用加上疑似也没关系，凯四处张望着，他不可能认错伽古拉，随意找个路人问清那个衣着异类、一身黑色战斗服的身影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他确信自捷德宇宙分开以来，他终于又一次与伽古拉相遇了。

那是与O50时一模一样的身影，半扎着的及肩发，包裹严密的黑色战斗服，手上拿着蛇心剑，仿佛时光倒流般让凯熟悉到心脏剧烈跳动的最初的伽古拉斯.伽古拉。

伽古拉。

凯屏住了呼吸，凭着直觉朝向一个不起眼的小巷走去。

伽古拉。

熟悉的人站在巷子的另一端，巷口吹过的风挑起他的半边黑发，在夕阳的照射下隐约让人幻视出如同当年一样的几缕红色，伽古拉察觉到身后的气息，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身。凯朝着巷口冲了过去。

“伽古拉！”

凯一把拥住了与他面对面的人，伽古拉几乎是用撞的力道被凯抱进了怀里，凯用力地收紧环在伽古拉腰上的手臂，一手抚着后者的后颈，把半长发的脑袋压在了自己的肩上。

“嘶——太用力了……凯。”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人类发声器官与胸腔的轻微震动切实地隔着衣物被传到的另一个人的心底。

凯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再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轻轻偏头把脑袋贴上肩侧的人，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闭上眼，小声地呼唤：“伽古拉……”

“凯。”那个人回应道。


2
拥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伽古拉任凭凯抱了一会，用手拍了拍后者的腰：“还要抱多久？放手，时间快到了。”

“什么时间？”凯把伽古拉从怀里放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只手还执着地拉着黑衣的一角，表情都快让伽古拉以为面前的人还是当初那个脸上写满容易死的愣头青了。

于是伽古拉难得地维持住了自己的耐心，好声回答：“约了人，再不赶过去人走了你负责？”

可是凯也很久没见到伽古拉了，好不容易找到人却又要被赶走，伽古拉还要去赴别人的约。

凯稍微垂下眼帘，蠢蠢欲动想要再把伽古拉抱住，但极高的道德感又在提醒他，伽古拉没理由为了恰巧遇上的他放别人的鸽子。

或许是熟悉的黑色战斗服让凯更容易想起那段隐隐被包容着的日子，胸口的情绪泡泡没能被拥抱安抚下来，反而越涨越大，凯甚至久违地感到了一点委屈，脑子一热，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那、我跟你一……”

凯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一把钥匙砸断，小巧的金属制品正往他的脸上拍，如果凯的反应速度不够的话或许真的会被那片金属砸到鼻梁。

凯看到伽古拉深吸一口气稳住表情，食指指着来时的方向努力压低声音道：“往回走，去最边缘的那座房子，好好给你的脑子降降温，把里面的蠢想法冲干净。”

说罢，伽古拉拍开凯抓住衣角的手，以普通人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离开了。

凯站在原地对着手心的钥匙看了半天，捏着尚带体温的金属片去寻找伽古拉所说的房子。

等凯整顿好、摸索着从伽古拉的冰箱里找出食物填了肚子、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甚至醒来后还大致地辨认了一下伽古拉客厅里那些眼熟或不眼熟的，大概是伽古拉的旅游纪念品若干后，房屋的主人总算赶在夜雨将落的前一秒回到了住地。

“伽古拉！”凯迎着黑衣的身影走上前，又黏黏糊糊地抱住了门口的屋主，下一秒雨声降临，他在骤然间便倾盆落下的大雨一角蹭了蹭他想念的人。

“下雨了……”凯仿佛这才意识到一直环绕在身边的湿润气息是怎么回事，后知后觉地问：“伽古拉，你有没有被雨淋到？”

“你再抱一会，风吹过来就被淋到了。”伽古拉发出凉凉的嘲讽声：“你现在应该放开我，然后去雨里洗洗脑子，看来浴室里的水没能把你冲清醒。”

熟悉的语调，但是温和了很多，也不带恶意，所以凯坚强地保持着紧贴状态随伽古拉走进房间，并在蛇心剑被放下、伽古拉身体放松的下一秒把他捞回了自己怀里。

“我记得上次遇见你时，你没那么粘。”伽古拉随意挣一下，没能脱离就干脆靠在了凯身上，捏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我听小陆说了你的事，你在军械库的事。”

“哦。”

