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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制作人】周棋洛-《无脚鸟》

作者 : 石言而回

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恋与制作人 周棋洛

标签 恋与制作人, , 周棋洛

状态 已完结

191 1 2021-9-14 14:20
导读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他看着我,“这座城市……曾经把你踩在脚底下,我要所有欺侮过你的人,为他们自己做过的事赎罪。”
周棋洛ssr·暗香卡面衍生文《无脚鸟》
@石言而回
20210913


***


“你跟Helios是什么关系?”

冰冷的枪口挑起我的下巴,我被迫仰头,身体后倾,椅子也随之往后倒去——

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膝盖上,椅子的两条前腿又重重砸落回地面,带着伤口都被震得钻心地疼。

我逆着光,身后是八楼的破窗,没有任何遮挡,掉下去必死无疑。

我一言不发,对方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火盆边,用钳子拨弄着炭块:“要撬开你的嘴还真不容易,得上点别的办法。”

火钳已经被烧得通红,他举起钳子打量了一下,满意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虚晃一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跟Helios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那把火钳,不知道等下会烙在我身上的什么地方?又或者……从八楼摔下去,一定死状凄惨。

“别耍花招。”那人威胁地笑了,一手拖着椅子往回拉,让我离开了窗边。

他不想让我死,只是想从我嘴里逼问出情报,只可惜,他找错了人。

“说了别动手,怎么还搞成这个样子?”楼梯口冒出一颗脑袋,先前离开的另一人去而复返,嘴里还在嚼一块烧饼。他把油纸包扔给同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皱着眉打量我。

“问什么都不说,我脾气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不是绑错了人?Helios要真上心,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别诓我,费这么大劲把人绑了,你跟我说绑错了?”

“她跟了Helios那么多年,不会错的,再等等。用这个女人,我们可以让他把债一笔勾销,还能挫挫他的锐气,当送那些洋人个礼物。”

“Helios真这么沉得住气,不得让他付出点代价?剁一只手让他看看,不信他不急。”

“你说,这女的跟了Helios那么多年,还替他挡过枪,人不见了他都不着急的?真这么没心啊?”

原来别的人都知道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别的人都觉得我是个表面风光的可怜虫。

我垂着头,看着地上,阳光从我身后照进来,我看见布满尘灰和脚印的地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

影子没有色彩,它只是追随。在有光的地方,它就会出现,无声无息,却始终存在。

正如我之于Helios。

不能再等了,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脚尖发力,猛地跃起,往后一倒,巧劲加上体重成功压塌了捆在身上的木椅,我迅速脱身,就地一滚躲到了桌子后头,那两人很快反应过来,拿枪的直接冲着我扣动扳机,但好在准头不行,连续几枪都打在了地上,激起一片硝烟。但手上的铁镣一时无法解开,我只能把链子缠在拳头上。屋里弥散着一片刺鼻的气味,我顺手抄起一根椅子腿,听见脚步声在靠过来。

椅子腿上还有一根铁钉,我调整了一下它的方向,脚步声走到我身侧一步之遥,我突然暴起,狠狠挥出一击,实心的木棒带着铁钉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膝盖。木棒脱手的瞬间,我裹了铁链的拳头重击在他腰侧,接着抬腿踩在木棒上,男人全然没想到我出手这么狠,毫无防备,直接昏死过去。

另外一个人提着打空弹夹的枪,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丢了枪就想跑。但他忘了,同伙的腰后还别着一支枪。

一枪命中他的后心,然后我冲着脚下的人补了两枪。

这也是Helios教的——如果不想死,那就不要给你的敌人任何逃生的机会。

我想解开手上的镣铐,但没从他们身上搜出钥匙来,只能找了根铁丝拧弯想开锁,然而角度刁钻,我自己实在无法解开,只能随手扯了块破布盖在上头,我不想走在大街上被人看到我这副样子。

然而事与愿违,我刚走出这栋楼,就看见街对面站了一个人。

夕阳朦胧的光线照在他身上,连色泽冷冽的银发看起来都温柔了几分。

我多想此刻再延长一些。

我快速穿过街道,走到他的身边。他皱眉打量我:“怎么搞成这样?”

