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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之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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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名侦探柯南 白马探,宫野志保,灰原哀
标签 白马探,宫野志保,灰原哀,探志,探哀,名侦探柯南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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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7
2022-2-21 11:22
Chapter1
英国卫生与社会保障部的年轻官员在驱车前往南肯辛顿的途中还在克制地打哈欠。
道路两侧的枝形路灯甚至尚未关闭,在逐渐清晰明朗起来的晨曦里黯淡下去。
昨晚离开白厅的时候已近深夜十点,回家途中被首相感染新冠的消息炸得猛打方向盘往回赶,和首相办公室开完会他直接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感觉没多久就被秘书充满歉意地叫醒,说詹纳研究所*的新冠病毒疫苗研发已经取得成功,即将进入第一阶段的临床试验,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决定今晨前往参观。
于是白马探只能忍住困意起身,简单地洗漱之后顶着伦敦初春料峭的寒风和重露钻进了车里。
抵达研究所之后,负责人莎拉·吉尔伯特跟卫生大臣简洁地介绍了一下目前取得的成果和I期试验阶段的主要内容,这意味着英国将成为欧洲率先开启新冠病毒疫苗人体试验的国家。BBC摄像机的取景框里,汉考克满面春风地鼓起了掌,身后的众人也应景地纷纷抬起双手。
白马探毫不怀疑晚些将在十点新闻里欣赏到自己这张因睡眠不足而缺乏表情管理的脸,没准还会在《太阳报》的某个版面看到自己某个正闭眼或者打哈欠的截图,配上尖刻的“在巨大的防疫压力下Geoffrey Hakuba似乎连自己仅存的优势都彻底消失了”,毕竟去年他刚当上公共事务司的司长时这家以花边爆料和信口造谣闻名的报纸就曾攻击他“除了脸一无是处”。
参观结束后负责人陪着卫生大臣朝门外走去,白马跟在他们身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朝向负责人身边的一位女研究员——适才讲解疫苗研发情况时作补充的就是她——准备向她要一份之前已完成的动物试验报告和整个研发周期表,从而在之后跟媒体打交道时统一信息口径。
对方正在接受随行记者的采访,戴着口罩,身形高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透着一股从容。待他走近了,记者也恰好结束了采访,赶着去追卫生大臣。
他先看了看她,对方也正好转头看过来,他只注意到一双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饱和度很高。
“Miss——”他瞟了眼她胸前的工作铭牌,“Miyano.”他念出这个名字,恍惚间愣了一秒,迅速地再次看向对方。
被唤作Miss Miyano的人没有什么情绪地迎住他的目光。
这无疑是个日本姓氏,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等他和对方交谈完毕离开之后,才猛然想起来唯一一个他认识的宫野,是谁。
会是同一个人么?
他回到办公室,在电脑上查看詹纳研究所的人员名单。Sarah Gilbert的名字在最前面,之后赫然是Sherry Miyano。
时隔多年,他已然对这个英文名感到陌生,干脆调出履历表,上面的照片最终让他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宫野志保,果然是她。
白马探靠在椅背上,缓慢地消化这个消息。她什么时候来的英国?都没有人知会过他。不过也是,作为一个当年参与决战时中途加入又始终镇守后方的人,说到底和日本的红方之间还是始终存在一线不痛不痒的隔阂感。他对于没有利害关系的人际交往也始终奉行顺其自然的原则,不会刻意去维护一段在他看来日趋淡化的友谊。
但于情于理,特别是在他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宫野也很可能认出了他),约出来一起吃个饭似乎是必要的礼节。
拨号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背景里有些许嘈杂的环境音。
“Hello?”
“宫野小姐,我是白马探。”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对方愣了一瞬,尔后很镇定地说:“不好意思,报告里的部分数据要等Professor Gilbert审核之后才能发给你,可能还需要等上一个小时。”
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不是为了这件事。”
“今天才知道你也在伦敦,能否有荣幸让我尽个地主之谊呢?”
对方沉默了片刻,末了才说“Sure.”
Chapter2
这位在白天同她久别重逢的男士体贴地挑选了距她的工作地点不算远的一家私人会员制俱乐部,Annabel's的大名在她读博期间就曾听闻数次。
在之前的电话中,他甚至还提出要来接她,果不其然地被婉拒了。
白马探背对着她站在门厅里,听到动静转过身,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款款朝她伸出手臂。
他领着她轻车熟路地在奢华复古的走廊间穿梭,最终被侍者引入一间格鲁吉亚风格的包厢内。
点菜完毕之后他含笑着看向她:“请允许我说一句迟到的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白马君。”
很难否认和眼前这人一起吃饭是件令人享受的过程:绅士礼节仿佛与生俱来,话题也恰到好处地维持在适度的分寸之内,即使久别重逢也未曾有生硬尴尬之感……只要他愿意,可以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他询问了她来英国的时间,末了沉思道:“那就是决战结束那年了。”
“是。”顿了顿,“那次你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白马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而距今居然也已过去了十一年之久。
同黑衣组织的决战过后,组织总部里所有的仪器设备和文件材料等都被当作证据封存在日本警视厅内部。那天他正好收拾完自己的个人物品,同父亲道别后抱着纸箱走到电梯口,门开的时候他看到佐藤美和子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上来,两人看到他俱是一愣。
青年耸耸肩:“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准备回国。你们这是?”