“我还遇到过遥辉，最近又遇上过一次，他喜欢的女孩子……”

“洋子啊……她也离开快50年了。”

“你回过那个地球？”

“嗯，洋子是最晚离开的，也没被病痛折磨……遥辉还在难过么？”

凯摇摇头，转述了遥辉之前告诉他的话。

“走出来了，不错。”伽古拉笑笑。

伽古拉是真的喜欢军械库。凯环着眼前人想：他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与那样一群人相互扶持着走出泥泞的沼泽，扔掉身上的枷锁，抛弃疯狂，变回了现在温和的模样。

在过去的日子里，伽古拉想到过我么？凯有些不确定了，他真的太久没能靠近伽古拉了，尽管他们之间总有对峙，但物理距离的贴近从没能帮助凯看清伽古拉的思想。

就像现在伽古拉被他抱在怀里，他们平静地说着这样那样的事，但凯也不确定身着他熟悉着装的伽古拉是不是同他一样还在怀念那段并肩的过往。

伽古拉会放下么？说了打败凯前死也不会变的伽古拉，之后却再也没来找过他，到现在聊的也全是与凯无关的话题。

“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伽古拉。”凯压低声音，语速缓慢，带了点委屈。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没人给你添麻烦的日子过着不错吧。”

“我刚做完一个任务，原本准备去找最近的中转星球打听你的消息，去找你，如果没在这颗星球遇到你的话。”

“那颗星球上可没多少人会对你说实话……我以为你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懂得辨认什么样的星球势力能接纳光之战士，懂得什么事值得花费时间，懂得什么人该留下什么人该走。”

凯的脑子忽然懵了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放弃我了？像之前说过打败我之前死也不会变，却再也没来见过我一样。”凯猛地用力，转过身把伽古拉按倒在沙发里，死死盯着他。

“光之战士和无幻魔人本来就不是一路，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了，凯，我至今也没有认同你的观念。”伽古拉冷静地与凯对视。

真是滑稽，现在躺在凯身下被俯视着的，穿着凯最熟悉的衣服，用着凯最熟悉的劝诫语调，沉稳地看着他的伽古拉，说的是要放下执念。

“我没想过放弃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一直认为，我们会永远纠缠下去。”凯用一种稍显缓慢的、像是一边说一边思考的语调说着，一手紧抓住伽古拉的肩，力度大到让伽古拉皱眉看了肩侧一眼。

“无论是在并肩的日子，还是分开的日子，相互扶持也好，相互对峙也好，从没有过孤身一人的感觉，因为总会在某个地方遇到你。我……都一直期望着能和你再次站在一起，从小陆和遥辉口中听到你的消息，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我们已经没有争斗的理由，为什么你要提放下，不能回到相互帮助的时候么？”

伽古拉觉得他快把未来几十年的气在今天叹完了：“看来你确实还没搞清楚。”

凯固执地看着他，把身子更向下压低了一点，试图营造出足够的压迫感。

“你已经成长了，我们也没有再争斗的理由。所以，凯，你不再是时刻需要他人的帮助，那么你拉住我的理由是什么？”

凯张着嘴，却一时愣住了。

“因为……”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成熟的战士要学会独立作战。”

“可是……”凯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伽古拉等了一会，抬手，用手背拍拍凯的胸口：“行了，放手，起身。”

然后这一只自由的手也被抓住了，被凯十指相扣按在头侧。

伽古拉抬眼看撑在自己上方的凯。

凯的脸变得有点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眨眨眼露出点伽古拉不太熟悉的腼腆。这次他把头凑到了连伽古拉都觉得不是很妙的距离，温热的吐息拂过面颊，轻声说：“那就换种别的关系，也可以吧？伽古拉？”


3
换种别的关系也可以吧？

一句话把伽古拉打了个措手不及。

并非是觉得感情表露得突然，而是没想到凯会忽然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在还没分道扬镳之前，他们之间都确实有过一些对于同伴关系而言过于微妙的时刻，甚至有几次差点在双方都脑子发热的情况下踩过线。

就连那几千年的对峙时光里，伽古拉也清楚那些各式各样的计划里或多或少都掺杂着自己的私心，无论包含的情绪到底多复杂，他确实始终在注视着凯。

但这不是凯在时过境迁后把它找出来的理由，伽古拉以为凯早就把那点事沉进血海里了。

奥特曼欧布，正义的化身，代表着光明的巨人，如果他在那些相互伤害的岁月里始终没有对伽古拉下杀手的原因，除了英雄生来的悲天悯人和宽容外，还包含了对死对头的私人感情，那他们的故事也太戏剧了点。

