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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他淋过一场金色的雨》

作者 : 木瞳优子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王者荣耀 李白,东方曜

标签 白曜 王者荣耀 王者荣耀同人 李白 东方曜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明剑与星辰

1373 12 2021-1-18 16:04
导读
修仙隐居白 x 小狐妖曜
私设如山
成仙李白原型凤囚凰
-序-
这就是成仙的感觉吗?

殷红的绸缎缠于白衣与手臂银盔之间,银发松散随风微微盈逸在空气中,明剑若镜泛光,眉眼如洗,平静却通透着柔和的锋芒,抬手可唤雪山崖巅凤凰,出剑可落满地云鬓絮屑。

没有痛苦,没有恩怨,长存于仙界。

是闭眼能够与剑通灵,抬眼能望破天地之灵气。剑出之时,竹叶若雨,指尖只偏半分,是破木,破金岩,乃至破水,破仙界昼夜时金光,是万千修仙道友所敬仰的剑仙。

曾经李白不分昼夜苦练手中明剑,他天资聪颖,十岁的李白仅修剑半年,便被天门山的白桐剑法师祖收作徒,入门五年,师傅修炼得道成剑仙,于是仅有的几名弟子,开始各自走上自己的修炼之路。

他曾经听师傅讲述剑仙得道后仙界如画的美景,剑仙通体拢着如烟如绸的云雾,他们像神,能长存仙界,与人间疾苦断绝,无忧无虑,剑法上神,至于“十步杀一人”,更是绰绰有余。

那时的李白对于成仙有太多的期待,他想去看东面落樱纷飞西边扬柳探湖的仙界,想成万千修仙术士所敬仰的剑仙。于是他刻苦修炼,远离喧闹集市,一心行走于山水之间,眼中只有手里的明剑,以及自己独创的青莲剑法。

他真的很渴望成仙,如果,没有遇到东方曜的话。


-壹-

一年前某个早功的早晨,李白持剑走出家门一如往常往西边的树林走去,一路沿着交叉重叠的香樟,微微晃眼的朝阳,这样稀松平常的早晨,没什么值得把目光花在沿途的风景上的。

只是因为平白无故地,他的脚踩到了什么松软的东西,李白一下跳开的瞬间几乎是凭本能抽出了剑指向地面刚刚自己踩到的东西上。

他看到一条大的毛茸茸的白尾巴,只不过沾了泥土也就显得脏脏的。李白前后瞻望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偷袭和陷阱之后,他顺着这条尾巴望向那丛草丛里,微微探了探身子,用剑尖撩开了草。

小妖?

那只小妖蜷成一坨在草堆里,深蓝色的短发系了一根跟发色差不多的短绸子,绸子跟他雪白色立在头顶的耳朵垂在地上。他背对着李白,不过照这样看的话应该不是昏倒就是死掉了吧。

小妖大多狡猾,他们会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去诱骗人类,等级低一点的小妖说不定就是跳上来踹一脚抓一下就跑走,等级高一点的小妖说不定会跳上来错手挠死个人。

他们也不是吃人的妖怪,只不过是小妖生性贪玩,如果是能踩一脚让那个人类嗷嗷叫,那回去族里估计能吹嘘上好久了。

所以遇上个小妖轻则被气得半死,重则是丢了性命,李白看那个僵在那一动不动的小家伙,多半是在装死罢了,要是凑上来被抓了脸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李白用剑把人的露在路上尾巴推进草里,把草又重新捋好,转身就继续走去练剑了。

这一练就是练到夕阳都落了一半了,李白今天手感还不错,于是还多练了练古籍里记载的以剑破水,虽然还是没学会,不过今天还算有收获。

往回走的时候顺手打了只重量不算轻的野猪,路过香樟树的时候被垂下来的树枝晃了眼睛,才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只装死小妖,虽然天都黑了,小妖十有八九已经回家了,但李白还是用剑随意晃开了草检查一下。

呀,还在?

小妖和今天早上的姿势一样躺在草里,尾巴脏兮兮地耷拉在地面。

李白把野猪和剑放到一边,走上前去把小妖翻过来,小妖的脸不算脏,沾了点灰不过能看出来是个还算白净的小家伙,额上有一道交叉的疤痕,五官是个刚长开的少年小妖,只是耳朵和尾巴这样毫无神气地耷拉着,全然没有少年的朝气和妖怪的精力充沛。

李白伸手探了探人的鼻息,暖暖的,只是呼吸得比较浅,李白回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野猪。

扛了野猪还哪有手把他扛回家?

于是李白将猪重新扛起来,带上剑,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绕回来把小妖扛在左肩,一起带回了家。


-贰-

“喂你是谁啊怎么回事啊这里是哪儿我告诉你我是个妖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妖你要是敢把我绑起来卖去给什么黑市啊杂技团啊的那些坏人你绝对会被我族人弄死的你信不信!”

这是那个蓝头发的小妖醒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哦不,是第一段话。

李白从灶炉上熬好一锅银耳莲子羹后,才刚刚端起一碗来,就看见那个小妖从自己床上坐起来就开始指着自己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大段话。

李白没有回应小妖,他从回来之后帮小家伙洗尾巴擦耳朵和脸颊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他们妖怪成年才会长出来挂在嘴角的小毒齿,小小的尖尖的,一看就是长出来才没多久,手掌软软的,指甲修剪得平整,不像别的小妖怪会用尖利的指甲张牙舞爪。这么一看全然是个等级低而且很温顺的小妖,哪里有他嘴里说的这么能耐。

李白端着碗沉默地走近小妖,小妖连连退到床头,紧紧地抓着被角瞳孔不住微微颤着,盯紧了面前的人,“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没说假话啊我可是狐妖狐妖有毒齿的你知不知道咬一口你人就没了你····啊!!!!”

