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319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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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明日方舟 极境 , 棘刺
标签 极刺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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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8 14:31
极境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公交线路。他在城市里待了多年,根据地图就能记下来每一个站点和行驶轨迹,但如今这趟车将他扔在了一片深山老林里的泥土路旁边,然后自己就开走了,跑得连车尾气都没留下。极境打开手机,信号竟然一格也没有。他想起那些压在枕头底下的老式车票和自己上车的原因,意识到这大概又是一场脱离现实的梦境。于是,梦的主人公从林子深处走来,站在身边仰着头看他:“你好。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
极境意识到这是上一个梦的守门人,十四岁时候的棘刺。他自然而然地承载住了上一段经历的记忆,就好像那些事情并不是在做梦而真实地发生过。棘刺提起他将极境变成鸟后莫名其妙自焚的事,最终地上只留下了半根烧的焦黑的羽毛。 “我甚至给你建了坟墓,就在屋子边上立了一块碑。你如果急着走的话,可以不必使用这么激进的障眼法的,跟我说一声就行。”
“啊……是……”极境百口莫辩,毕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在梦境中穿行的原因。“下次我一定跟你打个招呼再走,突然离开你肯定担心坏了吧?”
“是很担心,我差一点就要掉眼泪了。”未成年人突然半真半假的坦率将成熟黎博利打得措手不及,紧接着他又开始追问:“今天怎么又到这里来了,又在林子里迷路了吗?”
极境本能地想在他身边多留一会,于是开始胡编乱造:“其实今天是来采风的。我是城里的作家,没有灵感可写不出东西来。”
“哦,那你到这种地方收集灵感的时候住在哪里?直接睡在树洞里吗?”
极境绞尽脑汁:“可能打地铺吧。我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
“可是这里晚上到处都是野兽。”棘刺诚恳地说,“最近我的老师出去了,你可以在我那里凑合几晚。”
于是极境又稀里糊涂但是如愿以偿地跟着去了。跟在少年身后拨开层层灌木丛和树枝时,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个年纪的棘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信任他人了,什么人都往自己家里带,但又想起上一个梦境里他杀野兽时如同砍菜劈瓜般的好身手和插在腰间剑鞘里的长剑,突然又觉得无论他往家里带多少人都无所谓。屋子里的瓶瓶罐罐正诡异地在炉火上冒着莹绿色的泡,散发出药材混合在一起的苦涩气味。棘刺从衣柜里拿出被褥,在自己的床边围了一小块地方:“你可以暂且先睡在这里。不建议睡我老师的床,因为他要是回来了可能会发现。他不喜欢陌生人进来。”
随后他走向那些煮沸着的药剂,将试管里的绿色溶液倒进另一只盛着无色液体的圆底烧瓶里。火焰在玻璃制品里燃烧起来,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便消失了,留下来的是墨绿色的,看起来密度相当高的苦涩药剂。棘刺将它倒进自己的水杯里,吓了极境一跳:“你打算喝掉它吗?我以为你们只是在做实验。”
“是的。这是以林子里的某种树叶为原材料制成的药。喝下以后能梦到有关未来的事。”
莫名耳熟。这是守门人告诉过他的情况。拥有预知能力的少年被要求喝下催生梦境的药物,随后那些不知真假的未来就在拼凑而成的回忆碎片中发芽开花。可惜在他所能预知到的未来中,只有关于死亡的部分能够被源源不断的实现。棘刺将仍然滚烫的药剂放在床头,称现在天色还早,不急着入睡,极境可以继续进行他的采风,只要记得路回来就行。他似乎对上一次极境谎称的迷路深信不疑:“你可以沿路做一下标记,省得又找不到路了。”
极境连连答应,但不由自主地被放在一旁柜子上翻开的泛黄书籍吸引了视线。书页上手写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式和古莱塔尼亚语,字迹已经尽量工整,但还是没能抵挡住时间的冲刷,导致很多地方看起来模糊不清。“应该是从另一个地方流传来的书。”棘刺介绍道,“总之这种语言我看不懂,老师还没开始教我。”
极境游历过很多地方,恰好也对各种国家的语言有所了解,古莱塔尼亚语在这段时光中演变得不多,仍然处于他能够看懂的范围。书上大概是某位炼金术士的手稿,各种专业术语写了一大堆。极境大约翻了几页,突然回想起莱塔尼亚在他记忆里留下的深刻印象:“说起来,这个国家的人很多擅长写爱情故事。据说用他们的语言所描写出来的爱情是任何翻译版本都无法复现的,你要是学会了可以去看看。”
于是他们突然开始窝在一块学起未知的语言来。棘刺将木制小桌上的瓶瓶罐罐都移开,腾出一片布满了细小皲裂的台面。泛黄的纸页被风微微地吹动,极境捏着半根断掉的笔在纸上描摹那些弯弯绕绕的字母。他说这是时下最流行的莱塔尼亚小说里,男主人公初夏时节写给女主人公信件的开头:“现在下雪了,你还好吗?”
