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o！Nico！”Nero从汉堡店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个汉堡，打开车门探进半个身子喊了两声自己的搭档，显然，车上没有一个人在，路上也没有半个人影，或许自己的好搭档是没有打算今晚回来过夜了，他没忍住对着还在响个不停的车载电话低声骂了句脏话。
　　方向盘的正中央贴着一张便签纸，Nero顺势往驾驶座坐下，放下那半个汉堡，撕下便签纸，接起那个吵得人脑子爆炸的电话。
　　“Devil may cry……fuck。”Nero一边应着电话，一边扫了眼便签上的字，如他所料，毫无团体精神的搭档今晚有别的私人活动了，Nero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脏话十分顺口地骂了出去，使得电话对面的人十分困惑。
　　“不，我不是说你……”Nero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电话里的声音属于哪一个人，他睁大了眼睛，为这一意外的发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率，“好的，等我，马上就到。”
　　在几个街区之外的一条小巷里，远离了闹市区，街上安静得只听得到周身窸窣而嘈杂的虫鸣，明晃晃的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皮衣的男人将银色手杖抱在臂弯里，后背倚着红色电话亭蹲坐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望头顶，街巷两侧的楼房将天空框得四四方方，他所在的这条小巷有些窄。拿指腹摩挲着下颌，V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当Nico的车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应该往哪边躲闪。
　　V有些疲惫，他闭了会儿眼睛，直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越来越响才重新把眼睛睁开，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上看，举起自己的手杖往电话亭上敲打了两下发出声响，方便来接他的人找到他的位置。
　　天上没有掉下车子来。
　　Nero踩下刹车，冲着在电话亭阴影里靠着的人按了两下喇叭。
　　“我怎么觉着你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Nero看了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伸手把一个纸袋子给他。“我猜你还没吃过东西。”
　　“那样的车技确实让人记忆深刻。”V回答道，接过纸袋子拿出里面的汉堡，面包、蔬菜、酱汁以及汉堡肉，闻上去不错，但他有些无从下口。“她今天不在？”
　　“去鬼混了。”Nero表示不屑地哼唧了一声，打着方向盘侧头看了眼身旁的V，满身纹身的男人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再掉渣，十分优雅地吃着汉堡。“你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两个老头子应该还在魔界底层度假才对。”
　　V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坐姿，他把手臂架在了车窗框上，侧过头看着Nero，唇角弯着一个放松而愉快的弧度，“你应该知道，我回归Vergil的时候他会拥有这些记忆。”
　　Nero对着红绿灯犯了一个白眼，“想让我喊你爸爸不成。所以呢？”
　　“所以，我是个间谍。”V低笑着说道，“Vergil对你魔人化后的力量十分感兴趣，所以让我留下来看看。”
　　“哈，POWER。”Nero抽了抽嘴角，“至少你不会再随时消失了？”
　　“Vergil提供的魔力稳定的话。”V想了想更为详细地为他解释道，“如果遇上一些特殊情况让Vergil需要调用充足的魔力来供应自身，我会直接消失。有些类似使魔。”
　　只是消失，而不是死亡。Nero莫名觉得有些宽心，他用食指挠了挠脸颊，看了眼V，“总之，欢迎回来？”
　　V稍稍愣了一下，道了一声谢，“我原以为你不会那么欢迎我。”
　　“为什么那么觉得，”Nero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V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会跟Vergil的气质十分相似，他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抢了我的手，所以觉得抱歉？”
　　“并没有。”V摇了摇头说道。
　　“……”Nero被他噎了一下，“总之，这儿永远不会不欢迎你，大可放心。”
　　“毕竟我也算是你的父亲。”V用那种一本正经又藏着揶揄的腔调如是说道，效果出奇的好。
　　“嘿！”Nero发出抗议声，“是家人。”
　　V为那个有些特殊的词语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Nero听到身旁的动静转过头，看见V打开了副驾驶座位前头的小储物格，里面放着他的诗集。
　　“对了，还没来得及还给你。”储物格里放着一些比较重要的私人物件，毕竟车上实在太乱了，或许是魔力感应让V知道诗集在里头，Nero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V修长的指骨扣在书脊上，指腹摩挲着细腻的书皮。
　　Nero突然重重踩下了刹车，一把方向盘将车靠边停下。V受惯性往前扑了一下，侧头看向Nero，Nero指了指前方，街灯电力不稳地闪烁了几下，明暗交接处，黑色的迷雾在街道地面凝聚，恶魔从污秽中显露了行迹。
　　“既然来了，就一起干活吧。”Nero说道，拎起绯红女皇打开了车门跳下。
　　“恶魔猎人吗。”V跟着他走下了车。
　　“你的话痨怪鸟和大猫呢？”Nero捏了捏拳骨，将绯红女皇扛上了肩膀。
　　“魔力暂时还不够充足。”V跟在他的身后。
　　“……”Nero捂了下额，摆了摆手往不长眼的恶魔们中间走去，“好吧，又一个好搭档。”
　　上挑，跃起，劈斩。Nero的战斗技巧绝大部分来源于本能，或许是血缘中的战斗因子作祟，这种程度的活计只能算是热身运动。Nero在收刀的同时掏出了湛蓝玫瑰，用最直接的动作快速而利落地处决敌人。
　　在子弹穿过恶魔的同时，他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诗人吟唱的声音：
　　“当罪恶煽动巨翼在战斗中肆虐，/When Sin claps his broad wings over the battle,”
　　“在死亡的洪水中寻欢；/and sails rejoicing in the flood of Death;”
　　“当灵魂被永火烧成灰烬，/when souls are torn to everlasting fire,”
　　“地狱的魔鬼在杀戮中作乐。/and fiends of Hell rejoice upon the slain.”
　　“谁能承受？/who can stand?”