我低着头,从未有过的局促,他伸手揭开我手腕上盖着的破布随手扔在地上,手指捏住锁镣轻轻一掰,铁制的钉扣在他手下像纸一样脆,就这么被拧开了。

他转身往前走了,我赶紧跟上,缀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的位置。

他心情不佳,我能察觉到,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司机见我们走了,只能驾驶着汽车,跟在后面,慢慢往前挪,Helios的双手抄在西裤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边走一边咬着牙,脚底被那两个混蛋用烟头给烫了,大概是起了泡,钻心地疼。

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冲后面招手,司机赶紧把车子开过来,他坐进后座,我正要给他关上门,自己坐去副驾驶,他开口了。

“坐我旁边。”

我硬着头皮坐进了后座,垂眼盯着自己的膝盖。好在Helios没再说什么,直到司机把车开回了公馆。

但他没动,我也不能下车,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车内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我听见Helios凉凉的声音,“除了绑你的两个,他们还有十五个人,上个月的罢工、还有炸我汽车那回刺杀也是他们组织的。”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他们不肯供出幕后的主使是谁,所以,他们现在,全都躺在西郊的坟场。”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环住了我。Helios摩挲着我的脸颊和颈侧,手上微微用力,迫使我扭过脸正对着他。

“看着我。”他说。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抬眼看他。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湛蓝的、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不明意味的眼睛。

只要多看一眼我就会……再次陷进那个晚上。

“你是我最得意的一把刀。”Helios掐着我的下巴,轻声说,“我亲手锻造你,不是为了反过来刺在我自己身上。”

“我知道是你告诉了他们我出门的时间。”

***

三个月前,尚是夏季,气温很高,空气中涌动着黏腻的热意。

我随Helios下车,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家日式的餐馆。这里很安静,水声潺潺,却看不见在何处流动。庭院里铺着雪白的细沙,一株花树舒展着腰肢,在夜风里簌簌抖落一些红粉的花瓣。

屋里是榻榻米,隔间的推拉门是纸裱的,能看见人影憧憧在晃动。屋里一个洋人穿着和服,像模像样地跪坐在那里等着我们,Helios在他对面坐下,我默默退到一旁站着。

“Helios,让女士站着可不是绅士的举动。”洋人从一旁的冰桶里夹起冰块放进杯子里,倒了三杯酒,居然是威士忌。

Helios闻言,转过头叫我:“过来。”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我,“坐下,盖一下你的腿。”

我穿着旗袍,如果跪坐下去,必然整个腿根都会露在外面。我接过他的外套,围在腰间,小心地坐了下去。

洋人笑得很暧昧:“Helios,看不出来,你对这个女孩真是不一般。”

Helios端起酒杯嗅了嗅,道:“说正事。”

只有我们知道,我腿根的枪套,如果坐下来,就会被看到。

透过纸门,细细弱弱的三味线声伴着我听不懂的歌声传来。他们交谈着,我状似乖顺地坐在一旁,实则浑身都绷紧了。我的任务,是在无论任何情况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证Helios的安全,他的命很重要。

这场对话本质上是谈判。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是Helios的地盘,想要做生意不可能绕开他。我面对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来人和Helios谈判,以为自己可以与他抗衡,想要从他那里捞取好处。

也有过不自量力的人,当场从桌子下抽出枪来对准Helios;还有人布下天罗地网,试图围杀我们。但没有人能把棋走在Helios之前,每一次我们都全身而退。

除了这一次。

洋人最后一次和Helios碰杯,玻璃杯相撞,杯子里最后一点冰块碰壁,他一饮而尽,冲我们挑挑眉:“生意不是一天就能谈成,我等你的消息。”

Helios哼了一声,洋人站起来走了出去,纸门在他背后合上,我看见上面绘着一幅清淡的山水图,远山,江涛,飞鸟,还有半抹红日,像是被谁不小心蹭上去的吻痕,点缀在一角云雾中。屋里很热,也许是这幅山水图上的红痕太暧昧了,我刚想站起来,Helios忽然回身,一股大力将我一扯,我倒进了他的怀里。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着,我的上半身被他的手臂牢牢禁锢住。

他垂着头,带着薄茧的手指流连过我的面颊,最终停在我的嘴唇上。夏天太潮热了,他的怀抱也一样,温度很高,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真奇怪啊,酒明明是冷的,喝下去,心却变得那么烫。

