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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明日方舟 特蕾西娅,特雷西斯
标签 明日方舟 特蕾西娅 特雷西斯
文集 【银博】伦蒂尼姆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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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7-5 08:23
lof没了存个档
卡兹戴尔兄妹番外
大概是卡兹戴尔兄妹从十几岁的中学时期一直到二十几岁大学时期,大部分特雷西斯视角
卡兹戴尔兄妹从中学开始在维多利亚上是私设,有因私设家庭背景的内在原因
鬼知道我在写什么可怕的家庭伦理剧(bushi)
有与正文的时间线接洽:私设历史事件:维多利亚的萨卡兹公民权运动
问就是殿下寿命长活得久(x
全文6k+,兄妹非cp非友好非相爱相杀,食用愉快
可能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注意:此处的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还只是青少年,不要有太高要求
可以就开始:
————————
特雷西斯十七岁和特蕾西娅十四岁开始在伦蒂尼姆一所贵族中学上学。
他们从卡兹戴尔来,是学校里唯二的萨卡兹。
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拥有良好的出身与教养。他们大多聪明,也许只是些小聪明,但至少是能够知道他们兄妹和维多利亚的萨卡兹并不一样的程度。
因此,哪怕初来乍到,还是一个萨卡兹,特蕾西娅也毫不费力地融了进去。她天生一张温柔无辜的面孔,在特雷西斯看来,那张脸完全不该出现在一个萨卡兹身上,她笑起来甚至令人感到圣洁。
卡兹戴尔的王女完全不像一个萨卡兹。围绕在她周围的女学生们说。
特雷西斯融入群体的时间比她慢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和这些没有同尸体与鲜血打过交道的学生打成一片很容易。你只需要戴上一副温和有礼的假面,披上一层羊羔皮,装模作样地说些谦逊又恭维的话,不经意地展露你的富有和强大,这些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羊羔很容易就能接纳你——当然,最后一项比前面全部都重要。
无论受过何种精英教育,无论未来将有何种成就,至少现在,这都只是一群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中学生而已。
特雷西斯在学校里备受崇拜。因为他身上那种“酷毙了”的血腥戾气。
他上过战场,指挥过军队,杀戮对他而言与吃饭喝水无异。这就是他和他皇妹的区别所在——尽管特蕾西娅同样在军事战略上展露了无可比拟的天赋,但她软弱的个性让她数次拒绝了父皇带她上战场的提议,父皇没有勉强她,而这正合他意。
——他为数不多的表现机会,是在战场上。
像绝大部分萨卡兹一样,从拿得动剑开始,特雷西斯就接受了严酷的训练。他从七岁开始上战场,他不甚满意,因为这比一些萨卡兹孩子开始战斗的年龄还要大一点。但他接受的训练比其他萨卡兹多得多,他比同龄的萨卡兹都要强壮,因为他是魔王的儿子,这令他骄傲。卡兹戴尔的王室教导子女有他们自己的独特方式。几乎所有王室成员都要走上这么一遭——譬如生死搏杀,特雷西斯就经历过多次。
第一次的时候,他冷酷的魔王父亲将他和他的剑扔进兽笼里,看他和猛兽搏杀。而那天,他独自一人用一柄制式铁剑杀死了猛兽,坐在血泊里吃力喘息时,他的父亲在旁冷嗤:“我小时候杀它可比你快得多。”
后面的每一次,他父亲都这么说。
特雷西斯似乎永远也达不到他冷酷的魔王父亲的期望。
——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是父亲期望的继承人。
——他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而等他那被小心照料的、似乎毫无存在感的皇妹特蕾西娅开始记事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从特蕾西娅出生开始,他的暴君父亲就试图将她像正常家庭的孩子那样养大——他是说,不是萨卡兹的那种正常家庭。