　　Nero并不是没有看过V战斗的场面，由于魔力匮乏，V与恶魔战斗起来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像是这样的……确实从未有过。无袖黑皮衣对于这个季节而言实在有些看着都冷，尤其是在被恶魔包围住的情况下，V不慌不忙地移动着脚步躲闪开下等恶魔没有什么精准度的进攻，诗集在他的手中闪烁着金色的荧光。
　　Nero转动手枪，上膛，点火，三发连射处决了他周身逼近的恶魔。想想看，V能有那么悠哉安然，就是吃定了他一定会帮忙解决。但感觉还不赖。
　　诗人将手中的书籍翻过了一页。Nero似乎有所感知，他肆无忌惮地将手中的绯红女皇横斩向身前拦路的三只恶魔，任由自己的后背袒露在敌人的视野下。V举起了一只手臂，黑色的魔纹脱离皮肤化成粉粒消散在空气中，一阵阴森的凉风，一声闹人的鸟叫，雷击落下将Nero背后试图偷袭的恶魔烧成了一缕焦烟。
　　“嘿，小子！好久不见啊。”Griffon拍着翅膀同Nero招呼道。
　　“你就不能换个安静一点的召唤吗？”Nero朝着V喊道。
　　“V，我能拿雷劈他吗？”Griffon也转头看向V。
　　“不如把你做成夜宵，你说炸的好，还是烤的好？”
　　Nero挥出一套连斩，高高跃起将空中飘浮着的恶魔重重劈砍到地上，Griffon一边在空中叽叽喳喳，一边配合着他落下了一道闪电，V不急不慢地跟着两人的动作，举起手杖有些吃力地插入恶魔的头颅，处决并收下魔力。
　　这感觉确实不赖。习惯单打独斗的前教团骑士控制不住地扩大了脸上的笑容。
　　收工。
　　Griffon停在了V的手臂上，重新变回了纹身。
　　“这就是工作内容？”回到车上，V收好诗集说道。
　　“之一。”Nero替他补充道，“这些只是顺带的，活动手脚，帮助城市清扫垃圾。显然，有酬劳的委托才是工作的主要内容。”
　　“像是打倒Urizen那样的？”
　　“那属于稀有副本，”Nero摆摆手，“大多遇到的都是些七零八碎的委托，三两下就能料理了。”
　　V听着他的语气笑了下，调侃道，“看来恶魔猎人这个职业不是很景气。”
　　“至少这辆车可不会停水停电。”Nero耸耸肩膀，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向V伸了过去，“不过还算挺有意思的，那么，欢迎成为Devil May Cry一号分店的第三位员工。”
　　“我的荣幸。”V握住了他的手，低笑着应答道。
　　“叮铃铃——”
　　车载电话今晚第二次响了起来。
　　Nero在开车，V帮他接起了电话。
　　“Devil May Cry。”诗人用吟诵时一般低磁而优雅的声音应接起电话。
　　Nero看了他一眼，用你为什么那么熟练的眼神看着他。V回以一个无辜的摊手。
　　“是的。”V的语气语调比平时的听起来更加官方，看来电话对面的应该是一位陌生人，大约是个找上门来的委托了。
　　“嗯，您说。”V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地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应该不错，或许是位女士。
　　“这样么，您可以描述得更加详细。”V认真地应答着电话里面的声音，眼睛略垂着，朦胧的月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睫毛投落下了一小片阴影。这次的他与上次见到的那个他有些不同，Nero细嚼着其中的区别，暂时还没有弄清楚。
　　“当然，可以……您稍等一下。”V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话筒，抬起头突然说道，“Nero，看路。”
　　Nero的脸颊猛地烫了一烫，从走神的状态出来了，幸好是在晚上看不出来，他干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是委托？”
　　“嗯。”V应了一声，继续和电话里的委托人谈话。
　　是缠人的客人。V跟电话的那头聊了约莫十分钟才停下来。
　　Nero看着他挂上电话，问道，“怎么样？”
　　“委托人希望我们能够帮助她抓住一只吃了她的宠物狗的恶魔猫。”V将委托的内容同他陈述。
　　“……”Nero思考了一下他这句话。“哈？”
　　“宠物狗，恶魔猫。”诗人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些亮光，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向Nero转述一遍这次委托的内容。
　　“等等，所以说，委托人是一个小女孩？”Nero试图抓住重点。
　　“显然，大人们并不相信传说中的恶魔猫，所以这位无助的小客人只能来求助于专业的恶魔猎人了。”V笑道。
　　“有酬劳吗？”Nero冷静地问道。
　　“当然。”
　　Nero的眼睛亮了一下。
　　“小客人愿意用自己的零花钱支付。”V继续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Nero像皮球漏气了那样栽在了方向盘上。“我应该先跟你强调酬劳的重要性才对。”
　　虽然强调了也不见得会有用，毕竟Nero跟他的便宜叔叔一样，属于人形酬劳摧毁机，斯巴达家的秘传增益效果，打架易上头。
　　“恶魔猫，好吧，希望别是白跑一趟。”Nero搓搓脸，打起精神来。
　　V为他这一番举动而不由自主扬了扬唇角。
　　“还有个发现。”Nero突然看着他说道。
　　“嗯？”诗人向他眨了眨眼睛。
　　“你比以前笑得多了。”Nero简单直接地说明了自己的新发现，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说，这挺好的。”
　　 
　　晨光透过车窗映进来，把他从沉甸甸的梦境中唤了醒来。V眯着眼睛，意识尚且模糊，一时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随即他听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位置一个平稳的心跳声，Nero还没有醒。
　　诗人用手臂支着身体，坐起来了一些，阳光落在他半裸的上身上，温暖非常，他用尽量轻的动作推开了一点儿窗户，风吹拂了进来，晨间清新的空气替换掉了车里的沉闷，扫开他额前稍有凌乱的头发。
　　“消除一切迷障，知觉风作一岁门外多士当开，万物显出本相：如其所是，绵延年觉止。”
　　诗人像是有心理感应，Nero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V还是转了头过来，跟他招呼道：“早安，Nero，抱歉，我吵到你了吗？”
　　“不，别道歉，”Nero揉着酸疼的脖子从那个虚假的床位上坐了起来，房车再宽敞也比不上半张真正的床，他搓了下脸颊试图多拿出一些精神来，“早安，V。”
　　V第一认识到钱确实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Nico今天还是翘班，一早打了电话给Nero，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Nero只想翻个白眼，他告诉Nico她的车上有了一位新客人，Nico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地噢了一声，表示自己会尽力晚回来几天，祝他们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然后在Nero一脸What The Fuck中挂了电话。
