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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乔】雪盲病人

作者 : 蓝斯洛特能打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JOJO的奇妙冒险 西撒齐贝林,乔瑟夫乔斯达

标签 西乔

状态 已完结

305 6 2020-8-30 16:13
导读
转生paro,现代AU,年龄操作(20岁西x30岁乔)
“前世的死因会成为纹身”
雪盲病人



*
二十七号那天乔瑟夫来得很早。他敲门的时候,天还没亮起来,西撒打着哈欠,趿着拖鞋穿过走廊给他开门。外面还是冷得要命,乔瑟夫很快进来,顺手带上了门,西撒刚离开温暖的床,还是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抱歉,”乔瑟夫声音很轻,“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没事。”他回答。

乔瑟夫站在门口换鞋,皮筒靴在门口的地板上留下好几个湿脚印,他把围巾和帽子摘下来,抖了抖才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乔瑟夫穿得很厚,夹克外套上嵌了长毛领子,和他的头发一样乱翘。

西撒随口问道:“下雪了?”

“嗯,”他点头,“下得挺大,积雪已经到脚腕了。”

“走过来的?”

“怎么可能!”乔瑟夫笑了,“就是你这边路窄不好开,我把车停在喷泉广场那儿了,稍微走了一段。”

西撒还没睡醒,只是点点头没有答话。乔瑟夫脱了外套,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凑过来迅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他身上带着一股结冰的味道,寒冷潮湿,如同被雪水泡过的落叶。西撒不知道自己闻起来是什么样的。他昨晚和马克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草草冲了个澡就睡了,这会儿大概不会太好闻,但乔瑟夫神色如常,连眉毛也没有皱一下,就好像他们是同居多年的恋人,每天早晨都会来这么一下似的。

“可以借下浴室吗?”乔瑟夫问他,“太冷了,想洗个澡。”

“好。”

乔瑟夫弹了下舌头,用意大利语跟他说谢谢。西撒抬了抬眉毛,他太困了,懒得纠正英国人不标准的发音。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来补充:“我要再睡会儿,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弄早餐吧。”

“不用做你的份?”

“不用。”

乔瑟夫点点头,转身进了浴室。西撒躺回床上的时候看了一眼电子挂钟,六点还不满一刻,他猜不到乔瑟夫今天到底几点起的床。他们两个的住所隔了六个街区,从乔瑟夫那儿开车过来至少要二十分钟,下雪应该还要更久。说来也是好笑,乔瑟夫虽然喜欢却并不太擅长开车,反倒是较他年轻十岁的西撒比他熟练得多。有一回他们租车去苏格兰高地,乔瑟夫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操作,差点把车开进湖里,最后还是他一把握住了方向盘,才让他们免遭一同葬身湖底的命运。从那之后西撒和他出去就不太让他开车了。

要是真的冲进湖里会怎样?西撒闭着眼睛想,第二天早报的某个角落或许会出现这样的新闻——两男子开车冲进尼斯湖,死状惨烈疑似殉情——下面会是两人朋友的证言,描述二人生前是何等的暧昧。这故事能赚不少眼泪呢,他想,特别是他还有一身的纹身,让人想不牵扯到前世恋情都难。能说会道的记者会用上百种方式猜测他们的关系,求而不得,誓死抗争,两世的意难平,虽然哪种都不对,却能让他们和尼斯湖水怪一样成为传说。他不想和乔瑟夫一起成为传说。那天湖上天气不好,他们坐了船,但是没一会就下起暴雨来,湖面波纹激荡,大风吹得船身摇来晃去,好像下一秒就会翻倒。

乔瑟夫当时和他一起靠在船舷上,两个人都没打伞,浑身淋得透湿。“水怪要来了。”他笑着说完,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水怪根本就不存在。”西撒回答。

“是吗?”乔瑟夫也不恼,“我倒觉得他就在这儿。”

西撒不喜欢他那种笑容,但他当时还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皱起眉毛,没有答话,却也始终没有率先回到干燥的船舱里去,他们就站在那儿淋雨,一直到游船返回码头才下了船。高地上的天气多变,他们下船不久就放晴了,又赶上仲夏,他们只是在湖边石头滩上坐了一会儿,衣服就全被晒干了。西撒记得当时自己想抽支烟,但是烟盒已经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只好默默作罢。回去的路上他开车,乔瑟夫不如来时健谈,频频看着窗外出神。这让他更想抽烟,但在他开口之前,乔瑟夫就回过头,从行李包里翻了一包烟出来。