足够的关心,足够的柔软,足够的保护。
一切萨卡兹幼崽从不需要的东西。
开始记事的小特蕾西娅并不由他们性情喜怒无常的父亲教导。魔王将他幼小的王女送给了他的非萨卡兹朋友教导,并立刻宣布卡兹戴尔未来将有一位女王,魔王的冠冕将戴在特蕾西娅殿下头上。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无论他如何表现自己,结局都已注定。
——特雷西斯,将是他皇妹的辅臣。
这天,在他们放学经过绿地公园的时候。特蕾西娅看见了一个在草坪上摔倒哇哇大哭的菲林孩子。
“别烂好心。”特雷西斯警告她,“你可是个萨卡兹。”
“萨卡兹也可以帮助别人。”特蕾西娅认真地说,“那个孩子需要帮助。”
“天真愚蠢。”特雷西斯嗤道。
他说话的功夫,特蕾西娅已飞奔到那孩子身边,将跌在草地上嗷嗷大哭的菲林幼崽俯身抱起。
“你还好吗?”萨卡兹少女抱着小幼崽温柔地问,“摔到哪儿了?膝盖……?还好没有破皮,姐姐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啦……别哭啦,姐姐请你吃糖……”
那菲林幼崽被一颗甜滋滋的牛奶糖哄住,好不容易止了声,抽抽噎噎地抬头……看到了萨卡兹头顶尖角。
小菲林幼崽瞬间炸了毛,哭得撕心裂肺:“呜哇——魔族——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妈妈——不要吃我呜哇——”
特雷西斯倚在树上看他皇妹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拿更多牛奶糖哄人,不由嗤笑,他早知道会是这样——在维多利亚——不如说,在这片大地除卡兹戴尔以外的所有地方,人们对萨卡兹避之不及——不听话的孩子会被萨卡兹抓走吃掉的恐怖故事都换好几版了。
远处跑来一个菲林女人,看着像那只菲林幼崽的母亲。那个方才在草地另一头同朋友谈话的母亲将孩子从他皇妹怀里抢了回去。
那孩子哭得哇哇地喊妈妈,而菲林母亲警惕地将孩子护在怀里。对着一个头顶漆黑尖角的萨卡兹,她整只菲林毛都炸了,声线尖锐而后怕得颤抖,她搂紧孩子,按捺恐慌、强撑气势地尖叫道:“邪恶的、可恶的、该下地狱的魔族!——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骗孩子!这里是伦蒂尼姆,可不是受你们欺负的穷乡僻壤!我立刻就打给苏格兰场——”
“我没有,不是的,夫人……”他烂好心的皇妹在那边摆着手辩解,她尚未发育的身形看起来那么纤细与孱弱。特雷西斯看到她甚至做出高举双手的屈辱姿势证明她没有恶意——在卡兹戴尔,这种意味着双手完全离开武器的姿势的确是很屈辱的——哪怕她会法术,而施法媒介就挂在她腕上。
特雷西斯哼了一声。他当然不打算过去帮忙,那是特蕾西娅自找的,而如果他动手打人,他肯定那个一点都不像萨卡兹的皇妹会反过来拦他。
——说到底,哪有萨卡兹像她这样的啊!
特蕾西娅想要辩解。哦,可怜的、软弱的、卑微的年幼王女。她想取信的那个女人护着孩子充满敌意地瞪着她,一只手还在打电话。
“……绿地公园有一个魔族要拐骗我的孩子,在西北门……请快点来——她可能要跑了!”
萨卡兹少女背着制式书包,站在原地无措地捏着校服裙摆,眼泪终于憋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真是卡兹戴尔的耻辱。特雷西斯想,要是这件事让父皇蒙羞,那都是这个烂好人的错。
“夫人……我……呜……我真的、没有恶意的……”年幼的王女哭得鼻尖发红,“我只是……想哄这个孩子……笑……呜……”
一个萨卡兹少女一个菲林幼崽对着哭,场面看起来甚至有点滑稽。
特蕾西娅哭着哭着,那个菲林幼崽就不哭了,在他妈妈怀里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她。
丢人。特雷西斯想。哪有她那样的萨卡兹啊!
那个菲林母亲举着电话,惊疑不定地看她,对着萨卡兹少女两汪泛滥的眼泪泡迟疑片刻。
电话那边还在催促她,“夫人,那个魔族往哪逃了?”
“不用了……”那个菲林母亲不确定地说,她不自觉地抖了抖耳朵,“可能……呃,可能是个误会。”
是个误会吧。她不确定地想,这女孩看起来这么年轻,还在上学的年纪,一点也不像个拐骗犯……她可能和她那些干偷鸡摸狗勾当的同族不一样?