　　虽然那么说很奇怪，但确实，在某种生物学的意义上V可是他老爸。
　　诗人正背着他穿衣服，光裸的背脊布满了蜿蜒的纹身，肌肉恰到好处地包裹着里头的筋骨，优雅而强大，腰比肩胯都窄一些。Nero迅速地让自己挪开了视线，搓揉了一下鼻尖。要命。
　　他们在解决了午饭以后赶到了委托人的家中，委托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Lily。”小女孩像个小大人那样郑重其事地向沙发上的恶魔猎人们介绍自己，并同他们握了手。
　　“Nero。”Nero笑着说道，显然，他喜欢小朋友。
　　“V。”诗人友好地回应道，也同女孩握了手。
　　Lily拿出一本工作笔记本，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非常有条理地依据时间顺序跟他们讲述了具体的情况。事情开始于一个月前，鱼缸里的小鱼总是莫名其妙地接连消失，连尸体都找不到，Lily为此装病逃了一天的课，一个人在家里埋伏，试图找出真凶，她藏在客厅的大橱柜里，以便监视摆在茶几上的鱼缸，然而由于太过无聊，监视行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睡着了，她是被一声响动惊醒的，就在她睁眼的时候，一抹黑影从鱼缸上方闪了过去，不见了，而鱼缸中的最后一条鱼也消失了。
　　吃鱼的恶魔？Nero和V交换了一个视线。听起来更像是野猫偷鱼。
　　Lily翻过一页，继续讲述道，她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记录周围的野猫野狗，野狗中没有毛色能与之对上号的，野猫中倒是有，但其生活区域都离她家有一定距离，就那么平静了大半个月，她的宠物狗Max突然有了反常的表现，他会莫名地在晚上狂吠，一开始父母都以为是小偷，结果每一次下楼都发现房子的周围根本空无一人，时间一久，父母就开始埋怨Max，他们觉得这狗得了老年痴呆，如果不是Lily坚决不同意，他们会直接把Max送走。
　　Lily把手中的笔记本展示给两个人看，那一页上记录了街道里所有的黑色野猫，每一只的旁边都贴上了剪成小方块的照片，有些是动态的，十分模糊，显然抓拍野猫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每一张照片的旁边的备注了野猫的特点，有的是耳朵上缺一个口子，有的是尾巴尖上有一点白毛，方便分辨。Lily还给每一只野猫编了号，像是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
　　Nero望向V，用眼神跟他交流。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啊。
　　“你是怎么做到数清楚每一只野猫的？”V问道。
　　“爸爸经常会带着我去投喂点喂野猫，有时候爸爸不在，我就会自己去，大部分的猫咪我都很熟悉，不会弄错的。”Lily有些自豪地同他解释道。
　　V点了点头。
　　“三天前，Max突然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到他，直到最后，我在离家一条街距离的小巷子里发现了这个。”说道自己的朋友，Lily的眼眶就红了，小女孩吸了吸鼻尖，握紧了拳头，从兜里拿出了一条狗狗项圈，V将项圈接了过来，在手中翻看了一番。
　　“我发现项圈的时候，项圈被丢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因为下过雨，上头沾满了泥巴和灰尘，应该不可能是被别人捡到又扔掉，而上面的松紧扣还是扣住的状态，如果不解开松紧扣的话，Max根本不可能摘下项圈，所以……”女孩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抽噎，Nero站起身来前倾着身子握住了她的小手。
　　“嘿，我们会帮Max找到凶手的。”Nero放缓着声音温柔地说道。
　　Lily重重地点了下头，她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项圈上的符文是你画的吗？”V向她问道，项圈上挂着一块银制的吊牌，吊牌的正面刻着Max的名字，而反面画着一个线条有些歪扭的符文。
　　Lily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是我在网上查到的，看来没有什么用。”
　　“也不全是。”V同样温柔地说道，“虽然不太完整，但它确实保护了Max一瞬间，我能感觉到里面的魔力波动。”
　　Lily微微睁大了眼睛，里面包含的感情令V觉得熟悉。那是Vergil所没有得到过的宽慰。
　　“谢谢你。”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女孩子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Lily抽了抽鼻子，咬着嘴唇，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Nero和V谁也不在安慰女孩子这件事情上面经验丰富，只能手忙脚乱地找纸巾递给她。
　　Lily稍稍哭了一阵，感觉好多了，擦干净了眼泪，深呼吸着平复情绪。“还有一件事，一件让我确信有恶魔猫的存在的事情，也是因为那样我才会找你们的电话求助。”
　　Lily把笔记本翻回了记录猫咪的那一页，指着其中那只耳朵缺了一个角的，“这只黑猫以前的活动区域是在商业街到前街之间，但昨天我在隔壁邻居的屋顶上看见了他，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因为是黑猫，距离比较远，我看不清他身上的是不是打斗留下的伤痕，但他在吃一只麻雀。”
　　“他看到我之后就立刻跑走了。”Lily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见闻和判断，说完之后又有些泄气，她犹豫地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我跟爸爸妈妈说，他们都不信我，说实话这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或许的确是我看错了，或者想太多，但是我有一种感觉……”
　　Nero站起了身，伸手按了下她的发顶。“你是委托人。放心，这个委托我们接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吧，开始上工。”
　　“我跟你们一起去！”Lily也猛地站起身来。
　　“嘿，侦探游戏结束了，”Nero摆了摆手，“委托人可不能抢事务所的饭碗。”
　　两人走到街道上，Nero伸了个懒腰。
　　“V，你怎么看？”Nero问他。
　　“吃鱼，吃狗，吃鸟，丢人。”V评价道。
　　Nero笑了一下，又问道，“你说她会乖乖留在家里等吗？”
　　V耸了耸肩膀，抬起左臂将Griffon释放了出去，保护Lily。