Helios看着我,一点绯色爬上他俊秀白皙的脸。

难道酒里有东西?!我猛然反应过来,想从他怀里起身。

他却制住了我的行动,缓缓地眨眼,伸出手端过桌上的另一杯酒,原本是那个洋人倒给我喝的,他晃了晃杯子,里面的酒液折射着迷人的光线。

然后他把这杯酒喝了下去,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是酒而已。”他说。

我忽然想起来,Helios是不喝酒的,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端起杯子,没有人敢给他倒酒。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一沾酒就醉了。

和室里光线昏黄,他搂着我,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们在唱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Helios默了一会儿,静静听着那幽远的、有些哀切的歌声,渐渐地,他的眉眼间松动些许。

在这里立足并不容易,更何况他的身份——他的银发、他蓝色的眸子,都昭示着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来者。他筹谋,执行计划,一步一步地坐上这里的头把交椅,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从几乎一无所有,到如今只手遮天。

自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冰山一样的人。他沉默,冷硬,隐藏在那双湛蓝色眼瞳之下的深海,是无人可以触及的。只有在此刻,几年来唯一的此刻,好像我无限地接近了他,但Helios的眼神却好像穿透了我的身体,看向不知何处。

原来冰山融化以后,是更坚硬的东西——我顺着他的视线偏头望过去,目光落在纸门上,那幅山水图中两只飞鸟展翅,像两片单薄的叶子。

“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去,只是一直飞……它永远不会落脚。”

他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在说他自己。

说的也是我。我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

三四年前,Helios捡到了我。当时我正在街头和人打架,对方一群人,打我一个。

我看准对方领头的那个人,其他什么我都没管,扑上去死死抱着那个人的腿把他往地下按。我和他滚在一起,其他人顾忌着他,不敢贸然下手,我用尽所有力气扣死他的脖子,他挣脱不开,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伤处血流如注,我仍然没有松手,直到他在窒息的边缘,终于拍着我的手臂求饶。

我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他们面面相觑。

“都走!走开!”我手下的人艰难地呼吸着,“都走!”

人群警惕地往四周散开,我这才松开了手。几个人冲上来架起他们奄奄一息的头儿,一溜烟地跑了。

我撕下一块衣角,擦了擦伤口,于事无补,血一直流,刚才一片混乱中被踢到了脑袋,现在脑子疼得我想吐。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人,在暗处看着我,但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我扶着墙慢慢地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张黑白相片。

街道昏黄,雪落在地上融化,泥泞不堪,只有些微的汽油灯的光线,映照着相片上少年灿烂的笑脸。转眼间,纷飞的雪片被风卷着,刮过我满是擦伤的脸颊。

我大概活不到黎明就会被冻死在这儿。

我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然后闭上了眼。我听见有嘈杂的脚步声正在过来,也许是那些人又回来寻仇了,可我实在没有力气……

一片阴影靠了过来,停在我的头顶。我抬头望去,看见一个俊美的银发青年,他撑着一把伞在我面前站住了。

“识相的话就快滚。”他冷冷地说,不是对我,是对另一边来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手里还拿着铁棍,他们根本不觉得青年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闻言反倒是嬉皮笑脸地逼近:“哟,哪里来的小白脸?”

青年没说话,将伞塞给了我。接着我听见了人的惨叫声——是重拳击打人体的声音,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几下之后,街道上飘荡着哀嚎,我从伞底下看过去,那几个混混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还能动吗?”他伸出手给我。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很干净。我在衣襟上使劲儿地抹了抹自己的手,这才伸出去握住,他一使力,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看清了他的眼,像是被雨水洗刷后的晴空,澄澈,透亮。

他从西装的胸袋里抽出手帕递给我擦脸,我攥着那方洁白的帕子,唯恐玷污了它。他索性从我手里抽走了手帕,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血迹。

我手里还攥着那张相片,他擦完我的脸,又擦了擦相片,很认真地注视着相片上的人。

“跟我走吗?”他忽然问。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像极了那个人,或者说,是他,像极了那个人。可是不一样……尽管相片是黑白的,但我知道,少年的头发是沐浴过阳光的金色,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这个人像冰山一样,声音冷冽,他不会笑,即使再像,他也不是那个人。