“来一支吗?”乔瑟夫问他。

西撒瞥他一眼,乔瑟夫立刻会意地将一支烟递过来,西撒用嘴接了,又侧过头让他点上火。

乔瑟夫对他一清二楚,他却猜不到乔瑟夫在想什么,这让西撒烦躁。他躺在床上,眼睛还闭着,耳朵却一直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他租的房子不大,还是住过几轮租客的老房子,隔音做得不好,他能听到乔瑟夫轻声哼着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乔瑟夫总有那么多秘密,就好像这首歌,西撒将永远无从得知,在乔瑟夫过去三十年没有遇到他的岁月里,是何时在何地从何人口中听到它。

西撒没有睡着。他早在六点一刻时就该料到这一点。乔瑟夫在的时候,他总是睡不着,好在今天他没课,白天就算犯困也没事。西撒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去做早饭。拉开客厅的百叶窗时,他想到乔瑟夫喜欢吃他做的煎蛋,三分熟,流心,蛋白刚刚凝固,再撒上磨过的粗粒盐和一点点胡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雪下得很大,天空灰得像某种大型钢铁机械的底部,四下里非常安静,阳台上挂着一件昨天没来得及收进来的衬衫,看起来已经结冰了。西撒走到厨房去,脑子里想着煎蛋和乔瑟夫。

“怎么起来了?”

他转过头,乔瑟夫头顶搭着一块毛巾,站在厨房门口,热水让他小麦色的脖颈和胸膛皮肤下面泛出一点淡红,如同剥去外皮的无花果。

“去把衣服穿好。”西撒说。

乔瑟夫笑了笑,转身回浴室去。餐厅里没装空调,太冷,不适合吃早饭。西撒把锅里的蛋和吐司盛进两个盘子,一起端到客厅去,放在圆毯边的矮桌上。乔瑟夫再次出现时,已经套上了一件蓝色的羊毛衫,几滴水落在肩膀的位置,洇出几点圆形的深色痕迹。

他走进客厅,随即问道:“是煎蛋吗?”

“对,”西撒回答,“还有吐司。”

“我喜欢你做的煎蛋。”

“我知道。”

话刚出口,西撒就意识到这样的回应有点过于暧昧。我知道你喜欢煎蛋,就好像我知道你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活习惯,并且将它们逐一谨记在心。他瞥一眼乔瑟夫的表情,他在微笑,但他一向如此,他猜不到理由。

西撒突然问道:“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乔瑟夫切吐司的手顿了顿。

“跟你一样。”他说。

“跟我一样是什么?”他追问。

“上课,逃学,打架,喝酒,夜不归宿,”乔瑟夫看了他一眼,“还有谈恋爱。”

他不是不能想象乔瑟夫更年轻时候的样子:更冲动,更坦率,更热情。虽然他现在一样拥有这些特质,但那时一定更加明显。他想象着乔瑟夫在大学课堂上的样子——他提到过他是学金融的——一只手撑着下巴,用半边耳朵听讲。他会是那种不太努力却比别人优秀几倍的学生,让人嫉妒得牙酸,又不得不被他的风趣性格和漂亮脸蛋吸引。乔瑟夫确实很漂亮。这是西撒一开始还相当讨厌他的时候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他的眼睛很大,眉毛杂乱浓密,不加修饰却生机勃勃,让人想起成年的雄鹿,用嶙峋美丽的角在沿途树枝上留下麝香味。西撒看着他,他垂着眼睛看自己的盘子,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着那双眼睛,像松树枝桠遮掩着夏日晴天的尼斯湖。

“怎么突然问这个?”

西撒收回了目光。“只是在想,”他说,“如果我们同龄,说不定根本处不来。”

他听到乔瑟夫笑了。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就算他不去看,他也能够想象出乔瑟夫是怎么笑的。“说不定会处得非常好。”乔瑟夫笑着说。

“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一阵沉默。然后乔瑟夫说:“那时候?”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时候。”

乔瑟夫拥有前世的记忆,但西撒没有,他从没觉得这是幸运或是不幸。对他来说,前世可有可无,没有必要为了那种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束缚自己现在的人生。乔瑟夫从来没跟他提起过前世的故事,西撒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两人相处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把这件事摆在桌面上谈论,从这一刻往后,他们都不能再假装它不存在。

“那时候我们确实很好,”乔瑟夫说,“但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没那么年轻。”

西撒抬头去看,乔瑟夫坐着没动,眼睛好像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着窗外的雪,神情就像他们在尼斯湖船上的那天。西撒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这种表情——这时候的乔瑟夫不是在跟他说话,他是在跟一个幽灵说话,一个附在他身上的幽灵,西撒知道它存在,却始终看不到它的脸。但乔瑟夫看得到。所以,西撒想,乔瑟夫或许比他更加了解他自己。他隐约觉得,事实也的确如此。西撒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是因为这个吗?”