　　就他们现有的线索，所有问题都指向于那只传说中的“恶魔猫”。
　　“那么，我们先去抓猫？”Nero看向他。
　　V表示赞同。
　　“对了，那个项圈你拿着么，说不定可以追踪。”Nero提议道。
　　“那是个谎言。”V摇了摇头说道，“符文画错了一笔，也没有魔力注入，起不到效用的。”
　　“啊？”Nero愣了一下，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抓住。
　　“她是个好姑娘。”V稍稍抬起头，微风从他肩膀上拂过，扬起了几缕黑色的发丝，他的唇角勾着一个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弧度，Nero对于他的那些冗长而忧郁的诗句向来欣赏不来，但对于眼前这个自在而柔和的诗人，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那些诗句美在哪里。
　　Nero觉得他被吸引了。
　　V不会二段跳，抓猫的重任自然落在了Nero的肩膀上。
　　真是热闹。Shadow在V脚下平稳而快速地追进着，V握着手杖，抬头看着屋檐上，Nero灰色的头发里插满了树枝树叶，灰头土脸地继续追着被他吓得炸毛乱跑的黑猫们，他从一个屋檐快速地跳到另一个屋檐，蓝色半透明状的恶魔双臂小心把握着时机，V在追上他后指挥着Shadow往前绕路堵住黑猫的逃跑路线，Nero一个冲跳逼近，蓝色的魔手一巴掌把黑猫拍在了屋瓦上。
　　他们配合得不错。
　　Nero提着猫跳下屋檐，拎给V看。“是这只吗？”
　　V点着下颌端详了一下这只黑猫，同刚刚记忆下来的照片比对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耳朵上缺的地方不一样。”
　　Nero微微毛躁。叹了口气揪着黑猫的后颈皮又看了几眼，“我怎么瞧着都一个样啊。”
　　“喵嗷嗷！”那猫突然炸开了尾巴毛，伸出利爪狠狠地往Nero脸上划了三道，趁着人松手，一落地就光速地逃走了。
　　“Fuck！”Nero捂着脸倒吸凉气，“我看这就是只小恶魔！”
　　V乐了一下，随即，他和Nero同时转头向一个方向看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恶魔的气息。
　　Nero再一次踏上了他的追猫旅程。这一次比之前的那几次更加困难，这只猫，或者说恶魔猫显然已经超出了寻常猫能达到的跑速和灵敏度。Nero只恨自己没有带上停止时间的机械臂，他已经在马力全开地追这只恶魔猫了，但每次都失之交臂，实在是可恶至极。速度越快，风阻越大，他的灰色的短发随着魔化的增加，有了越来越长的迹象。
　　怎么就那么难。
　　Nero试图用刚才同样的方式去抓他，然而就在蓝色魔手往下抓取的一瞬，恶魔猫灵巧地一蹬腿高高跃起，然后紧接着凌空再一蹬腿，用一个教科书般完美的二段跳躲开了Nero的进攻。
　　恶魔猫踩在Nero的手臂上借力，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应该录下来。V在心里悄悄感慨。
　　“区区恶魔猎人。”恶魔猫用低哑的嗓音讽笑道。
　　你就得意这一秒钟吧。Nero的视线越过恶魔看向他后头的诗人，翘了翘嘴角。
　　诗人仰起脖颈举起手臂打了一个响指，黑色的魔粒从发丝间四散而出，他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强大无比的石头巨人凭空落下，阴影笼罩下的恶魔避无可避，发出了一声哀嚎似的尖啸。
　　“抓住你咯。”Nero蹲下身戳戳那只传说中的恶魔猫毛茸茸的脑袋，他被Nightmare死死地踩着，动弹不得，这时离得近了才看清楚，黑猫的皮毛下满是横七竖八的伤痕，血痂混着泥巴，让他看起来非常的脏。
　　恶魔猫张嘴咬他的手指，Nero眼疾手快地躲开了，继续戳他脑壳。
　　还真像只猫。
　　白发的诗人在他身旁蹲下来，一同审问他们的小犯人。
　　“所以，吃掉Lily的金鱼的犯人是你吗？恶魔猫咪先生。”V问道。
　　恶魔猫撇开头拒不回答。
　　“吃掉Lily的Max先生的人也是你吗？”V耐心地继续问道。
　　“Fuck you。”
　　V为恶魔的粗鄙皱了皱眉毛。
　　Nero额角跳了跳青筋，拿手枪托砸了下恶魔的脑袋，“你他妈好好说话。”
　　V看了眼Nero，欲言又止。
　　“我跟恶魔猎人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倒霉。”恶魔猫抖着胡子，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不过这里的恶魔可不止我一个，你们要杀就杀个干净。”
　　为什么一只吃鱼吃鸟的恶魔那么有骨气？Nero觉得有些新奇。
　　诗人就没那么好耐心了，Nightmare还在持续地消耗着他的魔力，V举起手杖将末端抵在了恶魔猫的脑袋上。
　　搞得个两人虐待小动物似的……Nero抽了抽嘴角。
　　就在V准备下手的那一刻，一道雷击震得地动山摇。是Griffon。诗人转头看向远处。
　　“该死！Lily！”
　　Nero看向突然激动起来的恶魔，抬了抬眉毛，V显然跟他有同样的想法，诗人一扬手，收回了使魔。
　　恶魔猫先生一得到解放，就立刻向Lily家的方向飞奔而出。两位恶魔猎人跟在他的身后。有Griffon在，他们倒并不那么担心小女孩的安全。
　　那种担忧的语气不容作假，看来杀害Max先生的凶手另有其人了。
　　“可算来了，臭小鬼快上，你的活来了。”Griffon对着Nero喊道，他抓着女孩的手臂高高盘旋在天上，躲避底下恶魔的攻击，“V，躲远点，这家伙可臭了。”
　　恶魔猫先生骂了一句脏话，冲上去跟前头泥巴怪一样的恶魔决一死战了，Nero捏着鼻子也停下了脚步，那味道仿佛发酵了的臭袜子。
　　Lily确实没有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她试图跟踪Nero和V，但他们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根本追不上，就在她累得气喘吁吁已经看不到两个男人的背影的时候，突然遭到了袭击，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怪鸟拎着胳膊高高飞了起来，而底下她原来站着的位置已经被一只像烂泥巴一样的恶魔占据。
　　“我猜你是V的宠物。”Lily害怕地不敢往下看，但她知道怪鸟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她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你长得比下面那只好看多了。”
　　Griffon为她的夸赞挺了挺胸脯，翅膀扇动的同时落下了一道雷击，“那是当然，多谢你的夸奖，可爱的小小姐。”
　　见两人到场，Griffon提着Lily向V靠近。
　　V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震荡了一下。
　　“V！”Griffon大声呼喊，他在同一时间明白了主人的情况，抓住最后一秒钟两秒钟的仅剩的时间，振翅一甩，将Lily向两人抛了过去，同时为她挡住了身后那只恶魔的进攻。
　　突然的失重坠落让女孩惊慌失措，她抬头望去，孔雀蓝色翎毛的大鸟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化成黑色的碎粒消失在了空中。