但菲林母亲仍然没有挂断电话,她一手持电话,一手揽着孩子,警惕地退到她认为安全的距离,才抱着好奇的孩子转身快步走了。
年幼的王女仍在原地止不住哭泣,甚至打了个哭嗝。
哈,卡兹戴尔未来就要交到这种哭包手上。
特雷西斯拎着书包走过去。
“喂。”他将一块手绢扔在他皇妹脸上,“哭什么?擦干净,难看死了。”
“……呜,谢、谢谢皇……谢谢哥哥……”
可先别。他哼了一声,没说话。他一定会把这件丢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父皇的。
——但事情的发展匪夷所思。
卡兹戴尔的下一轮信件到来时,他用余光注意特蕾西娅的脸色。
她没有哭。
她在微笑。
“皇兄,父皇知道了我在公园里帮助孩子的事,我好高兴,父皇说支持我的做法!”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
“父皇说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把那位夫人揍一顿,但他支持我的做法!我真的好高兴啊,我一直担心父皇嫌我丢脸……”
他抢过他皇妹手里的信纸。
“WHAT——————-?!!!!”
怎么会——怎么会——以残忍暴虐著称的萨卡兹君王——
他看着这封信。
以“亲爱的茜娅”开头,以“你的父亲”结尾,洋洋洒洒好长一封。
——你的老父皇完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我鼓励你保持天性,亲爱的茜娅……你可以在信中解释给我听,尽管我可能一个词都听不明白。
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一个普通的父亲普通地向女儿抱怨他开始弄不懂她这代年轻人在想什么了,想要与她沟通,试着理解他女儿的想法。
特雷西斯将那张信纸揉成一团,在特蕾西娅的惊呼中将纸团狠狠掷进燃烧的壁炉里去。
然后,他将他的信也跟着扔进去。
保护好特蕾西娅。那上面写着:质疑她的事轮不到你来做。
只有两句话,多一个词都吝啬。
这才是他印象中那个冷酷的父亲。
萨卡兹不过圣诞节,但维多利亚人过。卡兹戴尔不放圣诞假,于是在圣诞节假期,他和特蕾西娅会留在伦蒂尼姆。
对于卡兹戴尔君王的儿女,维多利亚贵族当然不吝恭维。卡兹戴尔仍然混乱,卡兹戴尔也仍然强大。只要卡兹戴尔强盛一日,他们就一日在维多利亚被奉为上宾。
在兄妹俩拿到维多利亚皇室舞会请柬的前一晚,特蕾西娅却一身狼狈地回到公寓,第二天又因这张请柬而急匆匆去定制了合体的礼服——特雷西斯见怪不怪。
相较于常常在训练室消磨时间的特雷西斯而言,特蕾西娅行踪十分古怪,她又去东城区又去萨维尔街,去东城区的时间比在贵族晚宴上大放异彩的时间还多——
特雷西斯知道特蕾西娅在做什么。
事实上,没有人不知道萨卡兹公民平权游行*,没有人不知道平权宣言。这股风自伦蒂尼姆而始,乘着圣诞铃声传遍了维多利亚。萨卡兹们圣诞夜在大街上游行,呼喊。
他们说:“我们不危险!我们不邪恶!触碰我们!”
他们说:“萨卡兹请求平等的对待!”
他们说:“我们是维多利亚人!”
特雷西斯见过许多萨卡兹在广场或公园里举起了“免费拥抱”牌子。他们尽可能地表现得友善和感激——同萨卡兹的凶残本性毫不相似。他想,除了他那个怪异的皇妹,没有人能给萨卡兹出这种主意。
没有人知道这些发出呼吁的萨卡兹是如何聚集在这样一个温和、有力且易于接受的信念下的。他们追随同一个信念,彼此间几乎没有什么分歧。他们表现得像那个不像萨卡兹的萨卡兹一样,颠覆了人们印象中萨卡兹狡猾、残忍、暴虐、狂妄自私且毫无社群与团体观念的传统印象。
那些话不像是……人们印象中的萨卡兹会说的。
人们只隐约知道他们有一个领袖,一个发起人。而特雷西斯知道那些话都是特蕾西娅教他们说的。
传说一个以面纱蒙脸的神秘萨卡兹女性在萨卡兹的社群间演讲,在海德公园演讲,在各处其它族群聚集区演讲。有时候会被烂鸡蛋和西红柿给打下来,有时候会备受爱戴,她神出鬼没,不知疲倦地带着她的游行企划与平权宣言往萨卡兹聚集的东城区跑——那儿是伦蒂尼姆的贫民窟,那儿是罪恶的温床。
特雷西斯可不在意他那个聪明的皇妹会不会遇到危险,这样温情的想法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这样的正常萨卡兹身上。卡兹戴尔的大多数人都不在乎别人。特蕾西娅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而卡兹戴尔未来就要交到这样一个异类手上。他想。
很多时候,特蕾西娅从东城区回来时会显得有点狼狈。但比起最开始的一身脏污泥水,她现如今已经称得上气定神闲。
特雷西斯去看过一次她的演讲,尽管那在他看来根本毫无必要,他只是有点好奇——那些追随她的萨卡兹。
追随异类的也是异类——哪来那么多她那样的萨卡兹啊!
