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334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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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剑网3 苍云 , 霸刀
标签 苍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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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3 23:05
- 导读
- 这一切都将埋在春夏秋冬,过去,未来,成为车轮下的泥土。
老柳带了老酒,敬远方孤城仍在守望的老友,洒下一碗广武镇温和醇香的汾酒,不知合不合他的胃口。
太原城外野草一岁一枯荣,老柳数着断树缺口露出的年轮,昔年无所畏惧的少年刀客也终有沉寂的一日,做起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行商营生,利益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压得老柳喘不过气。
只有每年清明,他才有机会告了假,借祭奠他不知还活没活着的老友——说是老友其实也过分了,他只记得他为老友起的小名,姓氏名字一概不知,而每年喝醉时,老柳就坐在土包旁的树墩子发呆,一呆就是一晚上,直到太阳再度升起,大梦初醒,回忆被他重新抛却一年。
如今天下初定,太原城已经回到了原先的热闹嘈杂,老柳路过苍云堡前长城那条漫长的栈道,却没有机会进去了。
老柳记得年少时,他喜欢牵着那人的手,一同坐在霸刀山庄的枫叶溪边,少年眼中的一切都是美好无双,初秋还未有寒风,小霸刀就吵着要抱在一起暖和,还要教小苍云一起唱师父教他的楚歌。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何处雁南归?
……何处呢。
老柳洒下一碗酒,带着淡淡香味的液体倾泻而下,四目皆昏喑,只有细小的蝉鸣,他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他为那人铸了把盾刀,青年哑着嗓音道谢,身上还带着上一场大战的伤痕。
“战后跟我回家吧?”
老柳向他伸出了手,彼时天色安静平和,晚霞映在小苍云的眼睛里,温柔的、纯粹的红,凝固的血色,就像琅玉亭院外初秋的枫林,片片红叶飘在水上,儿时霸刀曾与他登上院外孤舟,与遥遥相望的叶大小姐打招呼,万事安稳。
那时的他们从未想过风雨战乱,从未想过漫漫长夜,从未想过生离死别,再无归期。
小苍云没有回答,抹了把脸上的泥土,下意识离老柳远些。太原城缺少补给,伤口溃烂与汗水交杂一起的臭味隐隐约约从铠甲缝里散出来,他渐渐阖上双眼,背过身独自一人渐行渐远。
“玄甲苍云,国之坚壁。雁门乃天险、三晋咽喉,身后是忻州、是万千生民百姓、是光耀万年的长安,我不能退。”
“为什么!皇帝昏庸听信谗言,抛弃了苍云,为什么还要为这李家天下卖命!”
“我不能退。可是……小柳,你要往何处去呢。”
年纪轻轻的霸刀尚不懂这句话的重量,读不懂苍云离去前那一眼满溢的哀愁,他只是徒劳无功地看着,看着他的苍云坠落深渊,他徒劳无功地呼喊、哭泣,从反复的噩梦中醒来,最后随着时间遗忘,忘却了名字和模样,直到太阳再度升起……直到本家一封急书,霸刀沉默着烧毁了纸张,火焰吞噬纤维劈啪作响,徒留空荡荡的回音。
第二日,霸刀离开了太原,快马加鞭奔赴东都,随塞北营探查神兵下落,亲眼目睹洛阳城门外众生百态,狼牙军肆意妄为,也许是知道了他们的主子将要落幕,愈加疯狂,愈加不顾一切。
霸刀受到了疯狂的反扑,塞北营精英损失惨重,所幸神兵未有太大折损,有了江湖侠士的帮忙,还算周转的过来,而日复一日的厮杀摧垮了他的精神,缩在洛阳城外围的房子里,躲藏在床下、大缸、地下,随时会有狼牙成群结队搜查的脚步声,老柳才有空去想,苍云在战场上,也是这样提心吊胆,麻木不仁的吗?
老柳歇了一口气,战乱将安,天下泰平,世家重出惊风云,大雨散尽隐锋芒。一刹那雷声奔涌,照亮了洛阳城外堆积的尸体,有狼牙的,有同门的,老柳突然跪倒于地,指头掐紧了自己的咽喉。
——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为什么偏偏只有你?
——为什么你没有代替我们去死?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几乎要挤爆他的脑袋,无数眼睛注视着他,戏谑的怜悯的憎恶的悔恨的,几近疯狂,不可言说。
松开手的那一刻,老柳意识到,他再也回不去河朔,回不去他的霸刀山庄了。
然后?
小柳变成了老柳,从青葱少年成了众人口中的柳老板,旁人只知柳老板脾气古怪,不做天策生意,不做朔方军生意,只对苍云士兵礼待有加,卖出去的粮食价格如同白送,有人说老柳这么做生意只会越来越亏,苍云穷困众所周知,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老柳付之一笑,不再言语,仍旧做他的活计,回绝所有陌生来访,顽固而执拗。
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只有每年去祭拜时数着断树缺口露出的年轮,问也不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没人猜得出来老柳洒下汾酒是为了祭奠谁,太原城商贾多如繁星,他从来不是特别的一个,他是否一直独来独往,有无家庭,有无秘密——除了埋葬在回忆里的那个身影,也不会有人在意了。
窗外大雨未歇,雷鸣阵阵,仿佛与他所期望的一切隔绝开来。大雨带起的雾气模糊视线,老柳拄着脸,微微抬起眼。
苍云站在窗外唯一的树下,眼中盛着晚霞,又背过身去,不再回头。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时间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霎风声也寂静,回到那年城外破损的战车旁,玄甲士兵跨越了悠远的时间,抹平老树年轮,模模糊糊的脸,仅剩一声长久叹息。
“柳翊,你往何处去?”
霸刀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忍不住伸出手去,渴望捉住一点他的痕迹,渴望他告诉自己:久等了,我们回家吧,我不会再走了。经年历久,即使归去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就像停留在太原追寻着那一个影子,唯有自欺欺人,唯有空无一物。
“你往何处去?”
“我要去寻你。”
“你往何处去?”
“我要带你归家。”
“你往何处去?”
“……”
苍云的影子不断发问,嗓音极尽温柔。
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霸刀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缠着苍云要和他一起平躺在庭院外的草坪看星星,一遍又一遍唱起楚地歌谣,以及远处细微的蝉鸣。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时间再慢些……慢些罢,随着风雨飘摇,大醉一场,如是这般才有机会回忆起他的影子的话。
老柳从梦中惊醒,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那一坛汾酒空空荡荡,提醒他清明已经过去。
看来这坛酒应是合他的口了。
老柳低下头,愣愣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