但我却还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指了指自己的咽喉,轻轻摇头。

“我叫Helios,”他说,“但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以后你跟着我,你想说什么,我会知道的。”

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哑巴。有一天我忽然在街边清醒过来,全然不知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我在街边商店的玻璃反光中看见了衣衫褴褛的自己,我身上只有这一张照片,和脑海中一段模糊的记忆、一个不属于我的名字。我循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地方,是城东的孤儿院,相片上的人,曾经在那里长大。

我无数次地在露宿街头的深夜,反复咀嚼着记忆的残片,我记得少年拉着我的手,在草地上奔跑,他一遍一遍地唱歌给我听……回忆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想获得更多的温暖,却再也无从寻找。

Helios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把我抱了起来。他抱过我三次,我都记得。

我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是久违的温暖的感觉,我不由得战栗起来,攥紧了手中的伞柄。雪下得很大,铺满了街道,Helios将我往上掂了掂,走进了大雪中。我越过他的肩头,看见他走过的路上,脚印很快被雪掩盖。

就像我记忆中的少年,流星一般划过我的生命,然后消失,再也不见。

***

Helios教了我很多,一开始是防身的功夫,我练得很勤快,后院有一个木制的人模,上面深深浅浅全是我留下的刀痕。

我记得我第一次出任务,是去收债。对方不肯给我看账本,因为有太多的猫腻,满是漏洞。我抽出短刀插在桌面上,刀刃反射着寒光,对方这才哆嗦着拿出账簿来。

我翻看了一下,用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日期,那是Helios给他们的最后通牒。但对方不止欠账这么简单,他勾结另外一家欠账的铺子老板,居然想要杀了Helios。

我砍了他一根手指和染血的地契房契一起带回来。刀刃斩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太阳穴忽然一阵剧痛,脑海里像是被点亮了一簇火苗。

我又听见了少年的歌声,等我的视线落回桌上,店老板已经痛哭流涕地捂着手跪在地上求我,保证他不会再动歪心思,一定会把钱还上。

Helios的话越来越少,因为我们越来越默契,有时候他一抬手我就知道应该做什么。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我的裙下永远藏着刀,或者是枪,因为不知道哪里潜藏着危险。

就像那一次,谈判破裂,对方有备而来,直接从桌子下抽出枪来对准Helios,他还没来得及讲条件,我的动作更快,合身扑了上去,紧接着一声枪响,对方惊恐地睁大了眼,不再动弹。

我扭断了他的手腕,枪口对着的是他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尽管扳机不是我扣动的。硝烟的味道弥散在室内,我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Helios。他沉着脸起身过来,一把拉起我,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太阳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我张开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说话。Helios把我抱了起来,我在他怀里疼得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一个洋医生正坐在我床边,用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贴在我心口上听,又翻我的眼皮用灯来照。

我推开他的手,Helios走过来,和那个洋医生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洋医生收拾好了东西就走了。Helios送走他,又折返回来,在我床边坐下。

“医生说,你是被吓到了,所以晕了过去。”他说。

我摇摇头。

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问我:“你……记不记得遇见我之前的事?”

不记得,我再次摇头。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要让我忘记从前的事,我的命运逐渐和他彻底地绑在一起,或者说,是他彻底地主宰了我的命运。我像一把刀,而他是我的鞘,他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做。

因为他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他的;还因为他像极了那个人,我有时候偷偷看他,在脑海里描摹着他金发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三年。Helios在城里名声大噪,连带着我也无人不晓。外界猜测着,我是他的保镖,他的女人,他的忠仆,但没有人知道我究竟是谁。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

***

“有一个问题,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你了。”Helios慢慢地说,“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

他真的醉了,脸颊越来越红,眼帘低垂,呼吸滚烫。

我只是摇头。

不知为何,他一向懂我想说什么。

“不记得了?”他的手捻过我的耳垂,落在我的咽喉上,“给你配的药还在吃吗?”

