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lendid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换住处，他行李很轻便。
这屋子里家具齐全，只是有些旧，且一段时间里无人居住，积了灰。房主说水管偶尔会出问题。那种找不到原因，只能碰运气的问题。它的优点是比起他从前租的小公寓间大很多，而价钱相当。
房主只跟他通过几次电话，钥匙是寄来的。
他拿着大门钥匙，将一个大号行李箱提上台阶。他打开门，将箱子推进去。走到客厅，他看到长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头枕着自己的胳膊，闭着眼，折起一条腿踩在沙发另一头的扶手上，另一条腿挂在上面。他个子比较高。Splendid停下看着他。不久，他听到箱子滑轮的响声停了，也睁开眼看了过来。他们对视了一下。他扭过头，看到沙发靠背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然后再扭回来，看着Splendid。
“你是谁？”Fliqpy翻身坐起。他的惯用手在身旁的沙发面上摸索东西，但那里只有沙发的假皮，他抓挠它。
他想到一种可能。“除灵师？那种人。能看到我，他的钱也没白花。”
“不。我只是租客。刚好能看见罢了。”Splendid扶着他的箱子。“怪不得这房子很便宜。”
“只是他急于出手。这里没有闹鬼。”Fliqpy白眼他说，“我一张纸都拿不起来。”
“噢。”Splendid听着把箱子放倒了，蹲下。“听说水管炸过一次。”
“那是偶然，跟我没关系。”Fliqpy摊开手，“我为什么要炸水管？小孩才喜欢那么玩。”提到这些事让他很生气。他对某个人或者东西生气时，很想抓住它们，再把它们摔出去。那想法让他现在更生气了。
他刚站起来，他们都听到一声炸裂。他们都停下，看向厨房的方向。然后对视了一眼。
“看来由不得你。”Splendid半憋着露出笑意。Fliqpy看他打开箱子的锁，开始清理行李。
“现在这里闹鬼了。你还要住这儿？”
“这儿便宜，又大。”Splendid说着，环顾一周，“相比之下，这点困难我能克服。”
片刻后，Fliqpy坐在沙发上，看着Splendid浮在半空，擦拭天花板与墙壁的积灰夹角。他边干活还边哼着一支小调。
Fliqpy觉得，有什么事情得到解释了。
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脖子酸了，说道：“我希望你能忽然掉下来，一头栽在你的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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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lendid干完了活，外面天黑了。他煮了速食食品，坐在餐桌旁，然后他又折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它只在冰箱里停留了几小时。
他对坐在餐桌对面的Fliqpy举起啤酒罐，说：“要来一杯吗？”
“你才将水管修了一半，”Fliqpy抱着胳膊，脚蹬到桌沿上，但他并不能让椅子翘起来。“说点不会让我生气的话。”
“噢，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脑子一时岔了。”Splendid收回手，自己灌了一口。
很快他就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以为你会懂得比我多。”
“除了能看见，我和普通人懂得一样多。”Splendid说，“我只是因为能看见，看见过，所以不惊讶。说点你知道的……比如你怎么死的？”
他耸耸肩。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能记得我睡着了。在卧室里。然后我醒了，就变成这样。”
他的眼睛看向别处，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
“从你的尸体上至少能看出死因？”
“没有。”Fliqpy说，“别说尸体，房子里没有任何痕迹。血迹、弹孔、被伤到的木头。我熟悉这房子，我找不到，就一定没有。”
“但你出不去这栋屋子？”
“出不去。即使门打开着，但它依然是关上的，对于我来说。”
“那你一定是死在了这里。……一般传说都是这样的。”Splendid吃完了晚餐，靠在椅背上，开始一口口喝剩下半罐啤酒。因为酒精，他的眼神稍微有些朦胧。“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过这事儿，我为你难过。莫名其妙就死了，还没有死透。”
“我知道自己会死的。”Fliqpy说。
“为什么？”Splendid惊讶道，“你有仇人？这是条线索啊。”
“不清楚。但一旦他们找到我，一定会杀了我。”他不动声色。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们的妻子，丈夫，或者孩子。我是个连环杀人犯。你要是住在这附近，应该看过新闻。”
Splendid睁大眼盯着他，将一口酒艰难地咽下喉咙。而杀人犯盯着他手里的啤酒罐。他当然很想喝酒了。他死去一个月了，也就是说他一个月都没有摄取酒精了。
Splendid慢慢能想起一个月以前的新闻，他想起他当时构想的杀人犯样貌，再看看现实，差距巨大。噢，他们从来不是漫画里那种样子。
  
“杀人是不对的。”
“我知道不对。我想现在我变成这样是种惩罚。大概要我帮助剩下来的人完成什么心愿才能升天，之类的，但我连这房子都出不去，能怎么做。”Fliqpy躺在沙发上，蜷起腿，让Splendid能坐在另一头看电视。按理说，可能他不用让出空间Splendid也能坐下。不过他们还是习惯这样，就像Fliqpy其实还活着。
他身上有种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无事可做，而产生的懒散气息。“再说，我也应该是下地狱的那一批。”
“你知道不对还要那么干。”
“就是想那么干。如果我还活着，在街上偶遇到你了，也许也会想办法杀害你。”他随口说着，忽然想起，“对了，你并不容易被杀。我总觉得应该在哪儿见过你，”他扬起头端详那张脸，Splendid抬抬自己的眼镜。Fliqpy现在多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一个啤酒罐可摇晃。“对了，你拯救世界。你经常上新闻。”
“天哪，这样就被看出来了。我怀疑全世界的人其实都知道我的掩藏身份，只是瞒着我。”Splendid把眼镜取下来，放在茶几上。
“要是我活着，说不定哪天会与你对上。”
“要是你活着，我们得是死对头，可你死了。所以算了。”Splendid说。“那都是外头的事。在这几十平米的私人空间里，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然有你在了，已经没法普通了。哎。总之，在这里我们少管那些事儿。好吗？”
普通人不会飞着擦吊灯的，Fliqpy心里说。
Splendid伸了个懒腰，看看旧挂钟。“收拾了这么大的屋子，我忙活累了。我要去睡了。”
他说完，踩着拖鞋上楼梯。Fliqpy叫住他，在底下仰头问道：“你在哪个房间睡觉？”
“上楼第一间，怎么了？”Splendid揉揉眼睛。
“我以前睡在那里。可能我死在那张床上。”Fliqpy说，皱起眉头，“我讨厌那间房间。”
“我无所谓。你都在这儿了，我还怕死过人的床上有什么东西？”Splendid说，“那正好，你可以睡另一间。”
“我不能睡觉。”
“那真是……我以为我进门时你在睡觉。”
“装装样子。自我安慰罢了，反正没人能看见。至少那个时候之前。”他耸肩。
然后他说，“说实在的，你真能看到我。”
“能啊。”
“你看到的不是什么披着床单的鬼影？”
“不是”，Splendid眨眨眼说，“和人一模一样。不是半透明的。穿着整齐。如果你不先开口，我还以为你是闯空门的。”
“你也能听到我。”
“是的，不是风刮树枝那种鬼叫。就是你的声音。”
“噢，”Fliqpy回答，“这真不错。”
“晚安。如果开着灯你的长夜会好熬一些，那我给你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