就在李白坐到床榻的那一瞬小妖大叫出声,几乎吓得魂都没了。

“到底是我怕你还是你怕我啊。”李白叹了气,把碗放到旁边的凳子上,“你昏倒在草丛,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见过哪个要把你卖掉的坏人会让你睡床上烤火炉?”

“我····”小妖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打量了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不少的英俊人类,像游侠一般的身段,墨发却盘得工整,五官深邃明朗,大概是人平常住在深山里比较孤僻,所以抬眼闭眼间眉宇清冷,会让人不自觉地把他和“高深莫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小妖愣愣地看着人,一时间忘记了说话。直到李白重新拿起碗递给人,说道“你喝点这个,身子暖起来了就过来吃肉吧。”

小妖犹豫着,小心地把碗接过去,瓷碗里飘着一朵透明的银耳和两颗莲子芯,热气腾腾,暖了他的手掌。见李白起身走去灶台,小妖这才轻轻吹散蒸汽,小毒齿磕在碗边,喝了一口羹汤。

小妖皱着脸几乎是脱口而出:“啊苦死了!”

见那边的李白抬眼看他,他又默默地闭了嘴紧闭着眼睛把羹汤全部灌进肚子里。然后乖乖地下了床,把碗端到饭桌上,李白舀菜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一眼他,小妖一对上他的视线,立刻坐到板凳上,一看是好动的小家伙,硬是极力克制自己任何的小动作。

李白把肉放在盘子里端去桌子上,他看着小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盯着李白手里的盘子简直像见到什么绝世珍宝一样,抬头对上了李白的目光,又乖乖地缩回凳子上,李白看了看早就该饿坏肚子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默许了。

小妖几乎是在人点头那一刻伸手抓起肉就是仰头就是一啃,然后发出无比满足的感叹,又埋头吃起来。李白舀了饭把碗和筷子拿过来的时候,小妖已经徒手抓肉吃空了小半个盘子了,抬头见李白走过来,竟然开始不动声色地细嚼慢咽起来,仿佛那个被吃空了的盘子与他无关。

李白坐下,安静地夹了点肉盛到米饭上,端着饭碗,把菜放入嘴里,不急不慢,吃得很秀气。

小妖盯着吃饭的李白,嘴里嚼着的肉有点无味了,他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个····”

“食不言。”李白低眼看着碗里的饭菜,身旁那个怎么都坐不住的小妖怎么看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小妖低头赶紧吃肉喂饱自己的肚子,筷子使得笨拙,倒也不影响他的进食速度。终于在他放下碗筷的时候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白说道,“我吃完了,我可以说话了吧,我真的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你。”

李白抬眼,看见小妖的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自己,眼睛和绽开的笑里是无限的渴望。

李白放下筷子,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路边昏倒。”

“我那哪是昏倒啊,充其量就是·····”小妖说到这里对上了李白无言的目光,牛皮怎么都吹不起来了,毛茸茸的耳朵往下垂了点,连带头也埋得低了些,“好吧···我是昏倒了····那是因为这个敬亭山真的太大了,我前些天就上山了,这山西边也不知道怎么的,走到哪里都没见着只能填肚子的动物,叶子和花也就那么将就着吃,你可不知道我们狐妖胃口大,那点花花草草能顶个什么呀,所以走了没几天就······饿倒了。”

李白看了看早就被小妖吃空的盘子 ,以及自己没吃几口肉就只有吃白米饭的份,他倒是挺能理解小妖为什么会饿昏了。

“你来敬亭山干什么。”

“来追随我的偶像啊!”

“偶····什么?”

“偶,像。”小妖见李白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摆动,想必这个深山老林的修仙术士怕是不懂,“就是我的仰慕之人,特别特别仰慕的那种。”

“哦?心悦之人?”

“不是不是,我偶像根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谈什么心悦啊,就是仰慕而已。”小妖故作老成地摆摆手。

“你可不知道,他的剑法在我心里无人能敌,出剑的时候咻咻咻咻!”小妖张牙舞爪地拿着筷子当剑就要跟李白笔画些不伦不类的剑法动作,自己倒是投入得很,眼睛闪闪发光地,满眼星光,仿佛手里的筷子才是李白手里的明剑。“羡煞百千人修炼术士,他可厉害了!”

“我也是修剑的,可我没听过敬亭山上有如此厉害的女修,你可能走错了。”李白起身,将桌子上小妖弄得略有些凌乱的碗筷收在一起。

“他不是女修!他是男的!!”小妖听了李白的话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挺起胸膛就要维护自己偶像。

“男修,你的仰慕,心悦之人?”李白看小妖的眼神变得难以理解,甚至还有点奇怪的意味。

“不是!!不是!!”小妖一下子跳起来,脸“唰”的一下红了,“欣赏!是欣赏!我可从来没有觊觎过我偶像!”

李白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把餐桌收拾干净,转身往水池走去。

“我可以问你问题了吗?”小妖看着李白背过去的身影,没看到人的目光,难以揣摩这个人到底让不让自己问问题,但还是捏了捏手掌,壮起胆子问道,“你是,李白吗?”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还没像我介绍你自己。”

“我叫东方曜你也可以叫我曜,姐姐说我的名字取自闪闪发光的星辰,是天门山山脚下的狐妖,我没有抓过人也没有偷过东西,刚满十八····”

“好了····知道了。”李白及时打断了这个说起话来不带停的小东西。

曜,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那,你可以回答我了吗····你是,李白吗?”那个叫曜的小妖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名字而已,不过是一个称呼。”若不是曜道出这两个久违,李白独行的这些年,几乎都要淡忘自己的姓名。

“我的天啊!!!”李白眼见着小妖激动得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泪星,他看着李白,刚刚吃饭抓过肉手晃了晃又显得有点无处安放,似乎是想抓住李白的手可是又不敢的样子。

“你不知道,当时你在天门山修炼的时候,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修仙术士去围观你们的庭院,爬墙的挖洞的偷看门缝的,那都不在话下,我当时见过最厉害的一个是冒充摔倒的老妇人去敲门求施舍的,别提有多厉害了。”


“有吗?”李白回想了一下,实在是对这些围观毫无印象,他那时候只一心想着怎么样才能把师傅的白桐剑法理解透彻,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一点睡眠,他几乎是每日都泡在庭院里修炼剑法。一心无二用,于是除了修剑之外别的事情他都没怎么关注,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和他一同修剑七五年的同修叫什么名字。

“那你的意思是,你上敬亭山跋山涉水的还饿昏在路边,是为了找我?”李白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个小东西刚刚说的什么仰慕心悦之人,其实就是自己?

