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夜叉

“你确认，你觉得异常的地方是这里吧，太宰。”中原中也紧了紧手套，强忍着不适扶上巷子里涂鸦的和式拉门。
陈旧的砖墙上方方正正地涂鸦这着一扇被红色油漆刷的鲜红的和式拉门，缝隙中隐约透着一股臭气，上面还玩笑一般写了“立ち入り禁止”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太宰把手拢进袖子里笑眯眯回道：“是的哦~”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提过这个事情——这应该是‘门’。”中也回过头正色说：“我们有我们生存的世界，死去的人也有死去的人置身的地方，而‘门’就是我们和另外一端的缓冲。”

“但是‘门’本身是十分危险的，它一般来说被有理智的恶鬼把控着，门内的场景也会演化成把控着这里的恶鬼的心相世界。”

——原来是心相世界…么。黑发的青年无声挑高了眼角。真是个了不得的社畜啊，森医生。

这不是中原中也第一次为了任务进入“门”了，但是这种让人汗毛直竖的感觉他完全没有办法习惯。

“姑且确认一下，你之前有过进入‘门’的经验么，太宰？”

“我可是才刚刚入职嘛，前~辈~”高挑的青年似是而非地回答。

“那么，想要活命的话，记牢两点——不要出声惊扰‘它们’，然后，无论调查结果如何，3分钟内一定要出来。”

“听起来像是危险到方便去死的地方嘛~”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死死盯着蠢蠢欲动的搭档。

“嗨~嗨~”太宰治举起双手，猫猫投降jpg。

*

冷。
实在太冷了。

鲜红色的雪粘在发顶，领口，被体温融化的血顺着布料的缝隙渗透绷带，让瘦弱高挑的青年打了个寒颤。

和式的庭园里散落着庭灯，但是灯光苍白暗淡，在血红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的虚弱无力，和头顶的雪一样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

殷湿的云，苍白的建物，还有把这一切连接在一起的绯红的微光——和其他门内的险恶相比，这里简直安静的过头了。有粘稠的血肉，没有奇形怪状的恶鬼，也没有四处搜寻猎物的“清理者”。这太反常了，反常的让中也神经紧绷。

…哒。

忽然，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在一片死寂中响起。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类同惊鹿的风雅。在异样的寂静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大，中也一把握住了太宰的手腕，把走得太快的人甩到自己身后。

哒。
哒。
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更近了，半空中落下的‘雨’也变得更急，苍白黯淡的庭灯摇曳不定，衬的血月浓重晦暗，中也和太宰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藏在了拐角的廊柱对面。

忽然，这声音停下了。

“唉……”穿着绯色和服的女性撑着伞站在庭园的中间，高大的尸偶提着刀站在女人身后半步，红色的和伞转了转，女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出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门内异常环境下的错觉，中也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已故的红叶姐的声音。

“做客的话，这么拘谨么可不行啊…”她喟叹着，原本沉默的尸偶突然上前半步，雪亮的刀光一闪，把中也和太宰躲着的廊柱齐根截断。

隔着缓慢地蠕动着愈合的廊柱，中也和站在庭园中间的女性对视——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长姐，亦或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尾崎红叶。

所以，他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是假象么？这次的恶鬼是他最不擅长的精神类？

压抑的怒火和动摇的茫然在那双钴蓝色里面一晃而过，中原中也沉默着握住了能力是无效化的搭档，然而眼前的景色一成不变。

‘不是……幻觉？’

他看着映着月色的雪亮刀光，钴蓝色的瞳孔被昏暗的光摇动，恍惚了一瞬。

*

中原中也的记忆是从8岁开始的。

他赤裸着站在一片废墟里，寒冷，陌生，而且茫然。

他的脚下是焦黑的土地，眼前是断壁残垣，周围是端着武器戒备的军警，然后，带着体温的深绿色和服外套盖在他身上。

再然后呢？福泽谕吉收养了他，尾崎红叶照顾了他，中也被这两个人教导着怎么成为人类，荒神的容器被温柔的锚点加固。

在他十几年的记忆里，唯一的一次失控是在三年前，尾崎红叶突然为一起连环杀人案自首，被判决无期徒刑，又在入狱当天自杀在监狱里。他本来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尾崎红叶要这么做，直到现在——