他试图恢复我的嗓子,找洋医生给我配了药,但药喝下去并没有什么效果。我觉得世上的很多事其实都和是否能讲话没有关系——影子不需要说话,更何况,我想说什么他总会知道,因此也不太上心按时喝药的事。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能说话,第一句话会对我说什么。”他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晚的他真的太反常了。

我这样想着,他忽然松开了我,站起身走到和室通往庭院的门边,把门拉开了。廊下挂着一盏灯,被风吹得晃晃悠悠,院里那株花树在风中身姿曼妙地摇曳着,地上的花影凌乱不堪。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影子斜斜地落在我身前,我悄悄地伸手,触摸影子的脸颊。

Helios靠着门框,回过头来看着我:“给你一个任务,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着出手这批货。”

他回头的瞬间我猛地抽回手,他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一如既往地点头,表示我听到了这个命令。

***

Helios带着我去赴宴,他被让到主位坐下,我像往常一样站在他身侧。在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各自挂着虚伪的笑脸。

“Helios,我常常好奇你是哪里人?”席间有洋人问他。

Helios脸上掠过一丝笑容,随即很快消失,这是他心情不佳的前兆。我默默地替他的杯中添上茶水,不料刚才那个人的目光却落到我身上。

“这位是……”

“诃老板风流,总带一位红粉知己在身边,”有人接话,“这位小姐可是个冷美人,从来不说话的。”

众人笑起来,Helios的手指轻叩桌面,我知道他很烦躁。

“原来是这位小姐,早有耳闻,哈哈哈,”那人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我身上逡巡着,“传说中诃老板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当然不会差。”

我心中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生意的事都好说,大家和气生财,就是不知道诃老板愿不愿意割爱了。”

这话的挑衅意味过于明显。我的手握紧了拳又松开,听见Helios的声音:“哦?”

“早就听说过诃老板身边这位小姐,是得力的助手,我手底下正缺一个人,诃老板要是愿意割爱,港口我可以再让利一半,这样你我八二开,”对方张开手指比了个数,“诃老板,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在场有人吸了口气:“八二开?”

我的心在Helios问出那句饶有兴趣的“哦”时就已经沉入了谷底,他笑了笑,伸手在我后背轻轻一推。

“你去吧。”他对我说。

***

当晚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脱身。走出酒楼的时候,街对面还有一辆汽车没有开走,我忽略了它的存在,慢慢地往前走去。汽车发动起来,一步一挪地跟在我身后。

大概他是觉得教我的防身功夫足够用,又或者对我随机应变的能力过于自信,因此毫不担心我要如何从僵局中出来。即便我知道,这是我们商量好的,用我当诱饵的任务。可当我真正作为一枚饵料被抛到水中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并不愿意这样。

他抬手拉动鱼线,我和被引诱上钩的目标一同被扯出水面。

我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项,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另一头就牵在Helios的手里。

汽车像一道幽灵一般跟着我,我都没发现究竟什么时候,它停下了,Helios下车默默地跟在了我身后。我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了他,霜雪一样的人,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难道不应该是刀很冷,而鞘很温暖么,我想着,怎么我们是反过来的?刀有了心,鞘却冷得像冰。

我从怀里抽出那份协议递给他。是我刚刚得到的,洋人和码头签的秘密协定,这是一笔由杂货掩盖的军火交易,规模比我们想的还要庞大很多。

Helios从我手里接过那几张纸,却没有看,只是看着我。

我望着他,不再躲避他的眼神,他知道我想说什么,于是又朝我走近一步。

他将我抱在怀里,低头来寻找我的嘴唇:“……对不起,我绝不会把你拱手送人。”

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迎合。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的回忆碰撞出清脆的、碎裂的声音,像是一首支离破碎的乐曲,是一段旋律,我轻轻地哼起来,鼻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Helios放开了我的唇,却将我搂得更紧了:“你在唱什么?药起作用了?你能说话了吗?”