他认得佐藤身边那位,前黑衣组织成员Sherry,本名叫宫野志保。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打量对方,个子高挑,同样混血的面容是不遑多让的漂亮,但面色苍白,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
“宫野小姐想来查阅一下组织电脑里关于A药的现存资料作后续研究。”佐藤说道,宫野垂下目光,安静地站在一旁。
“噢,当然。”他侧身让开,走进电梯。逐渐闭拢的视野里是她缺乏表情却依旧清丽夺目的侧脸。
下一秒,电梯门被佐藤手中的文件夹卡住,女警官气喘吁吁地探出身来对他说:“白马君,有紧急情况我得出趟警,麻烦你陪宫野小姐去一下物证室。”
他接过钥匙,把手里的纸箱交给就近的警员,陪着她走到物证室门口。宫野进门之后,他就站在门口等她。
她进去了挺久,久到他已经回完了三封邮件并完成了十组数独游戏,看看手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决定进去查看一下进度。
这个房间很大,白马一直走到转角处才看到在一堆积灰的台式和笔记本电脑之中的宫野。她兀自盯着屏幕,似乎有些出神,但手上并没有相应的操作。直到察觉到有人进来,才抬眼望过来。
等白马走近,才发觉她的脸色之差相比方才在电梯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或许是莹白的电脑屏幕照射的缘故。
“找到你要的资料了么?”他俯身去看屏幕,一边温言问道。
“嗯。”她极轻地应了一声,仿佛是幻听,“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
“哪里,我现阶段清闲得很。”他笑道,“你还需要一些时间么?我可以再去外面等着。”
“没关系,我也结束了。”她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可能是屈身太久,一下子没站稳。白马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接触她的小臂时惊异地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地去端详她的脸,才发现额角同样沁出了一层冷汗。她似乎不愿同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倾身去拔移动硬盘的数据线。
“你没事吧?”
“没事。”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那个场面,白马还是忍不住撑额。猝不及防被陌生人窥见自己的脆弱,无论是生理还是精神上的,总归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而依着两人的熟识程度和她自带疏离感的气质,年仅二十的青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得体的询问话语,从而避免触及这个谜一样的女子背后的过往和隐私。
“真的没事么?”
或许是他小心翼翼的探询语气和眼中真挚的关切让对方有所动容,宫野抿了抿唇,最终回答道:“我昨天刚服了解药。这个阶段的药效还不太稳定,副作用比较大。”
“是这样,”他恍然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她的话语猝然中止,巨大的钝痛从心脏袭来,瞬间蔓延到每一寸肌肉和骨骼,她猛地弓起身伸手按在左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
眼前这位传闻中警视总监的公子显然顾不得什么社交距离,伸手握住她的双肩,承受住她瞬间委顿下去的身体;而她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只能颤抖着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勉强稳住身形。
时值盛夏,又是物证室,房间里的空调开得极低,而她周身唯一的热源就是来自隔着衬衣布料的他。宫野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在自己的头顶,还带了微微的胸腔共鸣。
“我叫了救护车,现在扶你出去,你把重量都移到我身上,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从物证室到警视厅门口的这段路,她已然记不得是如何跌跌撞撞地走完的,只记得模糊混沌的意识里,不时有人侧目看向他们;而白马探体贴地拿了件挂在墙上的警用风衣,把她牢牢地裹起来,一直护送她上了等候已久的救护车。
本来他还想跟车去医院,被门口偶遇的降谷零阻止了。白马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当时他会出现在那里。
“我和志保是旧识,就交给我吧。”盛名在外的公安抛下这么一句,就上车离去。
本来第二天他就要飞赴伦敦,但挂念着宫野的情况,改签了机票。次日下午他去了杯户中央医院探望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宫野刚好从病床上坐起来,两人四目相对,他难得地读到了一点笑意。
“我以为你已经回国了呢。”待白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她淡淡地说。
“明天的飞机,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他笑道,“看你得到恢复真是太好了,有了上次得到的A药资料,一定可以尽快研制出更安全高效的解药。”
“但愿如此吧,还没来得及谢——”她还没说完,房门再次被推开,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蜂拥而入,一时稚嫩的童声席卷了整个房间。
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到宫野的床边,语声焦急地问这问那,虽然也问不到什么重点上。后者一一回答着他们,白马意外于她的耐心和笑容,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会,方才出声告辞。
她显然是对这场刚开始便宣告终结的会面有些抱歉,但也别无他法,只好点头致意同他道别。
孩子们好奇地目送着他离开,关门的瞬间隐约还听到叽叽喳喳的“这是哀姐姐的哥哥吗?”“怎么会,是恋人吧”的只言片语。
“所以,让我道一句迟到的感谢吧。”他收回思绪,宫野的面容在壁灯的映照下与记忆中严丝合缝地重合,少了些柔润的线条,气场比早年愈盛。
他沉默着,将酒杯同她的轻轻一碰,算是领受了这份致谢。
“我当时倒是有点意外,你能和孩子们这么合得来。”
“怎么,我看起来是这么生人勿近的样子么?”她轻轻地笑,微晃杯中的酒液。
“至少第一次见面时,给我的感觉,是的。”他吐出一口气,语速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缓慢,“难得的让我手足无措的女性。”
“这么说来,我倒是很意外你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是单身。”
白马被她噎到,干笑一声:“原来我留给你的是这么不堪的印象。”
“不,我的意思是,你看着很像会被政治联姻的那种人。”捕捉他瞬间扬眉的表情,还补了一句,“你能否认么?”
