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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理】代价

作者 : 不饿谁做饭啊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崩坏星穹铁道 砂金 , 真理医生

标签 砂理

文集 砂理·一发完

2598 84 2024-3-23 09:09
导读
幸运总要支付代价。
正文

--

维里塔斯睡到中午才醒来。

昨晚砂金一反常态,折腾到快天亮,拥抱与亲吻比之以往也成倍增加,甜蜜的负担压得他现在还腰酸背痛。

维里塔斯近期没有工作,不介意某只偶尔缺乏安全感的花孔雀放肆开屏。倒是砂金,九点钟的例会,估计一共也没睡两个小时。

他叹口气,思索砂金回来之后怎么劝人补觉。

窗帘拉开,庇尔波因特的人造太阳明媚依旧。维里塔斯眯起眼睛,颇为享受地晒了一会。

战略投资部有个新项目,砂金之前同他提过一嘴,略带抱怨地说自己恐怕又要出差,这几天也因此同他格外黏糊。

说到底,砂金不想离开他。谁能想到对外强势又无情的砂金先生在家里是块黏糊糊的烤棉花糖呢?

或许他可以陪砂金一起去,维里塔斯思索。他与砂金的关系几乎人尽皆知,同为公司工作,又是合法伴侣,维里塔斯在外人眼中几乎已经成了半个战略投资部的人。

一起出差的事以前也有过,只是维里塔斯向来不怎么插手砂金的工作,比起钻石帮他安排的顾问头衔,他倒更像是陪同的家属。

哦,他本来就是。

提示音响起,维里塔斯拿起手机。是砂金的短信。

「嘿,亲爱的,老地方见。有个惊喜要给你。」

维里塔斯莞尔。砂金说的老地方是附近的森林公园,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天他在那颗最茂密的常青树下吻了砂金的额头,而砂金红着脸傻笑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

午后的庇尔波因特没什么行人,公园附近更是如此。维里塔斯停好车,穿过小路,往公园深处走去。

一路都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头了。维里塔斯走在树荫下,熟悉的地方却没有熟悉的身影。

远处传来沉闷的呜咽,维里塔斯凝神分辨,脚步匆忙拐了过去,带着隐隐的不安与焦躁。

不是砂金,但……

维里塔斯的表情愈发凝重。

熟悉的白发少女被绑在树上,嘴巴被胶带紧紧缠住,表情惊恐地望着他的方向,不住摇头。

后腰抵上一个硬物,维里塔斯浑身僵硬,慢慢抬起手,侧头,砂金正站在身后朝他微笑。

“你在害怕我吗?维里塔斯。”

--

砂金讨厌出差。

偏远的星系,落后的星球,这次尤其。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他不排斥麻烦,但麻烦意味着他需要离家很久。庇尔波因特的房产又大又舒适,而砂金想念他的爱人。

“我记得你没有工作,亲爱的?”砂金说,窝在沙发上,亲亲维里塔斯的耳垂,“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会记得带上最舒服的折叠床。”

维里塔斯翻找着影片,“好啊。”他说,欣然接受,“我正有此意。”

砂金笑得像是吃到葡萄的狐狸。

“我真爱你,维里。”砂金说,掰过维里塔斯的脑袋,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印下湿漉漉的吻,“你是我最珍重的宝物。”

屏幕上的画面停在了老旧的爱情电影,男女主拥抱,亲吻,超越时间的浪漫在此刻定格。

--

“你想做什么?”

维里塔斯蹙眉,转过身,他不相信砂金会对着自己开枪。

“是你把托帕绑到这里的?”

砂金笑笑,挪开枪,后退一步。阳光依旧明媚温和,而砂金的笑容却无端令人悚然。

“是我绑的托帕。”他痛快承认,“只是一些备用方案。我想和你玩点游戏,维里。”

砂金说,晃了晃手里的枪,“我们最熟悉的那个。”

维里塔斯面色倏然一沉。

愤怒在胸中燃烧,而更多的却是心疼和不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过了短短一个上午,砂金会变成这样。

他熟悉砂金的神情,他熟悉砂金的一切。他们在一起三年多,见识过彼此几乎所有的样子。

而他许久没见过这样的砂金了,仿佛孤注一掷的绝望赌徒,神色中带着平静的疯狂。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亲爱的。”维里塔斯说,控制自己的语气,努力保持在温和的范畴里,“告诉我好吗?”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维里塔斯神情严肃,而砂金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亲爱的,如果你不和我玩,那我就只能和托帕玩了。”