“对啊!!!”曜的眼睛亮晶晶地,好像再眨几下真的能从眼睛里掉出星星来,“偶像你不是独创了青莲剑法吗,我真的好想学,我是真心的,你看,我还带了剑!”曜说着就伸手往背后探去,探了半天,也没探出个什么东西。

李白倒是难得有耐心没有打断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也没发觉已经站在灶台边听曜说话很久了。

半晌,曜只是哭丧着脸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李白说“我弄丢了···”

李白抬手作拳放在嘴边漏了笑,又很快地将笑隐去,不为所动地,继续看着他。

“我真的很想拜你为师,我很聪明的,你一教我就会,而且我还会挑水洗衣做饭沏茶扫地擦桌子,还有···还有···”曜眼睛绕着这个小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李白身后的水池上,“我还会洗碗!”说着立刻跑到李白身边,灵活地挤到李白和水池之间的为止,然后恭恭敬敬地让李白坐在一旁,自己心情很好地洗起来,仿佛李白已经答应了做自己师傅一样。

“我不收徒弟。”李白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来有多少语调。

“为什么?!”小妖转过身,难以置信自己的偶像竟然这么绝情。

“学艺不精就没必要误人子弟,再者我是修仙之人,分心只会拖慢修仙进程。”李白背转身去,曜再次摸不清人的想法。

曜真的好想告诉李白,他怎么可能学艺不精,他无论什么时候在自己眼里都是最璀璨的,不管出剑收剑间伸展得无比优美的身体,还是在这个小小的茅屋里做一锅羹汤和好吃的肉,总之他在曜眼里是最好的存在。但是他没有说,当务之急还是先避免被偶像赶走最好吧!

"我,我,我绝对不打扰你,就是你练功的时候带上我可以吗,我就在旁边看绝对不发出声音,还有回来了家里面的家务活都交给我来做,这样一来你就会有更多的时间继续写青莲剑法集,还有看更多的古籍了。"少年的声音糯糯的,像是没有办法拒绝的糖果。

曜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是溢出来的渴望,说实在的李白从刚才到现在都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他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良久才答道,“随你。”

那个时候李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决定,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曜乒乒乓乓收拾屋子的响声吵醒,睁眼就被屋子悬挂在自己头顶的不明圆状给吓了一跳,以及手稍微一动就碰上了只毛茸茸的东西,要不是低头看见那是只兔子,李白可能抓起来直接就往屋外扔了。

果子?兔子?这都是些什么啊?!

“偶像!偶像早安!”那个深蓝色头发的家伙顶着他头顶两只圆圆的毛毛耳朵就跑过来,要不是李白伸手一拔剑,曜就该直接扑到李白身上了。

曜看着偶像拔剑吓得是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李白闭眼伸手揉了揉额头,他这一大早的着实有点头疼,“这,这是什么东西?”李白用剑拨开了挡在自己眼前五颜六色的水果,他有点怀疑妖怪们住的到底是屋子还是花果山,怎么奇奇怪怪的。

“果子,就是···就是我想着偶像你每天练剑回来这么辛苦,如果在床上伸手就能吃到果子那肯定一天的疲惫都没有了。”曜笑着,指了指自己精心串成好几串,并且爬到屋顶挂好的水果。

李白正要开口,曜又低着头小小声地说道,“这可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李白看着那个莫名其妙委屈起来的小家伙,半天也没真生起气来,只好作罢,又指了指在自己手边估计在找胡萝卜吃而跳来跳去的兔子,“这也是梦想?”

“啊这个不是,这是今晚的美味佳肴。”曜舔了舔自己的小毒齿,对着兔子高兴地搓着小手。

“你要把它吃了?”李白瞪大眼睛。

“是啊,我会做爆炒兔头,可好吃了,辣椒我在出门不远的草地上摘到了,今晚······”

“不行。”李白从床上站起来,把兔子拽进自己怀里。

“为什么?”曜的耳朵一下耷拉下来,连带尾巴也不晃了。

“因为,”李白盯着手里的兔子 ,半天憋出一句,“因为我练剑晚,没有时间做。”

“可是···”曜还想说话,李白却抢先打断了人,“既然你为了煮兔子而不随我去练剑,那随意。”

背转身的李白其实也不知道这样说反话这个小妖会不会听,兔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似乎很不想被煮。但曜一下子蹬直了耳朵喊道,“我去练剑!我去!”转身一溜烟儿就跑去收拾行囊了。

李白趁着人在忙,默默地带着怀里的兔子走出家门,顺手把兔子放回草丛里。



-叁-

李白练剑真的很认真,他擅长集中身体和精神的注意力,所以一直认为自己不会被外界影响,直到东方曜手里的木棍在短短一刻钟内摔了不知道第十几次的时候,李白终于停下来看向那个打乱自己注意力的“罪魁祸首”。

从自己练剑开始,他的余光里就一直有一个小身影学着自己的样子上蹿下跳,但孜孜不倦地,没有停下来过,一会儿又把他厚厚的蓝头发甩得晃眼睛,一会儿又在做动作的时候自己给发出一些拟声词,然后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根小木棍,经常做一些有难度的动作被惯性一带就抓不住木棍。

有这么个家伙在,很难让人不分神吧。

“偶像继续啊,我刚刚觉得,这个动作,”说着曜晃着身子来了个大下腰,结果一屁股摔在了草坪上,又挠挠头爬起来,“我做得没偶像你标准,但是我觉得我基本掌握了要领!”