“至于为什么初夏时候会下雪,”极境激情地讲解道,“大部分人认为这是一种浪漫的意向,因为男女主角那时候已经因为战火而天各一方,连信件都无法确定能够送达,所以雪大概代表着一种无处寄托的情愫……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奇怪?”
“啊,因为初夏确实是会下雪的啊。”棘刺回答,“只不过冬天的雪厚一些,夏天的雪薄一些……莱塔尼亚不是这样的吗?”
哦,他遗忘了。这里是一个会在树林里涌现无数野兽、少年挥挥手就能把人变成鸟的超自然梦境世界。而他对着梦里的人讲起了现实的书籍,对方当然会感到奇怪。好在大概棘刺从小接受诸如预言之类的并不十分科学的知识,对任何怪异事件都接受得比较快,他很快就以极境留下的手写字母为范本学起了发音和书写方式,大概是一个无需多加担心的学生。这个年纪的阿戈尔人身量还不高,和上一个梦境里的守门人相比还有很远的道路需要成长,伏在桌上写字时,看起来就像小小的一只刺猬。极境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如果你以后学会了,也可以写信给我。告诉我这边有没有下雪之类的。”
棘刺说他会的,随后就把笔让给对方,极境实在编不出什么虚拟的地址,于是就将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住址写了上去,随后看着小刺猬郑重其事地叠好,收进抽屉里:“如果下雪了,我就给你寄几片雪花。”
“诶,会弄湿信纸的吧?”
“不会的,如果你在雪花落到地面之前接住它,它们就很久都不会化——雪是一种很狡猾的生物。”
夜晚果真下起雪来,看着轻飘飘的凝结物落在泥土路上,竟也有了坠落的声响,从太阳刚落下的时候一直持续至深夜。极境实在太好奇于不会融化的雪,于是棘刺用莫名宽大的围巾将他裹得像个粽子,提上灯出门了。铺天盖地的夏日雪落在人的衣物、头发上,却唯独从指缝中漏过去,化成水融进土壤里了。正如棘刺所说,雪是很狡猾的。
灯光笼罩着的地方,野兽就不敢靠近,只在附近的灌木丛里发出呜呜的响声。棘刺带他去看房子边上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墓碑,简陋的,上面只刻了一串日期:1867-12-01。棘刺说是极境变成的小鸟死去的那一天,里面埋着它半根羽毛。
“也不是没有道理。”极境用指腹摩挲过自己的墓碑,只觉得有趣,“虽然小鸟的身体死去了,但是灵魂却脱离出来还站在你面前,这个寓意挺好的。”
“能够对着自己坟墓说这种话——”棘刺沉思道,“我以为你会让我把它拆掉的。”
屋子里燃了炉火,烘烤得一切都暖烘烘的。被褥有点小了,他和棘刺合着盖,没想到不知属于梦境还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少年体温也是热的,贴着他的后背,像爬虫一般顺着脊椎蜿蜒下来。这个时候的棘刺没有关于洞穴、海洋和所谓守门人的记忆,他只是喝下了药剂,并期待着一段预知的梦境。他说他每天做了梦后都得第一时间记录下来,老师如果从中提取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就会以信件的方式寄给远方的不知道哪位无名氏。于是他蜷缩进被窝,把剑挂在床头。
夜晚极境模模糊糊地被一阵轻微的动静吵醒。他睡在床的外侧,感受到少年轻手轻脚地从自己身边绕过,对着月光开始写起什么来。炉火熄了,屋子里很冷,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衣,让纸笔摩擦的沙沙声从窗户缝里漏出去。极境悄声问:“是什么紧急的梦,半夜就得写吗?”