砂金说着,摆摆手,手里的左轮反射出刺眼的光。

“哦!她还被绑着。那既然托帕拿不了枪,只好我代劳了。”

“你威胁我?”维里塔斯蹙眉反问,声音终于带上些火气,“拿你朋友的命?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砂金耸耸肩,点头,举枪对准托帕,蓦地按下扳机。

啪嗒。

空枪。

维里塔斯瞳孔骤缩。

“砂金!”他愤怒开口,转身把托帕挡在身后,“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砂金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

“看吧亲爱的,你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

这次任务所需的工作量比砂金想象中要多上不少。

但时间宽裕,而且没有焦急的理由——维里塔斯在他身边。

因此,尽管这颗偏远星系的落后星球上娱乐少得可怜,但砂金依然觉得日子很有乐趣。白天忙忙工作,晚上回家就和爱人黏在一起。

难得的休息日还能去蹭真理医生的课,维里塔斯在哪里都能找到“病人”。这次的学生们大多年纪不大,毕竟年纪大的都在工地和公司员工们一起干活。

本来这些孩子也应该去出卖劳动,但身为公司代表团之一的技术顾问——挂名版,实干版另有其人——维里塔斯否定了这项提议,理由是这些孩子渴求知识,而这颗星球需要有知识的孩子。

时间流水般过去,平静而美好。但浩瀚宇宙里总有看不得美好的存在。

反物质军团的袭击如此突然。不仅毁掉了他们花了六个系统月才堪堪建成的设施,甚至摧毁了几乎半颗星球。

人们四散逃跑,而砂金通知属下撤离后匆忙赶回了家。

维里塔斯在门口等他,这片区域暂时还没有军团的踪迹。他们向公司的舰队跑去,招呼沿路的本地人一起——说到底他们都是公司的财产。哪怕公司的舰队装不下这些人。

不过无需担心,反物质军团会毁灭见到的一切。尽管砂金有心干预,但队伍里的人仍是愈来愈少。而砂金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牵着维里塔斯的手,飞船停靠的空地距离遥远,他们要抓紧时间。

就在此时,维里塔斯突然挣开了他的手。砂金慌忙回头,维里塔斯冲过去的方向有五个孩子,他们被军团的怪物堵在道路尽头。

下一秒,电子笔飞出,贯穿怪物的脑壳。砂金紧跟着跑过去,推着吓傻的孩子们往飞船的方向跑。

倒地的怪物缓缓消散,更多的军团成员闻声涌来。

真是该死。砂金咬牙,紧紧攥住维里塔斯的手。

--

维里塔斯谨慎地站在砂金对面。

“你的目标是我。”他说,神色不解,“为什么,你想杀了我吗?砂金。”

风吹过来,带着树木的清香,天空依然晴朗,一丝云彩都没有。砂金看着维里塔斯的眼睛,认真点头。

“不错,亲爱的。”砂金说,声音带着自暴自弃式的浮夸与疲惫,这让维里塔斯的心绞在了一起,“我想杀了你,维里,但我下不去手。”

维里塔斯呼吸一滞,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他没有接话,看着砂金把玩那把熟悉的左轮。

“所以我们玩个游戏吧,看看子弹最终会落到谁的头上。”

真是疯了。

维里塔斯感觉胃在颤抖。得阻止砂金,无论哪种结局,他都不能容忍。

“你既然已经有想杀我的打算,又怎么会下不去手。”维里塔斯冷笑,用目光计算着和砂金的距离,“你的谎言太离谱了。”

砂金摇头,深深看着维里塔斯,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下一秒,他抬起手,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啪嗒。

又是空枪。

维里塔斯心脏骤停,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死死攥住砂金的肩膀,呼吸急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你在心疼我吗?维里。”砂金问,哈哈大笑。而维里塔斯愤怒地瞪着他的脸。

“我不应该心疼吗!”