乔瑟夫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西撒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天,乔瑟夫冲上楼梯,瞪大眼睛问他的刺青是天生的还是自己去纹的。天知道西撒短短二十年人生里被问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那时他以为乔瑟夫不过是又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

“我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西撒慢慢地说,“不过我觉得,那应当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并不亏欠我什么。”

乔瑟夫那一瞬间的表情让西撒以为他要哭了,但他却笑了。“你一点儿也没变。”他说完,伸出手来,放在西撒的手臂上,温热的指腹摩挲着纹身,像一位老人怀念地抚摸旧相框,而相框中的照片已经不知所踪。

吃完早餐之后,乔瑟夫按惯例去洗碗,西撒站在旁边摆弄那台高级咖啡机。就因为他上个月随口抱怨了一句速溶咖啡喝起来像洗袜子水,乔瑟夫在几天后就把它搬了进来,搁在水台和壁橱之间的空档里,连带着还有好几袋烘过的咖啡豆。咖啡机是崭新的,银灰色的外壳发着亮,看起来和这间狭窄灰暗的厨房格格不入。

“来一杯吗?”他问。

“不了,”乔瑟夫回答,“我喝不惯。”

西撒想了想:“冰箱里有牛奶,或者我可以出去买点……”

“不用出去。”乔瑟夫突然打断了他。西撒有些疑惑,转过头看他,乔瑟夫正冲洗着手上的泡沫。“不用出去,外面雪那么大,没几家店会开门的。我喝牛奶就好。”

他们都有一会儿没说话,西撒觉得在等他解释,乔瑟夫却好像打定主意闭口不言,只是低头把那两个盘子又冲了一遍,它们干净得都能照出人影来了。乔瑟夫倔起来就是能一言不发,除非西撒先转移话题,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他对此深有体会。有些时候,西撒真怀疑自己才是更成熟的那个。他按下绿色的确认按钮,却很快又点了取消,机器的蜂鸣声也跟着断在半路。

他问:“要来点儿威士忌吗?”

乔瑟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早上七点半。”

“我知道,”西撒说,“所以来不来?”

乔瑟夫笑了,西撒看着他,发觉这个笑容和他二十分钟前所想象的那个一模一样。

“来。”他说。

西撒等着乔瑟夫选碟的时候,相当认真地思索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场景或许有些滑稽:他坐在二手沙发上,连睡衣都没换,还用蓝色的马克杯喝威士忌。但乔瑟夫更滑稽:他的马克杯是粉色的。现在那个粉色的马克杯就放在矮桌上,在它的前面,乔瑟夫漫不经心地翻着他的收藏,在它的另一边,西撒靠在沙发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思索着自己和某人之间的关系。

“《南太平洋》怎么样?”

“嗯?”西撒反问他,“你真要看BBC纪录片?”

“怎么?”

“没事,就觉得你怎么这么快就喝多了。”

乔瑟夫没理会他,直接把碟片推了进去,转身回沙发上来。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西撒没由来地想,正好留给那位幽灵先生坐。如果他向乔瑟夫提起这个幽灵的比喻,乔瑟夫会怎么说?没有什么幽灵,这儿只有你和我。不太可能,他考虑着,这句话不够乔瑟夫,倒是比较像他自己。他承认,他不知道乔瑟夫会怎么说。他不在这儿的时候,西撒想起他,率先出现的总是那天他满脸雨水的笑容——他露出那种笑容时,如同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每一处,唯独不在他身边,好像要随着雨水一起从船舷上流下去,和湖水融为一体,只留给他一个被泡软的烟盒。他猜不透一汪湖水。这或许才是西撒不喜欢他那种表情的根本原因。

马克昨晚问他:“你们进行到哪步了?”

西撒跟他装傻,只说:“谁?”

