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能开先例，一旦食髓知味，很难勒马。
人鱼没有人类的廉耻，他想一次次地获得那样的快乐，经常希卡利走在池边的时候，一双带着蓝色鳞片的手猝不及防一把攥住他的脚腕把他拉下水，两人耳鬓厮磨。希卡利时常想拒绝，但是那双纯真好奇的眼睛就像是有魔力，让他甘之如饴。
整个池塘装的不是海水而是甜蜜的快乐。
盛夏过去，天气开始转凉。
希卡利整整七天没见到自己的鱼。反常程度严重到他的小助手都问了一嘴，“咦？最近池塘格外的安静啊？那东西跑了？”
确实，托雷基亚有的时候用尾巴拍打水花，吵得要死。
希卡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匆匆结了今天的课题去养鱼。池塘有一半跟外面的大海相连，此刻风平浪静，海面上闪着金色的晚霞。希卡利跪在地上划拉划拉海水，“阿托？”
没有任何回复。
希卡利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抖，但是他没放弃，“出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生蚝。”
他等了很久，等到他几乎开始喘不上气，平静的水面上，一只巨大的鱼尾腾出水面又缩回去。希卡利的心分了一半回肚子里，几乎是在托雷基亚一露头就拉过他，“你吓死我了！干什么呢——怎么了？”
托雷基亚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恍恍惚惚的，“嗯？”随后又想到人类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才会这个时候把自己叫出来。“啊——最近，最近是产卵期，我，不大想动。每年都有的。”“产卵期？”希卡利心里一动。
“是啊。”托雷基亚点头，希卡利想着找他他还挺开心的，虽然就是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记录实验品生命周期的狂热科学家。
“……要多久？”希卡利无数个专业术语在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问出了一个最正常的问题。“再有三五天吧……等到卵产下来就好了。”“然后呢？”“啊？”然后？还需要有什么后续嘛？“就是，孵化？什么的？”
“嘛，没有人去管了，一般会沦为别的鱼的食物。如果恰好在暖流里，会孵化出一些一般的小鱼，但也活不长。”托雷基亚打了个呵欠，“在海洋里生存很苦的。”
希卡利的心有点涩，手轻揉的探到托雷基亚的小腹上摁了一下，被托雷基亚的尾巴一尾巴拍走，“别摸！”这一尾巴也把刚才那点涩劲也扫没了，希卡利笑，“还摸不得了？嗯？”托雷基亚正在啃生蚝，腾不出嘴来反驳，最后实在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
又过了三天，希卡利在一处石缝里找到了托雷基亚。这一处是浅水，水温比较高，人鱼蜷在石头缝里，任希卡利怎么拍打水面都吝惜看一眼。希卡利没办法，只是在上面看着——难得人鱼的面具被他扔在一边，他死死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就像是怕被光晃到。直到希卡利又画完一个实验流程图，托雷基亚才有了动静，他游到水面上来找他，手里捧着几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就像是他的眼泪一样圆润而泛着银光，被托雷基亚捧着，献宝一样的给他看。
这将会是一个很圣洁的画面，可能整条鱼都泛着母性的光辉，如果希卡利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的话。
“博士，你尝尝看？”
“……”希卡利想编写一本《人类行为学手册》，供人外学习。
“很好吃的。”托雷基亚倒是自己吃了一个，看得希卡利地铁老人手机，“刚产下来的卵外面的外皮软软的，会在嘴里爆开。最佳品尝时间！”希卡利想象了一下他的形容，觉得有一点生理不适。托雷基亚看希卡利没什么反应，疑惑地看过去，看见他只是在那里幽幽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以往的纵容而是很严肃。这个眼神看得他更加疑惑了，人类不喜欢吃么？从前他的缺德好友倒是喜欢在产卵期四处捣乱。