砂金一顿,藏在万花筒深处浓稠的痛苦终于忍不住流淌出来。

“没错,没错。”砂金喃喃,看着维里塔斯的眼睛,眼底涌动着绝望的疯狂,“你知道你死了吗?维里。”

--

“我还以为你不会选择在这种日子逛商场。”

人流如织。今天是庇尔波因特难得的节庆日,整个商场都弥漫着热闹的节日气氛。

维里塔斯握着砂金的手,十指相扣,闻言哼笑,“我也以为你不会推掉出差任务。”

砂金面色有瞬间的古怪,又很快平静下来。他把目光投向一旁卖糖果的小摊,同时捏捏维里塔斯的手。

维里塔斯买了一袋糖,喂了砂金一颗。砂金舔了下维里塔斯的指尖,把糖块卷进来,咂咂嘴。

公司研发的健康糖果,据说也是博士学会的手笔,他还没有吃过。

“味道不错。”砂金评价,伸手从糖袋子里取出一颗,喂进维里塔斯嘴里。

“太甜了。”维里塔斯说,“以及,到现在为止你依然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推掉工作。”

“那地方又远又偏又难搞,左右我也不缺钱,钻石也不缺人。”砂金转头看他,认真问道,“在家陪你不好吗?”

维里塔斯摇摇头。

“这不像你,砂金,但我尊重你的决定。”他捏捏砂金的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

砂金笑起来,牵着维里塔斯往电梯的方向走。他在顶层的餐厅订了座位,今晚会是完美的约会。

“你多心了,维里塔斯,什么事也没有。”砂金说,趁人不备,亲亲他的耳垂。

下一秒,枪声突兀地响起。

尖叫被引爆,人们四散逃窜。砂金浑身僵硬,面色惨白而虚浮。维里塔斯牵着他,被人群挤得跌跌撞撞,目光寻找着骚乱的源头。

“有人制造袭击,离我们很近。”维里塔斯说,语气凝重,“这里很危险。”

而砂金紧紧攥住他的手。

“……别管闲事,求你了,维里。”

混乱,尖叫,枪声仍在持续。维里塔斯沉默点头,把砂金拉得更近,一起往出口的方向移动。

只是出口过于拥挤了。人群因恐慌而四散冲撞,枪声断续响起,甚至近在耳边——不止一处遭遇袭击。

墨镜被挤掉,但砂金没心思管。他紧紧攥着维里塔斯的手,几乎将人搂在怀里,下一秒却被人潮狠狠撞开。

枪响了,再一次。砂金感觉难以呼吸,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鲜血从维里塔斯的额头迸溅而出。

维里塔斯倒下去,瞬间被人潮淹没。

--

“你在说什么?”

维里塔斯面色凝重。

节庆日。最近的节庆日在下个月,庇尔波因特最热闹的日子之一。

他们很少参与庆典。维里塔斯的洁癖是一方面,更多的则在于他们不常在庇尔波因特。砂金总是很忙,而他忙起来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记得砂金曾提起,期待与他一起体验节庆日的庇尔波因特。如果砂金的状态令他忧心,他不是没可能选择拉着人出门逛逛。

所以,让砂金突然发疯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左轮被递到眼前,维里塔斯诧异抬眸。砂金面带笑意,对他眨眨眼,眼底血红一片。

“继续游戏吧,亲爱的。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维里塔斯按上枪管,试图拿过枪,但没有拽动——砂金不可能轻易让枪脱手,甚至手指仍紧贴在板机上方。

不能硬抢。或许他也可以赌一把,他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维里塔斯叹了口气,握着砂金的手,把枪口抵在自己胸膛,按下扳机。

啪嗒。

第三发,仍是空枪。

维里塔斯喘着粗气。砂金悲怆地看着他,双手神经质地颤抖。

枪也跟着颤抖,硌着他的胸膛。维里塔斯紧紧握住砂金的手。

或许还有机会。

他要弄清真相。

--

飞船近在眼前。

砂金紧攥着维里塔斯的手,孩子们跑在他们身侧。

之前的追兵被解决了,他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处境依旧危险,这是场有预谋的袭击,军团的目标是摧毁整个星球。

末日兽的咆哮从远处传来,遮住了身后细碎的声响。下一秒,维里塔斯突兀地一震,交握的手瞬间失去力气。

砂金顿时乱了脚步,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强行遏住前进的势头,转过身。

维里塔斯直直向前扑倒,胸口被能量炮轰出一个血洞。砂金别扭地接住他,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鲜血在地面汇成一片血泊。