　　Vergil在调用魔力。
　　他们的运气或许总是不太好。V在心里想着，踉跄地踏出步子伸手去接摔落下来的女孩，他的皮肤开始以极快的速度龟裂，如果Vergil真魔人化，他可能会直接消失，他或许来不及接住Lily了。
　　不过显然，这一次他不是孤身一人。
　　V的头发变回了白色，全身的纹身消散在了空气中，黑色的粉粒变回了精纯的魔力，顺着阎魔刀力量的牵引回到了本体体内。
　　瞬间失去所有魔力让V像被抽空躯干一般乏力，他停下了脚步。Nero从他的肩侧蹿了出去，魔力暴冲，鳞甲覆着上了他的脸颊两侧，银灰色的短发长至及腰，平齐的人类指甲因为魔人化而变得尖锐。Nero高高跳跃了起来，他伸手去够往下掉落的女孩儿，还稍稍差了一点儿，他没有够到。自Nero的脊骨延伸出去的蓝色魔人翅膀扇动了两下，在翅骨的转折处有一双半透明的手，越过本体的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女孩。
　　V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脑袋里莫名地响起了Vergil的声音，是POWER警报。
　　安全落地。Lily有些腿软地握着Nero的手——魔人化以后的，她缓了几口气，一颗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也落了地，这才好奇地抬头观察起了Nero。
　　Nero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作为斯巴达家族中比较正常的那一个，他虽然对于自己属于恶魔的那一部分血液运用熟练，但还不怎么习惯将恶魔化的自己袒露在别人面前，总之就是……有些奇怪。
　　“酷！”女孩评价道，“你有四只手！”
　　魔人化就看不出脸红了。Nero故作镇定地把Lily牵过去给V，“确实，四只手比一只手的时候方便多了。”
　　Lily轻轻握住了V的手，她抬头看着突然变成白发了的男人，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一会儿就好了。”V回答道。
　　Lily牵着他的手不敢太用力，他的皮肤像是被风化的石头，正在不停地往下掉渣。
　　“五分钟。”Nero同他们说道。
　　Lily郑重其事地同他点了点头，“我会保护V的。”
　　V弯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Nero扛着绯红女皇加入了战局，花了四分钟彻底把泥巴怪锤成了一滩烂泥，送回地狱转生，又花了一分钟抓住了想要趁乱逃跑的恶魔猫先生。
　　Lily看看被Nero提在手里的恶魔猫先生，看看远处只剩下残骸的泥巴怪，思考了片刻，女孩睁大了眼睛对上黑猫幽绿色的竖瞳，认真而诚恳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很简单，你的狗就是我吃的。”黑猫冷冷地哼了一声，撇开了视线。
　　Lily借用了一下V的手杖，狠狠地敲了一下恶魔的脑袋，气呼呼地说道：“我是说，事情的始末和真相，不要想敷衍我，你真别扭！”
　　身为一只恶魔被人类小女孩指责别扭是个什么体验。Nero险些当场笑出了声，他一转头，发现V用食指指节掩着唇线，闷闷地笑着，他的身体似乎没有继续进一步瓦解。
　　他们的委托人小姐十分有气势地从恶魔的嘴里拷问出了想知道的一切，恶魔猫先生天性懒散，不喜欢无休止的争斗，所以很早之前就来到了人类世界，并且用猫咪这种讨喜的形象伪装自己。就在他还没摸熟地盘，在选择满足食欲还是过低调日子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只有豆丁儿大的Lily给他投喂食物。
　　“所以是猫的报恩。”解除了魔人化的Nero感慨道。
　　“嗯？”V没能理解到其中的梗。
　　“一个动画片。”Nero同他解释，“下回我们可以一起看。”
　　“好。”V记在了心里。
　　顺水推舟，解决了食物问题，恶魔猫先生就在这条街道居住了下来，仗着恶魔的力量拳打流浪狗，脚踢流浪猫，过得十分自在，偶尔还可以捉两只麻雀开开荤，毕竟生物的灵魂才是恶魔的力量来源。然而这段时间大量的恶魔偷渡到了人间，打破了这一平衡，那个泥巴怪就是其中之一，它藏身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已经捕捉了不少人类，吸取灵魂强大自身，力量已然在恶魔猫先生之上，而他被Lily灵魂的香气吸引，一个月以来一直试图捕食Lily。
　　“所以你吃金鱼和麻雀都是为了恢复魔力。”Nero说道。“那么Max呢？”
　　“……”恶魔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去看Lily的表情，他明明是因为畏惧战斗畏惧死亡才跑来人类世界避难，然而现在的他倒是希望自己已经死在了刚刚的战斗力。他觉得愧疚。
　　“我打不过那玩意，那只狗快死了，我也快死了，所以我吃了他。”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了，现在杀了我吧，我没什么遗言。”
　　恶魔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Nero没说话，V也没说话，选择权在Lily的手上，而Lily也没有说话。
　　先是泪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女孩子忍不住的抽噎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任由哭声决了堤。
　　“不是‘那只狗’，他叫Max！”
　　“我原谅你了！”Lily对着恶魔大声地哭喊道。
　　 
　　Nero在回去的路上异常沉默，他有些难过。白发的诗人倒没有感到太多的悲伤，他挺喜欢Lily的，但也是仅此而已。但V依旧在为此苦恼，他并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第一个小时的时候，他选择同样保持沉默，给同行人一个自我调整的空间，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沉默变得越来越难捱。
　　V准备开口跟他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聊聊吗？”V轻声问他。
　　Nero摇了摇头，扶着方向盘看着路，没有转头与他对上视线，“没事，我只是……唔，一会儿就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有点情绪化，抱歉，V，不用担心我。”
　　V抿了下嘴唇，他希望Nero能高兴起来，但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他需要一些场外援助。
　　于是在遥远的地下世界，年长的斯巴达挥刀的动作慢了一拍。Dante看着他奇怪的动作抬了抬眉毛，地球要毁灭了吗？Vergil居然在战斗中走了神。
　　Vergil变换了进攻的节奏，快速地斩杀了离得比较近的几只恶魔，然后抬起手腕，将魔力汇聚，一大排幻影剑宛如威慑一般地挂在了他的周身。