我仍旧摇头,眼泪滚落下来。

***

背叛他,是我有记忆以来做的第二个决定。而第一个决定,是追随他。

Helios,你知道吗,无脚鸟一辈子只能不停地飞,如果有阳光托着它,它会没有那么累,没有那么辛苦,可是一旦阳光都放手了,它就会坠落进无边的黑夜。

我要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

自那天那个亲吻以后,我们陷入了微妙的困境中,Helios不再去哪儿都带着我了。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开始想我自己。这些年我跟着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我又回了一趟城东的孤儿院,愕然地发现那里已经被修缮一新,雇佣了人来照顾小孩子,甚至有人教他们念书。

我隔着护栏,看见那些小孩子在阳光下跑着,跳着,太阳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清晰地提醒着我,我有着关于这里的回忆,只是它被抽走了。

我拿着那张相片去和孤儿院的人打听,但没有人记得相片上的人,我一无所获,失望地离开。回去的路上,我大概是太失魂落魄,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侧挤上来两个人,左右挟持住了我。

“小姐,我们老板对你很感兴趣,想和你当面聊聊。”

大街上不能动手,我只能任由他们夹着我,带我穿过一处巷道,右边那个人突然掏出一条黑布口袋蒙在我头上,很显然不想让我知道路线。

我默默地数着步数和拐弯的次数,发现这两个人其实一直带着我在兜圈子,手法并不高明,只不过他们自以为能骗过我。终于,我被带进了室内,头上的黑布被揭下,骤然强烈的光线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皱着眉,抬起手挡在眼前,对面的人呵斥道:“让你们去好好请人过来,怎么搞成这样子!”

我适应了光线,看见一个我认识的人坐在对面。这人姓海,常年混迹在港口,手底下管着一批脚夫,肯下力气,只是我没想到,他平时看起来很老实,从不惹麻烦,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诃老板心比天高,想要做大生意,但我们这些人要养家糊口的。我手底下四百来号人,每天一睁眼就要管他们的饭。”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我跟前,“你是最熟悉诃老板的人,我想和你做一桩交易。”

“你能给我什么。”我抬起下巴。

他被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我的嗓子破锣似的,说话的时候喉咙眼里像拉风箱。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开始挤眉弄眼,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伸手:“我赌赢了,我就说她是声音难听才不开口说话的。”

另一人很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元扔到他手里,小声咒骂着:“白瞎了这么一张脸,结果是个破锣嗓子。”

我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弹了弹茶杯,瓷杯应声而裂,茶水茶叶淌了一桌子。

姓海的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那几个人站起来走了,他倾身往前,压低声音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那你说说,我是谁?”

“我很佩服你,一介女流,在孤儿院里长大,又被抓到那种地方,竟然能自己逃出来,”姓海的看着我,试图从我脸上捕捉一点情绪的波动,“良禽择木而栖,离开诃老板,我给你开更好的条件。”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冷冷地说,“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成之后,我都要离开这里。”

***

我从姓海的说的那些话里,连着我自己模糊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我的过去——我果然和城东的那间孤儿院有牵连,我在那里长大,后来被抓进了本地的什么混混组织,然后我自己跑了出来,在街头遇到了Helios。

那相片上的人,和我有什么渊源?我想着,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汽车爆炸发生在三天以后的晚上,一个暴雨如注的夜晚,Helios坚持不改变计划,要坐车出去。我看着他上车离开,汽车颠簸着隐入雨幕,然后我回到屋里,把卧室的灯关掉了,躺在了床上。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我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我大口地喘着气,等我缓过来,才看见房门口站了一个人。

是Helios。

他抱臂看着我,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因而没有发现那双蓝色眸子里深沉的悲哀和怒火。

我强自镇定,冲他比了一个“我没事”的手势,他转身走了,替我带上了门。我又躺回床上,心脏砰砰直跳。

他们没有和我说计划是要杀了Helios,我没想到这些人的胆子这么大,爆炸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而那个在街头临时起意的吻,给我带来了更大的麻烦,第二次我直接被人冷棍敲晕绑走了,醒来被严加拷打,浑身都是伤。

***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坐在汽车里,从后视镜里,我几度看见司机担心的眼神。

“你跟了我多久?”他问我。

我不能不回答,我不可能忘记,跟着他的每一天我都记得,是三年零二百七十五天。

“三年零二百七十六天。”不等我反应,他已经自己回答了。

“算了,”Helios放开了我,坐了回去,声音很轻,“既然你想离开我,那就走吧。我不强求。”

他说完,打开车门径直下车走了。

“……你以为我能去哪里呢,”我低声说,“无脚鸟一旦停下来,等待它的就是坠亡。”

我的嗓子没能完全恢复,说话的腔调很奇怪,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眼神很奇怪——他是新来的,以为我真的是哑巴。

