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97635
作者 : 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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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偶像梦幻祭 羽风薰 , 深海奏汰
标签 奏薰 , 薰奏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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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6 18:29
- 导读
- Summary:他在海水中勉力睁开眼睛,那蓝头发的孩子闭着眼,嘴里漏出一串串气泡,带着满足的笑容,仿佛就这样心甘情愿带着满腔的幸福坠入深海。
薰讨厌家里的氛围,但他喜欢母亲。
母亲喜欢大海,所以爱屋及乌,薰也喜欢大海。
他十岁那年,母亲因为科研需求要出差考察。母亲是海洋专家,出差不是一件罕见的事,只是那一次薰刚刚和父亲大吵一架,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参加了一个实践活动,要丢下他和朋友出去玩,想到母亲一走,自己就要和那顽固的父亲成天面面相觑,他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彼时正值暑假,薰向母亲保证自己能够快速完成课业,并且不会捣乱,不会打扰母亲的研究……总之他保证了一切他那个年纪的小孩能够承诺的所有。
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她或许早就看穿了薰的企图,听完薰信誓旦旦的话语,她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儿子淡金色的头发,答了声好。
愿望实现得太过简单,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早已准备好了母亲若是拒绝他之后的说辞,出生在一个生意人家,最懂得如何在梳理逻辑后打感情牌,即使他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个套路也牢记于心,他正打算装装可怜,才意识到母亲已经同意了他。
在片刻的呆滞之后,他迅速为自己能够离开沉闷的家和母亲出去度假而快乐起来,全然忘记了母亲的工作很忙,也许根本没有时间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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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海滨城市,潮湿的空气与海风缠绕在一起,连呼吸都裹挟着盐的味道。
住的地方临海,海浪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薰的母亲白天要出门考察,她给了她的小儿子极大的自由,从不限制他外出。
变成一个人的薰仿佛真正得到了自由,他白天在沙滩海浪上扑腾,他人帅嘴甜,不一会儿就和周边的小女孩们混好了关系,她们惊呼这不知从哪来的小小公子哥高超的冲浪技术,夸奖不论在哪个年龄段都大受欢迎,而当时的薰还是个经不起夸的小孩。
他轻易地就喜欢上这里的一切。在家中的委屈得到释放,他恨不得一整天都沉浸在温柔无际的大海中。
在一个普通的晴天,薰的妈妈需要在外通宵一个晚上,她抱歉地在电话中表达自己无法回家,而薰乖巧地答好,他不是妈妈不在就要哭闹的小孩,反之,他正处于想要证明自己的年纪,薰挂了电话,看了眼空荡荡的家,带上钥匙,关好门,一如往常地跑向海滨。
喧闹蓬勃的白日使时间哗哗流走,而寂寞降临的夜晚则将时间挽留。
当沙滩上的小孩们被父母领回家,空荡荡的金色沙漠上只留下寂静,薰双手抱膝坐着,呆呆地看着橘黄色的天空一点点被黑暗吞噬。他离开人们日常玩耍的沙滩,悄悄摸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一片被礁石环绕的小沙滩,亮丽的云彩被无边的星辰取代,咸湿的海风裹挟着睡意拂过他的脸颊,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失去意识,等到他醒来已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他揉搓一下眼睛直立起身,发现自己身前的海里站了一个人,不太高,是个和他一样的小孩,月光薄薄铺了他一身,长长的头发漂浮在海面上,依稀可以辨别出他的头发是淡淡的蓝。
薰没有在这附近见过这样的小孩,夜晚的海不安全,海水冰冷刺骨,还有可能深藏危险。
“你是谁?那里……”那半身浸在水中人回头,他回头看薰的那一眼无悲无喜,仿佛在看一位向他朝拜的信徒。
薰愣了下,随即摇摇头,默默斥责自己一句封建迷信。
远处灯塔的光隐隐绰绰,配合着月光勉强能辨别出那人的五官,薰眯着眼,刚睡醒的语气软绵绵:“海里危险,你在那里做什么?”
那人仅是瞧了他一眼,不答话,垂下眼眸,看上去孤零零的,薰猜想她也许是和父母闹了矛盾,不然这样黑黑的夜晚谁会愿意让一个小孩孤身在外呢?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在沙滩上睡着了。
于是他跑到海里,水没过膝盖,没过腰间,然后他拉住那不说话呆愣愣小孩的手,真冰凉啊,不知道在水里呆了多久,似乎才察觉到有人跑到身边,蓝头发的小孩迟钝地抬头,绿色的眼里水波粼粼。
薰想拉着他的手往岸上走,却发现对方竟然不愿意动,或许是冻僵了。
“冷吗?”他问
“不冷。”他本已做好对方不会回答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回话了,那是一种神奇的声线,声音软软地悬在空中。
“我叫薰,你叫什么名字。”
“奏汰,深海奏汰。”
“深海君?”