无论对什么物种来说，“吃自己的卵”这件事情还是冲击力过大。希卡利扫视了托雷基亚一眼，柔软的生殖腔还没有完全关上，在澄澈的海水里一张一翕。希卡利脸色一变，一把把他捧着的东西打掉，托雷基亚愣愣地看着白色的卵落在大海深处，就觉得自己被一把拽了过来，两只手指恶狠狠地插入生殖腔里搅弄，弄得他非常难受。他奋力想推开希卡利，“别！不要！难受……还有……这时候不行……”
“你吃自己的卵？”希卡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高兴。
托雷基亚感觉又委屈又莫名其妙，这怎么了嘛！产卵是很费力气的，不补充一点撑不下来，反正它们也是被吃。产卵期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还被人凶，谁都不高兴，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看着人鱼的脸色苍白起来，希卡利又开始心疼，不禁觉得用人类的道德观去要求也是太过了，于是手上和嘴上都软下来，“那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知道吗？”
“他们就算是孵化出来也是一些普通的小鱼！那怎么了嘛！”托雷基亚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可讲究的，但是他突然面色一变，“拿出去！希卡利！退出去！快……”希卡利还懵着，突然觉得指尖碰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托雷基亚浑身都颤抖起来，想要推开他回到海底去。希卡利当然不能随了他的意，一把拉住他手指轻轻的撑开了一点生殖腔，“别怕，就在这里。”
“不……”还是太羞耻了。托雷基亚觉得生殖腔被熟悉的憋涨填满，生殖腔里还有希卡利的手指作祟，怎么呆着怎么别扭。倒是希卡利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色的卵慢慢露头，生殖腔的腔口都被卵撑到透明。“呜……”托雷基亚挤出一丝哀嚎，好看的眼睛痛苦地闭着，仰着头靠在希卡利的怀里。
“啊……好涨，呜……博士……”他微微张开嘴露出利齿，让希卡利想起他被自己做到失神的样子。
希卡利一只胳膊揽过他，另一只手引导着卵快速排出来。那东西体量不小，托雷基亚有点想挣扎，被爱人强行按住，有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头发上。直到产下几个，托雷基亚才几乎软下来，那些卵都在希卡利的手里拿着。希卡利放轻了声音安慰他：
“没事了，没事了。把他们留下来，阿托。”
托雷基亚懒懒地抬眼，希卡利看着卵的神情很专注，他也是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说不定，博士很喜欢？
产卵期在第二天就结束了，他破例吃了很多东西，看起来这件事十分耗费体力。希卡利常常跟他开玩笑，说要把自己吃穷了。托雷基亚混不在意，说他要是想要钱，他哭给他看，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希卡利哭笑不得，说没有，倒也不必。
晚秋的时候，希卡利终于结束了一年的课题，他为此熬了整整两个夜。走到池边吹风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叫他。
托雷基亚捧着什么东西给他看，他低头一看，是一条蓝白色的小鱼，在他手里欢快的游动。希卡利眼前一亮，端详起这条鱼，它浑身都是蓝色的，有一条白色的横纹横在身体中间，很简约也很美。它看上去精神不错，在手可以拢起的海水里游动。
“不许吃。”希卡利成功打断施法，伸手去摸了摸，小鱼蹭了他一下，又开始在手里绕圈圈。
托雷基亚好可惜，但是他看希卡利很喜欢，就捧给他。
希卡利进屋拿了个鱼缸，装了三条回去说要放在自己的实验室。托雷基亚什么也没说，看着希卡利专注的样子，突然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生一条人鱼出来啊。”
希卡利想起自己从初中就学习的生殖隔离的知识，觉得确实对不起达尔文他老人家。
“没有。”希卡利说，“你一直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达尔文又可以躺回去了，谢谢出镜。
托雷基亚看上去好像不太懂，但是没有再追问。他选出精神头最好的几条放进鱼缸里，把剩下的鱼都赶回大海去。
希卡利看着他，“它们……会活下来吗？”
“不会。”托雷基亚淡淡的说，“太小了。就算是最幸运的也活不过月圆。”
“没关系。”希卡利站起来眺望浩渺无边的大海，“至少它们来过。”