孩子们尖叫着呆立原地,偷袭的军团成员正不断逼近。与此同时,从飞船方向赶来的支援终于抵达。

枪炮交接。砂金倒在地上,愣愣地捧着维里塔斯的脸,那张脸依然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表情却永远停滞在了错愕的一刹。

时间凝固,空气变得粘稠,一切都被封在了透明的胶质中,定格成滑稽的画面。砂金感觉难以呼吸,他紧紧抱着维里塔斯,空荡荡的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尖锐笑声。

「代价。」

那声音尖笑道。

「幸运的代价。」

砂金蓦地浑身颤抖。

久远的回忆袭上心头。破碎的茨冈尼亚,血与火,还有尚不是赌徒的赌徒的第一个赌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神明。不是他们世代信奉的那位。奇异的面具悬浮在空中,背后是隐隐约约的无头身影。

只需一眼,小小的卡卡瓦夏便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正在死去,灵魂飘到了半空。他听见那非人之物向他提出了一个赌约。

「活过今晚。」祂说,「你会得到神赐的幸运。」

卡卡瓦夏没有说话。他颤抖着,张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作为参与赌局的筹码,未来你将会付出代价。付出你最珍贵的东西。」

那我还是会死吗?卡卡瓦夏混乱地想,他已经没有称得上珍贵的东西了,除了生命。

「你会得到幸运。」祂说,「活过今晚,幸运将会伴随你,直到死亡降临的那刻。」

他可以努力活得久一点。卡卡瓦夏想,幸运,他从未有过的东西,而死亡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卡卡瓦夏赌赢了。他成为了砂金,砂金不在乎生命,他只在乎财富。偶然的一天他想到代价,真切地为自己或许会失去所有信用点而感到焦虑。

但那是遇见维里塔斯之前的事了。后来维里塔斯成为了他的珍宝,而他沉浸在幸福里,忘却了预支的代价。

“代价……”

砂金喃喃念着,泪水失控地涌出眼眶,痛苦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

绝望将他淹没,他没有筹码了,他再也没有称得上珍贵的东西了,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但欢愉仍在运行。

「赌局依然可以继续。」非人之物说。

「看到那五个孩子了吗?杀了他们。你会得到五次改变过去的机会。」

砂金茫然转头,被维里塔斯救下的孩子们定格在原地,小小的脸上是极度的惶恐与悲伤。

“代价。”

砂金喃喃,粘稠的血从他指尖滴落。

--

维里塔斯的脸色异常难看。

任谁听到自己的死讯大概表情都不会太好,何况连听了两次。

而更重要的是……

“你真的杀了那几个孩子?”

他问,声音颤抖,故事中那个绝望的砂金令他心碎,而现在的砂金展现出的是不亚于当时的疯狂。

维里塔斯相信砂金的本性,但他不能确定人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改变过去。砂金得到了机会,但结局依然如故。这是第几次了?

砂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维里塔斯有点后悔,脱口而出的话语比起疑问更像谴责,而他并无此意。他不想刺激砂金,但他们不能逃避这个。

“这是最后一次循环了,维里塔斯。”

砂金面无表情地说,几乎像是一种默认。但维里塔斯依然对此表示质疑。

没有否认不代表承认。

“与其看着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不如让我亲手结束这一切。”

砂金扯开嘴角,声音嘶哑,贴身安置的基石发出淡淡的荧光。

维里塔斯手腕一痛,感受到一股蛮横的力量企图将他推开。但他仍固执地握紧砂金持枪的手,小臂肌肉紧绷到近乎痉挛。

“还有机会,砂金,你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会帮你。”

维里塔斯说,胸膛不断起伏。他的脸上带着难得的恳求表情,眉毛紧蹙着,让砂金忍不住想将它吻开。

“没有机会了,维里。”

砂金说,震开维里塔斯的手,无意识的泪水自眼眶滴落。

--

第一次循环依旧结局惨烈。

砂金接下任务,拒绝了打算陪他一起的维里塔斯。

“在家里等我吧,亲爱的。”砂金笑着说,亲吻维里塔斯的眼睛,几乎不能忍住泪水,“我会尽快回来。然后我们一起放个长假,好吗?”