“嗯,叫我奏汰就可以哦。”奏汰向他笑了,眼睛眯着,有几分天真。
他笑得很可爱,薰迷迷糊糊地想,他还有些困,困意没被夜风吹跑,反而随着体温丧失又慢慢爬升,在水里站着久了,他感觉冷,于是又去拉对方的手:“我们去岸上吧,这里很冷。”
“这是你的愿望吗?”
愿望?薰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片海,于是他随口答道:“嗯嗯,这是我的愿望。”
“那我就来帮薰实现愿望吧!”奏汰的语气里有一丝兴奋,然后他终于愿意顺着薰往岸上走去。
“你家在哪里?”
“家?”奏汰疑惑地看向他。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奏汰说。
薰以为他在赌气,这么晚了,不愿意回家,又说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他好人做到底,于是决定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晚。
“那你今天要不要来我家?”薰提议。
“这也是薰的愿望?”
这可能是奏汰的说话方式吧,薰点点头。
“薰的愿望很好实现。”
名叫深海奏汰的孩子在月光下说,背后一望无际的大海绵延进远处的黑暗,星空赐予的光明笼罩着这个神奇的孩子,让他说的话仿佛都带上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果薰和深海奏汰的相遇完全就是一场在孩童滤镜下的奇幻意外,那么薰在迷迷糊糊中瞥见的有关神圣意味的片影也只是一个梦。
薰的母亲问起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孩子,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奏汰是他的朋友,只是来家里玩而已,母亲没有起疑,毕竟这只是个小小的海滨城市,邻里关系友好,自己儿子交到了好朋友,带到家里来玩,乃至于过夜都不是一件值得挂心的大事。而至于白天,这个热衷于海洋的女士总是进行着自己的科研,并不会过多限制薰的自由。
这给了薰和奏汰大量相处的时间。
他带着奏汰回家那天发现,奏汰身着一袭制作精美和服,这不太寻常,在现代社会,已经少有人穿着和服出门,这种传统服装通常只会出现在节日祭典中,而奏汰的和服很……繁琐,不是人们常在祭典中穿的浴衣,外头甚至还披着一件羽织,虽然毫无意外全部湿透,根本起不到一点保暖的作用,但是薰还是能从布料的手感中判断它们价值不菲。
奏汰到底是什么人?这想法在当时在薰的脑中只停留了几秒,因为一上岸,海风一吹,奏汰一个哆嗦,随后打了一个喷嚏,薰便把问题抛在脑后,带着奏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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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薰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奏汰的问题,他虽然是个小孩,但也知道小孩是有监护人的,长时间的失踪有可能会引发很多问题,他当然不是没有努力过将奏汰送回家,但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奏汰总是会露出茫然的表情摇头:“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斑带我来的。”
“斑?”这听起来像个人名,“他在哪?”
“不知道。”奏汰摇摇头,“不过斑说如果找不到他,就在原地等他。”
这为什么不早说!如果奏汰口中的斑已经去海滩找过他了,那薰可就是个大罪人了,他想着便冷汗涔涔,拒绝了小女孩们的邀请,一连几天都带着奏汰在他们初遇的海滩上等待。
对于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奏汰的解释是:“实现薰的愿望更重要。”
薰很少像这样陪着一个人,他的身边不缺朋友,尤其是女孩,他从小就在浮于表面的交际上天赋异禀,而对于一对一的交流力不从心,亲密关系像一个危险的信号,一点小小的火苗就可能引火上身,但是奏汰却不让他感到危险。
奏汰是个普通的,奇怪的孩子。
这两个词似乎相互矛盾,但是在奏汰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这是薰的愿望吗?这是薰最经常从奏汰的口中听到的句子,而每当薰点头的时候,奏汰总是露出幸福的笑容。
除此之外,奏汰对世界总是充满好奇,总是拉着薰询问,他会指着花店里盛开的向日葵问那是什么,还会指着杂货店里陈列的小零食问这是什么。
有一次雨过天晴,天空意外出现彩虹,奏汰突然呆愣在原地,半晌不动,薰和他站在一起,这不是薰第一次见彩虹,他也觉得彩虹很漂亮,七色的光辉,半透着晴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但也仅此而已。但是奏汰久久凝视着它,然后张开双手,朝着彩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薰着急,拉着他问怎么了,奏汰疑惑地看他,似是疑惑薰为何看起来不高兴。
“奏汰,别难过,别哭啊。”
“哭?”