李白听他这一句一句偶像的,好像吃了大份的糖果被腻着似的,他忍不住开口道,“你能不能别叫我什么偶像。”

“这么说!”曜一下子从草坪上爬起来,“你答应做我师傅了?!”

李白被人这毫无逻辑地一问,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偏开视线不去看少年又发光的眼神,自暴自弃道,“偶像就偶像吧。”

当慢慢适应了自己身边多了个没完没了的屁话精小狐妖之后,李白发现自己的日子不再那么单一无趣了。耳边也不再只是有风过竹林和挥剑落叶的声音了。

不管李白愿不愿意听,这个小屁话精天天在自己身边叨叨天门山山脚小镇的钵仔糕到底有多好吃,小镇上的裁缝能把女子的衣裳缝的有多惊艳,还有那些节日里吓人的鞭炮声和照亮整个夜市的数不清的红灯笼。他有多不喜欢呆在妖族里,会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遮起来混进人类的小镇里玩儿,他说每年七月的孔明灯太好看了,像星星,像流火,所以他也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曜。

他每天都自信满满地跟着李白去竹林里练功,一开始总是乐此不彼地去跟着李白做各种动作,嘴里拟声词倒是没停过,过了一会儿也就自己跟自己的木棍玩得很开心,沉浸在自己创作的动作里。没多久那个一直在李白余光里晃的身影就不见了,回来的时候总是挂了一额头汗地对李白说道,昨天那只鼹鼠终于被自己逮到了,但他很听偶像的教诲逮到之后就把它放掉了,还有离竹林不远处有个山崖其实是假崖,下面还有一块草原平地。每次都让李白把自己的话听完然后再心情很好地继续跟着李白练剑又或者太累了就会坐在旁边看。

其实曜自己没注意,那个说过不愿意浪费任何会耽误自己修仙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的偶像,每次都有停下来静静地听他讲话,哪怕是一些自己讲到最后都发现好像没什么太多意思的事情,其实李白都有在认真听。

他的偶像并没有赶他走,曜总说晚风很舒服,他喜欢夜里出去吹吹风,李白放心不下,于是本来夜里会用来看古籍的时间,便用来同曜爬到敬亭山更高的地方去看夜空,有意思的是,曜喜欢看星星,而李白喜欢看月亮,即便是不同的喜好,都能安静地坐在一起看同一片夜空。

夜风一吹,曜的头发松散,顺着风飘着,少年喜欢闭闭眼睛躺在草坪上安静地听仲夏夜草丛里蟋蟀充斥着夏季的叫声,草尖软软的也早就没有白天的燥热,降了温的草坪像天然的席子,比席子更舒服的是,草的味道很舒缓劳累的神经。再睁眼的时候,说不定会见到周围有几只萤火,晃在曜的视线里,像是眼睛里又悬挂了星辰。

说实话,李白来敬亭山已经有几年了,周围的山木水草每日如一,李白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花过一点点时间去感受自然,他看着那个灵魂无比通透的少年,那个笑起来遮不住自己小毒齿的少年,那个在夏夜里闭着眼睛去听大自然里那些早就被自己忽略了的动听声音的少年,他突然发现,这个少年身上的灵气,是在自己身上完全找不到的东西,而且,很有魅力。

只有月光和萤火耀亮的一点仲夏夜的光景,草木和白花的香气淡淡的,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还有在他身边躺着的少年,风将自己的头发扬起,李白好像明白了古籍里说的联结自然的含义。

“曜,你为什么想学剑?”李白转头,看着那个躺在自己身侧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少年。

少年不像平常一样口直心快,眸子转了转,说了一句,“喜欢呗。”接着又笑道,“因为偶像厉害。”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有姐姐吗,你出来这么久了····”

“我姐姐啊,她走了。”少年把头别过一边,把后脑勺给了李白,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流动的一些感情。

“我姐姐和偶像一样,也是去修仙去了,小时候她练刃我练剑,还不到十三岁那年,她就从妖修炼成人了,我没她厉害,练不出什么东西,她进山做了一个师傅的关门弟子,她这么聪明,估计不久也能修炼成仙吧。”

少年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见脸,但耳朵早就缓缓地塌到头发上没有动了。“我想,以前没有成为姐姐的骄傲,以后努努力,我总会成为另一个人的骄傲的。”

李白伸手,第一次,揉了揉曜松散的短发,很温柔地,将手抚在少年的头发上。李白手一顿,曜的耳朵一下子立得绷直,少年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白,他那个平时寡言寡语的偶像,竟然,刚刚是在安慰自己吗?

李白这次没有躲开曜的眼神,他从前觉得少年的眼睛太亮,那份最纯净的眼神像夏日的太阳耀得让人睁不开眼,所以他时常不敢直视这么纯净直接的目光,现在想想根本没有必要躲,最纯至的干净就应该敞开心去爱护。“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家人?