他原来都知道了,知道了我背叛他,知道我计划着离开。

而他也真的放手了。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连一只皮箱都没装满,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那张我保存了多年的相片,它已经微微有些发黄了。离开公馆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Helios站在窗户后面看着我,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

我转头离开。

***

离开他以后,我和姓海的混在一起,港口那块肥肉确实很诱人,不断地有人想来分一杯羹。他们借着绸缎生意的掩盖,实际上是在贩卖军火。Helios之前顺藤摸瓜查了很久,只能查到军火在悄悄地被运进城,却查不出买家和卖家,没想到这棵树已经在港口扎得这么深了。

等我和Helios再见的时候,我们第一眼都没认出彼此来,准确地说是他没认出我来。原本我跟着他的时候不怎么刻意打扮,但今天在酒楼谈判,我穿了一身新做的天水碧色旗袍,带着精致的蕾丝披肩。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穿这样的浅色,过去为了在他身边不扎眼,我所有的衣服都是深色的。

视线对过一秒,他移开了目光,在桌前坐下,无聊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今天酒楼里人很多,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包括那些洋人也不例外,等着看这一场赌局——货真价实的赌局。

半个月以前,姓海的自恃有洋人撑腰,给Helios递了请柬,邀约他玩一个牌局,赌注下得很大,是我怂恿的,彼时我提供了几条线索,姓海的顺着从Helios手里剐下不少油水,对我信任有加。在他对赌局心心念念的时候,我建议他,不妨把赌注加得更大,就用港口的生意。

“时至今日,海老板还甘心和他二八开么?”我说。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场面。

我在桌中发牌。Helios的目光掠过我,我听见他凉凉地笑,语气中带点讽刺:“看来你跟着海老板过得很……不错。”

“拜你所赐。”我将牌推到他的面前。不少目光都流连在我和他之间,带着不怀好意的暧昧——毕竟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最后惨遭抛弃,全城人都知道。

姓海的看着我,不乏得意之色:“还要感谢诃老板肯割爱与我,你的这位红粉知己可不止是个花瓶摆设,她可厉害得很哪。”

他指的是我帮他夺了Helios几桩生意的事。Helios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牌局就此开始。

第一局是姓海的赢了,Helios的神色很冷,三局两胜,但其实他只有一次机会。

第二局Helios扳回一城,场中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有人跟姓海的下注,有人跟Helios下注,第三局注定有人会输得一败涂地,人群中有人的脸色已经难看了起来。

第三局开始,我重新替两边发牌,扑克牌被分别推到二人面前翻开,姓海的第一张牌翻到梅花Q,点数已经很大,但Helios第一张翻到的,是黑桃A。他示意叫牌,姓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选择跟上。

筹码被推到桌上,是金条,但赌注并非金条本身,每个金条代表的,是背后的生意,有酒楼,商铺,甚至是船运。

我再次发牌,Helios的梅花A,姓海的翻到红心Q。Helios已经懒得再叫牌,只是手指点点桌面示意,于是更多的筹码被放了上来。

我看一眼姓海的,他看向我,我微不可察地冲他点头。

“我跟。”他把烟头按在一旁的茶杯里。

接下来是Helios的红心K,姓海的梅花10,Helios再次叫牌。

“第一把我输了一点,好在玩得不大,但我这个人不喜欢输。”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指节上黑银相间的戒指闪烁着,“我们玩点更大的,怎么样。”

他的话正中姓海的下怀,我早说过,Helios生性争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输给别人,激怒他,让他主动下更大的赌注,是最好的圈套。姓海的看我一眼,欣然接受:“诃老板,你尽管说。”

Helios抬手指了指我:“我要她。”

姓海的两手一摊:“诃老板,不是我说您,好好地佳人在侧,不懂珍惜,怎么现在忽然又想挖我的墙角?”