薰伸出手指接住奏汰眼角滚落的眼泪,两人视线交汇在那颗小小的泪珠上,薰说:“这是眼泪。”
“[眼泪]?”奏汰不解,他盯着那水珠看了许久,然后突然恍然大悟,伸出舌头将那泪珠卷走了,“和斑说的一样,是咸的。”
薰发现,奏汰的知识十分空缺,他怀疑奏汰有没有好好上学。
其实不上学也挺好的,他转念一想,不知道这些东西又有什么不好,知识不是非得在学校才能获得,就像奏汰从那个叫斑的神秘人物中获得知识一样。
“流[眼泪]的含义是[难过]吗?”奏汰自言自语道,他们正走在海滨上,不远处海面波光粼粼,“可是斑说,[高兴]的时候也会落泪。”
奏汰似乎很是不解,总是耷拉着的眉毛拧成一团,似乎在解一道难题。
“也许只是阳光太刺眼了。”薰知道奏汰没有难过了,虽然不知道这泪水来自于哪种感情,但是已经足够,他自顾自地给奏汰找了一个理由。
“啊!”奏汰闻言,眉眼舒展开,又变得笑吟吟,“那么肯定是薰说的这样。”
奏汰不理解的事情很多,薰已经习惯于帮助他去理解事情,也从不感到厌烦。奏汰像一汪没有被污染的泉水,清澈纯粹,薰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如同被海托起的羽毛,只管漂浮。
他们待在海滩上,奏汰总是不厌其烦地玩着沙子,还喜欢捕捉会出现在海滩上的生物,像是小螃蟹小贝壳之类的小东西。他还热衷于泡在海水中,不把自己变得湿漉漉就浑身不舒服。薰会和他一起做些平时不会做的傻事,把沙子堆成高高的城堡,然后等待一个海浪将它冲毁,接着故技重施。薰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快乐,即便是刚刚随着母亲脱离那个憋闷的家,和许许多多的朋友在海滩上喧闹,踩着冲浪板在浪头上看向陌生的城市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快乐,不是他理应能够感受到的快乐。
明明他是那么地自由。
薰想,人应当深爱自由,像羽毛,像风,也爱快乐,快乐是甜的,可当海风裹挟着海水轻拂他的脸颊,他口中发涩,如同盐化在舌尖。
“薰在想什么?”奏汰似乎发现薰的心不在焉,他伸出五根手指在薰眼前轻晃。
“没想什么……”薰讪笑,奏汰肯定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吧,毕竟他连彩虹都不知道为何物。
“哼……”奏汰探究的眼神在薰身上走了个遍,然后神情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薰,在神明面前不需要[隐藏]自己!”
神明?奏汰还懂得这么深奥的词汇啊,明明连彩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话说这是什么角色扮演?奏汰在自称神明吗?
薰心里放松,于是笑起来,也一本正经地回看奏汰:“那么神明大人想要我怎么办呢?”
奏汰似乎很受用这个称呼,眼睛弯成月牙:“我当然想要薰告诉我你的愿望。”
哈哈,意料之中。
奏汰脸上有浅浅的红晕,因为刚刚他们还在和沙子做着斗争,小小的城堡隔在他们中间,奏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从旁边拉过薰的手,上面还黏着沙砾,有些粗糙。他的眼神很真诚,给这场角色扮演无端增添了一丝真实感。
“那我的愿望就是奏汰能够获得自由?”薰巧妙地隐藏了自己的愿望,那些秘而不宣的东西藏在“自由”二字中轻飘飘地传给了奏汰。
“[自由]?”奏汰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什么。
神明能够实现自己不能理解的愿望吗?
这个小小的神明正要不依不挠地再询问的时候,薰抽回自己的手,实现转向海面:“去海里吗?”
奏汰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薰便反手将他拉起来,朝海面跑去,一个小小的海浪扑来,又将他们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城堡融得一干二净,但薰不在乎,他在迎面吹来的咸湿空气中,从手上传来的粗糙触感里,从没入海水中冰凉的皮肤上,稍微闻到了一些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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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是谁?”在奏汰又对着杂志上的事物念念有词的时候,薰终于忍不住问。
“是我的[信徒]哦。”
“信徒?”
“嗯嗯,斑的愿望都由我来实现。”
这根本不能解决薰的疑问。
“那斑为什么把奏汰一个人留在那片海滩上?”
这回奏汰仔细思考了一下答道:“那个时候斑好像很[着急],拉着我一直跑……还说叫我藏好,可我除了海里,哪里都不想去。”
“然后他就叫你留在原地等他?”
奏汰点头。
“他真的会来吗?”薰在沙滩上戳出一个个小洞。
“嗯……”
“所以他为什么要带奏汰……出来?”
“斑说外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杂志]有趣。”
“奏汰想看什么?”
“想看什么呢?”