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字像一下子撞到了曜心底里最软的地方一样,击溃了那些所谓的拘束和坚强,曜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肩膀颤抖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曜的眼泪掉落着,一颗一颗地直刮得自己的胸膛生疼,李白伸手拉过少年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拢,任由曜暖热的眼泪和气息浸透自己的衣衫,曜渐渐“呜呜”着哭出了声。

坐到不知道是子时还是丑时,李白没松开怀里的家伙,曜也舍不得离开。

直到风卷着尘吹来迷了人的眼睛,李白再次伸手揉了揉人的头发,声音很小融在风里。

“回去睡吧。”

他带着曜起身,曜回头拍了拍屁股和身上的草,可能是抱了很久体温突然散去,曜下意识地拉住了李白的衣袖,李白回头,又有些慌张地松开了。

“我,我可以···”

李白笑了,像夏夜里的月光一样皎洁又温柔,他伸手拉过曜软软的手掌,对他说道。

“这种问题以后就不用问了。”

-肆-

“这,这是?”该怎么说呢,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又饱含泪珠了,他盯着手里那把剑柄花纹都被磨去了一些还带点锈的铜剑,咬着嘴唇“呜呜”地不让自己激动出声。

曜手里的剑是自己以前在天门山的时候用的铜剑,李白当时是几个弟子里最晚上山的一个,于是好剑师兄们早就挑走了,剩下了都是比较笨拙又带些铁锈的铜剑,李白倒也不挑,原本又重又笨的铜剑硬是被李白练出了削铁不留尘的利落剑法。“我太久没用了,剑的材质不好,可能放久了就有些生锈了,看着应该能磨掉,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不,我喜欢!很喜欢!”曜把剑一下子护在怀里,生怕李白后悔了要拿走似的。那可是偶像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这份珍重的意义,大概只有曜自己才懂。

李白看着少年拥着剑爱不释手的样子,说不上来的是心底里的暖流带来的满足感,还有觉得这份破破烂烂的礼物似乎辜负了少年这份喜欢。

“我教你剑法吧。”

曜抬头,撞上李白低头看自己的眼神,笃定,认真,曜觉得一定是窗外金灿灿的暖阳将李白包裹得太像他梦里的心爱的人了,要不然心脏怎么会骤然跳得飞快呢。

“背立直,马步要稳,剑是你的第三只眼睛,剑出之时不可犹豫。”李白扶住曜偏了几寸的剑,他每次看着剑指的方向目光都笃定而凌冽,就像剑早已有灵性,他信任它,回首的时候会放心把剑指向背后。

“唉,我什么时候才像你这么厉害啊。”练了一上午终于能坐下歇息的曜,一下子倒在草坪里不想起身了。

李白看着那个被汗水浸湿衣襟的少年,铜剑躺在一旁,树荫正好替他遮住朝阳,他抬手将额前的汗抹走,骨节分明的手拎着衣领摆动着,是片刻歇息的慵懒和年少的阳刚之气,莫名地,李白有些移不开眼。

“话说今天是偶像你教我剑法的第一天,那么就是说,你现在是我师傅喽!”曜的声音像银铃一样叮叮当当,迎着树荫看向身旁静坐的李白。“那我叫你偶像还是师傅啊,可我好像叫偶像叫习惯了,叫师傅好奇怪啊。”

少年每天都叽叽喳喳地有说不完的话,李白倒也不嫌吵,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夏末秋凉的时节里,早已成为了习惯。

“你喜欢就好。”少年脖颈的线条因为明亮的光线映得晃眼,晃得让人心痒又凭空而来了一些占有欲,万一路过什么修仙术士见着了,不太好。李白忍不住伸手,将少年拉开的衣襟扣回去,将白皙的锁骨遮好。

好动的少年身子僵住了,两只大耳朵一抖倒也不敢动了,乖乖地由着李白的手拉过自己衣裳,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阳光下少年的睫毛像金色柔软的鹅毛,两个人之间,只剩下风的声音。

扣衣襟的手一顿,少年没抬头,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李白的左胸膛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很滚烫,第一次有这样心脏像悬空一样,跳跃得很快。

总不能,是因为曜吧。

曜忍不住抬头,李白晃开了眼神,两人手足无措间,迎着那点尴尬地氛围,赶紧驱散心里奇奇怪怪的感觉。

“我还是想叫你偶像多一点,不过既然是师傅了,我看以前小镇上的人说拜师要有礼节的,今晚我们就来一个拜师仪式吧!”少年手舞足蹈地,把铜剑扛到肩上就往家里走去。

曜这么提前回去了,李白这也不太习惯,身边没人吵吵嚷嚷的,自己练剑的时候也没有个小家伙在旁边上蹿下跳的模仿,实在是有些太过安静了,于是太阳还没下山,李白就已经把剑入鞘,往家里走去了。

“诶偶像,你怎么那么早回来了?!”灶台前的小家伙擦了擦鬓角的汗,灶台下的火烧得正旺,锅里冒着腾腾热气。

“来偶像,你过来这里坐着。”曜拉过李白的衣袖,把他往一张“精心打扮”过的椅子上带,什么藤蔓啊五颜六色的花啊果子啊,似乎是想让这张椅子显得既特别又尊贵一些。

李白回头,看见曜又跑回去灶台边往茶壶里舀些什么,然后又找来干净的杯子,在李白面前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的师傅。

“以前小镇的人说,拜师是要给师傅倒茶的,我们这儿也没茶叶,我就做了点别的,你快试试。”少年的笑容绽得大大的,想让李白快些尝一下杯子里的茶水。

李白吹开瓷杯上的雾气,低头抿了一口,甘甜和滋润的羹汤在他嘴里化开,“银耳莲子羹?”

“对啊,甜的银耳莲子羹才好喝嘛,偶像第一天给我做的实在是苦得···”曜像是想起来那份味道似的,忍不住打了颤。

李白也忍不住漏了笑,抬手把羹汤喝完。

“好了,下面就是拜师,啊——太上老君在上,李白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端着空瓷杯的李白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家伙竟然是慷慨而又激昂地一下子跪到地上,双手作暨在前,眼神无比悲壮地目视前方,然后下一个瞬间,一个弯腰就把头往地上砸。

“咚!!!!”