　　那么莽的打法啊，难道是V和Nero那小子出了什么事？Dante摸着下巴揣测。
　　快速处理完手上的麻烦，Vergil收回阎魔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支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怎么了？”Dante凑近了点儿瞧着他，能让他老哥那么在意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他感觉到属于人类的八卦之魂在他身体里熊熊燃烧，“难道是，你要当爷爷了？”
　　一把幻影剑咻地折了方向往Dante的胸口插了进去，连同后头的两只恶魔，三个一串，心连心。
　　V没有安慰人的经验，难道Vergil就有吗？很显然，V会向他求助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个Dante。Vergil阴着脸，走到Dante的面前帮他拔出了胸口插着的幻影剑。
　　“做什么……”Dante喉结上下一滚，他老哥的表情实在阴森得像是被人摸了屁股。
　　“Nero在难过，要怎么让他高兴起来？”
　　“哈？”
　　数分钟后，V终于得到了他需要的建议。他按照Dante的说法，首先离开副驾驶座去播放音乐，V摸着下巴对着五花八门的按钮研究了一会儿，试着按下了播放键，但唱片播放器并没有买账，诗人皱起了眉头，然后提起自己的手杖，往上头砸了一下。
　　Nero被车厢里的响动声吓了一跳，随即就听到自己喜欢的摇滚唱片放了起来，立即明白了那个响声是因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对嘛，V也得算是Sparda家族的成员。
　　音乐，其次是食物。V打开信封——Lily给他们的酬劳——数了数里头的票子，比Nero预想中的多了不少。
　　正好太阳即将落山，时机不错，V看了身旁的人一眼，说道：“我们去哪儿吃晚饭？”
　　“都可以。你想吃什么？”Nero并不拒绝展开这个话题，事实上他已经快从那种伤感的情绪中走出来了，他看得出V在为他的情绪烦恼。
　　V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是不是应该按照Dante提供的台本继续往下说，但他确实不清楚Nero喜欢吃什么，时间不容他多想，V做出了回答，“披萨，还有草莓圣代？”
　　“……”
　　选错了？V微微一窒，紧张得绷起了肌肉。
　　“噗，哈哈哈哈！”Nero忽然大笑了起来，V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过总算空气因为他的笑声而轻松了下来，“V，方便透露给我你是怎么想的吗？我猜你是想选择我想会喜欢吃的东西，不过，为什么是披萨和草莓圣代？”
　　Nero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诗人放松下了肩膀，同他老实交代，“我能够跟Vergil传递一些简单的意识信息，Dante在他边上。”
　　“哇哦。”这个答案就有些出人意料了。Nero想象了一红一蓝两位Sparda在魔界一众恶魔的包围下为诗人出谋划策的场景，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感动。
　　“我希望能让你高兴起来。”V有些抱歉地说道，他不希望Nero觉得他是在打小报告。
　　“V，多谢，我很高兴你那么说了。”Nero总是笑得让人心生温暖。
　　V不知道他指的是他说的哪句。不过Nero高兴起来了，这就足够。
　　“我有个主意。”Nero笑着对V说道。
　　Dante主动卖力气清扫干净了两人周围的恶魔，Vergil一直拄着阎魔刀没有动过，魔界到人间的信号可不算好。
　　“有回应了。”Vergil说道。
　　Dante立刻回到了他身旁。“怎么，有效果吧？”
　　Vergil暗自松了口气——虽然表面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他们去吃披萨和草莓圣代了。”
　　“……不对。”Dante说道。
　　“嗯？”Vergil抬眼看向他。
　　Dante抱臂陷入了沉思。他原本的计划里，Nero到底喜欢吃什么根本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让Nero意识到V在担心他，然后那小子自然就会恢复过来，所以他将自己最喜欢吃的两样东西告诉了V。而现在这个情况是Nero和V真的一起去吃披萨和草莓圣代了，V一定是把这个远程聊天全都告诉了Nero，而Nero让V刻意给Vergil传达这一消息，显然是在……故意馋他。
　　Vergil看Dante脸色越来越沉重，心中敲响了警钟。
　　“老哥。”Dante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用极为认真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
　　Vergil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让他们给我也买一份草莓圣代。”Dante郑重其事地说道。
　　Vergil拔出了阎魔刀。
　　世界的另一边，Nero带着V走进了闹市区，他当然没有真的和V去吃披萨和草莓圣代，那显然不属于V的喜好范畴，他琢磨着诗人会喜欢更高雅一些的餐点，虽然他们手头有限，但依然有很大选择的空间，不容V拒绝，Nero将晚饭的选择权交给了他。
　　Nero十分珍惜跟V相处的时间。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每一次都需要倒数计时的话，你也会特别珍惜的。
　　Vergil会一直浪费魔力来分享给V吗。Nero抓了抓头发，决定让自己先不去想这个扫兴的问题。
　　V在牛排和生鱼片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后者。Vergil曾经尝过那些精美的料理，V大概知道它们的味道，但亲自品尝，却还是第一次。
　　他小心地使用着筷子，以免展现出自己的不娴熟来，夹着一个蟹籽寿司在芥末酱油碟里沾了一下，然后送入口中。蟹籽随着牙齿的切磨在味蕾上迸溅了开来，复杂而清爽的口感与记忆中的完全吻合，诗人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稍稍上扬，弯起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新体验。
　　Nero对这类精致的料理不是太感兴趣，于是他们吃完这一餐，又去吃了热狗和冰激凌。夕阳逐渐被漫天铺开的星辰代替，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街上的人更多了。
　　V多看了两眼橱柜里的小提琴，Nero被最新款上市的耳机吸引去了注意力。
　　“钱确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V叹息似的肯定道，他正与Nero分享着同一小盒奶油小方，类似芝士般顺滑地在口中化开，浓郁的奶香味回味无穷。有点儿像Nero给人的感觉。V十分喜欢这款小甜点。