这种时候反问?真有奏汰的风格啊,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这个,薰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天的愿望呢!”奏汰突然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今天没有愿望。”
“唉……”奏汰迅速变得失落。
薰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
“今天的愿望是比奏汰更快到达沙滩。”薰说完拉着奏汰的手跑起来,他本不是这种活泼的孩子,说这话的语气也没多大的热情。
但是他和奏汰相连的手很热,就像被太阳烘烤过一般。
而奏汰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后面,嘿嘿笑起来,声音顺着风飘进薰的耳朵里:“薰的愿望真的很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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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奏汰之后的第七天,薰在便利店买冰棍的时候听到传闻。
“……据说那个神社,不管许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呢。”
“欸,不可能的吧……”
“是海神的祝福吧,使者一系的姓氏就是‘深海’,凭这个名字就显得煞有介事呢。”说话的人语气中带上一丝遗憾,“不过最近好像不接待客人了。”
薰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他从深海两个字出来的时候心脏就开始怦怦跳,鼓噪得他心烦意乱,出来的时候慌慌张张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那人打扮得像个神官模样,而和神官有关的东西……他使劲摇摇头,他刚刚几乎就要问出:你认不认识奏汰。
“奏汰!”他急冲冲地跑回家,母亲平时白天不在家,他有时候会让奏汰一个人呆在家里,自己去买点小零食,因为奏汰太扎眼,他也尝试过让奏汰穿他的衣服带他出去玩,可是奏汰动不动就会趁他不注意去询问陌生人的愿望,看都看不住。
他哐啷一下打开家门,大声喊着奏汰,但是房间见鬼一样安静,薰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掉到地上,他蹬掉鞋子,把房间里找了个遍,在他们俩睡觉的榻榻米上没有,玩捉迷藏时常躲的橱柜里没有……薰的脑子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奏汰会像他出现一样神秘地消失吗?或者是跟……那些人走了?
奏汰的“家里人”来找他了,自己不应该感到高兴吗,薰靠在墙边想,也许他只是回家了,没有来得及和自己说而已。
但是薰发现自己难过了,程度甚于被父亲斥责,甚于接受沉重的压力,这让他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出来,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这是哪里来的水声?
“薰?”啊,是奏汰的声音,“欢迎回来。”
薰扭头,头发湿漉漉,衣服也湿漉漉的奏汰站在他身后,温柔的笑着,薰抽抽鼻子,也笑起来:“我回来了,奏汰去哪了啊,全身湿漉漉的。”
“薰,一直不回来。”奏汰晃了晃他湿哒哒的袖子,“所以我就泡在水里等薰回来,[不小心]睡着了。”
“水里?”
奏汰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那里有水。”
薰后知后觉想起奏汰总是喜欢把自己泡在水里,他自己心乱了,思维也乱了,竟然没有想到去浴缸里找一找。
他应该要生气的,薰想,奏汰让他这么害怕,难受,他应该要生气的。
但是奏汰站在他面前,蹲下来关切地看着他,视线从下而上,真诚地注视着薰。
他的头发长,蹲下来就拖到地上,蓝蓝的长发蜿蜒,如同人鱼长长的尾巴,地板也湿了,打扫要费很大的劲儿。
但是奏汰开始问他,为什么要掉眼泪,不要难过,然后又得意地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我来实现薰的愿望。奏汰的声音很特别,飘在空中,很柔软,薰不会不回应这声音,他刚刚还在哭,声音不免有些沙哑低沉,他轻轻呼唤:“奏汰……”
蓝发小男孩就凑近他的脸,接住他还没止住的眼泪,问道:“怎么了,薰?”
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身前的人,奏汰全身冰凉凉的,水渗透进薰的衣服,但是薰能感觉到衣服下的温度,和父母的拥抱不一样,和只有泛泛之交的朋友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薰也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舒心,他飘在海里,闭上眼睛,就能安心地睡着。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薰紧紧抓着奏汰湿湿的衣服,而奏汰则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听到奏汰像唱歌一样安慰他道:“[安心]吧,神明会实现薰的愿望,所以不要[难过]。”
薰想说他没有难过,可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说出来只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于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听着奏汰难得“懂事”的发言,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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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他睁开眼睛发现母亲就坐在他旁边,见他醒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温暖的掌心贴着薰的额头,让薰下意识又想要闭眼,他刚准备合上眼皮,便唰得一下坐起来,着急问道:“奏汰……”
“薰?”一抹蓝色的头发从母亲身后漏出来。
薰知道奏汰还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觉得后怕,这是在母亲的面前,她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哭着哭着睡着了的事实,还有奏汰的事,奏汰来到他们家已经一周了,再怎么要好的朋友也不会天天黏在一起,而且至今奏汰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过……
“奏汰君,阿姨想和薰单独相处一会,可以先去餐桌那边吗?”母亲摸摸奏汰的头,奏汰点点头,乖巧地出去了。
“薰,”母亲回头,正视着薰的眼睛,“为什么哭?”
“因为……”薰喉头一动,竟然觉得有些哽咽,“因为感到害怕。”
“害怕什么?”
