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009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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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克苏鲁神话 犹格索托斯 , 伦道夫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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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3 20:37
纵然是在夜晚,研究所的灯光也不会熄灭,因为人类毕竟是用肉眼接触世界的动物,自然明白身处在黑暗中意味着什么,为了营造那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理性氛围,或者说是为了隐藏内心的不安——为科学献身有时意味着要暂时地忽视对生命的怜悯,必要的话,要快速地在伦理与真理之间做选择题,而机遇往往稍纵即逝,留给人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就让终日明亮的灯光赋予人们一点缥缈的安全感吧,若较真而言,没有什么值得称之为永恒的信赖。
相比于研究所的走廊,关押着实验体的房间里,灯光要更加柔和。这温柔的亮度倒是和房间柔软的四壁相得益彰,简直就像是在关押精神病患者一样。不过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错——即使哨兵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接受着大量信息的他们若是没有向导,他们的精神一样脆弱,宛如孤立无援的野兽,伫立在精神图景的荒原。
“实验体现在看起来精神稳定吗?”走廊上,一个精神科的医生向正在观察的同事问道。
“看起来是的。”一直在观察的研究员回答道,此刻他正在记录些什么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尝试过几次将他放到正常环境中,他的精神状态都非常稳定,塔的实验大概是成功了。”
无需向导辅助、仅凭自己就能够管理情绪的哨兵,这样的哨兵虽然作战价值极高,但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一味地跟大自然玩轮盘赌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于是,塔那边打起了人为地创造出一个“黑暗哨兵”(他们是这么称呼的,谁知道为什么呢?)的主意。既然自然可以缔造,人为什么不可以?科学本来就是为此存在的。
于是,一个本在梦境中漂泊,或者位列上古者之列的灵魂造访这副人造人之躯。之所以用“灵魂”以及“梦境”这种通俗玄乎的说辞,不过是因为“精神”和“精神图景”多为理性化的称呼,这无非是一点文字游戏罢了。对于尚未完全认知的事物,人们对其的各种称呼不过是管中窥豹。
此刻,如他们所观察到的,他闭着眼睛,但没有睡着,看起来对周遭的环境无动于衷。
“在闭目养神?”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因为房间里装有监听器和摄像头,若有任何动静,外面负责观察实验体的研究员早该对此做出反应了。但他们无动于衷的表情说明他们并没有听到相同的声音,这声音只在与他的意识进行对话。
被称作实验体的男人睁开眼睛,无奈地说:“你要是不说话,我还可以假装你不存在。”
“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伦道夫·卡特先生,你看,我无处不在。”像是为了证明祂所说的属实,室内的灯突然熄灭了——当然,只熄灭了0.2秒左右,时间恰好是在外面观察的人们眨眼时,除了敏感的哨兵,没有人会留意到房间里灯光的异常。
“亲爱的上古者,你该不会像他们一样,以为‘黑暗哨兵’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吧?那不过是人类的一点小小的自以为是。”像是为了形成共鸣的效果,多重声音在名为伦道夫·卡特的精神内振荡,虽然用词礼貌,但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什么奇迹,只不过是我的一点怜悯罢了,帮助那几个未来没有向导的孤独哨兵,我一向乐善好施。”
“听起来有点大言不惭,得亏你还说得出口啊。”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再说,那些看起来有着强大共情能力的向导也不过是——”
“我知道,我知道,一时兴起,或者是实验,随便怎么称呼,你就跟奈亚拉托提普一样,随时拿人类弄些什么供你们取乐。”
“生命的终极意义恰是如此。”
“你能不要把残酷的事实说得那么轻巧平淡吗?我希望你能稍稍学会委婉用词。”
“我一向喜欢清晰地阐述事实。”没有实体的声音之源冷静地说,“就像当初你初次穿过门时我所告诫你的一样,我还以为你更喜欢那样的说辞呢。”