李白根本没来得及拉住这个家伙,他就已经把头往地上捣了,李白连忙将人扶起来,曜这脑门一下磕下去磕得有点神志不清,捂着脑袋就说前面有星星,晕乎乎地也看不着路了。

等李白把人安顿好了,曜摸了摸被李白包扎得涨了一圈的额头,又说道,“偶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怎么?拜师第一日?”大概是同曜待得多了,李白也学会了几句调侃人的话,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是,今天可是七夕呢,每年这个时候夜市会特别热闹!还有放孔明灯的!”曜的手举得高高地画了个圆,“偶像偶像,你知道七夕节的故事吗?”

“嗯,知道。”

“唉真是可惜了,嫦娥姐姐永远都见不到后羿了。”

“什····什么?”

“因为嫦娥姐姐奔月了呀,现在就只有兔子陪她了,怪可怜的。”

“那是中秋节的故事····”

“啊?那难道是为爱跳河的屈原吗?”

“那是清明节,人家也没有为爱。”李白扶了扶额,“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回来的故事啊。”

然后在曜的再三恳求下,李白给他完整地说了一遍牛郎和织女的故事,然后看着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太感人了,今晚也想去看看天上会不会有鹊桥。

“到底是孔明灯美还是鹊桥美啊。”曜看向开始天黑的窗外,眼睛里的遐想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那我们今晚,去夜市吧。”

“啊?”曜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向李白。

“下山,去过七夕。”李白起身,伸手把挂在曜做的木架子上的帽子递给他。


-伍-

大概有五年没下山的李白,趁着刚沉下来的夜色,同曜下山到敬亭山脚下的小镇上。

同夜色形成鲜明对比的小镇灯火通明,街头巷尾人挤人的,小贩小摊占了大半条街,时不时会有戏班的人涂了满面油彩,头上戴的凤冠或者银盔叮叮当当,带着红白相间的花枪穿过人群。纸灯,莲花灯,喜鹊状的纸鸢,糖人,糖葫芦,煎糖饼,皮影戏目不暇接,整个夜市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华灯初上的热闹。

那是李白许久未见过的人烟味,是所有修仙之人不屑一顾的人间烟火。

曜跟在李白身后,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大耳朵,尾巴也被藏进衣衫里,夜市里火红火绿的灯光映在曜的眼睛里,少年是满目的喜欢和怀念,人太多,少年只是紧紧攥着李白的衣袖,路过各式各样的摊档,也没有请求李白停下买一些。

直到走到人不那么挤的街道,李白在一个摊子前停下来,“你吃过糖葫芦吗?”

“什么?”街道上人声繁杂,曜没听清李白说什么。

“我说,”李白凑近人被帽子遮住的大耳朵,“你吃过糖葫芦吗?”

“没有。”曜摇摇头。

李白指了指那串红色的糖葫芦串,从衣袋里摸出了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的钱币,递给了老板娘,要来了一串糖葫芦,放进少年的手里。

曜仔细地端详着这串黏着透明鹅黄色糖裹的山楂,好像舍不得吃,半天也没有下嘴。

“你看,咬这里。”李白指了指第一颗山楂。

也不知道少年到底有没有听到,总之曜也还在端详着,李白见人不知道是不是不会吃,于是打算给他做个示范,站在曜面前低头咬了一半的山楂。却没想到,在同一个刹那,曜也咬了另一半的山楂。

“咔嚓!”

糖片碎了一些到地上,太近的距离似乎被熙攘的人群冲散,两人嘴里的糖葫芦好像甜得不成样子,李白的目光无处安放,胸膛的火热充斥着,心脏又跳得失了节奏。

曜把糖葫芦含在嘴里不舍得咬,他分不清刚刚的不经意间,嘴唇碰到的到底是冰凉的糖片,还是另一个人的嘴唇,出神地想着,心脏也止不住地跳得飞快,一直到糖融化在嘴里,山楂的涩味涌上来了,才记得将山楂嚼完咽下。

两个人在街市里走得很慢,太久没见过人间的光景,各种样式的灯静静地照亮着夜市,数不清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孩童的笑声很响亮很欢愉,风车在转,风铃也在随着风响,耳边尽数是美好的祝愿和笑语欢声。

“偶像。”少年的声音轻轻唤了自己。

李白回神,已经走到街市牌坊的两个人,看见天空已经有星星点点往月亮飞的光亮了。孔明灯,许多的人在牌坊前在孔明灯上写下祝愿,放飞。

少年把一盏崭新的孔明灯和毛笔放到李白手里,示意李白像周边的人一样,在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李白几乎没有犹豫,“成仙”两个字已经被写在灯上。

“偶像你没有别的愿望了吗?”曜问道。

李白摇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愿望了,剑仙大概就是他的一生所求吧,没有别的了。

曜接过李白手里的笔,在灯上的另外一面写道:幸福平安

曜给孔明灯点着火,两个人手执一端,曜轻轻闭上眼镜许愿道:“我只希望以后偶像能够幸福平安就好。”

李白看着那个孔明灯前诚心为自己许愿的少年,纸上“成仙”的字变得刺眼。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抛弃这个人间将自己藏进深山里的,修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成仙后人间的恩怨同自己无关,从决定抛弃世俗的那一刻起,修仙便成了一个人的事,注定孤独的旅程容不下对这个世间有任何思恋。

可是,少年的模样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不去,他每天滔滔不绝时绽开的笑容,他将静谧的深山变得不再孤寂,他懦弱的时候会躲进自己怀里偷偷哭,他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的衣袖,他的声音像银铃在喊自己“偶像”,他连唯一一次珍贵的放孔明灯的机会,都将愿望许给了自己。

李白怎么记得的,是少年一点一滴的情绪都牵动自己所有的心弦?