可聚拢在她身边的萨卡兹……出乎意料的多。
修长而苍白的萨卡兹少女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身边簇拥着她忠诚的追随者。
她教那些萨卡兹说正确的、会被维多利亚社会接受的话,她教他们友善地对待邻居,她教他们改变其他人对萨卡兹的印象,她教他们——背叛他们的天性。
她给一个萨卡兹姑娘换掉那身有弹孔和血迹的战时装扮,送了她一身漂亮的维多利亚小衬裙,劝诫另一个萨卡兹青年改掉他动不动威胁人的坏习惯。
“如果我们要获得接受,我们就得遵守规则。”尚带稚气的白裙萨卡兹少女说,“我们也是维多利亚人,我们已经决定定居于此,对吗?在卡兹戴尔也是这样的。这里的规矩和卡兹戴尔不太一样,但都是规则。我知道,很多同胞已经流浪漂泊了很久,已经不想再被赶走了。”
“不想再过居无定所的日子!”换上衬裙的萨卡兹姑娘说。
“不想再被驱逐出境!”打耳钉的萨卡兹青年说。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们是维多利亚人!”一个很老的萨卡兹老妪握着拳头,颤巍巍地说。
稚气的卡兹戴尔王女拿着一个纸喇叭:“不要歧视,不要偏见,萨卡兹也应该拥有公民权!但是,我的同族们,如果我们想要在维多利亚继续生活,首先,我们必须要让其他人意识到,我们是个可以沟通与交流的群体,而非危及社会的武装暴力分子……我们处境艰难,需要帮助。我们不是吃人的恶魔,不会抓走孩子。我们和他们一样,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的一部分……”
那些萨卡兹聚拢在她的讲台下方,他们热切地看着她,他们高举双手,高声应和,像在觐见魔王。
一群被鼓动的叛徒。他想。
萨卡兹的天性就是追逐力量,萨卡兹的天性就是自私自利,萨卡兹的天性就是残忍狡诈。她怎么能——
——特蕾西娅是个异类,她要将其他萨卡兹都变成异类。
她根本不是个萨卡兹!特雷西斯头一次愤怒地想。她怎么能成为魔王?
萨卡兹公民权运动是维多利亚史上用时最短的平权运动,他们只用了十年不到,就彻底达成了他们的目标。
先是舆论风向标的转变,然后是许许多多非萨卡兹种族的加入和发声,再然后……萨卡兹和非萨卡兹开始相互同化。萨卡兹风格的装扮一度成为维多利亚一种离经叛道的潮流。而许多萨卡兹脱下了时刻戒备的作战装束,穿上了维多利亚的传统服饰。这是一场迅速而声势浩大的融合,维多利亚的萨卡兹们战胜了根深蒂固的歧视与偏见,维多利亚的萨卡兹们战胜了他们自己。
——萨卡兹成为了维多利亚的一部分。
在新公民权法案颁布那一天,出落得身姿高挑、端庄沉稳的卡兹戴尔王女在她大学的图书馆里落了泪。
特雷西斯坐在对面看着一串晶莹的泪珠沿着他皇妹圣洁的脸廓往下掉,再一次地,感到不可理喻。
——她甚至不是定居维多利亚的萨卡兹,为这些背井离乡的维多利亚萨卡兹争取公民权有什么好处?