“好主意。”维里塔斯说,安抚似地拍拍他颤抖的背,没有多问,“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太空旅行,去你很喜欢但一直没机会去的那个星系逛逛。”

砂金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第二天他照常出发。这次他日夜兼程,只用了四个系统月就完成了任务。舰队返航,载着星球四分之一的原住民驶向庇尔波因特。

但不幸的是,他们在跃迁途中遭遇了意外。航线恰巧在反物质军团的毁灭路径中,而公司的舰队被游荡的末日兽拦住了去路。

混战中,砂金的飞船遇到袭击。他在爆炸前一秒逃进了逃生舱,然后被爆炸余波推离航线。他迫降在星系边缘的小行星上,通讯设备全部损毁。

等砂金终于找到人烟,通过当地落后的通讯手段联系到公司的救援时,已经过了大半个系统月了。

公司的救援船来得很快,托帕带着帐帐来接应他,但维里塔斯没有来。

熟悉的不祥预感再次击中了砂金,他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紧紧盯着托帕,询问维里塔斯的行踪,声音带着不自知的颤抖。

而托帕深吸一口气,“我很抱歉,砂金。教授他……已经过世了。”

砂金终于失去力气,摔倒在地上。托帕扶他起身,声音难掩悲痛。

“得到你失联的消息之后,公司便派遣了搜救小队,而教授主动提交了申请。那天我也在,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焦虑的样子。”

说罢,托帕叹了口气。砂金攥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紧,但她不忍心拂开,反倒是帐帐在旁边焦急地蹦来蹦去。

“救援队……遇到了意外。毫无预兆的袭击,全军覆没,直到现在也没有组织出面负责。”

托帕说。而砂金只觉得寒冷彻骨。

--

“那是第一次失败。”

砂金垂下眼,左轮抵在太阳穴上,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苦。

维里塔斯捂住手腕,面色难看。为了让他松手,砂金甚至不惜动用了基石的力量。

但与此同时,心底的声音正在疯狂地提醒他,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后来发生了什么?”

维里塔斯问,试图捕捉脑海中微妙的感觉。

“后来我用了第二次机会。推掉任务,和你一起留在庇尔波因特。”砂金麻木地说,“你死在了那个商场,而我甚至没能抢回你的尸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神经质地喃喃低语,“多么讽刺,如果这种泄愤式的杀人能让你活下来,我不介意做这样的选择。”

“你还不明白吗,维里塔斯?”砂金凄凉一笑,“机会,什么机会,只是无聊的神明戏弄凡人的游戏罢了。”

维里塔斯沉默。庇尔波因特依然风和日丽,他却觉得格外的冷。

他突然想通了砂金的矛盾之处。

砂金表现得绝望又癫狂,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暴徒,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但他的理性依然在。

如果他真的丧失理智,就不会有这场对峙,不会有狂乱但尚有逻辑的叙述;如果他只是想结束这一切,没有必要将托帕拉下水。

砂金有他的目的,只是自己尚不清楚他的理由。

板机叩响,维里塔斯咬牙,强忍住冲上去的欲望。

啪嗒。空枪,神赐的幸运,毫不意外。

但维里塔斯依旧忍不住为此庆幸。

--

第三次的循环不再平静。

砂金依然选择了留在庇尔波因特,和维里塔斯一起——非必要的话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去那个星球了。

这次砂金的做法格外激进。

前半个月他用各种借口将维里塔斯留在家里,甚至假装不小心,故意从楼梯上滚下去。因为有意控制,伤势并不严重,刚好卡在影响行动的点上。

他靠着受伤,又成功拖住了维里塔斯一个星期,而他也在维里塔斯愈发严密的监管和愈发明显的怀疑下再难搞什么小动作。

于是砂金索性不再伪装,强硬地把维里塔斯扣留在家中,甚至不惜以死亡来威胁。

整整一个月,他们没有踏出家门一步。食物吃光了,就吃存储的罐头,因为砂金的阴影,家里囤着各种各样的应急物资。

这些还不够。时间越久,砂金越是感到恐惧。他将家里的一切刀具全部收了起来,枪和子弹统统锁进仓库,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维里塔斯,几乎连睡觉都不敢合眼。

争吵无可避免,但没有动手。在维里塔斯终于忍不住抡起拳头的时候,砂金把自己的脸伸到了拳头下。

维里塔斯最终还是没有挥下拳头。他疲惫地坐倒在地上,满脸复杂地看着砂金。而砂金只是沉默地抱紧他,任由眼泪打湿两个人的衣襟。

最后,在维里塔斯的逼问下,砂金说出了全部。

沉默蔓延。

“或许你想错了,砂金。”维里塔斯说,“或许你不应该救我。”