不可以。

这么多年的修仙快要看到尽头了,他的剑法早就在顶峰,一旦学会御剑,在仙树下便可成仙,如果这个时候被人间扰乱思绪,注定前功尽废。

少年看着孔明灯放飞了,想星辰一样映在少年的眼中,李白看到了他眼里无限的希冀,是自己没有办法给的希冀。

少年静静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灯在自己头顶往上飞。

李白的心里是深不见底的苦涩和刺痛。

“回家吧。”



-陆-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大概是街市逛得太累了,少年没有说话走在前头,李白默默地跟在后面,往山上走着。

远离集市,敬亭山腰东面一带有许多捕妖的猎人,他们将妖怪抓起来卖到黑市里去,然后黑市里的人到底会对这些妖怪做什么,是曜不敢再往下想的了。

深夜的风很冷,冷得曜缩进了身子将大衣再往自己身上拢一拢。

风一吹,曜的帽子一下被掀走了,夜里太黑,曜根本看不清楚帽子到底飞去哪里了。

“啊帽子!”曜四处张望着,这可是李白家里唯一一顶帽子。他低下身来摸索着,但是周边的除了杂草根本摸不见什么。

“掉了就罢了,别找了。”李白看着曜的身影快隐到夜色里,他感觉少年越走越远,但他也看不清曜到底走到哪里去了。

“啊——”

“捉到了!是狐妖!发财了!”陌生的声音响起来,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划破黑夜,不远处有火把亮了起来,一群身上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人,还有他们手里网着的小妖。

是曜!

“放开他!”李白的明剑出鞘,他持剑直往那群人赶,剑芒一闪,晃了众人眼睛,李白伸手就要抓住那个网,不知道哪个捕妖人掀起身上的毛毯往李白身上一盖,一群人抓起捕妖网就跑。

李白的剑划破毛毯,他直奔着没跑多远的捕妖人追,李白体力常年锻炼,一群捕妖人回头见李白追得飞快,一个纵身,跳到了山间高耸的树上,在树间跳跃着,捕妖网在空中抛了好几次,曜的尖叫声几乎要将李白的胸膛划得滴血。

李白握着剑试图跳跃,可怎么都不能御剑飞行,他只能一直在平地上追着这群狡猾险恶的捕妖人,不知道在往哪个方向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概是有的树干不够厚实,一个捕妖人不幸从上面摔落,李白眼见着就要把剑刺向那人,那个捕妖人见状,抓着捕妖网里的小妖对向李白的剑尖。

曜深蓝色的头发在李白身前一晃,李白迅速将剑挥开,捕妖人纷纷落到地上去支援那个摔下去的人,李白马上就要追上这群人了,挥剑直指那个拽着曜的捕妖人。

“等一下!”他们把捕妖网一扔,跑在最前的捕妖人抓着曜停了下来大吼道。

“把他还给我!”李白歇斯底里地吼道,明剑晃动着,他心底里最大的愤怒就要吞噬自己的理性,他想让明剑见血,这里所有的人都要用性命为此负责。

“官老爷,小本生意,何必这么动怒啊。”捕妖人笑着打哈哈,手里不停低晃着捕妖网。

“你们所有人,今天必须死。”李白手里的明剑脱离他的手悬浮在空中,剑芒刺眼,笼罩了李白的愤怒晃动着。

捕妖人见状,谁不知道这一定是修炼得道的剑仙,一群人互相打着眼色慌张极了,手里握着捕妖网的人突然冷笑,“好啊剑仙,我们死了,他也别想活。”

说着,捕妖人大手一挥,将曜直接扔进身后的万丈深渊。

“东方曜!”李白没有一丝犹豫,纵身跟着捕妖网跃入悬崖。

少年的眼睛泛着光和泪,他眼前的李白长发松散,已经变成了银色随着下落的风飘散着。

耳畔是风像刃一般摩擦着,只剩下落疾驰的失重感,还有心里的酸涩。

明剑越过了李白,划破了裹着曜的捕妖网,剑转,李白踏到剑上,一手将曜拥进怀里,两人不再下落了,剑在李白脚下转弯,缓缓地往上升着。

这是,御剑?

李白看着怀里少年眼里的泪光,心中的愤怒又像海水般疯狂地涌动着,剑在李白脚下晃动着,一下下落一下又上升。

“李白,看着我。”少年拥紧身旁额头上青筋显现而发抖的李白。

这是第一次,少年正式地,唤出自己的名字。

李白回神,看着少年金灿灿的目光愣神了,说不出来话。

“我在这儿,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少年伸手,将李白飘散得凌乱的银发往后撩,满眼温柔地看着眼里那个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我的偶像要成仙了,成仙者德高,明剑是仙剑,不能染血。”

成仙?

李白拥着曜御着明剑没入云里,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大概是在某个山顶吧,四周绕着云雾,土地中间是一棵树干,两人从明剑上下来,曜松开了李白拥着自己的手,笑道偶像这就是仙树吧。

李白的手一冷,冰冷的剑柄取代了刚才手里人的体温。

曜好奇地看着这个大概是连接人界和仙界的地方,只不过他此刻的热情根本及不上第一次看见李白的时候。

李白握着剑的手垂在身旁,心底最深处的苦涩在狠狠地碾压着他的心脏,他看着少年,大概是最后一次再相见的少年,他犹豫了。“东方曜,我····”

曜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放在李白的面前,他盯着李白的眼睛,没有让人说出口。

他笑道:“我想看仙树生叶。”

曜轻轻抓着李白握住明剑的手,将它抬起,将明剑的剑芒耀向仙树。

刹那间,干涸的树干像是被剧烈的春风笼罩一般,树干开始不断地变壮,开始发芽生枝,它的生长过程在两个人面前开始快速地变动着,第一片叶子长出来了 ,第二片第三片,整棵树开始快速地挂满了金色的梧桐叶,梧桐叶一下子将空荡荡的树枝裹满。

风一吹,梧桐叶四处飘落,金色的梧桐叶如雨一般落在两个人的发上,肩上,手上。

曜牵着李白的手往前走着,一直走到树下的光圈前,曜停了下来,他还在笑着,和往常一样。

“偶像,我希望你往后幸福平安。”

李白抬头,终于在漫天飞舞的梧桐叶的恍惚里回过神,他看着手里缠着红绸发光的明剑,他漫长的修仙路途终于要结束了,剑仙,也终于不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称呼了。

李白轻轻闭上眼,这人间里经历过的事情在眼前快速地轮过着,文采风发的少年时期,没日没夜研究白桐剑法的天门山的五年,一个人独行修仙的五年,还有,遇到东方曜的一年。

“李白,你在想什么?”

