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天台上，李奥纳多还是觉得微微发冷。想了想，他把自己披着的毯子脱了下来，给拉斐尔披上第二层。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她先开口，至少这样，他便可以从容应对。

“父亲一开始反对我们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有天晚上我说要早点睡觉，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去，和艾普喝烈酒去了。”

他凝望着她的侧影，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李奥纳多可没忘记那个晚上，餐桌上只有他和他们的父亲斯普林特，连多尼和麦奇都像猫一样不知躲到哪去了。也许是他们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实在太过凝重，所以干脆出去躲清闲。现在想想这简直谢天谢地，李奥纳多也不想让弟弟们看到自己的狼狈相。

他的父亲含辛茹苦地一个人将他们养育大，对自己的大儿子寄予厚望，让他成为团队的领袖，他曾那样信任李奥纳多。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搞到一起，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时候，他狠狠地抽了李奥纳多一顿鞭子，那是他印象中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盛怒。就连当年拉斐尔偷偷溜到地面上，差点被人类抓去做成标本，斯普林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可如今他的武器对准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而且毫不手软。

斯普林特要求他保证再也不会染指自己的姐妹，并且独自出去修行，直到放弃对拉斐尔的感情后才能回家。那是他头一次以沉默反抗父亲，哪怕扬起的鞭子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壳上，抽得皮开肉绽往外冒了血，他也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口。这样大逆不道的态度让老耗子更加震怒，原本有些软下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她是你的妹妹!”斯普林特沙哑着嗓子吼道，“你怎么敢!”

“请您允许我们交往。”李奥纳多闭着眼睛，咳出一口血，“我不会走的。我爱她!”

拉斐尔从外面夜巡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凄惨的景象。

她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想也不想便扑到恋人的背上，试图替他挡下责罚，斯普林特一时没能收住手，拉斐尔还是被甩到了几下。几道血痕留在她的脖颈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大声尖叫着：“父亲，不要打李奥，是我，是我先表白的，要打就打我吧!”

李奥纳多甚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拼尽全力翻了个身，把拉斐尔护在怀里，不肯再让她替自己受到一点伤害。而随后，李奥纳多清楚地看到父亲的喉头动了动，胡须不住地哆嗦着，望着这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苦命鸳鸯，眼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他把鞭子扔下后便回了房间，留他们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拉斐尔心疼地噙着泪，拿着绷带替他消毒上药。李奥纳多这时候还有心情开个玩笑，主要是他不想看到拉斐尔苦着脸的样子。“瞧，这回父亲打过瘾了，下回肯定没那么难熬了。”碘伏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嘶嘶地吸着凉气，冲着拉斐尔咧嘴：“说不定再来几次，他就能同意了。”

谁知拉斐尔却哭得更凶了，一边恨恨地抹着眼泪，一边嘴里嘟囔着：“还嘴硬，还嘴硬!见过人讨打的，没见过人嫌挨打打得少的!你答应他又如何？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得了吧。”李奥纳多哭笑不得，“你舍得麦奇和多尼，舍得父亲吗？还说我呢，看看到底是谁嘴硬。”

谁不知道拉斐尔最在乎家人和朋友，所以父亲这般强硬的态度，最受伤的还是她自己。她刚刚说的也都是气话，帮李奥纳多上完药后，就捧着脸犯了愁：“那又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李奥纳多攥紧她的手，“我保证。”

 

然而李奥纳多终究是不用再想办法了。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斯普林特磨磨蹭蹭地犹豫了好久，也没有提及其他几个孩子，见到这个架势，他自然也不敢先一步离开餐桌。

等到吃完了这顿沉默又让人窒息的晚饭，他被叫进了道场里，心想着大概又要挨一通打，李奥纳多忍不住呲了呲牙。前些日子留下的伤口才刚刚愈合，拜变种强大的自愈力所赐，他已经没什么伤痕了。但是伤是一回事，痛则又是一回事。

至少今晚拉斐尔先去睡了，希望鞭子的声音不要太响，不然她又要冲出来替自己挡灾。无论自己有多苦多痛，他都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哪怕拉斐尔一直讨厌他这样事事挡在前头的态度，觉得自己是被他看不起。

可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令他大吃一惊。斯普林特叫他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告诉李奥纳多，他终于同意了他们的关系。

他呆在原地，缓了半天才回过神，随后便被巨大的喜悦所冲击，激动得差点晕过去，甚至分不出神去关注父亲有些斑白的毛发。斯普林特轻轻咳嗽一声，示意李奥纳多安静下来，随后表情严肃：“虽然我同意了你们的关系，但在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不会给予你们祝福。”

“父亲……”李奥纳多的心沉了沉，“我……”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斯普林特拄着拐杖起身，俨然一副在闭门送客的态度。“现在去睡觉吧。”

虽然不能得到父亲的祝福很令人遗憾，但是从今往后，他跟拉斐尔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再也不必担心这段地下恋情被人撞破。从现在起，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恋人了!

李奥纳多内心狂喜，恨不得马上冲进拉斐尔的房间，把她抱起来转几个圈庆祝。但是一想到她正在睡觉，而且很不喜欢有人把她吵醒，他还是生生忍了下来，胡乱冲了冲澡就回房间去了。

待在屋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总归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最后他把自己的失眠都归于那份意外的喜悦，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他才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奥纳多破天荒地没有早起，睡到日晒三杆才头痛欲裂地起床。他惊讶于没人叫他 ，脑子里转了几秒，才猛地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急忙开门跑出去，想把昨晚的好消息分享给拉斐尔，出门却看到拉斐尔坐在沙发上揉着额头，也是一副头痛的样子。

现在他知道了，那天拉斐尔也是出去狠狠喝了一通酒，差点把凯西的存货都造光，幸好艾普最后劝了劝才不至于喝到吐。只是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昨晚借酒浇愁，只是当她没睡好，于是他边替她揉额头，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拉斐尔听完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愣，还没等李奥纳多说什么，便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竟然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李奥纳多哭笑不得，只能轻手轻脚地抱起她，把她送回房间去。看着拉斐尔并不陌生却怎么也看不够的睡颜，李奥纳多笑了笑，帮她掖了下被角，胸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悸动，现在想来，那便是对未来的期望和希冀吧。

从那天起，生活似乎慢慢地变得可爱了起来，只要不闹得过分，他们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亲吻，不过拉斐尔一般是不肯的，都要拽着他躲到楼上去看风景，再顺水推舟地秀个恩爱。就连烦人的脚帮都让人觉得顺眼了一些，再危险的任务，只要有了彼此，就都成了充满刺激的愉悦冒险。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甜蜜如砂糖，温馨又快乐。

直到他们的父亲从楼上被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