他们身上流淌着强大而古老的血脉,那些血统低贱的萨卡兹同他们毫无关系。维多利亚的贵族奉承他们,因为他们是卡兹戴尔君王的儿女……那些已经被异化了的维多利亚人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萨卡兹应该逃进战争的烟尘中,而不是同那些软弱的族群一样——
再一次地,特雷西斯感到难以理解与无法理解。
——她宁愿推掉交际舞会也一定要去演讲和游行。她斥巨资让报社改变口径,她联络她的上流社会朋友,她到处游说。可最后,她却鼓励那些萨卡兹留在维多利亚,鼓励他们去找一份正经工作,鼓励他们和普通的维多利亚公民一样生活……
远离杀戮,远离战争,远离卡兹戴尔。
——那帮乌合之众对他们年轻的秘密领袖付出的心血一无所知。
他们看见上流社会一夜之间变了风向,他们看见报社开始客观地评价他们的族类,他们看见人们开始学着接受并同情他们。他们不知道卡兹戴尔的王女是如何在上议院操纵那杆沉重的天平,以她挥洒如土的金钱和果决的政治手腕为他们铺平了多少道路。
——哪有她这样的萨卡兹啊!
特蕾西娅拿着振个不停的通讯器起身,躲进图书馆楼梯间才接通了。她对电话那头的追随者说:“恭喜……太好了……是的,我们终于可以解散了。维多利亚的萨卡兹公民们,请你们拥抱光明的新生活。啊,对了,以后请不要再联系我了……不是的,因为我不是维多利亚人,很抱歉欺骗了大家,我的身份可能会带来麻烦……请尽量保密我的存在。不不不,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们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大家的看法……”
特雷西斯在楼梯间门后听着,眉头拧得死紧。
——连现成的下属都不要,她和卡兹戴尔哪个得到了半点好处?她从中学就开始劳心劳力,如此庞大的组织和狂热追随者说不要就不要说解散就解散——
——说到底,哪有她这样的萨卡兹啊!
暑期是全世界学生的共同假期。
但实际上,假期开始的时候,才是特雷西斯的噩梦降临之时。
——他们要回家了。
特雷西斯通常会与特蕾西娅一同回到卡兹戴尔。仆从们接过他们手中行李,侍卫为他们拉开大门。特蕾西娅用维多利亚淑女的方式向开门的侍卫颔首微笑示意。特雷西斯扭过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在维多利亚就算了——她怎么能把异国的那一套带回卡兹戴尔?特雷西斯想。
等到了餐桌上。他们那个高高在上的魔王父亲会询问他们的大学课业和成绩。他今年毕业了,但他怎么样不重要,他们父亲只会看特蕾西娅的成绩单。那个手段严酷暴虐的卡兹戴尔君王收敛了阴晴不定的易怒性子,用平稳温和的口吻考察他皇妹的功课。
特蕾西娅从容娴雅地一一作答,笑容温暖像个小太阳,“我和皇兄在维多利亚进修的时候,父皇有好好保重身体吗?”
魔王眼神透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我的小茜娅,你父皇还能在这王座上坐上几十年。”
特雷西斯闷头吃东西。在等级森严的皇室餐桌上,他们却像一对普通的父女一样说笑、谈话,唯独他插不进嘴。他们说到特蕾西娅在学校的趣事,纷纷笑了起来。他温柔庄重的妹妹展露了开心的笑脸,他冷酷高傲的父亲将冠冕放在一旁。
他总能在特蕾西娅面前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父亲。那个父亲和蔼、亲切、温情,他会揉揉女儿的脑袋,也会耐心地听她说些琐碎的生活趣事。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父亲。
可餐桌上其乐融融,唯独他坐在那里,没有人看他。他已经如此忍耐许多年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忍得几乎要发疯,只有身旁侍从注意到他突然抬头,并小声询问他饭菜是否合口味——何其可笑!连一个仆人都比他的父亲妹妹更体贴入微!
他就像一个透明人。他格格不入,像一个不会说话的笑话。
特雷西斯攥紧刀叉,盯着他们,他快忍不下去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当他是什么?背景板吗?他重重哼了一声,摔下刀叉就欲起身离去。
谈笑声停了,那只是刹那之间,却仿佛时空静止。如特雷西斯所愿,他终于勉强从那令人窒息的温馨家庭氛围中攫住了一丝冰凉的、可供呼吸的空气。他松了松领口。
魔王的继承人担忧地看着他。
魔王本人冰冷地看着他。
“特雷西斯!”他专制的父亲怒喝,“收敛你的脾气,这是你和茜娅回家的第一餐!”