“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德性,那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
“接不接受那不是由你说得算的,你知道——啊,不要激动,我已经注意到你的肾上腺激素分泌增多,你的血压升高、心跳加快……”
“也不想想原因是谁。”
“要是是以往,我还是很乐意观察你的情绪波动,但是现在不行。”他的精神体回响起不可名状的怪异旋律,他的意识仿佛被缓慢浸入映照着天空与七彩云团的温泉,朦胧的幻觉减缓了他对现实的敏感感知,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冷静,亲爱的,你现在情绪一激动,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不是有你在么?要是我现在精神迷失了,那就是你的失职。”
“那不一定,取决于我想不想让你失控。”那声音不带感情地说,“他们说一个哨兵只能与一个向导进行精神结合,虽然我对这种繁琐的绑定方式没什么兴趣,但现在看来这个情况似乎也不错。”
伦道夫·卡特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研究员似乎已经留意到他的自言自语了,让这荒诞的聊天就此打住吧,因为这从外人的视角看不过是臆想症发作的人在跟空气讲话。所幸,当他没再回话的时候,对方也不再主动搭话,他很庆幸自己的意识里没再接收到祂的消息,祂似乎终于打算闭嘴,或者是暂时对祂置之不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一念头,毕竟倾听一个人内心的声音也算是祂的恶趣味,难得现在获得一点安宁,就不要再惹得祂又来试图打破自己的一点聊以自慰。
塔认为他们的实验成功了——那只是他们以为,伦道夫·卡特清楚,他的意志虽然强大,但也没有足以完全征服自己敏感的肉体,眼下扮演自己向导的其实是身居门外的存在,祂自说自话地成为与他共情的存在。是的,祂当然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向导或是哨兵,是哪个不重要,人类的精神世界也只是祂凝视的其中一个角落,祂只是找到了一种新的方式,能够随意操控自己的精神,乃至自己的人生。他并不相信“相性高的向导与哨兵通过肉体或者精神结合绑定后难以分开”的结论,如果他认可这个道理,就不变相承认了自己接受祂的掌控了?是的,哨兵离不开自己唯一的向导,这是常识,但这只是“理论上”,而他在古籍上阅读到的,乃至他亲身所经历,无一不是所谓超于“常理”的,他不认为自己应当相信常识的不可破灭性。
当然,眼下除了他,没有人留意到位居门外的“向导”。他们依然把卡特当做一个无需向导的哨兵对待,当然,他们并非没留一个心眼,没有谁能说得准这种没有向导的哨兵会不会失控——档案里的确记载有那么几个案例,虽然只是个例,但只要存在了一个,以后也许就有再次发生的可能。现在,他们需要对卡特进行各种例行测试,用数据证实他们的成果。
卡特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区域,这片区域被草被覆盖,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实则是排雷的模拟训练场——地下埋藏着假地雷,而他需要在没有探测器的情况下找到它们,并做上标记,这需要他用上敏锐的感官。所幸他做得不错,人这个造的实验体虽然并不是他们理想的那种完美的哨兵,但也算是哨兵中的佼佼者。
“待会会有一个精神科的培训员找你。”就在卡特正在给一个模拟的地雷做上标记时,那个声音突然又响起了,祂似乎总是这样不请自来,“大概是为了教你精神链结以及精神共鸣之类的,换而言之就是要你学习如何向别的哨兵发送意识信息并影响其他哨兵的思维。”
“特地来说一句是为了体现你的无所不知吗?”
“我这是为你着想,他们觉得你很强大,所以你有预言的能力在他们看来也不稀奇。”
“你就是这样让其他人误以为有些哨兵有预言的能力吗?”
“我只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处理自己所接收到的信息而已,众所周知会接收不等于会分析。至于你,我觉得还是直接告诉你比较有意思,因为如果只给你方法的话你肯定会故意不去使用。”门外的存在不依不饶道,于是卡特决定假装没听到这极具针对性的回答,先把眼前的测试完成。
果不其然,当他从模拟区域走出来时,测试先是员拍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哨兵。没有遗漏,又一个满分,恭喜你。”
然后,测试员补充道:“待会你需要做点关于精神方面的训练,会跟凯森医生见面,你先休息一下,做个准备。”
卡特假装对之后的安排毫不知情,等到测试员走后,他在一条凳子上坐下来,说:“希望不是什么很奇怪的训练内容。”
“相对于其他的哨兵来讲还是比较不一样的,他们认为‘黑暗哨兵’能控制其他哨兵的能力。”
“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制造一个‘黑暗哨兵’,如他们所言的话,这种存在不一般都是当领导者的料吗?”