年轻的司长肉眼可见的很郁闷,但又无从反驳,只得自顾自地切肉,宫野知道他是在装作生气。看着他赏心悦目的侧脸,又有音乐和灯烛的烘托,心情久违地感到放松。的确,白马是她多年前来到这个国家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被称为故人的角色。
上次与他的见面跨越了十一年的光阴,仿佛一夕之间,尚未完全褪去朝气的青年侦探变成了伦敦政界春风得意的冉冉新星。她这几年时常在电视新闻和报纸上看到他,出色的外形条件也让他同时活跃在各种花边新闻和推特趋势里,绯闻对象从电影明星到财阀千金传了个遍,但也没见当事人出来官宣或辟谣。
“所以你不打算继续以S.H为名的传说了么,Geoffrey?”空气沉静了几十秒后,她柔声问道。
白马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或许在他的父亲之后,根本没有人再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正好有个不错的机会,便想着试一试;大不了还能回苏格兰场混口饭吃,总归还是有试错的空间。”他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Chapter3
接下来的几周两人基本上通过邮件沟通新冠疫苗人体试验的进展,宫野告诉他I期的临床试验一共招募了800余名志愿者。跟踪监测显示,虽然偶有轻微不良反应,但疫苗的确起了作用。她提及研究所内部同时在考虑招募英国各地卫生健康系统中的工作人员加入到这次的试验中,并询问了白马此项计划的可操作性。
在上报卫生大臣并得到许可后,卫生与社会保障部着手在内部网站上发布通知并开始收集自愿报名的工作人员名单,他们将参与到5月初开始的II阶段临床试验中,而参与人数也将达到1000人之多。
7月中旬,詹纳研究所宣布II期临床试验获得成功,在所有年龄段志愿者接种了低剂量和标准剂量的疫苗后,几乎都不会引起副作用,并且还会引发T细胞和抗体的免疫反应。
整个卫生系统为这个消息感到鼓舞,公共事务司的负责人在此时接到了来自詹纳研究所首席研究员的电话,问他是否能派人前来取走白厅需要的相关试验数据。
暌违已久地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没由来地让他心情大好,白马起身拿起车钥匙:“我等下过来一趟吧,收留我吃个午饭?”
“……吃什么都行么?”
“都行。”
最终两人坐在郊外的草坪上吃中餐外卖,白马探还去一旁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两罐咖啡。
他把文件袋放到车上之后顺便拿了后备箱里的野餐布铺在树荫下,各色装满食物的纸杯琳琅满目,俨然两位趁着午休出来打发夏日漫长时光的闲人。
宫野打量着他笨拙使用筷子的模样,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早知道点其他的了”。
“没事啊,这家店的中餐很好吃,你有地址么?下次让办公室的人都尝尝。”
她不确定他是否出于客套,但还是依言把地址发给了他。
英国人打开一罐咖啡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罐,倚靠着树干惬意地喝了一口。察觉到宫野若有所思的目光,扬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之前觉得你不像是会喝罐装咖啡,坐在草坪上挽起袖子吃快餐的人。”
他闻言哑然失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
她认真地想了想:“类似于会点‘一杯马提尼,摇匀,但不要搅拌’的那种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开一辆阿斯顿马丁过来?”他笑得很开怀,末了道,“宫野小姐,你对我的偏见似乎有点深呢。”
“嘛,毕竟之前对你的印象也是全凭转述。”她泰然自若地回答。
“可能学生时代会吧,”他摩挲着下巴思索,“这些年连按时吃饭都成了奢侈,哪有这么多计较的余地。”
他微松了领带,袖箍下的小臂精瘦修长,再寻常的举动做起来也是优雅有型的;虽然言语中透露着自嘲,但周身充满了一种极富感染力的积极向上,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讨人喜欢。
宫野目光一动,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明亮的光线下瞳孔是温润的琥珀色。她忙抬手喝咖啡以掩饰自己的神情。
就在刚才,女研究员突然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漫无边际的念头:如果每个午休都能这样放松惬意地度过,仿佛毫无波澜的生活也会变得有趣许多。
但眼下显然没有这么多闲暇时间来思考这些罗曼蒂克。
“三期试验应该会在下周开启,目前还在招募志愿者,这次的参与人数会比之前增加两倍以上,持续时间也会更长,因为要经过一个流行周期的有效性测试。”
“那差不多要到10月底了?”白马问道。
“10月底到11月中旬吧,”宫野沉吟道,“我们同时在跟巴西和南非那边合作,同步进行临床试验,所以还要综合各地的数据才能形成最终的试验结果。”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保持邮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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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司长每天上班等白厅街第二个红灯时总会下意识地瞟一眼不远处的大本钟,四个钟面的修缮工作在他的见证下日新月异地推进着。去年的时候他们总算完成了朝北一侧钟面的修复,回归本色的普鲁士蓝和焕然一新的圣乔治盾牌令人眼前一亮。而如今,东侧面朝泰晤士河沿岸的钟盘也接近修复完成,工人们开始逐步拆除脚手架。