卡兹戴尔仍保留着一些毫无根据的传统,比如流浪在外的萨卡兹,回家的第一餐一定要同亲人共进。在卡兹戴尔,血缘比什么都牢靠,也比什么都不牢靠。
血缘,天然的同盟,天然的竞争者。
他抿着嘴唇,将刀叉摆放整齐,起身规规矩矩朝主位上的君王躬身行礼。他平静且有礼得夸张。
“感谢您的招待,父皇,容我告退。”
他没等他父亲答复,转身就要离开那个恢弘的、冰冷的、温馨的大厅。
“回来!”主座上的魔王怒喝:“特雷西斯,你像什么样子!”
他充耳不闻。
“父皇!”他皇妹死死按住了他们父亲按上剑柄的手,“息怒,息怒,父亲,哥哥不是故意的,他最近心情都很不好。繁重的课业把哥哥逼的太紧了……您要学会体谅……”
她给兄长打眼色,换来了冷漠的一瞥。
在撒娇和求情的时候,特蕾西娅会用一些更亲近的词汇称呼她的父兄:父亲,哥哥……就像他们是一户普通人家,而可笑的血脉亲情在他们血液中流淌。
而那只是、也只会是特蕾西娅的特权。
“我对你的要求严格可远胜过对你哥哥。”魔王不满地冷哼,与他儿子简直如出一辙,“而你,茜娅,你可从没摆过这等脸色。”
特雷西斯低着头,握紧门把的手在微不可见地发抖。
“特雷西斯。”魔王不情不愿地缓和了语气,“回到餐桌上来,你和茜娅一年才回一次家,第一餐不许早退。”
——开什么玩笑,回家?
——这是你们家不是我家!
特雷西斯用力拉开大门,走出去,将它重重摔上。
“父亲!父亲,不可以追出去!您肯定又要揍哥哥!”特蕾西娅死死按着她愤怒的魔王父亲,“不可以揍!不可以!父亲,你越打,哥哥只会越恨你!我能感觉到……”
她动了动手指,某种法术凝结的黑色流体在她指缝间流淌,她闭眼感受着什么,“我能感觉到……父亲,哥哥很愤怒,还有点儿伤心。”
特蕾西娅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卡兹戴尔的暴君安抚下来。她将她看到的、特雷西斯那颗愤怒而不甘的心通过精神法术呈现给她的父亲。
“您看,哥哥有些难过,哥哥也很想让您看看他的……”
“茜娅。”魔王突然说。
“父亲,我在。”特蕾西娅立刻应道。
“没有必要。”
“父亲?”
萨卡兹君王冷酷地说:“我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花费心力。他不是我要的继承人。”
“可哥哥是您的儿子,我是您的女儿,我和哥哥应该是一样的。您不能对我很好,却不理会哥哥啊。”
“……茜娅。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没法理解你的话。”魔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办法理解你说的……给他们尊严的必要性。我也很难理解你为什么把一些微不足道的……生命看得很重要。同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看来,你和特雷西斯是一样的。你已经长大了,茜娅,你需要认识到这一点,我与你所思所想截然不同。”
“……诶?”
“我之所以无条件地支持你,培养你,送你去维多利亚,让你在一个瓦伊凡*的教导下成长,收敛自己的本性,让你成为和我、和你皇兄截然不同的人……”卡兹戴尔君王说,“没有萨卡兹是不求回报的,茜娅,没有。”
“……我就是不求回报的,父亲。”
“你是个异类。”魔王哼笑,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在这些年的不断练习中,他已经能将这个温情的动作做的很熟练了,“这正是我刻意为之的结果。”
“……什么?”
“我很高兴你在维多利亚成功领导了一场政治运动,改善了异国萨卡兹的处境。这使我坚信当年的决定:将你如此教养。你也许有同样的能力领导整个卡兹戴尔离开这片阴霾,走去更远的地方。”魔王的语气疲惫下来,“但是,茜娅,不要妄想我能够理解这些在你看来天经地义的想法……在我看来,以暴力驯服下属、镇压叛乱、巩固统治,这才是天经地义。我与你不同,而我和大部分萨卡兹并无本质区别,我从未走出萨卡兹的‘诅咒’,而你生来就打破了它。”
“……诅咒?”