“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在制造一个‘神’,然后他们就借此拥有了操控权力的资格,这牵扯到一些人类社会的利益。”
“你明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的料。”
“有段时间埃莱克瓦达的居民似乎对你的统治赞誉有加。”
“我明白了,所以真相就是,我会被利用,而你们故意把我弄来这里,只是想看我被利用的糗样。”
“你还得算上哨兵的一些特殊体质,我想看的又不是只有你说的那些。”
“饶了我吧,宇宙很大,可以供你取乐的生命很多,不必在一条绳上吊死。”
“我也没有在一条绳上吊死啊?我现在又不是只在作弄你一个人。”
“……算了,我就知道。”
随后,在一个负责人的带领下,卡特在一间房间里见到了凯森医生,他黝黑的皮肤让卡特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同那位冤家般的存在碰面了,以至于对方意图跟他握手时他下意识地退缩了。或许只是由于自己过于敏感产生了无端的联想罢了,他强迫自己忽视掉这种怪异的不适感,眼前的医生彬彬有礼,没有流露出傲慢的举止,也没有发表对其轻蔑、嘲讽的长篇大论,更没有表露出任何认识卡特的意思。就算现在的所有体面都是祂的装模做样,在这复辟囊还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前,他也只能暂时先将对方认作一个正常人。
整个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椅子之外空无一物,其他研究院则在外头隔着玻璃继续观察。卡特坐在桌子的其中一侧,桌对面则坐着凯森医生,他先是介绍称自己也参与了关于他的研究计划,然后才将话题引导接下来的训练。“理论上,像你这类的哨兵都能影响其他的哨兵。”他说,“现在,闭上眼睛,先试着感受近距离的精神图景,然后再扩大距离,感受远处的精神……”
他试着做了,于是他先是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混乱的精神世界穿梭,无数人的精神从自己的意识边略过,他籍此瞥见了别人的精神世界,比如这个人上午八点在食堂被别人撞洒的咖啡、那个人深夜睡不着时看见的数字钟……这些画面从他眼前匆匆掠过,他试图集中于某一个精神世界,但这些片段般的思绪就像流水一般流去,难以捕捉。或许时自己还没有集中注意力,他想,于是他试图聚焦一片模糊的场景。
然后他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战场上,炮火的喧嚣,血肉模糊的战场,让他联想起自己参军的过往,身处飞溅的火药灰、烧毁的布片与飞扬的泥土间,他孤独的灵魂会挂念古旧明媚的故乡,那里明媚的阳光与阴霾笼罩的战场多么鲜明。这似乎是哨兵的宿命,将他们的独特发挥于战场,然后在余生蔑视着普通无知的人群,又不得不与他们共生。于是他试图离开精神的链接,但是他发觉他的精神没有屈从他的意志仍然在混乱的精神世界,周遭仍然是不断闪现又匆匆消失的幻象,他迷失在了精神的世界里。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他想起这似乎是向导的职能——引导哨兵离开精神图景,但本该发挥作用的向导在这个时候突然缺失了,这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
这是恶作剧,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他感觉自己与现实渐行渐远,但似乎仍然能感受到一点现实。即使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现实也是朦胧模糊的,但他还是看到了,看到桌子对面的凯森医生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祂居高临下地欣赏他,也许就是祂把自己的灵魂带至此处,而犹格-索托斯只是在袖手旁观。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亦或者是他神经过于紧张了。无名的怒火支配了他,恍然间他最后关于现实的一点感觉,似乎是他掐住了凯森医生的脖子,指甲嵌入对方脖颈处的肉里。
所有人都大为震惊,一向冷静的实验体,那个“黑暗哨兵”,他最终居然感知过载了,差点将负责培训的医生掐死。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实验的失败,失败了的话,究竟是该当作普通哨兵处理,还是继续当作实验体观察?毕竟现在也没有给他找到配对的“向导”,于是负责研究的部门又试图紧急联系“介绍人”,但他们的理论并不完善,因此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可行。
伦道夫·卡特并不清楚这些。当他恢复了意识后,他发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安抚人的房间,那个声音混杂在白噪声中,说话的声音虽不至于挑拨他的情绪,但所言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带有恼人的恶趣味:“我感受到你的焦躁了,那看起来真像一只猫。实话说,我被你那份反抗我们的不屈感动了,于是我这次放任了一下你的情绪。”
所以祂那时候果然是故意的喽?于是他模仿那种嘲讽的语气,回道:“看来现在的你也会轻易被别人的情绪所影响?”
“那不叫‘被影响’,我只是能接收到每个人的感受,至于影响,只有我在影响你们罢了。”卡特那没有实体的“向导”似乎并没有感到被冒犯,“还是说,你更想体会一下与我分离的感觉?我看很多哨兵在失去向导后都悲痛欲绝,‘相当于灵魂的分裂’——他们是这么形容的。”
“要是我真能逃脱你的影响,我会比现在还要开心。”
“我知道你只是口是心非,好歹现在,我们也算是‘精神结合’在一起了。”那声音悠悠地说,“再说,从你先前的反应来看可不是这样的,你还是需要我——对了,这是一点小小的慰藉品。”
一只布偶猫趴在他的脚边,卡特将其拎起来,大概是为了安抚他敏感的神经,房间里多了这么一个玩偶。布偶猫用的材料都是最舒服的丝绒,摸起来手感还不错。似乎是由于先前他的状态不稳定,猫的一只脚上的线角都给扯开了,他不禁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这个开了口的布偶上,渐渐地忽视掉外面他方才的失控所引起的混乱,转而去想,如果祂真的无处不在的话,能不能先叫祂把这个猫布偶修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