而砂金只是痛苦地将他抱紧。

“求求你救救自己,维里塔斯。”

最终他们还是达成了共识。

生活还要继续,而砂金不能永远保持应激的状态。他们试探着走出门,在钻石终于忍不住要暴起杀人之前推砂金回去工作。

那天是一场饭局,一个简单的谈判任务。维里塔斯留在车里等他,而砂金一改往日犀利强势的作风,近乎和平地完成任务。

一切都很顺利。砂金礼貌地和客户道别,然后一路小跑到停车场。但就在砂金即将走到车边的时候,却突然被人袭击。

来人穿着斗篷,看不清面貌,力量惊人得恐怖。砂金被他扑倒在地,禁锢在身下,怀里的基石也不知被扔到了哪个角落。而那双铁钳似的手死死掐着他的颈,几乎要将骨头折断。

他大口喘着气,面色涨得青紫,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破空的闷响,但掐着脖子的手没有松开一丝一毫。

脚步声更近了,然后是剧烈的撞击。那双手终于松开了一点,砂金抓住机会翻滚躲开,艰难地撑起身体,却只看见刺眼的刀光。

熟悉的怀抱环住他。利刃刺进背心,又猛地抽出,鲜血喷涌。砂金颤抖着抱住维里塔斯软倒的身体,徒劳地用手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抱歉。”维里塔斯说,停止了呼吸。

天旋地转。砂金面无血色,无意识地颤抖,没有焦距的瞳孔中倒映出袭击者嬉笑的脸。

小丑一样的脸。

--

维里塔斯沉默不语。

云朵飘过,像软乎乎的棉花糖,风把树叶摇得刷刷响,一切都安静而温柔。

除了砂金。

左轮抵在胸口,维里塔斯不闪不避,目光深深看向砂金。

“你没有对那几个孩子下手。”维里塔斯说,几乎像一句叹息,“可你还是得到了机会。”

砂金哼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维里塔斯摇摇头。

“我一直相信你。”他说,“但这不全是因为信任得出的推论。”

砂金笑容微顿。维里塔斯上前一步,左轮在胸口硌出深深的红印。

“我尊重且相信你的一切选择,砂金。”

枪在颤抖,而维里塔斯吻上砂金的唇。

“我不会动手。”许久,砂金终于开口。

他的手按在维里塔斯胸前,黏稠的血滴落,像是绝望的泪。

非人之物没有说话,无孔不入的尖刻笑声几乎要刺穿脑仁。

“庸人也有生的权利。”砂金喃喃,抚摸着维里塔斯冰冷的脸颊,“更何况那是他的学生。”

笑声仍在继续。胶质融化,一切恢复运转,而时间的河流铺陈在砂金眼前。

「五次机会。」

祂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你猜对了,亲爱的。”

砂金微笑,垂下眼睛,看着维里塔斯的心口。

维里塔斯也笑起来,握住砂金的手,手指扣上板机。

“后来呢?砂金。”

--

砂金在绝望中坠落。

不如死去。砂金想,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一切只是欢愉的戏剧。如果能从源头消抹……

循环再次启动。这次是陌生又熟悉的地点。砂金茫然回忆几秒,这里是匹诺康尼。

如果在这里死去的话……

如果在这里结束……!

砂金眼中迸发出奇异的火光。他感受到了。基石的力量,恐怖的力量,让人想碾碎一切,甚至碾碎自己。

他想起来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夜,几条街外的空地此刻被划作了战场,在那里公司的赌徒正在和无名客与神秘的游侠搏斗。

而再之后,重伤垂死的赌徒会被他的心上人救下,带走治疗。赌徒会收获他的爱情与幸福,尽管那幸福如此短暂。

砂金嘲讽一笑。

他不该去招惹维里塔斯。他早该知道的。但没关系,他还有纠正的机会。

“砂金?”

熟悉的声音传来,砂金浑身一震。他转过头,维里塔斯站在身后,诧异地望着他。

“嘿,拉帝奥,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砂金笑着说,语气平静而轻浮,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而他无知无觉。

维里塔斯蹙眉看着砂金,压下心底莫名翻涌的情绪,抱臂冷笑道:“本来是打算去给你收尸的,但看起来你活的很好,那便没必要了。”

砂金点点头,深以为然,“对,没错,我活的很好,不要去啦。”

维里塔斯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不,不对,你不是砂金?”