“其实,我梦到了你。”
棘刺头也没回,继续让笔墨在纸上倾泻:“只是我觉得,我必须在梦里强调你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黎博利,不然要是让老师知道我带不认识的人回来,他肯定会大发雷霆的。我怕明天一早忘了,所以现在就得写。”
“梦见了我?是有关我的未来吗?”
“我不好说。总之,我看到我和你在一个白茫茫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说话,然后你给我一把浆果,又推开不知道从哪里开的门走了。然后我们两个又从海水里的宫殿一直掉到沙漠里……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有点太荒谬了吧。”
这并不荒谬,其实这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极境用被褥遮住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正如棘刺在成为守门人后所对他说的,很多人并不希望太早看到自己的结局,尤其是当它并不美妙。于是极境回答道:“毕竟梦境总是半真半假的嘛……你就写,梦到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到处冒险应该就可以了吧?”
棘刺没有说话。他很快放下了笔,又钻进被黎博利捂暖的被窝,冻得极境一哆嗦。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其实我梦到了关于你死去的场景,你想听吗?”
“当然要听。我是怎么死的?”
“我看到你几天后就会暴毙在树林里。场面血淋淋的,你还是在这里多待几天,不要出去吧。万一是真的呢?”
哦,死亡。人们常用坠落、疼痛来将自己从梦中唤醒,想必这次死亡也只是一次类似的事件。不过棘刺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担忧,所以成年人连连答应,就当是给还年轻的预言家一点心理安慰。往后几天那些药剂还是照常在火焰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为了履行承诺,假装出来的作家真的发挥起了自己各种各样的特长。他们学习繁复的莱塔尼亚文字,用树叶折成不会沉没的小船,在外面的雪再次落下的时候,极境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此时的场景适合哼一首歌。那首他大学时期最喜欢的歌,或许放在一个多世纪以前的今天会有些过于超前,于是他对棘刺说:“这是我老家那边哄孩子的歌。”
他尽量把每个词拖得又缓又长,导致本来激烈的摇滚曲风变得有些不伦不类。棘刺沉默地听完了,然后评价道:“我不是孩子。”
“好吧。”极境顺着他的话改口道,“这是用来哄青少年睡觉的歌,不是孩子。”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井下洞窟里的石壁上会出现这首歌的歌词。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他在支离破碎的时空中穿行,随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另一个时空的人生。他会顺着河流来到这里,然后与棘刺相遇,这些不是梦境。他真真切切地参与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尽管这个人在他所身处的现实世界里早已死去。
于是他放下笔,突然听到屋外传来熟悉的鸣笛声。推开门时,那辆陈旧的车辆就停在门口,没有灯光,像什么黑夜中蛰伏的猛兽。和此前所有梦境的结束一样突兀,离别不可拒绝地再次出现了。棘刺没有见过车辆,如临大敌,甚至将剑抽了出来。极境却安慰他:“不要紧,不是什么会害人的生物。”
“不过你的预知梦是对的……我确实会在树林里突然离去,但这并非死亡,而是下一次相遇前的离别。总之,我们还是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