“萨卡兹冷血无情、六亲不认,萨卡兹奸猾狡诈、自私自利,萨卡兹残忍暴虐、嗜血成性……一切被认为萨卡兹之天性的,皆为‘诅咒’。萨卡兹无法合力,卡兹戴尔不能强盛。在外漂泊的族裔被四处驱赶,卡兹戴尔的臣民则自相残杀……这竟成了基于天性的理所当然之事。假以时日,我的孩子,萨卡兹永无可能走出这片荒凉土地,萨卡兹将世世代代耗死在这里,残存的族裔将在外流浪,因为家园已成空无。”
特蕾西娅张了张嘴。
她沉默片刻,很快就弄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说的其实是针对萨卡兹族裔的偏见与刻板印象及其导致的广泛且深远的不良影响——特蕾西娅能用更精确地词汇描述这些,偏见与刻板印象存在于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她深知父亲并不了解那些缜密精确的理论,他甚至没有听说过它们,却仍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而他称这一社会现象为萨卡兹的‘诅咒’。
……如果不做出改变,卡兹戴尔将日渐凋敝,残存的萨卡兹人流离失所,乌云将永远遮蔽太阳。卡兹戴尔是这片大地上唯一一个完全由萨卡兹统治的国度,卡兹戴尔是萨卡兹族群唯一归属感所在,卡兹戴尔是萨卡兹的根。她同样深知这一点——这是她已经在企划的,在她真正成为魔王后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但她没想到——父亲居然已经察觉并且——并且做出了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对策……
“……这就是您坚持将王冠传承于我的理由吗,父亲?”
——那对策就是她。
——特蕾西娅,一个不像萨卡兹的继承人。
“我不知何人能带领我的臣民走出这个闭环,我的孩子。若是你的皇兄,他可能得像我一样,在这王座上为自己的野心虚耗百年方能意识到这一点。唉,在你们当中,或许他才是最像我的那个——自私自利,同我一般。”
魔王叹着气,沉重冠冕之下,他的鬓发已见斑白。
“我已经老了,茜娅,我只希望你是那条正确的道路。”
——他并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否是那条正确的道路。他面对的是卡兹戴尔千百年累加积聚困成的一面铜墙铁壁。他已无选择。
——卡兹戴尔君王一生独断专行。
——卡兹戴尔君王不得不咬牙咽血地将自己的王冠与臣民交到命运手中。但在交付于不知将通往何方的道路前,他必须决定谁是正确的。
——特雷西斯或特蕾西娅。
——他自己或他无法理解的光明。
——他做了决定。
于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学会了当慈和的父亲,正如他承诺的那样——他笨拙地握着女儿小小软软的手,对襁褓中弯着眼睛咯咯笑的女婴冷肃地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孩子。”
“我会提供你成长所需的一切。我将护佑你,为你扫平障碍。”
女婴说:“pa……”
“……不要学我,特蕾西娅,不要学萨卡兹。”
女婴对他吐了个柔软的泡泡。
“……不要让我们的族人无家可归。”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特雷西斯想问。魔王的黑冠,为什么要交由一个不像萨卡兹的异类继承?
可这个问题,直到他从一个莽撞的青年成长为稳重的中年,直到父亲寿终正寝,他都没能问出口。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我不是比她更像一个萨卡兹吗?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特雷西斯终于认定他父亲是昏了头。
他必须亲手为萨卡兹矫正这个错误。特雷西斯想。
……特蕾西娅从这世上消失了。
只有扩散至整片大地的悲哀证明她曾来过。
——阿米娅说,像特蕾西娅那样的萨卡兹,是可以存在的。
——阿米娅说,像他们这样的感染者,也是可以存在的。
——“没有谁生来背负原罪。”不像萨卡兹的萨卡兹魔王和非萨卡兹魔王说。
————————
*1 萨卡兹公民平权运动,本系列正文私设历史事件,看过正文的应该知道,在第二幕和第八幕演讲都有提及
是的,幕后推手特蕾西娅,殿下万岁
问就是殿下寿命长活得久,这里的时间线大概是正文时间线的几十年前(你知道殿下多大了吗(恶魔低语)
2 私设特蕾西娅是被她爹的朋友教养的,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能成为老魔王的朋友……想来想去,恶魔果然还是要搭配巨龙吧()所以就瓦伊凡了
家庭伦理剧(迫真)
想不到吧,其实你们从没有过家庭或父亲那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你爹从来不可能成为爹,他只是为了培养一个特殊的继承人装得像哈哈哈哈哈
乱写双王家庭关系我觉得我会被背刺得很惨……再说吧【瘫】
生于黑夜真的让我硬生生塞了一大堆原本不存在于大纲里的剧情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