他始终觉得这项花费了接近三年、被全世界吐槽进度缓慢的工作其实很有象征意义,至少对自己而言。每日的生活仿佛也伴随着繁琐细致的修复工作被同步记录着,钟面上不断焕新的指针、数字、盾牌以及周围装饰上的颜色,在每个清晨日出的时刻提醒自己,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进入8月之后英国的疫情逐渐好转,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关于学生复课、店铺开业和社交聚会的部分政策调整,卫生与社会保障部也终于从之前焦头烂额的处境中博得了一丝喘歇的机会。
而詹纳研究所在暨5月初将首批新冠疫苗的订单交给了英国本土的制药业巨头阿斯利康之后,宣布将新增的10亿支疫苗量产订单交付于印度血清研究所,从而降低疫苗的生产成本。
从宫野定时发送给他的试验进度来看,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帝国理工知名的公卫教授Neil Ferguson甚至乐观地预言,由于疫苗极大地降低了住院和死亡风险,英国疫情可能在10月份时大体结束。
9月8日那天接到消息时他正在开会,投影屏上每日新增和累计确诊等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头疼,紧接着更加令人头疼的事情伴随着秘书的匆匆步入来临了——
由于一名参加III期新冠疫苗试验接种的志愿者突发疾病,阿斯利康声明将暂停正在进行的临床试验。
于是同詹纳研究所和阿斯利康的三方视频会议紧急开始,卫生大臣一脸阴郁的脸在被分割成三块的屏幕上格外醒目。
阿斯利康的负责人介绍说是由于一名志愿者在注射疫苗后被诊断出患有横贯性脊髓炎,但目前尚不清楚该反应是由疫苗导致的还是出于自身原因,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中止试验,以便审查安全数据。
“在大型试验中,确实存在偶然发生接种者出现病症的情况,先暂停试验进行独立审查的确是有必要的,但这不代表疫苗本身存在问题。我们也正在努力加快对这个案例的审查,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对试验计划的潜在影响。”詹纳研究所的负责人莎拉·吉尔伯特补充道。宫野志保出现在她的身旁,两人俱戴着口罩,隔绝了细微的神情。
他隔着屏幕凝视她的面容,对方本来是垂下眼睑的,此时倏地抬眼,看向了自己。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她可能只是在直视摄像头。但他多情地、无可自控地滋生一种错觉,她其实也在看他。
“尽快,尽快!”汉考克焦躁地用手指叩了叩桌子,“不论采取什么方法,希望你们能尽快恢复这该死的试验,首相和我都不希望欧洲其他国家赶在我们前面。”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手机上已经有数十个未接来电,秘书探头进来说还有好几个电话在不同的线路上等他。
等审阅完卫生大臣的声明稿、应付完各路媒体的狂轰滥炸已近深夜,他驱车驶过空无一人的白厅街,路面上起了雾,两旁的灯影都显得朦胧。
他在犹豫要不要去喝一杯,纾解一下疲惫。来一杯他最爱的苏格兰威士忌,或是……马提尼?
白马拿腔捏调地念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把车开上了通往南肯辛顿的大道。
Chapter4
詹纳研究所整栋楼不出意外地依旧灯火通明,他在车里耐心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林荫道上不时有夜跑或是结束自习的学生路过,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换双鞋也去跑上几圈时,就看到宫野从大门口走了出来。
他按了两声喇叭示意,在对方望过来的同时降下车窗:“Hey,是我。”
她快步走过来,带了些难以置信,有些好笑地透过车窗问他:“你不会是来邀请我欣赏西伦敦夜景的吧?”
“我就是来碰碰运气,你再晚出来五分钟我可能就离开了。”他微微偏头,示意她上车。
“出了白天的事,今晚不通宵加班似乎说不过去吧,司长先生?”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忽然想到不远的南边似乎还有一位亟需我探望的战友,”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尔后又微微正色,“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明天那些媒体的头条够不够口下留情了。说实话,我们和媒体的关系确实不算好,比不上隔壁财政部。”
她轻轻地嗤了一声,似乎已经对他半真半假的抱怨习以为常。
“这是去哪里?”
“有兴趣和我夜游海德公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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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白日的熙攘和喧嚣,此时的公园显得尤为静谧,阿尔伯特纪念碑顶端的金十字架在沉沉夜色中亦是显得黯淡不明。他们穿过石拱门,走过大片的草坪来到湖边。
“审查结果出来了么?”他们在长椅上坐定之后,英国人问道。
“横贯性脊髓炎本身就可能是由疫苗接种后引起的自身免疫反应导致,我们调查案例样本之后基本排除了疫苗本身存在安全问题的可能,应该是这位患者本身的免疫系统缺陷引起的。”
他很喜欢听她讲解时带出一连串专业名词的样子,语调不疾不徐,神情笃定自若,间歇性的手势也简洁得恰到好处。她的美是那种一目了然、毫无争议的,不需要长久相处之后的内在滤镜加持便能轻易领略。
幸好如幔夜色替他的心猿意马作了掩饰,夏末凉爽的夜风吹拂着他们的发梢和衣角。
“那真是个好消息,”他舒了一口气,“依你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试验?”