再睁眼时,梧桐树不见了,梧桐树下的少年不见,自己站在如镜的水中央,握着手里的明剑,面前自己曾经的师傅——白桐剑仙。

“弟子在想,成仙是什么。”

白桐剑仙没有说话,他想这个万千人崇仰的天才弟子,一定还没有修好在人间遗留的功课。

梧桐叶不再落下了,李白也不见了,东方曜站在仙树前,再也忍不住剜骨钻心的痛苦,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嘴里。

好苦啊,比偶像的银耳莲子羹还苦。

东方曜抬头看天上,那个万人敬仰的青莲剑仙啊,什么时候起,早就成为自己心悦之人了,是不可替代的心悦,是一生只能是他一人的心悦。看来最初跟李白解释偶像这个词的时候,他说的心悦仰慕之人,并没有错。

那个眉目清冷剑法高超的青莲剑仙。

我陪他淋过一场金色的雨。


-柒-

仙界是沿着东边的满地雪樱的冰潭到西边柳叶落湖的静谧水镇,是在拂晓之时坐于菩提树下抬眼观天地山木间灵气,黄在昏之时将雪白锃亮的明剑带着露水和花瓣收入鞘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偌大的仙界中,一人独行。

成仙了,该高兴不是吗?

可为什么,这如画的仙界,抬眼所及之处,皆是荒芜。

成仙,是将铁剑通灵能御剑畅游四海,是闭眼能够与剑通灵,抬眼便能望破天地之灵气,是众人敬仰万世传颂的榜样,而不是无尽的海洋里一只蜉蝣。

可没有人告诉他,成仙,是断七情六欲,无五感五想,不染世上任何尘俗,不吃人间丝毫烟火。是斩断情丝后将过往从前埋进回眸不可及的远方。

他曾经不敢想,那个少年的笑是不是早已把自己的心吹起阵阵涟漪,也不敢认,在月下狂热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为了谁。他在明晃晃的剑上看见了自己宛如剑面一般白得暗淡的脸。


耳畔再也听不见他叮叮当当的声音喊自己偶像;伸手再也没办法触及令自己心里塌陷的柔软身躯;是再也不能嗅到那日月下花草间白花和少年温润又令人安神的香气;味蕾寡素,他想念那羹在曜手里成了人间至味的银耳莲子汤,抬眼,这满目雪樱绽光的仙界,竟比不上少年眼中悬挂的星辰闪耀。

还不敢认吗,你已经把心落在人间了,人却到了仙界来。

万世传颂自己看得到吗?仙界再美却比未遇见东方曜时的深山还静谧,说的远离人间疾苦可是少年最钟爱的世间尘俗到底有哪般不堪?修仙路上是东方曜把自己从最孤寂的深崖里拯救出来,现在成仙了自己是自愿又走进那个深崖里。

好一个修炼得道的剑仙。

李白再也没有力气站在这仙台上,他松手,明剑倒在地上发出令人晃神的刺耳响声,他笑得凄凉,笑得落寞,这仙界仙人,竟让世间花木都替他叹息。

“师傅。”李白唤道。

白桐剑仙抬眼,他明白那个前无古人的从仙界通往人间的通道,应该是要为李白打开了。


-捌-

在树底下坐着哭了一夜的东方曜,顶着一双肿得快睁不开的眼睛,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从树底下站起来。

看来"以地为席以天为被"都是骗人的,树底下哪有偶像家里的小窝舒适啊。

曜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竟想不到用什么方法再回到敬亭山上。

好嘛,失恋了还不能让自己回家了是吗。

“成你乌龟王八蛋的仙!”曜抬手就把那把生锈的铜剑摔到地上。

片刻之后想起李白把剑送给自己的中午,心里又莫名地酸涩起来,抬手擦了擦脸颊挂了的泪珠,然后拖着尾巴把它捡起来,心疼地把尘土给吹掉。

“骂得解气了吗?”

诶?是李白的声音吗?

曜回头的一瞬,一下子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里,怀里的味道,是偶像身上淡淡的竹叶香气。

刚刚擦干眼泪的曜又忍不住一下子哭出声来,在李白的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直打哭嗝。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不成仙了,不成那个乌龟王八蛋的仙了。”李白心疼地擦着人的眼泪,看着那双肿的跟核桃没什么区别的眼睛心疼极了。

曜把眼泪鼻涕报复似的尽数在李白衣服上,嫌不解气还抬手锤了李白几下,倒也不敢真使劲,锤在李白的身上软软地。

大概是把李白的心都锤化了,李白伸手抓住人的手,“好了别锤了。”

曜不解气,被人握着手却还动着还要给人来一锤。

突然,李白俯下身,温热的嘴唇吻住了怀里哭得嘴唇都泛肿的小家伙,这个来之不易的吻,李白没有草草结束,他轻轻地噬咬着人的嘴唇,吻得温柔又热切,这个全世界唯一比银耳莲子羹还甜的东西。

我再也不想和你分离了,这世间的烟火,我要花一辈子同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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