“……”薰沉默,他有些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但是母亲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一直都是这样,虽然母亲一直都很温柔,但在不能让步的地方不会纵容薰。
“……奏汰。”他最后还是吐出两个字。
“奏汰君,是个神奇的孩子呢。”母亲似乎早已料到结果,只是笑笑,“突然出现,突然和薰成为朋友,就在家里不走了啊。”
原来她都知道,薰吞咽一下:“奏汰不是……”
他只是没有回去的地方,他不知道家在哪里,他等的人也没有来找他,他就呆在那里,他肯定不会说自己寂寞,不会说自己难过,可是……
“是我希望他留在这里。”薰说,“是我的愿望,他只是实现我的愿望,不要责备奏汰,妈妈。”
“我怎么会责备奏汰君。”母亲叹了口气,“可是薰,每个人都有要回去的地方,即使奏汰君回去了,你们也一样能够见面……”
不,薰想,奏汰一走我就无法再见到他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却是薰害怕的根源。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年纪却对外界的事物几乎一无所知的奏汰,刚刚见面的时候是那样脆弱而孤独,直到薰告诉奏汰自己的愿望之前,那无神的双眼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妈妈……”薰最后闭口不言,母亲也不再多说什么。
妈妈总是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在他再三保证会好好地把奏汰送回家之后,这个温和的女性再三思索,自己的儿子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少有这样认真对待人事的样子。
“七天之后,如果薰不能把奏汰君送回家,就由妈妈来把他送回家,好吗?”
薰意识到这是母亲最后的让步,他虽无奈,但也只好点头。
他们母子二人没有再说话,过了数分钟,卧室的门口响起来敲门声,然后奏汰的声音传来:“薰,不[吃饭]吗?”
两个在发愣的人如梦初醒,薰的妈妈叹了口气,摸摸自己儿子的头。而薰则是心事重重地站起来,和母亲一起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
如何找到奏汰的“家”?
自己真的想要送奏汰回家吗?
如果不是的话……
每个人都要回家,不管是离巢的鸟儿,还是长大的野兽,只要有能够回去的地方,都必定在天黑日暮之时回到自己安居之地。
人也不例外,人也不例外。
可是……他为什么不想让奏汰走呢?
是因为奏汰看起来很寂寞吗?
是因为……自己很寂寞吗?
“薰?”
“ka~o~ru!”
声音由远及近,薰抬起头,奏汰正在向他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只大大的红色海星,他身边的小水桶里已经塞满了他的收获,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贝类,和一些还在活动的螃蟹,钳子看起来很可怕,真不知道奏汰是怎么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的。
“我说——ka……”奏汰还在喊他,他现在的表情比刚遇见的时候生动很多,薰现在回想起来,最开始,奏汰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他不是在伪装,而是不知道刚如何表达,如同刚刚降生的婴孩,那天他浸泡在羊水一般的大海里,被薰拉上来的那一刻,才终于降临到世界。
“怎么了?”薰答话,在他发呆的时候,太阳已经不知不觉落到海平面下了,夕阳的余晖还照耀着大海,粼粼的水光闪烁着。奏汰气鼓鼓地站在他面前,问:“薰有什么[烦恼]吗?”
薰摇摇头。
但奏汰不肯这样放过他,继续问道:“薰的[妈妈]生气了吗?”
薰还是摇摇头。
这蓝头发的小男孩突然沉默了,他皱起眉毛,似乎在思考,薰也沉默着,不过他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该和奏汰说些什么,他还在考虑母亲的话,他平时算得上是一个乖孩子,但这回他抗拒将奏汰送走。
奏汰根本就不想走,为什么要让他回去,他甚至有些赌气地想。
“如果薰妈妈的愿望是……”
“奏汰!”愿望二字一从奏汰的口中溜出来,薰就急急忙忙地喊道。
“奏汰……”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也许会吓到奏汰,他又小声念到,“如果……”
“嗯?”奏汰放下手中的海星,离开自己的小水桶,凑到薰的面前。
如果我的愿望是你永远不要离开,你会答应吗?
薰把这句话咽回去。
“如果我的愿望你无法实现……”
“那一定是因为,”奏汰认真地说,“一定是因为身为神明的我还没有修行足够,薰愿意等我吗?”
薰一愣然后鼻子一酸,奏汰奇特的说话方式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连他都要向奏汰许愿吗?
奏汰不是神明,只是一个和薰一样大的小孩。
他甚至比一般的小孩更不谙世事,更需要陪伴……
他甚至……比自己要更孤独。
只是他不明白而已。
海平面吞掉太阳最后一缕光辉,黑夜也吞掉了薰的语言,他没有再说话,混乱的思绪自然组织不出有序的话语。奏汰坐到他的身边,他也不言语了,薰悄悄用余光看着他,安静的奏汰真的像一尊神像,没有什么表情,向他搭话的话,他就会笑,不知道是不是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奏汰在想些什么呢?会去想想明天吗?会去想想将来吗?会去想想喜欢的人吗?会去想想未来要做的事吗?还是会去想想那些还未实现的愿望吗?那些愿望里有奏汰自己的愿望吗?