“我们晚间已经将审查结果上报给了独立安全审查委员会和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如果顺利的话等他们批复下来就可以了。”女研究员低低地笑了一声,“如果真有问题,你恐怕今晚等上一夜也见不到我了。”
两位行人从长椅前经过,似乎是侧头打量了这位名声在外的官员几秒钟,窸窣交谈之后,迅速离去。
“被认出来了吗。”宫野在一旁凉凉地问。
“我看是没有。”白马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展开双臂,右手离她的肩膀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看起来经常被拍。”
“说实话,我真没那么有名。你知道外交部那位么?他才是各大小报争相追逐的对象,一张约会照片能被卖到五万镑。”
宫野知道他说的是哪位,回忆了一下长相,感觉也是难分伯仲的程度,思索片刻之后才道:“那可能是他的职业看起来比你的迷人,适合少女们做梦。”
“我也觉得。”他笑起来,“不过还是感谢你对我本人的肯定。”
“如果现在还在苏格兰场,或许能同他平分秋色吧。”她顿了顿,“如果这么说会冒犯到你的话——”
“没关系,”他不以为意地摇头,“我知道你并不是替我惋惜的意思。”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迎上他胸有成竹的表情。路灯漫照在他的眉弓和鼻梁上,显出深沉的雕塑感。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的身形俱是笼罩在林荫大道浓重的树影里,白马忽然说:“每年圣诞节的时候公园里会办嘉年华,到时候这里就会变得很明亮。”
“你是在邀请我么?”
“我是打算邀请你,但不是来嘉年华。”他走到她身前,“到时候能一起去考文特花园看舞台剧么?”
“那要看到时候疫情是否好转了。”
“当然,”他忙不迭地说,“你喜欢看哪部?《芝加哥》?《追梦女郎》?”
“《悲惨世界》。说起来,我去年仿佛读到过你和莉莉·柯林斯在某个剧院门口一起被拍到的新闻。”
“天啊,我甚至分不清她和艾玛·罗伯茨。你知道,我不喜欢blond*。”
“我可不知道。”
“……那只是个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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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2日,詹纳研究所宣布将恢复新冠疫苗临床试验,卫生大臣汉考克对此表示欢迎。
11月23日,詹纳研究所公布了新冠疫苗III期临床试验结果:该疫苗在调整至适当剂量后有效率可高达90%,首相约翰逊当日发推文表示,“疫苗在试验中被证明如此有效、成功,是个令人惊喜的振奋消息。”
三日后,由于巴西国内疫情形势愈发严峻,应巴西卫生部长的请求,英国卫生与社会保障部将派出相关官员及新冠疫苗研发人员前往里约热内卢,进行关于两国抗疫及疫苗合作方面的交流及临床试验指导。
他在机场和宫野重逢,身边各自围绕着数名随行人员。她丝毫没有流露出同他相识的表情,淡定自若地指挥着机场地勤把几大箱设备搬上专机。
上飞机后女研究员发现自己的位置就被安排在公共事务司司长的旁边,她站在过道上委婉地对他表示恐怕不太合适,对方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接过她的包放进行李架,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没有什么不合适,作为两个团队各自的leader需要经常交流工作不是很正常么?”
但实际上等飞机进入平流层后,并没有时间给他们联络感情,而是各自开始了手头的工作。宫野右手在触控板上敲敲点点,左手拿着几张印满了试验数据的表格对照着看,甚至有一张还掉在了两人座位之间的缝隙里。白马拾起来递给她:“要不要用我的桌板?”说着把笔记本搬到膝盖上。
“噢,不用,”她接过去,“我拿得过来。”
她此时戴着副银框眼镜,愈发显出一种考究的学者风范,但其实五官又是相当秀气而年轻的。这两者在她的身上得到了一种完美的谐和。
他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收回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进入冬季之后国内疫情开始反弹,确诊病例数呈上升趋势。为应对此情况,卫生与社会保障部最近计划出台A、B两份防疫计划,而再次封城的举措将会是最后手段。他把B计划的初稿看了一遍(“市民们将被要求再次居家办公,酒吧等大型室内活动场所要求消费者提供疫苗接种证明,大型室外活动会被取消”),确信一旦出台又会遭到新一轮的口诛笔伐。
而巴西卫生部发来的合作协议简直更加离谱——他们不但请求每周派研究人员前往交流指导临床试验,还想要得到英国的技术转让,从而能在巴西境内自主生产疫苗。
他给对方回了一封措辞冷淡的邮件,指出相关合作内容要等到双方在里约见面之后才能逐项商讨,且鉴于英国本土疫苗尚未上市,暂不考虑技术转让等事项。
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了随行的葡语翻译,对方正好从休息间里出来,笑嘻嘻地说“Steven让我问你好。”
他冷笑了一声,又听对方说:“窗边坐的那位,是你的新女伴么?”