“还能有谁,”马克冲着他笑,“乔瑟夫啊。”

“我们没有在约会。”他回答。

“噢,”马克说,“这话也就你自己信。”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史摩基都不信。”

乔瑟夫也会信,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至今为止,他们只接了三次吻——甚至说接吻都不恰当,那只不过乔瑟夫凑近过来,用嘴唇轻轻触碰他的。比起接吻更像两只蜜蜂碰撞触角。第一个吻发生在在苏格兰高地之行的晚上,第二个是在乔瑟夫的生日会之后,第三个就是今天清晨。西撒所做的一切就是不拒绝。他不拒绝乔瑟夫出游的邀请,不拒绝他前来拜访的请求,不拒绝他尝试着触碰嘴唇的吻。无伤大雅,他对自己说,无关紧要。但他大半年没有和别的姑娘出去约会也是事实,甚至在昨晚马克指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这都是因为乔瑟夫,还有他那个幽灵先生。西撒眼睛瞅着电视,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好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说:“等春天来了,去趟威尼斯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是威尼斯,南太平洋的海和威尼斯的毫不相同,这句话简直像是那个幽灵把他的嘴掰开替他说的一样。如果乔瑟夫问他理由,西撒下定决心,如果乔瑟夫问的话,他就把那个幽灵的比喻说给他听。又是一阵沉默。

乔瑟夫没有问,他说:“好啊。”

他从来不问。西撒意识到,他不是不关心,他只是在等他自己说。

西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被一阵怪叫声吵醒,那阵叫声诡异得很,简直像来自地狱的号角。他猛地抬起头,问道:“什么鬼?”

乔瑟夫笑了起来:“鹦鹉。”

他往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两只白色的鹦鹉正拍打着翅膀,发出阵阵如同牛蛙叫声一样的怪叫。

“它在干嘛?”

“如你所见,”乔瑟夫严肃地回答,“交配。”

他对鹦鹉交配毫无兴趣,但乔瑟夫却看得津津有味。西撒坐起身来,这才发现他刚才是躺在乔瑟夫腿上睡觉的,他坐起来之后,乔瑟夫把腿盘起来,拿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西撒看了眼一旁的酒瓶,刚刚下去一半,看来乔瑟夫也只喝到第二杯。

“几点了?”他问。

“下午一点。”乔瑟夫回答。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是,”乔瑟夫说,“其实是一点半。”

西撒转头去看墙上的表,乔瑟夫没有骗他。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这才清醒了一些。纪录片还在放,热带的海岛风光蓝白相间,晃得他眼睛发晕。

“我再也不跟马克出去喝酒了。”他嘟囔着。

乔瑟夫笑了:“等他结婚以后,你想跟他出来喝酒都难。”

“我连这事都告诉你了?”

乔瑟夫点了点头,“你说他今年年底就会结婚。”西撒对自己感到一点困惑,这样看来,乔瑟夫对他了如指掌这件事,有一部分责任在于他自己。他想起昨晚马克略带同情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拒绝面对现实的可怜鬼,在证据确凿的事实面前负隅顽抗。“为什么不肯承认呢?”马克说,“除了乔瑟夫之外,我还从来没见你这么爱过别人。”

那个字眼让西撒心惊。马克那么把它说了出来,像用手指揩去嘴边的一滴酒一样轻易。西撒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快看,”乔瑟夫低声喊他,“珊瑚礁。”西撒抬头去看,浅红色的珊瑚礁环绕着小小的海岛,像一片鱼骨雕成的丛林。

他爱这个人吗?

乔瑟夫没有问,他在等西撒自己说。但西撒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想说:你爱的是那个幽灵,和那个幽灵在我身上投下的影子。但他又想说:这儿没有什么幽灵,只有你和我。他想知道乔瑟夫会说什么。

“你喜欢珊瑚礁吗?”他最后问。

“我觉得它很美。”乔瑟夫眯着眼睛回答。

他们点了披萨外卖。雪一直在下,西撒给送外卖的人塞了许多小费。披萨吃到最后剩了一块,乔瑟夫坚持要拿到阳台上喂麻雀,西撒也就随着他去。

从阳台回来之后,乔瑟夫告诉他:“你的衬衫结冰了。”

“我知道。”他说。

吃过饭之后,乔瑟夫躺在沙发上摆弄电视遥控器,把无聊的节目换了一个遍。半天之后,他又不知道从沙发的哪个夹缝里摸出来一盒扑克牌,检查了才发现鬼牌已经丢了,其他的倒是完整。

“21点?”乔瑟夫问他。

“好。”

“赌点什么?不然挺没劲的。”

他看着乔瑟夫洗牌,他很熟练,一副牌很快被洗好,整齐地摞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乔瑟夫说:“一局十块钱?”