　　Nero被逗笑了。钱很俗气，总是跟人情挂钩，对着钱包发表感慨的V变得格外有人情味。他们今天赚到的钱被迅速地挥霍一空，全吃进了两人的肚子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信封里还剩下最后几枚硬币，Nero打算拿他们买一些啤酒或者饮料，带回车上喝。
　　“Nero，”V突然捏住他的衣角扯了扯，好奇地望着前头热闹的人堆，“那是什么？”
　　“嗯……”Nero眯起眼睛越过人群，仔细辨别了一下牌子上的字样，“好像是抽奖活动，不过只限情侣参加。”
　　“抽奖活动？”V想了想，“奖品是？”
　　Nero指了指人群后头的旅店招牌，“一晚住宿免单，看来是旅店打广告做的活动吧。”
　　V的眼神悄悄亮了亮，他伸出食指晃了晃，试探性地向Nero征询道，“我们去试试看？”
　　“那可是完全凭手气的，而且一般商家都会在里头做机关，中奖的概率很小欸。”Nero有些犹豫，他自问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参与一次需要多少钱？”V问道。
　　Nero信封里倒出最后的硬币，耸了耸肩膀，“刚好。”
　　抽奖用的是一个手摇箱，规则十分简单，箱子里放着三种颜色的彩球，参与者转动把手，箱子里就会滚出彩球，总共六个，如果六个彩球都是同一个颜色，那么就算做中大奖，中奖的人数并不一定唯一，全看个人手气。
　　Nero交完了钱，示意V去摇动箱子。
　　V这时却有些紧张了，“我运气似乎一直不太好。”
　　“别在意。”Nero摆摆手。
　　V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有没有什么咒语或者力量能帮助他作弊，如果能获大奖的话Nero应该也会很开心。他一边想着，一边握住手套箱的把手转动了起来。事实上真有那种捷径存在他也没有办法使用，他现在仅剩的这点魔力只够保持存在，只是想想罢了。
　　箱子吐出了第一个球，是红色的。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全部都是红色的。
　　周围围观的路人振奋了起来，都开始为这个白色头发穿着朋克的小哥打气。
　　V这下真的紧张了。他回头看向Nero。
　　“别有压力，V，”Nero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游戏而已，中不中奖都是开心嘛。”
　　话虽是那么说，但V还是忍不住地紧张，期待和希望占据了他的胸膛，心脏吵闹个不停，耳边尽是人群的呼喊声，他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同时注视，Nero放在他肩上的手掌十分温暖。
　　他曾孤身一人从闹市的人海中穿过。
　　而这一次不太一样。
　　V继续了手上的动作，相继摇出了最后两个彩球。全部都是红色——
　　人群为今晚第一个大奖欢呼了起来。
　　“厉害啊。”Nero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六个红球。
　　“无论黑夜如何漫长，白昼总会来到。”诗人用只有Nero和他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低低吟诵道。
　　“恭喜，恭喜。”摆了一晚上，终于开出了第一个大奖。老板娘从里头走了出来，调侃地看向两位幸运儿，“所以，你们是情侣咯？”
　　Nero被这个问题冲击了一下，心率乱了一拍。
　　“显然。”诗人流利地回答道。
　　为什么你那么熟练？Nero睁大眼睛看向他。
　　老板娘摸出了一张房卡，夹在手指之间向他们晃了一晃，笑着指了指牌子上的一行小字，说道：“喏，奖品的领取条件是中奖者需要当街亲吻半分钟，只要亲一下，奖品就是你们的咯。”
　　V转过头跟Nero交换了一个视线，他从Nero的眼神里得知对方和自己一样，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这条款项。
　　V往前走近了一步，他看着Nero的表情又有了几分犹豫，不太确定地低声询问道，“介意吗？”
　　V以为Nero是心存芥蒂才露出犹豫的表情，而事实上，Nero只是单纯地大脑当机了而已。
　　“什么？”Nero堪堪回过神来。
　　“介意吗？”V又向他征询了一遍。
　　“不……”Nero脱口而出，随即又涨红了脸颊，“我是说，不介意。”
　　“那么，我吻你了。”诗人轻声向他宣告道，话声里带着一些笑意。
　　Nero的脸因此更加红了一些，周围响起了起哄的口哨声，V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微微带些凉意，随着时间而渐渐被他身上的温度同化，变得柔软而温热。
　　太近了，离得太近了。Nero闭上了眼睛，V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他们刚刚吃了奶油小方，彼此的唇瓣上都是牛奶的香甜气息。
　　三十秒，或者是一个世纪。白发的诗人离开了他的嘴唇。
　　得找个机会继续。Nero悄悄地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情侣套间，理所当然只有一张床，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至少他们有两个枕头。Nero在诗人好奇地打开抽屉之前死死地拦住了他。
　　Nero严肃地跟他说道，V，你才几个月大，你还是个孩子。
　　V纠正了他，他虽然才几个月大，但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
　　令人惊喜的是房间的电视可供点播电影，V没有忘记关于“猫的报恩”的事情，于是，这成为了一个惬意的电影之夜。
　　他们都喜欢Baron（猫男爵），并且一致认为Muta（胖胖）很像Dante。
　　电影结束的时候，魔力匮乏的V露出了些许疲态，先进入了浴室冲洗。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磨砂玻璃后面的隔间里哗哗的水流声。Nero还是对着偌大一张双人床感到了些许的局促。都是同性，裸着半身一起睡觉应该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吧？Nero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缓解心中莫名紧张的情绪。
　　见鬼的，别像个处男一样好不好。
　　白发的诗人洗完澡，只在腰胯上系了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失去了纹身的皮肤干净得让Nero看着有些不适应，细腻的肌肤上面还蒸腾着一层温暖的水蒸气，实在是……
　　Nero闭眼走进了浴室。
　　他好像喜欢上了自己亲爸的半身。有点急，在线等。
　　或许是睡前读物的影响，Nero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蜡笔在蓝天中描绘出流云的痕迹，他走在河边，忽然从黄色的土地里面钻出来许多恶魔，Nero扛着绯红女皇对他们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来得正好。收拾恶魔的任务进行得十分顺利，只是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一个使用喷气进行攻击的恶魔把他的绯红女皇弄到了河里。
