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挂在手腕上的小皮筋又不见了。
他在家里翻了一下，没找到备用的，无奈地干笑几声。都第几次了，稀里糊涂地又被那人顺了去，存货都给顺没了。
不过没关系。黑瞎子将自家门锁好，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又想象了一下吴邪今天要见的人的反应，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声音都带着笑。

昨夜里，他正准备欺身压上去，手腕就被人一捉。
吴邪摸着昏暗的灯光将他手腕上的小皮筋取下来，又在他脑袋上胡乱抓了把，该扎的不该扎的却分得很清楚，黑瞎子头上的小揪揪诞生得是一气呵成——只有刘海被扎起来，露了个大光明。
“徒弟，其实你是不是更喜欢我留圆寸，是的话我明天就去胡同口蹲个剃头的老师傅。”虽然想不通吴邪和自己的刘海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但黑瞎子其实已经被整惯了，只乖乖坐回去等他弄完，像个被妈妈按住了要扎头发的巨人症小朋友。
“你留圆寸就他妈跟个刚军训完的大学生似的，和你站一起吃亏的是我，我自讨苦吃啊？”吴邪把手放低，重新揽住他的脖子，又把脸凑上去蹭，“我只是想看清你的脸。”

啧，可不是自讨苦吃么，等会儿搞到兴头上了把小皮筋扯下来的人也是你。但黑瞎子被吴邪最后那句哄得非常开心，于是什么也没说，嘿嘿一笑又把人压下去。



夕阳西沉的时分，吴邪依约到了解雨臣那儿，还没跨过院门，就听见小朋友在嬉闹。
“哥！”霍秀秀看见他，眼睛都变亮了，挥手叫他过去。
吴邪把手上的土特产交给门口的伙计。那金童玉女两个小娃娃还绕着假山和鱼池在跑，笑声穿梭于院内。他走近道：“谁家小孩？”敢这么闹腾，得亏是在解家的地盘，如果是黑瞎子那儿，这俩孩子可能也这么吵，区别在于后者是因为被揍哭了在闹。

“我一姐们儿的女儿，我帮着照顾一天，等下送她去跳舞就解放了。”霍秀秀大概是觉得好玩，一直举着手机在拍照，把两个小朋友都收进镜头，“那男孩是刚刚碰到的同班同学，顺路过来玩一会儿。”
吴邪点点头，转身发现解雨臣已经从里屋迎了出来：“来了？麻烦你们再等一下，我这儿还有点尾要收。”
解雨臣说着，却没回屋，西装笔挺的一身走过来，衬得全副休闲装的吴邪觉得自己像个破烂打杂的，只得拼命催眠自己资本主义是多么的腐朽才不至于恨得牙痒痒。
“花姐，你的人到底是在收尾还是在开头啊，我等到你都要谢了。”霍秀秀叹了口气，将两个小朋友带去院子另一处，“他俩太吵了，你们先聊。”

叽叽喳喳的声音远了一些。吴邪感觉到解雨臣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动，莫名有些不安——明明不会被发现什么才对——就想把人支开：“你去忙呗，我和秀秀在这儿等就行，有话等会儿咱们饭桌上再慢慢讲。”
“你昨晚就到北京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解雨臣突然发问，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手腕。
吴邪下意识晃了晃手，细软的一圈绕着手腕转了圈，心下一凉。

操，我脑子是被瞎子的小皮筋弹了吗，居然没把这玩意儿取下就跑来见解雨臣。吴邪的冷汗一瞬浸湿了后背，又不能表现出来，只笑着答话，笑得极心虚：“怕你忙嘛，就没通知你。”
“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这几天晚上我都有空，”解雨臣也跟着笑，笑得吴邪的寒毛都要逆着冷汗的轨迹竖起来，“是你说没买到机票，要早上才到，所以没必要大清早地去接你。”
“总有些……突发事件。”吴邪是一个头两个大，却仍要硬着两个头那么广阔的头皮接话。
“噢——”解雨臣拖长了语调，满脸都写着“你最好是”，声音压低了点，“这个突发事件是不是还姓齐？”
吴邪呼吸一滞，彻底不知要如何回话，只傻笑得像个王八。

解雨臣见他这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王八蛋模样，冷笑着刚想说什么，突然被不远处音调拔高的霍秀秀给打断：“好啦，你们先别玩啦！”
吴邪被吓了一跳，以为这边的对话被听了去。猛一转头才反应过来，秀秀刚刚是在和两个小孩说话，这会儿已经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玩得披头散发的小女孩：“到点了，我要带小玉去跳舞。”
说着，她对二人狡黠一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什么：“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等下完事了我直接去饭店找你们。”
吴邪看着她的笑脸，欲哭无泪，就想对着那个小女孩叫一声玉姐，然后求人把他也给捎上，好离开身边解雨臣快要把自己拆皮去骨下肚的视线。

