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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霞铺满了海平面，我和他坐在涨潮的海浪所能及的边界线上，望着海水冲平了沙滩，喝着海风调出的清酒。直到这一场平静由我把他的帽子飞进了海里而被他追杀告终。
  我瞄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忍俊不禁，“中也好像一条冲进河里捡球的傻狗！”
  他正要发作，我却在他的脸颊上飞速地落下一吻。
  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唰”得一片绯红，可蓝色的眼睛里还闪着凌厉的傲气。
  “混蛋太宰，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扔进海里。”
  但他又毫无抗拒地顺着我的胳膊，倚进我的怀里。
  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中也，我好爱你啊！”
  “少说这种肉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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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港黑大楼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里，手不知不觉地抚着桌旁那顶过时的帽子。
  不知从何时起，过去的记忆总是不断侵入我的大脑。我也频频梦到往事，这让我逐渐开始失眠。间歇的失眠和不时的出神让我有些烦躁难安，时常没法静下来阅读文件。
  我坐在这张首领的椅子上已经太久了，久到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是否渴望过这把交椅，久到自己也不知道坐在这儿的是否只是一具空躯壳罢了。
  我早该厌倦了这个位置了，可我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我把他的照片一张没剩的烧掉了，为了忘却他，可我又可笑地留着他心爱的帽子，留在他曾经与我一同生活过的地方，等待他最后一丝气息从这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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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相遇在16岁。
  那时他不过是个镭体街羊群里尤为突出的牧羊犬罢了，我稍稍离间一下愚蠢的头羊，羊群便用尖角将它赶出了队伍，顺理成章地赶进了港黑。
  说实话，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第一次被他用重力踩在脚下，我就已心潮澎湃。他蔚蓝的眼眸藏着的远不止碧海蓝天，我想，它的深处一定是宇宙。
  奈何我这张港黑前辈都嫌弃为“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对他一句好话也没说出来，张口闭口对他称“我的狗”“小蛞蝓”，让争强好胜的小狗把我视作宿敌。
  可是宿敌打着打着架，却离奇地吻到了一处。 我和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彼此。
  可即使是有了心爱之人，我还是改不掉尝试各种自尽方式的习惯。
  我爱他，但不爱自己。我始终相信着，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¹⁾
  我嘲笑神明可悲，因为他纵有滔天权力，却选择不了自己的生死，只能眼看着自己创造出的人世一点点沦落进丑恶的泥沼，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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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决定出逃，带着那顶帽子，因为我发现一直等待其消散的最后一丝气息，是我心中对他的留恋。
  他竟然先我一步踏出了时间的轨迹，我要赶上他。
  人们都说:“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甘堕落。”这可恶的小矮子，让我漫长无尽的人生都陷入了可笑的愚昧，真是令人不爽。
  我的味觉和触觉在渐渐消失，让这本就苍白，索然无味的世界愈发无聊了。
  出逃路上，我途径不知名的湖畔，湖水澄澈蔚蓝，我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他那双透蓝的双眸怕是要永远刻在我的记忆中了，我苦笑着。
  直到夜深了，我才驻足停留。湖风孤独地穿梭着，抚不到一个游人的衣襟袖口。我找了一片视野开阔的沙地坐下，将帽子摆在了身边。月光投射在湖面上，粼粼得铺满了水面。原来月光也能像朝霞一般改变一片水域的色调。
  就坐在这片沉寂中，讲讲我和他最后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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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与他的组合是无可匹敌的。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异能，加上我引以为傲的“比他多点脑子”，天衣无缝的配合，使我们很快以“双黑”的名号著称。
  最开始的异常是「人间失格」发现的。对于将「污浊」失效化，我逐渐感到力不从心，可我不能禁止我的恋人使用异能，同时他也不会任我摆布。他是骄傲的孤狼，接连的胜利和名声只会使他更加傲气凛然。
  我多想将他一把拉住，可我能做的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向着一条不归路，执拗地前进，一步步陷入沼泽。