“奏汰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海……”奏汰缓缓地说,他似乎有些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歪了,“深海……鱼……”
“什么?”
薰到底还是没有听到奏汰的回答,只是瞧见玩累的小男孩安静的睡颜,让他把摇摇欲坠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
日子一天天过去,薰发现自己越来越经常在街上遇到穿着神官衣服的人,他有些不敢带奏汰去海边了。
那些人知道奏汰的可能性很大,但薰不想让他们带走奏汰。
他把希望寄托在“斑”身上,这个奏汰口中的信徒,但在薰看来,他更像奏汰的朋友。
但是怎么找到他呢?唯一的线索就是自己薰发现奏汰的地方……薰在便利店一边买鱼罐头一边想。
“你好。”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薰扭头,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比他略高一点,有着爽朗的笑容。
他不太擅长和男生说话,奏汰是个小小的意外。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你在附近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头发的男孩?”他稍微比划了一下身高,“可能长得有些像女孩,眼睛是绿色的,说话有一些奇怪……”
薰脱口而出:“你是谁?”
“啊,不好意思,还没有自我介绍。”男孩抱歉地一低头,“我叫三毛缟斑。”
斑?
[斑]曾经说过……
“斑?”
“嗯嗯,”男孩稍微皱了一下眉,但明朗的笑容还是挂在脸上,“不要怀疑我,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奏汰的……”薰漏出一点声音,“你是奏汰的朋友吗?”
这回轮到斑愣住,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你认识奏汰吗?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
薰深吸一口气:“你是奏汰的朋友吗?”他再一次将问题问出口,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薰看着斑又一次皱起眉。
“我……大概称不上是奏汰的朋友。”斑握紧拳头,“但是,他对我真的很重要,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他抬起头,视线灼热。
“我……唔!”薰话还没有说完,斑突然神情警戒,然后捂住了他的嘴。他拉着薰迅速躲到货架后面,然后薰就看到门口走进一个神官。
“别出声……”斑小声说道。
他们放轻呼吸在货架后面停留了大概五分钟,那神官和店员说了些话,最后不太满意地离开了。
一直到看不见神官的声音,斑紧张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薰满腔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涨上来,从遇到奏汰开始,他平凡又普通的人生仿佛都要翻天覆地了一样,他张口欲言又止。
“抱歉。”斑笑了笑,“我们的情况有一些复杂……”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放在几个星期前,薰都不会想象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问出这种问题。寻求答案,追根问底,这一类的想法很少出现在薰的脑海里,他不对任何东西执着,因为那辛苦又劳累,像是被锁链束缚一样。
“抱歉……”斑抓抓头发,“这是奏汰和我的事,你不用被卷进来的。”
“即使……”即使什么?即使我是奏汰的朋友?即使我想帮助奏汰?即使我并不想让奏汰走?薰咬咬牙。
斑又继续解释道:“拜托,你可以相信我!你也不用担心奏汰!”
“不用担心?”
“嗯嗯。”男孩露出阳光一样的笑容,“我会尽力照顾好他的。”
啊,这个人果然是奏汰的朋友吧,薰有些不是滋味地想。
但这不是个好机会吗?他不是正在烦恼怎么找到斑吗?他不是正在烦恼怎么送奏汰回家吗?奏汰见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斑也会开心吧?
他会开心吗?还是不会呢?
脑海中浮现出奏汰在沙滩旁边,抓着大海星朝他傻乎乎地笑的样子,薰突然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奏汰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应该让奏汰见见斑的,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因为羽风薰是不能真正帮助到深海奏汰的。
于是薰点点头,朝斑伸出手,露出一个他惯于的笑容:“好,我的名字羽风薰。”
“谢谢,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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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时候确实不能事事如愿,薰带着斑小心翼翼地回家,一路上他思绪很乱,一会在想那些神官,一会又想到奏汰的身世,然后在意起斑偶尔锐利的目光,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家门就在不知不觉中近了。
开门前他心跳得很快,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咔哒一声,门锁开了,薰向屋里喊道:“奏汰!”