白马不置可否。
“难得啊,我第一次比《太阳报》先知道你的恋情了!但怎么感觉他们准确度不行,否则为什么我每次在Annabel's撞见你都是一个人?”
他想到之前宫野对自己绯闻的评价,气不打一处来:“你当着我的面胡扯就算了,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特别是在她面前,我直接让Steven*派你去几内亚比绍当随员。”
飞过西撒哈拉上空的时候已近深夜,英国人帮她要了一杯牛奶,问她要不要去休息间里睡一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铺么?”
“不,”他有些尴尬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用我的房间,每次飞行完他们都会整理干净。”
她眨巴着眼看着他,眸底忽然漾了点笑意,他分不清那是感到愉快还是觉得好笑,最终她只是说:“不麻烦了,我还是不搞特殊化的好。”
年轻的司长在半寐半醒间隐约能察觉到眼皮上不时跳跃的暖黄色光点,她还没有休息。
他最终还是沉沉睡去,在赤道天穹的满目星空下,在南大西洋的深沉低吟里,在她的身畔。
醒来的时候天际线隐约透出一丝光亮,他也分不清在这个时区里应该是几点。几乎全机舱的人都在沉睡,宫野也不例外;她的眼镜甚至忘了摘,毛毯也滑落了一角。
他拉下遮光板,轻手轻脚地替她摘了眼镜放在一边,又怕扯动毛毯的动作会惊醒她,索性拿自己的盖上。他起身走到驾驶舱,问了下现在的位置,得到的答案是刚刚已经飞过了巴伊亚州,一个小时不到便可降落在里约国际机场。
从盥洗室洗漱剃须完毕回到座位上,他刷新了一下内部OA,暂时没有新的待办事项。此时飞机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舱内广播也在提示即将降落。
宫野醒的瞬间感觉整个耳腔都在被挤压,嗡鸣声充斥着整个空间;而下一秒有人探过身来伸手轻柔地捂住了她的耳朵,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与此同时看到他的五官近在咫尺,口型在说:
“欢迎来到南半球。”
Chapter5
他们在里约一共待了四天,下榻在科帕卡巴纳皇宫酒店。
经过三轮协商之后,英国卫生与社会保障部与巴西卫生部达成了新冠疫苗研制合作共识,共同以最高卫生标准开展疫苗研发和生产。英国将提供安全有效的新冠疫苗,并通过出口、捐赠、联合研究、授权生产等方式提升巴西的疫苗产能。
而詹纳研究所的研发人员则前往位于圣保罗州西郊大学区的布坦坦研究所,指导当地疫苗研究人员开展相关临床试验,并对目前正在进行的III期临床试验的部分结果进行分析研判。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白马终于在餐厅里见到了宫野一行——前三天他们几乎都是深夜才迟迟归来。
“你们这边的工作都结束了么?”他等坐在宫野身边的另一名研究员走开后,施施然在她对面坐下。
“嗯,”她把最后一小块面包送进嘴里,“你们应该是昨天就签完协议了?我在早晨的报纸上看到合影了。”
“是,比我想象得顺利一些。”他叫来侍者点了两份sorbetto,在等待的间隙里问,“如果晚上没有安排的话,可以把时间留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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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回房间换了身偏休闲的装束在大堂里等她,宫野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他挺拔颀长的身影,就如同初次见面那日,温雅从容地候在那里,目迎她越走越近。他们从酒店的正门出去,汇入大西洋大道汹涌的人潮中,仿佛无数慕名前来度假的情侣中的一对。
这座举世闻名的海滩离酒店很近,徒步便能到达。此时漫长的日落尚在演绎,天际的斑斓色彩仿佛上帝在信手作画时的随意涂抹,海面是濯洗了一半的涮笔池,而本尊的渺小巨像则在远处的科克瓦多山顶悲悯地俯视众生。
“巴西都单日新增两万例了,居然还有什么这多人。”宫野望着海滩上熙熙攘攘的游客,不可思议地感叹道。
“看来南美人都是乐天派的刻板印象也不算没有根据。”他有些无奈地摇头,“帕祖洛订购再多的疫苗也不及公共场所限流来得管用。”
“再往前走走吧,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白马穿了双帆布鞋,但宫野就没这么幸运了,她的细跟凉鞋陷在潮湿的沙滩上,每一步都迈得缓慢而艰难。他配合着她的步伐走了一会,忽然说了句“等我一下”,宫野目送他跑到不远处的流动摊位上,回来时手里拿了两双平底凉鞋。
他把其中一双放到宫野脚下,趁她不备将一顶遮阳草帽轻轻扣在她的头顶。后者有些愣神地看他,白马侧头打量了几秒,满意地说:“果然很好看。”
她轻嗤了声,弯下腰去换鞋,起身的时候抬头,就望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来。
这个动作他做得非常自然,熔金般的夕阳缀在他的身后,整个世界都陷入暖黄,看不清此时的面容和神情;但透过墨镜望去,他的身影仿佛被置于胶片中一般,自带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镜头感。
她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个活泼又迷人的画面,他们各自提着换下的鞋履,从成片摇曳的高大棕榈间穿梭而过,携手行走在落日的漫长海岸线。大地上的海水与细沙泾渭分明,天空中的橙黄与蓝紫暧昧不清,暖色与冷色交织成令人心醉的南回归线初夏盛景。
他们走了很久才寻到一处略显偏僻的岬角,这里只有寥寥数名游客,远处的冲浪者正在奋力往岸上游。
“就在这儿吧。”他掏出手帕铺在礁石上,邀请宫野坐下,接着坐在她身边,“以前来过巴西么?”