可惜小玉根本看不见他这些弯弯肠子，只是跟着霍秀秀走过来，然后乖乖任人帮自己整理仪表。
“咦，小玉，你的小皮筋呢？”霍秀秀拉好她的领子，这才发现少了东西。
小玉就摇头：“不知道。”
“小冒失鬼，”霍秀秀点点小玉的鼻头，“等下记得叫老师帮你扎个马尾，披着头发可没法儿跳舞。”

后来吴邪思考了很久也没弄明白，那个瞬间自己到底搭错了哪根筋，总之他看着披头散发的小玉，突然福至心灵地开口：“我来吧。”
话甫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已经没法收回。吴邪逼着自己在解雨臣微妙的注视下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暗自祈祷脸上的表情不要吓到人小妹妹。

幸好小玉只是稍微瞪大了眼睛，没有其他应激行为。反而是霍秀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来？”
吴邪就抬起手抖了抖，亮出手腕上的小皮筋。见小玉没有反对，他走上前去，轻柔地把她的头发抓起来，又以手指为梳子把头顶划拉整齐，娴熟程度看得霍秀秀都有些叹服：
“哥，你哪儿来的小皮筋，还这么会扎头发。”
吴邪拉紧小皮筋的手顿了顿，厚着脸皮道：“生活经验。”
霍秀秀更奇了：“你头发又不长，身边更没小朋友，跟谁学的生活经验？”

一旁的解雨臣实在听不下去，见问题已经解决，三两步走近了把霍秀秀和小玉推出门去：“时候不早了，赶紧带她去跳舞吧，我帮你们拦车。”出门前还顺带斜了一眼吴邪。
好在吴邪已经被看得麻木，讪笑两声不做回应，一转头却突然发现大家都忘了一个人。

小朋友离了同龄人就突然变安静了，那男孩其实还在院子里，正蹲在鱼池边看锦鲤。吴邪怕他一不小心就掉进去，赶紧走近了护着：“小朋友，你同学已经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小男孩摇头，转而拿了片叶子逗鱼。吴邪跟着看了会儿，锦鲤都跑光了，他又看看男孩小小的背影，觉得让这个年纪的小屁孩自己回家确实不妥，何况这孩子突然闷成这样，让他想起某个记忆力极差的人，更不放心了，不由得心生一计：“要不叔叔送你回去？”
或许还可以避开小花刚刚还没结束的拷问。这么想着，吴邪见那男孩终于放下叶子点点头，心中大喜。
然后他就听见解雨臣，不，恶魔的低语：
“我和你一起送。”
吴邪僵硬转头，对方正倚着院门，似乎是在等他俩出去。

“我一个人送就行。你不是还要收尾么？等下送完了人还要再回来，多麻烦。”
“吴邪，我没你那么怕麻烦，我只怕你等下送着送着，又把自己送到了别人的四合院里。”
“……那我保证今晚送到你家里，这样可不可以？”

吴邪咬着牙吐出最后一句，堪堪忍住才没一拳揍上解雨臣得逞的表情。



当晚，吴邪躺在解雨臣那张豌豆公主都要夸一句“妙啊”的大床上，无聊地刷着朋友圈，等自己的发小洗完澡出来。
指尖划过屏幕又停下，是秀秀一小时前发的朋友圈：照顾小孩也太累了吧><可爱是真的，烦人也是真的！P.S.今天和邪哥还有花姐一起吃了顿饭，纪念一下[心]
——配图是玩耍中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以及晚饭后邪花秀三人的合照。
吴邪点了个赞，本想就这样划过去，一眼却瞄到下面长长一串的评论，于是又停下来：

白昊天：小三爷是有女朋友了吗！！
霍秀秀：？？什么女朋友[耳朵]
白昊天：P2小朋友那张，左下角乱入的是小三爷的手吧，上面挂着小皮筋对不对！这个一般都是女生送给自己男朋友的，可以理解为宣示主权的一种
……

吴邪还没看完那一长串评论，人已经裂开。
他这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每次不小心顺走了瞎子的小皮筋，对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明明那个穷鬼应该在意得很才对。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吴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大海的声音。

也幸亏他在仔细倾听自己脑袋里的水声，暂时没有注意到秀秀那条朋友圈有了新动态，不然可能真的就背过气去。

黑瞎子：大家别猜了，小皮筋是我的[墨镜得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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