没有回音,这不是没有过的事情,薰蹬掉鞋子,示意斑等一会,然后往浴室的方向跑去。
“奏汰!你又……”他打开门的时候觉得,下一秒就能看到奏汰蹲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冲他傻乎乎地笑,语气里也不免带上一些无奈。
空无一人。
薰的话语戛然而止,冷汗涔涔地往上冒。他大声喊奏汰的名字,找遍了整个房间,最后脸色煞白地回到玄关。
“奏汰不见了……”
“嗯……”斑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到现在应该有一两个小时了。”薰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奏汰会自己出门也不奇怪,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些可疑的人,他们闯入家里,把奏汰带走,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奏汰应该走不远。”斑还是很镇定,“他们还没有找到他,我刚刚留意过了,那些人还在街道上搜索。”
薰稍微定神。
“薰君,你有什么线索吗?有关奏汰的去向。”
“我……”
“他这几天都和你在一起吧。”斑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照顾他,还让他住在你家里。”
薰深深吸进一口气,脑海中却在想,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奏汰?如果我没有遇到奏汰呢?那奏汰就要在那片海边一个人,不知道要等待多久?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外。
“海边。”薰说,“奏汰只知道去海边的路。”
他们赶到海堤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下沉了。天暗了人就更不好找了,于是斑提议分头行头,薰也同意。
他在柔软的沙滩上跑着,扫过一个个经过的人,向他们询问有没有见到一个蓝色长发的小孩,直到有人明确指出他曾经在某个方位见到过奏汰,太阳要下山了,人们都在返程的路上,羽风薰逆着人流,海风咸湿的味道充满鼻腔,刺激泪腺,眼角干涩,似乎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凝结出了盐粒。
当他终于在实现尽头发现湿漉漉的奏汰,站在海水里,呆呆的看向不知何时挂在黑夜里的月亮。就跟他遇到他时一样。
“奏汰!”他喊道。
但奏汰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一样,没有回头,而是向前走了一步。
薰背后发凉,加快了脚步,他回头一看,早已空无一人。
奏汰还在向前走,海水已经没到他的脖子了,海水又冰又凉,夜晚又黑又冷,没有一样让人喜欢的特质。薰打了个哆嗦,蹬掉鞋子,义无反顾地跑进水中。
他跟不上奏汰啊。
他帮不了奏汰啊。
除了和奏汰在一起,他什么也做不了。
阻止不了他离开,阻止不了他的孤独,阻止不了那些有关愿望的,有关神明的,那些束缚着奏汰的东西将他带走。
“奏汰!”他想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声嘶力竭,没有一丝从容。
凉意从脚底升起,他太着急了,在石头上打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喝一口涩得发苦的海水,起来又迎面撞上风,他眯着眼向前……
奏汰?
他面前不见了奏汰的身影,只有平静的海面……
大海,大海。
我喜欢鱼,喜欢大海……
薰想也没想,往前跑了好几步,一头扎进海水里。
今天的月亮出奇地亮,他在海水中勉力睁开眼睛,那蓝头发的孩子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嘴里漏出一串串气泡,带着满足的笑容,仿佛就这样心甘情愿带着满腔的幸福坠入深海。
这怎么可以呢?
薰奋力地划动四肢,他水性好,快速地逼近奏汰,两手熟练托住他的腋下,开始往上浮。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衣服吸饱水,沉重的力道强势地拉住了他。心脏扑腾地像小鸟一样,他肺中的那口气很快耗完,他在情急之中把奏汰穿出来的那套繁重的和服解了下来,那华丽的衣服就默默地下沉。
真正的大海是黑暗的,薰睁着眼睛看那海面上飘洒下来的一点点月光。
没有鱼儿会围着你转,没有海下神宫,没有珍珠,没有人鱼,更没有什么神明。
他拼了命地要向上,肺快要爆炸了,手上的奏汰是那样沉重,就仿佛从海中有什么东西将他缠住了一般。
连薰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怕死的举动。
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比谁都要清楚。
半大的孩子总爱幻想自己是超人,有超能力,与众不同,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辉。
薰也这么想过,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有能的人并不自由。
被期待着,被要求着,被束缚着。
有一些无形的东西将他绑在人间。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爱,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家人的温暖消融那些细微的苦,让他孩童的心仍然欢呼雀跃。
但是奏汰不一样,奏汰不一样,奏汰不一样。
薰看着自己嘴中冒出的水泡一点点上浮,漂向那遥不可及的月光。
奏汰感受到了吗?人间的温暖,自己有好好传达给他吗?总是喜欢待在冰冷的海水里,是因为觉得岸上没有可以留恋的其他东西吗?
明明生物都是喜欢温暖的,为什么你不是这样呢?
奏汰,你知不知道,每当你说要实现我的愿望的时候,我并不开心?
奏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人间的味道?
奏汰,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笑着说你这段日子过得很开心?
即使什么也改变不了,即使也许会忘掉一切,即使不再见面……
薰的意识开始模糊,溺水的窒息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疼痛。
妈妈会难过的吧,姐姐会哭吧,父亲,父亲也许也会为失去儿子感到惋惜吧。
话说再也没办法和女孩子一起玩了吗?
再也没办法轻松自在地生活了吗?
再也没法和奏汰说话了吗?
原来死亡,尽是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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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强烈的咳嗽欲望将薰从一片黑暗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手撑地吐出一大口海水,眼睛刺痛,视线模糊,嘴中发苦发涩。
“没事,没事。”有人用手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这声音?
“奏汰?”薰的声音很嘶哑,他揉搓一下眼睛,发现面前的确是湿漉漉的奏汰。
“为什么要去海里?”他抓住面前人的肩膀,“你不会游泳?”