“要是你赢了,港口我拱手相让,我的人撤出去,一分不要。”Helios忽然提高了音量,“在场所有人,都是我的见证。”

赌得太大了,且不说我何德何能,能同港口价值连城的生意相提并论,光是他这份气势,就足够慑人。

但姓海的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被激得饶有兴味,“诃老板,这可是您自己说的。我输了无所谓,一个女人而已,你要是输了,可就得从城里卷铺盖走人。”

Helios冲我打了个响指:“愣着干嘛,继续发牌。”

他看向姓海的,笑得笃定:“怎么,海老板玩不起吗。”

姓海的眼神都变了,几乎掩藏不住兴奋之色,示意我继续发牌。他的底牌是黑桃Q,我亲手发的,Helios的底牌不会比他的大。

第三张Q,梅花。姓海的满意一笑:“看来城里是要变天了。”

Helios翻开手里的牌,红心A。他按住我还未来得及撤走的手,有些恶劣地笑了:“看来……你注定要跟我纠缠不休。”

我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的底牌是K,我悄悄对姓海的比了个手势。他放心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诃老板,怎样?”

“Show hand.”Helios同样放松身体往后一靠,我竟然从他的笑容里看出点孤绝意味。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冲着我一笑,像是海水铺天盖地地把我淹没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好啊。”姓海的坐直了鼓掌,“诃老板的胆魄,我真的佩服。冲着你的胆气,我也跟了。”

他翻开自己的底牌摔在桌面上:“我四张Q,请吧,诃老板,你的底牌是什么?”

Helios沉默了片刻,没有动。人群坐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前两局的风向并没有向着他,跟他下注的人不如跟姓海的多。

我的手心都沁出一点汗,不由得握紧了裙边。

Helios看着我,冲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和他过往那些讥讽的笑意都不同,竟然有些熟悉,我说不上来。

然后他翻开了他的底牌。

方片A。

人群哗然,连惊呼都忘了。

Helios冲着我伸手:“过来,跟我走。”

姓海的死死咬着牙,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出千!”

Helios手里捻着纸牌,牌在他手里化为齑粉,落在桌面上。与此同时,我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本能的反应,我已经扑了过去挡在他身前。枪声在人群中响起,Helios抱着我的腰一滚,躲到了桌下。大厅里一片混乱,只能看见无数人的小腿惊慌失措地在四散奔逃。Helios拔出枪,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瞅准时机带着我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被包围了,都是他的人。Helios就带着我站在路口,夜风有点凉,他脱下外套给我披上,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吓到了?”他问,“但你做得很好,我从没有看错人。”

是啊,我是他亲手锻造的,最好的一把刀。刀要对准谁,只需要鞘的一个眼神。

很快,司机被五花大绑,扔到了我们面前。Helios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擦着司机的耳朵过去,他吓得浑身发抖,涕泗横流:“诃老板!求求您饶了我,我什么都说,我都说……”

“拖下去慢慢问,”Helios把枪扔给一旁的人,“大厅里所有跟着姓海的下了注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人先扣下,说不出是谁在倒腾军火,那就一个都别想走。”

吩咐完这些,他转过身牵起我的手,坐进了汽车里。

“走吧。这里太吵了。”

汽车开出去很远,我辨认着窗外的景色,发现是城东的那间孤儿院。Helios牵着我下车,我默默地跟着他,只是这个距离太近了,我不再是他的影子,反而我们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很晚了,大概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睡了,守门人看见他,毕恭毕敬地打开了门。Helios看见我诧异的眼神,解释道:“是我让人重新修了这里。”

他带着我走到草地上,月光静谧地洒下来,我的太阳穴又有点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冲破桎梏。Helios握紧了我的手,忽然哼起了一个曲调,是我曾经哼唱过的,只是他唱得更完整,更好听。

我看着他的脸,银霜色的发,湛蓝的眼睛,好像有什么从我的记忆里破土而出,迅速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那个回忆里的名字,那个黑白相片上的人,那些两小无猜的岁月……

记忆浪潮汹涌,席卷而来。

“我本来想等着你慢慢记起来,”在轻柔的歌声里,他低下头,捧住了我的脸,细致温柔的吻再度覆盖上我的嘴唇,我听见他说,“可是我好像等不及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他看着我,“这座城市……曾经把你踩在脚底下,我要所有欺侮过你的人,为他们自己做过的事赎罪。”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眼里盛满万千星光,是我最熟悉的样子。

“我应该怎么叫你?”我问。

他的声音很低,温柔地落在我耳畔,飘飘荡荡地晃进我的心底:“周,棋,洛。”

这三个字,足够无脚鸟有枝可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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