中原中也站在廊下，看着挥刀的尸偶，它高大，扭曲，裸露出来的地方有明显缝合起来的痕迹，青年被抿的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话。

“好久不见，中也。”女人弯折和枫叶同色的眼睛，温声开口。

中原中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没有回话，平静地反问：“那时候的连环杀人是为了这具傀儡的材料？”

红叶稍稍挑高了枫色的眼尾，宽大的和服袖子掩住口：“金色夜叉，他的名字。”

“狱中自杀是因为你找到了‘推门’的方法？”

尾崎红叶看着周身已经开始笼罩上污浊的中也，答非所问：“他是我的恋人。”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继续呢？”

颜色浓丽的鬼物沉默了下去，隔着绯红的月光和中也对视：“所有人的面前都会有岔路，中也。但是有的人只能选择人迹罕至的那条。”

“你教过我的，红叶姐。”中也一把握住还在缓缓恢复原样的廊柱，甚至没有想要去用异能，只是空手捏碎了蠕动着的，介于木质和肉质指尖的东西，钴蓝色的眼睛里灼灼然：“这是错误的事情——不需要理解作恶的动机，也不需要理解曾经的苦痛，只要选择‘施加痛苦’的瞬间，就是犯罪者了。”

中也转过头，看着尾崎红叶后面，黑暗里有小小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他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时隔三年，又一次出现相似案件的原因。黑红色的污浊控在裸露出来的手腕上若隐若现，青年压着嗓子开口：“还有，比犯下罪行更加恶劣的，是教唆。红叶姐，这也是你教给我的。”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尾崎红叶面前的尸偶就压底重心，握紧了刀。隐隐约约的暗金色异能在刀刃上涂了薄薄一层，包裹在最表面，宛若流火。

中原中也同样脱下了手套，左腿往后错了半步，是最适合瞬间发力的姿势。蓦地，中也动了，先是轻微动了一下指尖，随后整条手臂都动了起来，缓缓握拳，安静地等着自己昔日的长辈落下刀刃。

尾崎红叶叹了口气，微笑着喟叹：“啊，是这样没错。你长成了可靠的人啊。不过中也，执念和选择都是有意义的，而且有些花朵，只能在夜里盛放下去，所以……”

五米……
两米……
半米……

轻柔的尾音还没有弥散的夜晚里，映着血月的刀刃就挥了下来。

中也的身体以匪夷所思的反应速度微微一侧，躲过的的同时徒手捏上刀刃。包裹在刀身上的暗金色在这一捏下直接崩散一半，而下劈的刀也戛然而止。

黑红。
暗金。

两股同样充满戾气的异能力在唐刀上拉锯，溅射出不详的污染，把地面腐蚀的坑坑洼洼。

突然，翻滚在两个人身上着的异能噗地熄灭。

中原中也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一只苍白的，裹着绷带的手。

“哎呀~”

太宰治按住中也的肩膀，慢悠悠地把搭档拉到他身后。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按住还在蠕动着聚合的柱子上，原本还在抽离出介于木头和血肉的纤维戛然而止，随即慢慢褪去颜色，变成灰白。

把活肉变成了死物的青年搓了搓刚才摸过廊柱的手，慢悠悠地开口：“别这么粗暴嘛，中也。”

“比起这个，美丽的夫人，”鸢色的右眼甜蜜地弯曲，他从搭档身上移开视线，微笑着，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尾崎红叶：“请问，您有兴趣和我殉情么？”

红叶：……
镜花：……

——咚。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把保护着他的搭档锤进地里。

……嗯，补充一下，好大一声。

chapter 4，夜叉，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