“没有。南美洲我之前只去过海地,参加一个震后的医疗援助项目。”
他朝宫野投来赞许的一瞥。过了会又说:“你来英国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我这个事实,可是让我沮丧了好一阵。”
“好一阵是指两个小时么?”
“诶?”
“从你离开南肯辛顿到打电话给我,也就两个小时。”她微微抿唇,带了一丝揶揄。
“……是。所以我想不如当面问个清楚,但最终还是开不了口。”他半真半假地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开始的几年也的确太过忙碌,根本没想起你。”她这么说着,引来身边人夸张的叹气;宫野扫了他一眼,却也是忍不住带出点笑意,“14年的时候才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名字却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一位在白厅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而且你当时有女朋友吧?”
“14年么?”她每次提及这方面的话题总是令他很紧张,拼命回忆了十几秒才力证清白,“没有,那时我刚入职DHSC,前女友就是因为我从苏格兰场离职才在前一年同我分手的。”
“何况,即使有也不妨碍我们保持联系吧?”
她方才猝然发觉自己逻辑中的漏洞,而在此之前她居然觉得这个推论是那么理所应当。
她在白马的疑惑里强装镇定,找补的空隙甚至感觉他的眼神已经转向了然。
“我还是比较希望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那现在呢?你介意别人误会么?”
夕阳在海平面上隐去了最后一丝余晖,远处沙哑的女声慵懒地唱着巴萨诺瓦,甘蔗酒和烧烤的香气由远及近地飘来……她置身于这陌生的、宛如末日狂欢一般的国度,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宛如一段热烈奔放而引人深陷的梦境,本该深思熟虑的决定被前所未有的冲动所取代。眼前的人仿佛不再是那位西装革履的内政官员,而是穿着polo衫和沙滩凉鞋的年轻伴侣,同样戴着墨镜,遮住了那双深邃沉静的眼,镜面上倒映出的全是她自己。他们短暂地忘却了近万公里外的英伦三岛上依然拥挤的诸多行程,心照不宣地观赏完了一部绝美的日落大片。
Chapter6
回国之后的半个月两人都在各自忙于新冠疫苗上市的各项准备工作,詹纳研究所关于III期临床试验结果的报告已于11月底在《柳叶刀》上发表,为世界上同期正在进行的其他疫苗开发项目提供了较强的参考价值;而英国卫生部下属的英国药品监管机构于12月初批准了詹纳研究所和阿斯利康共同研制的新冠疫苗,将于12月8号正式上市。英国从而成为首个大规模接种新冠疫苗的西方国家。
宫野志保最近一次见到公共事务司的司长是在2日晚的十点新闻上,面对着蜂拥而至的长枪短炮和铺天盖地的闪光灯,他语调冷静地宣布等下周二疫苗正式上市后,首相约翰逊会率先前往就近的医院进行接种。
4日是个寻常的周五,她难得按时下班,换衣服的时候听到同事说晚上摄政街有圣诞点灯仪式,打算不吃晚饭就直接打的过去。
她破天荒地问了一下结束时间,迟疑了半分钟还是拨了电话。
“晚上好啊。”白马接得很快,就是带了些鼻音,听起来瓮瓮的。
“大忙人下班了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现在的确在外面。”听筒里传来雨刮器有节奏的摆动,“有什么事么?”
“嗯……今晚摄政街有点灯仪式,要一起去看看么?”
“乐意之至,但我不巧感冒了。”他吸了吸鼻子,“一下午跑遍了威斯敏斯特和切尔西的所有检测点都是大排长龙,对了,你那边应该也可以做核酸吧?”
似乎所有的浪漫都挥霍在里约了。她又担心又好笑,简洁地说“你过来吧”。
白马探走进詹纳研究所办公楼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一名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一路把他引到了一个小房间内。
同样全副武装的宫野走进来,护目镜后摄人心魄的湛蓝双眸打量着他。她示意白马坐下,把检测工具放在桌上,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有症状的?”