　　Nero蹲在河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这时候河流的中央出现了一个小漩涡，漩涡不断地上升，变成了一个水柱，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水柱的上头，他有六根翅膀，头上顶着一个黄色的小光环，穿着红色的皮衣，手里捧着一杯草莓圣代。
　　“Dante？”猫咪Nero喊了出来。
　　“不是Dante，是天使。”Dante纠正道。
　　“呕。”
　　天使Dante从后腰掏出了手枪。
　　“所以，你到底有啥事？”衣服上多了两个枪孔的猫咪Nero试图把梦境掰回正题。
　　天使Dante花了一点力气把掐在自己脸上的机械臂扯了下来，脸颊被捏得红通通，臭小子力气真大。
　　他挥挥手，继续自己的使命，“听过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吗？小子。”
　　猫咪Nero抽了抽嘴角，“Dante，不适合，真的不适合。”
　　但Dante还是得继续，他左手一揽，凭空立起了一道左边的水柱，右手一揽，又凭空立起了一道右边的水柱。左边的水柱上有一块巨大的石头，Vergil拄着阎魔刀坐在石头上面。
　　“不是，我说，老哥，你不能换个别的出场物吗？你知道这破石头有多……”Dante抱怨的声音被一把插进胸口的幻影剑打断了，他两手托举着水柱甚至没法躲闪。“嘤。”
　　猫咪Nero假装没有听到老叔卖萌的嘤咛，看向右边的水柱。右边的水柱上是一张沙发，黑发的诗人坐在上头翻阅着一本诗集。也没比左边轻到哪里去。
　　“好了，选吧。”天使Dante清了清嗓子，“你是要这个Vergil呢，还是这个V？”
　　“我要绯红女皇。”猫咪Nero冷静地回答道。
　　“嘿！这又不是脑筋急转弯！”Dante对他投以鄙夷的视线，“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猫咪Nero看看在擦刀的Vergil，看看在念诗集的V，咽了咽口水，这种选项题实在很难不迟疑。
　　“小子，我给你一个建议吧。”天使Dante善解人意地说道。
　　生活的经验告诉Nero不要听Dante的鬼话。
　　“你说。”Nero说道。
　　“你选Vergil，然后抢他的刀再把V捅出来。”天使Dante循循善诱，这回躲开了从四个方向插过来的四把幻影剑。
　　Nero瞳孔地震。还真挺符合逻辑，十分有说服力。
　　“好了，做出选择吧。”天使Dante催促道。
　　Nero纠结再三，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指，指向了一边。
　　“Fuck！”Nero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了身来，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
　　白发的诗人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了，他跟着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并无发现什么异常，便打了一个哈欠，用睡意惺忪的声音问道，“Nero，怎么了？”
　　Nero惊魂未定地回答道，“我梦见自己被Vergil用剑钉在了墙上，跟Dante挂在一起。”
　　诗人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你做了什么？”
　　Nero犹豫了一下，把梦境的内容告诉了他，V听完之后微微张大眼睛愣了两秒，然后捂着脸笑了起来。
　　V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Nero挠了挠后脑勺，“有那么好笑吗？”
　　“我很高兴，Nero，谢谢你。”诗人原本总是阴霾而忧郁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真诚的笑意，“这原本只是一个使命，观察，了解，以及帮助，我并没有想过能收获那么多。”
　　Nero有些跟不上诗人的思路，他只能尽可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嘿，V，你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跟世界毁灭有关的大事了，没有那么多使命，不如……我是说，你或许可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意愿。”
　　“我的意愿？”
　　“对，只是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月光透过旅馆的玻璃窗落在诗人的脸上，映衬着诗人的银发，有些苍白。灰发的前教团骑士倒影在诗人的眼睛里，又给他增添了不少的生机与活力。随后，诗人微蹙的眉头施展了开来，像是终于领悟了什么，他的唇角稍稍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倾侧过赤裸的上身，吻上了Nero的嘴唇。
　　Nero微微睁大了眼睛，朦胧的月色下一些黑色的粉粒忽然凭空出现，诗人的头发重新回到了黑色，那些上下蜿蜒的纹身也再次在他的皮肤上显现了出来。他有些不知道该先为哪一件事惊讶了，V微微施力，将他压在了身下，诗人分开修长的双腿跨坐在他的胯骨上。
　　“当理性被撼动，/When the senses are shaken,”
　　“当灵魂被逼疯，/and the soul is driven to madness,”
　　“谁能承受？/who can stand？”
　　他不是第一次念这段诗，但听上去跟上次又有所不同。Nero很少能真的弄懂诗人那些晦涩冗长的诗句，但这一句他似乎听懂了一些。
　　V在越来越像一个完整的人。
　　Nero抬起双臂搂住了诗人的后背，指腹抚摸过肌肉包裹下的脊骨，张嘴含住了他的唇瓣，深深地予以了回吻。
　　 
　　Nero冲完澡出来，V放下了手中阅读到一半的诗集，对他晃了晃手指。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不是吧？”Nero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床沿坐下，挠了挠还没干的头发，纠结了一会儿，“好消息？”
　　“Vergil和Dante从魔界回来了。”V说道。
　　“嗯，所以你的使魔都回来了，”Nero看了看他身上的纹身，双手撑在床铺上，放弃思考地低下了头，“我不是很想听坏消息。”
　　V好笑地抬头揉了揉他的脑袋，因为Nero的头发比较短，所以手感介于柔软和扎手之间，毛绒绒的，“Vergil不会把你钉在墙上的。”
　　Nero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吻上了他的恋人。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