他没头没脑地问完,觉得还不够,担惊受怕的心脏突然开始猛跳起来,在海里的记忆浪潮一般扑上来,他忍不住大声向奏汰说:“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担心]?”
“奏汰,你要向薰君道歉哦。”旁边传来声音,薰才注意到斑也站在一边,发尾还滴着水,他们能得救估计都是斑的功劳吧。
“那个……”薰转向斑。
“啊,我没事,本来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的原因,薰才是,因为我和奏汰遇到这些事情,真的很抱歉。”斑抢先一步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奏汰问,“我为什么要向薰[道歉]?”
“因为奏汰让薰担心了啊,”斑向奏汰解释道,“担心是一种……会让人心脏紧缩的东西,和溺水一样。”
“溺……水。”奏汰喃喃地重复道,“[对不起],薰。”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薰一肚子的脾气顿时都发不出来了,他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对不起]。”没有得到薰的回应,奏汰又说了一遍。然后睁大眼睛看着薰,薰却不想直视他喜欢着的清澈的绿眼睛。
“薰,薰。”奏汰将两手搭到薰的肩膀上,薰眼眶红红地抬起头。
“抱歉。”薰揉揉眼睛,“不该吼你的,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感到抱歉。”
“那个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奏汰垂下眼睛,“所以[对不起],没有回应薰。”
薰抬头看了一眼斑,斑会意地点点头:“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过来。”
“奏汰。”薰深吸一口气,“真的,没有关系。”
“那让我实现薰的愿望好吗?”奏汰抬眼。
“我的愿望。”薰在这一刻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他没有太多的迟疑,“我的愿望是奏汰能为自己许愿。”
奏汰睁大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睛浮动着水色。
“不是现在也可以,未来的某一天就好。”
“在未来的某一天,为[我]许愿?”
“嗯,奏汰也去寻找自己的愿望吧。”薰心里一酸,他预感到离别即将来临,而自己不会去阻止离别。
“那,薰的……”
“我会自己去努力实现的,不是之前说的那些……”薰握住奏汰的手,“而是我真正的愿望。”
奏汰肯定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吧,不过也没有关系。
“和奏汰在一起很开心,等找到自己的愿望之后,再一起聊天吧。”薰的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海水,咸咸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
“我……”奏汰紧皱着眉毛,不知名的情感在胸口打着转,这是神明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东西,他想用力去抓紧那些东西,却无能为力。
“来,奏汰。”薰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他拉着奏汰站起来,“去斑那里吧。”
奏汰像个被牵着的人偶一般跟着薰走,他走的不稳,鞋子早就在他走进海之前就丢了,沙子柔软却因为夜晚而带着凉意。他不想走了,他心腔里有些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薰看起来很奇怪,和以前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薰。
“我……也很[开心]。”他突然说。
“欸?”薰脚步一顿。
“和薰在[一起]的时候,有不一样的感觉。”一开始奏汰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话出口后一切似乎就开始变得顺其自然,“不像[神明],而是薰的[朋友]。”
他说出朋友二字时突然恍然大悟:“我不是薰的[神明],而是薰的[朋友]。”
“所以我不想给薰造成[麻烦],我想实现薰的愿望,我想让薰[开心]。”他说着说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
这两个字直接让薰眼眶里的泪水决堤,他不敢回头看奏汰,只是说:“谢谢,奏汰,快回去吧,斑在等你呢。”他松开抓着奏汰的手。
“嗯!”奏汰沉浸在发现新词汇意义的喜悦中,他紧紧拥抱了一下薰,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向斑的方向,“[再见],薰!”
“再见。”薰笑着朝他挥挥手,他告诉过奏汰的,眼泪不一定代表难过,还有可能代表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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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回家之后发了一场高烧,镇上没有好的医院,他的妈妈急坏了,连夜带着他回到市里,一直等到儿子醒来,刚巧薰的姐姐结束了夏令营,于是薰的妈妈又马不停蹄地走了,她的研究还需要一点数据要采集。
薰的姐姐一回家就看到自己的弟弟虚弱地躺在床上,也吓得不敢出门,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烧退。
“薰?”
“怎么了姐姐。”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薰晃晃脑袋,里面空空荡荡的,他的记忆被这场高烧烧得残缺不堪。
于是他摇摇头。
姐姐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的弟弟在因为发烧睡着的时候,一直留着眼泪,明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睡脸,却显得那样悲伤。但如果弟弟不想说,她也不打算追问。
只有海风的味道还残留在记忆中,咸咸的,涩涩的,薰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月亮下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海。
愿望。
还有一件事,等找到了愿望,再一起……
和谁呢?一起做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只是似乎,想着这句话,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END
NOTE:在梦之咲学院再见吧。
充满自我臆想的海风,写的时间太长都快忘记自己想写啥了(惭愧……。
海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真是说不出来地舒服啊,所以这篇文是无差,没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只是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一些让自身不再孤独的某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