西撒摇了摇头。

“这样吧,”他说,“如果输了,就要如实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乔瑟夫看着他,半天才说:“任何问题?”

“任何问题。你不敢?”

乔瑟夫扬起眉毛:“你坐庄?”

“不用,”西撒说,“你来。”

他伸手抬牌,随后牌局开始。乔瑟夫轮流给他们各自发了两张牌,西撒翻过面来,一张7,一张9。乔瑟夫翻过自己的一张,是红心J。

“加牌吗?”乔瑟夫问。

“加。”

第三张牌是6,西撒爆牌了。

“可惜,”乔瑟夫说着,把自己的牌翻了过来,一张2,“如果你不加牌,还有赢的可能。”

“问问题吧。”西撒说。

乔瑟夫想了想:“为什么来纽约?”

“念书。”他回答。

“就这样吗?”乔瑟夫追问,“是你说的要如实回答。”

好吧,他甚至没有考虑到自己会输的可能性。“十八岁那年跟我爸吵了一架,”西撒说,“一刻也不想留在意大利,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所以就申请了纽约的学校。”

“为什么吵架?”

西撒摇了摇手指:“一个问题。记得吗?”

乔瑟夫撅起了嘴,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微笑。

第二局是他赢了,一张Q加上一张9,乔瑟夫的牌只有17点。西撒看着乔瑟夫,他似乎有点儿紧张,喝了一口威士忌,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突然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吻发生之前,在苏格兰高地的星空下面,乔瑟夫在凑近过来之前就这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舔了一下嘴唇。

“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前世的事?”

有好一阵,他们谁也没说话,西撒在等着他回答,这次他不会再转移话题。他隐约感到,乔瑟夫会是他所有的疑问和所有的答案——如果他肯说的话。

“我在等你自己想起来。”他回答,“但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西撒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吗?”

乔瑟夫摇了摇头:“没关系。它并不会因为现在的你而变得不完整,它只是在那里而已——就像无人探访的珊瑚礁群,无人目睹不等于它不够美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世的存在意义并不在于被怀念,西撒。一切都是有缺憾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但只要你现在在这儿就够了。”

他从不知道乔瑟夫是这么想的。西撒想起红色的珊瑚礁群,阳光从海面上落下来,投射在其间的水的影子流动而透明,像他的双手抓不住的一切。但是乔瑟夫却告诉他:抓不住的东西,或许在你放手的一刻才达到完满。原来一直执着于前世的人并不是乔瑟夫,西撒想,那个幽灵也不是乔瑟夫的幽灵。在他以为乔瑟夫透过他注视着别人的时候,他只是注视着他从未承认的自己罢了,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乔瑟夫是活在此刻的人,而他才是被过去束缚的人。

西撒突然很想笑。

“从来就没有什么幽灵,”他说,“在这儿的只有你和我而已。”

“什么幽灵?”

“没什么,”西撒说,“继续发牌吧。”

他拿到那张方片10的时候,察觉到雪已经停了,夕阳橙玫瑰色的光从云之间斜照出来,映着满地积雪,落进他的窗户。第二张牌是8。

“加牌吗?”乔瑟夫问他。

“不加了。”他回答。

乔瑟夫手里的是一张红桃9,他翻过另一张牌,是梅花9,于是他耸了下肩膀,笑着说:“居然平局了。”

乔瑟夫不知道,他说这话时,落日余辉从背后笼罩着他,像天使的双翼环抱过来,给他镶上一圈毛绒绒暖烘烘的金边。西撒应当想起他在罗马看过的一万幅圣子名画,应当想起上百句恭维美貌的甜言蜜语,但他唯一能想起的,就只有夏天傍晚的尼斯湖面,它平静,宽容,倒映着夕阳在云之间燃烧一般的金色。那时乔瑟夫在他身边,似蓝非绿的眼睛因为笑容柔和地弯起,他不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处,只在他身边。

西撒终于笑了起来,他笑着站起身,走到矮桌的另一边,好给乔瑟夫一个不像蜜蜂碰撞触角的、真正的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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