“早上开始吧,中午的时候感觉有点发烧。”
“张嘴。”
他依言摘下口罩,由她做了咽拭子采集。
女研究员把结果送到隔壁的检测室,又很快返回来,抱着双臂对他宣布:
“最快3个小时以后出结果,你最好祈祷不是。否则去里约的那趟专机上所有人员、甚至包括整个巴西卫生部都要集体隔离。”
他的脸上浮现出愁苦的神色,眉毛也耷拉下来。这种神情她倒是头一次见到,忍不住令人心生亲近。
“那你要不要也顺便做一个?”末了他问道。
“我等你结果出来吧。”
两人各自坐在办公桌一侧,夜色彻底笼罩下来,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一旦确诊即将引发的多米诺骨牌般的连锁震动,亦是让平时一向善于营造话题和气氛的年轻官员罕见地心事重重,宫野心知他脑海中已经开始拟各种应急方案,也没有去打扰他。
漫长难熬的等待时间终于耗尽,宫野站起身准备去拿检测报告。白马突然在她身后问道:
“我可以拥抱你一下么?”
她被这个问题怔在当场,转身去看他。
“反正你也穿着防护服,”他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温煦,“我每次在新闻媒体上看到那种隔着防护服的拥抱,总觉得特别感人。”
明知他又在胡诌,她还是上前两步,略略张开双臂。
他笑了,不同于她预想中礼节性的虚泛,而是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隔了厚重的防护服,各项感官都被削弱了许多,最清晰的反而是他的手臂环拢自己的肩背时深切的真实感。
“谢谢。”他在她的耳边说道,然后松开了她,“去吧。”
几分钟后宫野回来,神色凝重;白马靠在椅背上,没有率先开口问她,而是有种等待宣判的平静。
“恐怕——”她开了个头,有些纠结地看着他。
“没关系,我去打个电话。你也赶快去接受检测,还有你的同事们。”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同时突然想到什么,很认真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有可能被安排在相邻病房么?”
“你想得美。”她忍不住哂,把报告单递给他,“喏,lucky。”
他没有去接,而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缓慢地摇着头说:“好了,现在你欠我一个拥抱。”
在口罩的掩护下忍住笑容不是什么难事,她希望自己的眼神不要出卖太多此时的轻松和愉悦,而对方已经穿好了大衣,若无其事地催促道:“快去换衣服,我们还能赶上点灯仪式的结尾。”
Chapter7
早在圣诞节的前一周,白马探就问她西区的舞台剧之约是否能如期履行,当时她的回答是“现在疫情还没进入可以松懈的时期”,他在电话那头吐槽“仿佛被汉考克附体”。
“虽然去不了考文特花园的皇家歌剧院,但那里有一家餐厅相当不错,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工作午餐。”
他们相对坐定在Rules的天鹅绒座椅里时,白马一边帮她把牛排都切成小块,一边问她假期要不要一起去怀特岛。
“游客肯定会很多,而且你不是刚在科帕卡巴纳领略过海滩风情么?”
“那去乡下呢?我在北德文郡有一幢小房子,镇上平时没什么人,也不会被打扰。”他期待地看着宫野。
“……也行,”明亮的棕赭和唇角的笑纹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她有些动摇地回答,“开车去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一架私人直升机。”
宫野扶额,一时沉默。白马误以为她对自己不放心,补了句“我有飞行驾照的”。
“那就……几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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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天宫野志保驱车来到郊区的一处机场时,就看到一架黑白相间的直升机停在那里,英国人一身飞行员制服,正站在不远处和地勤人员沟通着什么,看到她下车朝自己走来,愉快地上前接过她的旅行箱。
靠近时螺旋桨的巨大气流吹得她的几乎睁不开眼,白马率先钻进机舱,然后伸手将她拉上副驾驶座,地勤人员随即将舱门关上了。
深藏不露的飞行员倾身过来替她戴好头盔,调整护颚的系带长短时手指不时和她的下颌微微擦过,最终他满意地轻拍了两下顶端。
“聪明的脑袋一定要保护好。”
直升机飞行的确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视野更加全方位,空间也更加紧密。他们最初穿行在伦敦上空浓密厚重的云层里,半个小时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天,高空的光线显得愈发强烈纯净。
他们飞过大片郁郁葱葱的原野和山峦,清澈溪流和砂红铁路穿纵其间,星罗棋布的房屋群落如同玩具模型,湖泊像发光的镜面,倒映出天空与日光。
“看来我的建议还是十分正确的,伦敦是个待久了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地方。”白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沉稳而通透。
“很美。”她由衷地说。
这是一场从初春跨越隆冬的相会,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席卷全球的疫情,可能许多年后也不一定能够重逢。十一年过去,他似乎是变了许多,但又似乎从未改变。
孤悬北海的这个国家缔造了他们一半的血统,似乎同样将相似的气质融入骨血之中:淡漠,细腻,疏离,谨慎,内敛,冷幽默。双方都不是易于接受改变的人,但在重逢的那一刻,他率先选择了伸出手。
阴冷雾重的伦敦被逐渐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西南部的充沛日光和怡人温度;漫长的海岸线一眼望不到头,消失在北大西洋的深处。
而她此刻什么都不必去想,只需要去拥抱这个即将同他一起度过的绚烂假期。
-Fin-
2021/10/23
*:詹纳研究所在现实中属于牛津大学,为了方便伦敦的小情侣tla,就私设研究所在南肯辛顿也有个办公楼了。
*:莉莉·柯林斯其实并不是blond,这里会这么说显示出两人均对她不够熟悉。
*:此时的Steven已经升任外交部某司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