是好笑到伽古拉现在要咬紧牙关才能咽下从身体内部翻涌而上的苦水的程度。

“伽古拉……”凯把嘴唇贴着伽古拉的耳廓上，又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是他没把情绪掩饰好，被凯看出来了么？伽古拉绷着身子忍受耳廓上传来的触感，想着凯不该是这种会擅自把距离缩到糟糕程度的人。

“这可不是光之战士该有的想法啊，凯，紧抓着一直给自己添麻烦的宿敌不放，你到底在想什么？无幻魔人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做过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军械库时期对伽古拉的影响确实不小，至少让他此时能熟练运用地球人面对不想面对问题时的成熟话术转移重点，而不是口不择言并试图通过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自曝行为掩饰狼狈。

知道凯还没忘记这些事后不是没有一点高兴的情绪，但伽古拉也确实认为他无法和成为光之战士的凯一直和谐相处。客厅里的盆栽可以作证，伽古拉可一直没忘记在砍倒生命之树后，一个讨人嫌的奥特曼对他说过的话。

即使只能使用黑暗的力量，伽古拉斯.伽古拉也可以贯彻自己的正义。所以光之战士的战斗方式和他一个没被选中的无幻魔人有什么关系？

凯的气息稍微远离了一些，伽古拉怀着多少有点复杂的情绪松了口气，再次抬头却没能看到预料中那样沉重、悲伤或愤怒的凯。

他的神情是平和而沉稳的，看着伽古拉的样子像一只忠诚的大狗，尽管被斥责被推开，却始终没放弃向伽古拉传递那些美好的情绪。

“我清楚。”凯回答。

“你清楚？”伽古拉反问，觉得自己的火气在往上升。

“伽古拉你确实做了很多很糟糕的事，钻石新星的爆炸、黄金银河的极光、魔王兽的复苏……这些我都记得。但是分开后的我也在探听你的消息，思考你的事。”

凯松开了紧捏住伽古拉肩膀的手，轻轻放在伽古拉的心口，认真看着伽古拉说：“先听我说，伽古拉。你告诉过我，看待事物不能只看眼前的表象，我也认真地去听去思考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变成那样。我找很多人打听过你和我分开后的经历，虽然可能现在也没有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开始明白这一切并不全是你一个人的缘故，你心中一直都有光。”

“如果那时你能等等我，或者我能早点追上你，我们认真地谈谈，可能事情就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你还记得自己路过的一颗星球么？那上面发生过的那场灾难，我遇到过一个幸存者，也听他说起过你的事，关于拯救了一整个族群的英雄的故事。”

“我最近几百年听说了很多，关于无幻魔人的新事迹，一直想着下次遇见你之后一定要对你说——”凯顿了一下，露出了相当温柔的笑容：“欢迎回来，伽古拉。”

所谓众人期盼的英雄大约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伽古拉有些恍然地看着凯，光明磊落、总是为他人着想、不断成长、坚信着奇迹与希望并为之努力。

真是……迷死人了。

“光之战士和无幻魔人一起行动真的不合适，凯。”伽古拉叹口气，话语中是显而易见的妥协。

凯一脸正直：“我不在乎，你在乎么？”

“我们是打了上千年的宿敌哦？忽然联手你让那些光之战士和邪恶宇宙人怎么想？”

“别人的看法没办法被轻易改变，但是几千年不够就几万年，只要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就没人会再提起这回事了！”

“我还没有认同你的理念，不存在牺牲这种事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伽古拉也在尽可能追求着更少的牺牲。我们都不希望看到悲剧发生，这样一起努力的话，一定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凯认真地与伽古拉对视，诚恳地请求：“伽古拉，我们一起走吧，帮帮我？”

伽古拉沉默了一会，咂舌，不自在地偏开视线：“居然想着和宿敌混在一起，对黑暗寻求帮助，还是个不成熟的光之战士啊，欧布奥特曼。”

“就算是光的战士，也不能做到完全没有私心的。”凯愉快地笑出来，手腰稍微用力，结结实实把伽古拉捞在怀中，脑袋埋进肩窝里安心叹了口气：“至少，请光明稍微原谅一下红凯的私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