  那一天，「人间失格」的蓝色光芒被吞没在疯长的血色中，我知道我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
  方圆几公里都无人烟了，没人能近他一步。只有我还徒劳地，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鲜红从他的口鼻中涌出，腥红的斑纹爬满了全身，周身的红光越来越刺眼，可唯独他的眼眶里只有一片惨白。他已不再认识我，我也不再可能与他水蓝的瞳孔对视了。
  红光被天空捕获，向上升腾，消散；他也在升腾，消散…
  怀中的实物感消失了，那顶帽子飘摇着落到我的手中。
  我知道，他已经无处不在了。
  泪水，这样一种可悲的液体，也会有一天从我的眼眶中溢出，顺着颧骨，鼻梁滑下，强行闯入了我紧咬着的齿关。
  这是我第一次尝到，就如被我踩在脚下的对手眼中透露出的，名为绝望的苦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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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那一刻，我才知道，那触手可及的死亡，于我，却是一场奢望。
  他走之后，时间似乎不再流淌了。行人匆匆，而我却被遗忘在时间之外。港黑的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森先生也将首领之位托付给我。在这座位上，一坐就是近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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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向着湖心进发。湖水本该凛冽刺骨，我却体察不到温度的变化。
  湖岸在下沉，水位一步步越过鼻梢，没过头顶，我的呼吸却仍然畅通无阻。只是淹没在水中，耳边愈发安静了，我也更能清晰地认识到: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
  我还，分明地，活着啊。

  趁天色未亮，我拧干衣物再次出发，去寻最高的建筑。
  百年变迁下，小矮子曾带我去的横滨最高楼，恐怕也该成为俯视下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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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最高塔的塔顶，这里的空气稀薄得就算是我也感到不适。
  22岁生日那天，他把我带去了那座楼顶。
  “抱紧我，太宰。”
  “你这个混蛋，既然那么喜欢寻死，我便将死亡作为生日贺礼赠予你..”他伏在我耳边说道。
  “如果你执意要死，那我陪你一同沉入这深渊；如果你反悔了，我就用异能停下。”
  “从这里到落地，你有13秒的时间，慢 慢 考 虑 ~”
  —
“那么，生日快乐，太宰。”
  他抱着我，纵身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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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背向前方，仰面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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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他蓝色的眼眸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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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呼啸着，轻柔地捂住我的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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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动摇了，我反悔了。
  “中也，我想，活着也许还不错。”
  我向他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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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只有飞速远离的塔尖。
  没有人能停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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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光乍起，我们在落地前一秒悬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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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红色的血液飞溅，染红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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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冲上来围起了警戒线，围观的人群从四面方涌来。
  捂着嘴的，紧闭双眼的，指指点点的，好多人啊，却安静得出奇，无数张口在开开合合，可我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
  通过嘴型的变化，我隐约能读出几个词汇。
  “他，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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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的血迹开始躁动起来，跌跌撞撞地起身，飘摇着重新汇入我的身体。拍了拍尘土，我站起身。在目瞪口呆的人群目送下，拉起警戒线离开，留下他们陷入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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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觉消失后，过往的回忆更加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流浪着，走遍天涯海角，看遍了无数的海，无数的天空，就像无数次与他对视。
  我已经走了太远，以至于已经忘却了为了什么而出发⁽²⁾；我又似乎一直停滞在原地，兜兜转转，踌躇不前。
  我突然很想去宇宙看看，去验证我的猜想。
  百年来积累的财富和科技的发展足以将我送上太空。
  我踏上了最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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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飞行器的舷窗，我终于亲眼见到了“宇宙”的真面目。
  黑色，无穷尽的黑色。这里的黑色不同于用黑墨水染制而成的物品，它不是将存在的事物变为黑色，而是，将存在的事物抽走，留下的黑色阴影。
  他的目光深处是这样的吗？
  我大概是猜错了。说到底，我又有什么资格否认或确认这个猜想？几十年的留恋不过是对他单薄的思念的借口，我却从未去追寻过他的内心。
  这一刻，我才感受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门从未被敲开过。
  我爱他。
  我爱的，到底是谁？

  我卸下人类出舱时连接着的各种各样的绳索护具，打开舱门。
  那颗蓝色的星球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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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帽子被我搂在胸前，我纵身投入那颗星球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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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帽子在与大气层的摩擦中燃烧殆尽。
  我只身下坠。
  细软的沙滩地轻柔地拥我入怀。
  旭日东升，海水将我淹没。
  我任凭海水涌入我的眼眶，因为，这是最后，最后一次与他四目相对，最后一次注视，他眼中独属于他的世界，和我。
  我终于有了向神明炫耀的资本。

End.






——————注释——————
*本段灵感来源于一篇本人刚入坑时看的同人文，但时间太久无法再找到原文，特此标明。
⁽¹⁾“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余华|在细雨中呼喊
⁽²⁾“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纪伯伦|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