砂金歪头,指指自己颈侧,“不,我就是砂金,看吧,货真价实。”

“至少你不是我的砂金。”维里塔斯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视线愈发模糊,砂金揉揉眼睛,但没有用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他笑起来,心里又酸又痛。

“你就那么喜欢砂金吗?”

维里塔斯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

“我不知道。”维里塔斯坦诚道,“但至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砂金死去。”

砂金凄凉一笑。

“你应该这么做的。”他笑出眼泪,连肩膀都在颤抖,维里塔斯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

“你……”

荧光闪过,维里塔斯蓦地被弹开,无形的禁锢瞬间束缚全身。他僵立原地,惊怒地看着砂金。

而砂金靠近,仰头,亲亲他的唇角。

“再见了,维里塔斯。”砂金说,按着怀里的基石,“好好活下去。”

但维里塔斯还是没能好好活下去。

熟悉的战场空无一人。砂金看着血迹延伸的方向,如坠冰窟。

他发疯似的往回跑,远处传来的熟悉力量几乎让他心脏爆炸。砂金盲目地祈祷着,可等待他的从来不是恩赐。

满地鲜血。

基石的力量正在溃散,维里塔斯跪在血泊中央,胸膛被拟造的存护造物贯穿,黯淡空洞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温暖的金红颜色,只有浑身鲜血的公司赌徒的倒影。

破碎的赌徒,疯狂的赌徒,神智全无的赌徒。赌徒转过头,对着砂金露出一个尖刻的、欢愉的笑。

砂金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

砰。

枪响了。

维里塔斯向后栽倒,按住板机的手指脱力滑落。

血花迸溅。砂金搂住垂死的维里塔斯,跪倒在地上,他疯狂大笑,泪水断线般砸落。

维里塔斯也露出一个微笑,他眷恋地看了砂金一眼,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砂金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他尝到鲜血,尝到痛苦的颤抖,尝到维里塔斯没有说出口但震耳欲聋的爱。

“最后一枪。”砂金喃喃,举起手里的枪,抬起头。

不远处,被紧紧绑在树上的托帕也缓缓抬头,她的面容慢慢扭曲,最终凝成凝成一个夸张的笑脸。

砰。

鲜血迸溅,再一次。砂金跌进维里塔斯冰冷的怀里。一切重归寂静。

--

电话铃突兀响起。

砂金骤然清醒。

巨大的痛苦仿佛仍残存在大脑深处,砂金捂住额头,哆哆嗦嗦地摸起手机。

“喂,砂金?你这是还没醒吗?”

砂金含糊地应了一声,感觉理智渐渐回笼。

“你拜托的那几个孩子我都安置好了。他们状态不错,还托我问你和教授好。”

砂金怔怔不语,泪水从眼眶涌出。

这是……回来了吗?

……维里塔斯呢?

“也替我问他们好。顺便提醒他们记得温习功课。”

熟悉的声音传来。手机砸在脸上,砂金嘶了一声,匆忙按断电话。

他抬眼,维里塔斯正站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呼吸骤然急促,心脏仿佛要蹦出胸膛,砂金猛地起身,扑向维里塔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暖的,热的,熟悉入骨的心跳随着拥抱与他共振,砂金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眼泪将维里塔斯肩头濡湿。

维里塔斯揉揉他的脑袋,“看来你赌对了,幸运的赌徒。”

砂金一怔,忍不住将维里塔斯抱得更紧。

“你都记得?”

“是啊,我都记得。”

维里塔斯无奈叹气,给死死黏住他的烤棉花糖顺毛。

“……谢谢你提醒我,维里。”砂金闷声说,“谢谢你相信我。”

“不错,没有说我不爱听的道歉。加五分。”维里塔斯笑着开口,“以及,干得不错,砂金。”

只有一方参与的赌局不叫赌局。

砂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非人之物要的从来不是输赢,而是欢愉。

但幸好,他是个聪明的赌徒。

“我该怎么奖励你?亲爱的。”

维里塔斯揽住砂金的脖子。

“陪我睡一觉,也许?”

砂金笑起来,抱着他倒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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